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喜欢过那个女生,这是真的;我的记忆在这一点上不给我狡辩的余地。当 时她默默无语抱着几本书站在窗前,远方的天空云朵旖旎,清风徐来吹起了她的 发丝和衣角;只要她不张嘴,这副画面就会一直美丽下去。阳光从侧面打来显得 她一脸迷茫,让我错以为她在惆怅地望着远方,就多看了一会,看乱了我的心。 现在我知道,我那完全是青春憋屈期经常会被诱发的毫无由来的心跳加速, 一些虚构的词语或者一些幻想的场面都可以是诱因,不只是异性才会诱发,所以 我完全可以说是那场面让我激动了;但这样的话我心里会像刚晒过的棉被一样虚 虚的。 在这个场景中,的确是这个女生让我觉得只因为看到此刻的她,这漫长的日 子才不是那么没意思。我多看了一会,看乱了我的心;然后她就冲我笑了,露出 了大嘴巴。我顿时被迫停止幻想,回到残酷的现实中。她挺着被我计算过很多次 围长的胸脯走了过来。 和她拉着手走在路上时她像被毛驴踢到了腰眼一样一直在小声地笑,任颇有 艺术感的门牙旁逸斜出。我只好低头看看她白嫩的手,后脑像被人盖了一砖头, 蒙了。我也就是在蒙了的状态下才会和她牵着手在路上走的。我们买了两支雪糕, 我眼睁睁看着她把包装纸撕下来然后撇在了路中央。我说她在公共场合时总是随 地乱丢杂物,对于扔垃圾这事我现在的看法是这样的:如果附近没有垃圾箱,可 以扔在地上,不要自己随身携带着一堆垃圾走到哪带到哪,否则不仅自己做事不 便还会让别人当自己是捡破烂的——我绝非对这个工种持有不好的态度,因为据 说现在捡破烂比坐办公室都景气,持不好态度的是那些这样说的人;但扔垃圾也 得讲点公德,扔到路中央多不好,完全可以多跑两步扔到路边上,别扔垃圾也不 给扫马路的大妈省心,随时有了垃圾就撇在脚下,那就跟大畜生无异——就像驴 子、马、羊等大畜生似的边走边大便。小畜生狗都知道排泄垃圾前要找个电线杆 或者墙角的,让打扫卫生的人收拾也好收拾。 她的美好身材自然不敌一嘴美牙外加一种美德的威力,我把手从她手中抽出 来的时候她愣怔了一下,然后问我为什么。时隔多年,直到现在她还在苦苦追问 当时我为什么,因为她不相信当时我的答案。我必须得承认当时我对她的想法不 对头:龅牙,天啊她是龅牙!全班全校乃至全世界的人都来看啊我身边这个姑娘 居然长了一嘴龅牙!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久久回荡,差点被我喊叫出来。但人家 姑娘也不是非常想拥有一嘴龅牙的——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想的, 所以在这事情上绝对不能怪她,我的想法太过可恶;而她乱丢垃圾的恶习在当时 我尚未有强烈的不满感,只是悄悄“咦”了一下:这姑娘怎么可以当着我面就把 垃圾扔脚下,此外未做他想。可是当时她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装了逼,避重就轻 地说:你这人道德不好,乱丢垃圾。好像我自己道德很好似的,其实我这人的道 德也不怎么好。她反驳不成就开始讽刺我,可惜此前她坐我前排对我几乎一无所 知,而从对她三围的无数次差不离的计算中我就对她了如指掌了,因此讽刺被我 占了先。随后她恼羞成怒开始动用拳脚。幸好当时她没有使用她最有战斗力的身 体部位——牙齿,否则凭她牙齿的特殊造型随随便便地咬一口就能咬下我二两新 鲜的剔骨肉来。她的这一系列套路应该是从她好勇斗狠的老妈那里学来的,有好 多次我见她爸大清早从家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鼻青脸肿面带悲愤对迷惑的群众 说夜里睡觉不小心从炕上滚下了地。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要从炕上滚下地只有一 种办法,就是躺在炕上冒着砸塌炕的危险耍一套醉梦罗汉拳或者霹雳扫堂腿,但 是这样会把他睡眠中的老婆一同踹下地去,进而他老婆会骂他骂得四邻不安,让 大家通宵听女版哈狗帮;而且他又不是二十四孝里佯跌的老莱子,早就过了满炕 打滚的年纪,再打滚就会被人当作鬼上身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治理他了;最主 要的是从高度三尺不到的炕上滚下来要达到一瘸一拐鼻青脸肿既伤了腿又伤了脑 袋的目标,在技术上有很大的难度。这样看来他在说谎。加之他的心理很正常, 没有叶芝似的自虐倾向,可以断定:是老婆打的。和其他群众的关注重点不一样, 他们关注的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又被老婆打了或者他老婆为什么这么喜欢打他再或 者他凭什么就让老婆打,而我关注的是他老婆究竟下了多重的毒手才能把他打成 这样。大晚上的他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他尤如此,我何以堪?好在我们分手是在 路上,不是在锁住的房间里,所以在她的拳脚袭来之际我极不英雄地跑掉了。时 隔多年,到现在她还在苦苦追问,她认为当时我怎么可以不容忍她丢垃圾,这说 明我不爱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对她的变节,怎么可以推到她丢垃圾这事情上。 十足的无理取闹又让我头皮发麻的怨妇言论。她一次又一次质问终于逼得我 忍无可忍,终于在今年三八妇女节时对她撒了个恶意的谎:真正原因是你的龅牙 太恐怖,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导致我现在还经常做噩梦。此后她 再没有骚扰我,估计这辈子再提到我她都会恨得满嘴龅牙发痒,用泼妇的口吻怒 骂我是狗X 的,骂完还鼻孔里哼一声并伴以一个标准的白眼以示气愤。我却早已 忘记了她的龅牙是什么形状,因为我早已不在乎这些龅牙是什么形状甚至也不在 乎她本人是什么形状了,只是非常具体而清晰地记得她丢垃圾的那些场面,仿佛 没有这些场面她就不是我记得的那个有母系家传武术的她。她已经像大雄一样, 从我生命里流走,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某个时间之前,不会对我的现在再有什么影 响和稍微一丝的改变,不同的是她还活着。不过谁能确定大雄在彼端有没有活着 呢? 我们之于彼此,只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罢了。谁也不能洞悉彼此的全部。勇斗 狠的老妈那里学来的,有好多次我见她爸大清早从家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鼻青 脸肿面带悲愤对迷惑的群众说夜里睡觉不小心从炕上滚下了地。一个人高马大的 汉子要从炕上滚下地只有一种办法,就是躺在炕上冒着砸塌炕的危险耍一套醉梦 罗汉拳或者霹雳扫堂腿,但是这样会把他睡眠中的老婆一同踹下地去,进而他老 婆会骂他骂得四邻不安,让大家通宵听女版哈狗帮;而且他又不是二十四孝里佯 跌的老莱子,早就过了满炕打滚的年纪,再打滚就会被人当作鬼上身用各种稀奇 古怪的办法治理他了;最主要的是从高度三尺不到的炕上滚下来要达到一瘸一拐 鼻青脸肿既伤了腿又伤了脑袋的目标,在技术上有很大的难度。这样看来他在说 谎。加之他的心理很正常,没有叶芝似的自虐倾向,可以断定:是老婆打的。和 其他群众的关注重点不一样,他们关注的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又被老婆打了或者他 老婆为什么这么喜欢打他再或者他凭什么就让老婆打,而我关注的是他老婆究竟 下了多重的毒手才能把他打成这样。大晚上的他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他尤如此, 我何以堪?好在我们分手是在路上,不是在锁住的房间里,所以在她的拳脚袭来 之际我极不英雄地跑掉了。时隔多年,到现在她还在苦苦追问,她认为当时我怎 么可以不容忍她丢垃圾,这说明我不爱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对她的变节,怎 么可以推到她丢垃圾这事情上。十足的无理取闹又让我头皮发麻的怨妇言论。她 一次又一次质问终于逼得我忍无可忍,终于在今年三八妇女节时对她撒了个恶意 的谎:真正原因是你的龅牙太恐怖,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导致我 现在还经常做噩梦。此后她再没有骚扰我,估计这辈子再提到我她都会恨得满嘴 龅牙发痒,用泼妇的口吻怒骂我是狗X 的,骂完还鼻孔里哼一声并伴以一个标准 的白眼以示气愤。我却早已忘记了她的龅牙是什么形状,因为我早已不在乎这些 龅牙是什么形状甚至也不在乎她本人是什么形状了,只是非常具体而清晰地记得 她丢垃圾的那些场面,仿佛没有这些场面她就不是我记得的那个有母系家传武术 的她。她已经像大雄一样,从我生命里流走,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某个时间之前, 不会对我的现在再有什么影响和稍微一丝的改变,不同的是她还活着。不过谁能 确定大雄在彼端有没有活着呢?我们之于彼此,只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罢了。谁也 不能洞悉彼此的全部。苦苦追问,她认为当时我怎么可以不容忍她丢垃圾,这说 明我不爱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对她的变节,怎么可以推到她丢垃圾这事情上。 十足的无理取闹又让我头皮发麻的怨妇言论。她一次又一次质问终于逼得我忍无 可忍,终于在今年三八妇女节时对她撒了个恶意的谎:真正原因是你的龅牙太恐 怖,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导致我现在还经常做噩梦。此后她再没 有骚扰我,估计这辈子再提到我她都会恨得满嘴龅牙发痒,用泼妇的口吻怒骂我 是狗X 的,骂完还鼻孔里哼一声并伴以一个标准的白眼以示气愤。我却早已忘记 了她的龅牙是什么形状,因为我早已不在乎这些龅牙是什么形状甚至也不在乎她 本人是什么形状了,只是非常具体而清晰地记得她丢垃圾的那些场面,仿佛没有 这些场面她就不是我记得的那个有母系家传武术的她。她已经像大雄一样,从我 生命里流走,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某个时间之前,不会对我的现在再有什么影响和 稍微一丝的改变,不同的是她还活着。不过谁能确定大雄在彼端有没有活着呢? 我们之于彼此,只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罢了。谁也不能洞悉彼此的全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