第四章 关于我们学校教学楼顶层的泡沫塑料校训,我想我是在那里发生过英雄行为 的,否则我不会把它拉扯到这个回忆的烂泥摊中来。我现在记忆力坏得很,其坏 处不在于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样倒好了,我就不会感觉烦了;其坏处在于总能想 起点什么来,但就是不明示想起来的这点东西和我努力要想起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什么牵扯,需要靠我自己去猜、去领悟。比如我想馒头,可能我的记忆会给我一 个拖把,那我就只好这样领悟:我在食堂吃馒头的时候看到清洁工提着拖把在拖 地。这还是相当好的情况,如果我想馒头而我的记忆给我一个马桶拨子,那我脑 子里的土鳖们吃苦头了。 现在我的记忆就我所想的泡沫塑料校训给了我一个提示:茶。他妈的真是风 马牛不相及,如果这存储记忆的脑子不是我的我就会把它一脚踢到窗户外面野地 里去受阿猫阿狗的蹂躏。现在只能一面根据现实一面展开想象去揣测二者的关系 ——这真是无比痛苦的事情,就像一只突然没了半边翅膀的鸽子两脚站在地上扑 腾着剩下的半边翅膀想飞回巢里一样艰难。 关于茶,我只能想起我那掉了瓷的白搪瓷杯子。那是我爸爸年轻时候用过的, 有杯子上的一圈红字为证: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每 个字都一厘米见方,可以想见这个杯子有多大。当时和我一个宿舍的小石,人高 马大极为彪悍,但却用一个和他极不相衬的喝白酒用的二两杯喝水。古人说喝茶, 一杯为品,两杯为喝,三杯就是饮驴了;照这样的算法,喝茶时我会占很大便宜 的——一样多的茶水,放小石杯子里他得饮三次驴,放我杯子里我还是品。小石 和我的脾性有些相似,从我俩天天早晨睡对头觉就可以看出来:七点钟我的闹钟 响了,我就伸脚踹一下小石的床头:嘿,起床吧!小石嗯一下,继续睡;七点半 小石的闹钟响了,他伸手拍拍我的床尾:嘿,起床吧!我嗯一下,接着睡;八点 学校的上课铃响了,我闭着眼睛说:你快起床吧,你起了我就起!到下课铃响起 时小石又把我刚才的话向我重复一遍。如此三起三落,十点钟广播体操时间学校 的四只大喇叭发出大分贝的噪音时我俩才不得已互相督促着爬起来。 学校的大喇叭在广播体操开始前通常不会放正常人喜欢听的歌,这和校长的 特殊品味有关。如果你在山西南部村庄一年举行三或四次的庙会上转悠过,你会 发现有一种人跪在路边,腿前放一块三尺多长写满七言绝句的白的确良布和一台 劣质放音机,脚边放一摞子盗版磁带,手拿一根拆下来的旧天线跟着放音机里一 个老女人的嗓音指点白布上的字句。我起初见到这种行当时以为是外地的哭灵堂 专职歌手下岗了来我们这儿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毛遂自荐谋求再上岗机会,因为那 块白布上字里行间都是“孝”字,而且他们总是哭丧着脸;观察许久,才知道这 些人是卖盗版磁带的,这些磁带的内容就是编成七言绝句的音频版《二十四孝》, 但其中很多的部分是举例诉说不孝儿女的罪状,而且每首七言绝句的调调都一样, 不管是谁整天听着都会哭丧着脸的。校长的母亲死得早,当儿子的觉得没有尽孝 于心有愧,于是批发了若干盘这种磁带,不仅自己和全家人听,还发给全校老师 人手一份,学校放音室也放上一盘,课间操前强制播放,惹得天怒人怨,恶毒如 我们语文老师的人更是会诅咒他生孙子没屁眼。我和小石同样受害匪浅,每天早 上十点钟这破东西一响我俩就睡不安生了,不得不起床上学。天长日久我俩终于 和那四只大喇叭有了意见,冲动之下在某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爬上教学楼顶用砖 块砸坏了喇叭芯。但好景不长,不到两天时间喇叭就被学校电工兼我们的物理老 师修好,为了防止同类事件的发生还在喇叭芯前面焊了一个筒形的钢筋保护罩。 这说明那个晚上我们很不理智,气愤冲昏了头脑。如果我们稍微有些理智, 就应该带上螺丝刀老虎钳等东西将大喇叭们修理成一堆除了能卖废铁别无他用的 东西,彻底绝掉修理的可能;如果我们再有些理智,就应该从源头上抓起,不去 修理大喇叭,直接到放音室把那盘天杀的磁带扔掉,换一盘披头士或者鲍勃迪伦 ——当年我尚未接触到战车、活结等挨刀子乐队的东西,否则可以给全校师生放 一些包含大量“shit”、“bitch ”等词语的歌出来,尤其是“mother-fucker ” 这个合成词,校长的英语水平还成的话一定会七窍生烟立地成仙。我学过一 点法语,老师是个脸色白皙的美丽女子,她第一节课教的第一个法语单词就是marde , 让我们猜意思,我们猜不出来。她告诉我们,这是和下体有关的粗话,先教给我 们,否则遇到法国佬被骂了都不知道。而照中学英语老师的教法,过了四级的同 学被骂了也照样不会知道。法语老师先让我们欣赏苏菲玛索的《芳芳》,看完后 片中对话凡是粗话和涉及到性的词汇都一一列在黑板上挨个教。教完这些后才开 始像中学英语老师教“how do you do ”“how are you ”那样开始教法国佬的 问候语“bonjour ”“salut ”。法国佬喜欢当街对骂来表达问候,前者的发音 是笨猪,而后者的发音则是傻驴;要说明的是法语的发音和英语有很大不同。法 语老师就是这样教我们的,一教就会,背都不用背。晚上趁着月黑风高爬上教学 楼顶用砖块砸坏了喇叭芯。但好景不长,不到两天时间喇叭就被学校电工兼我们 的物理老师修好,为了防止同类事件的发生还在喇叭芯前面焊了一个筒形的钢筋 保护罩。这说明那个晚上我们很不理智,气愤冲昏了头脑。如果我们稍微有些理 智,就应该带上螺丝刀老虎钳等东西将大喇叭们修理成一堆除了能卖废铁别无他 用的东西,彻底绝掉修理的可能;如果我们再有些理智,就应该从源头上抓起, 不去修理大喇叭,直接到放音室把那盘天杀的磁带扔掉,换一盘披头士或者鲍勃 迪伦——当年我尚未接触到战车、活结等挨刀子乐队的东西,否则可以给全校师 生放一些包含大量“shit”、“bitch ”等词语的歌出来,尤其是“mother-fucker” 这个合成词,校长的英语水平还成的话一定会七窍生烟立地成仙。我学过一 点法语,老师是个脸色白皙的美丽女子,她第一节课教的第一个法语单词就是marde , 让我们猜意思,我们猜不出来。她告诉我们,这是和下体有关的粗话,先教给我 们,否则遇到法国佬被骂了都不知道。而照中学英语老师的教法,过了四级的同 学被骂了也照样不会知道。法语老师先让我们欣赏苏菲玛索的《芳芳》,看完后 片中对话凡是粗话和涉及到性的词汇都一一列在黑板上挨个教。教完这些后才开 始像中学英语老师教“how do you do ”“how are you ”那样开始教法国佬的 问候语“bonjour ”“salut ”。法国佬喜欢当街对骂来表达问候,前者的发音 是笨猪,而后者的发音则是傻驴;要说明的是法语的发音和英语有很大不同。法 语老师就是这样教我们的,一教就会,背都不用背。黑板上挨个教。教完这些后 才开始像中学英语老师教“how do you do ”“how are you ”那样开始教法国 佬的问候语“bonjour ”“salut ”。法国佬喜欢当街对骂来表达问候,前者的 发音是笨猪,而后者的发音则是傻驴;要说明的是法语的发音和英语有很大不同。 法语老师就是这样教我们的,一教就会,背都不用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