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回家的第一个晚上,霍晶铃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 都没睡着。刚才去找父亲求和,被拒之门外。 隔着实木门板,她听到房间内父亲低沉的声音:“你什么话都不用说,如果有 身为霍家人的自觉性,就依照我的话去做。” 一定要这样吗?为了那个不肯倒插门的男人而父女不和,值得么? 这些问题霍晶铃都无法得知答案。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心情依然糟糕。“咚咚咚”的急步下,结果一头扎进某个 宽阔的怀里。 “你回来了?”说话声音充满惊喜,强大的力量把她的手臂迅速掳住。 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霍晶铃甩着手,不耐烦地命令:“放开!” “回来为何不让我去接你?”那人似未听到她的话,改用双手拑住她的肩。 霍晶铃双臂一格,从他腋下钻过,回头瞅着他,小脸充满不驯:“干嘛要让你 接,我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开车回来吗?” “任性!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英俊的脸板起时不带任何情绪,然而嘴角却 隐隐流露着少见的喜悦。分别三年,她的娇蛮没变,依然漂亮得让人窒息。 “哼,表哥,你不是我父亲,别用他那一套来教训我!”最受不了他自以为是 的态度,还有那双像要把她吃掉的炽热眼睛。 “叫我费斯!” “费斯,表——哥!”霍晶铃故意把称谓拉长,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恶作剧。 费斯不怒反笑,比她深沉的蓝色眼瞳内,有着如猎人盯着猎物般的光芒。终有 一天,他定会让自己的名字从她那嫣红的嘴里欢愉地叫出来。“我先去找你父亲交 待些事情,等一下再跟你谈。” 懒得理他!霍晶铃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餐厅内,已有两人就坐。 “我亲爱的小表妹,你终于回来了。”说话的叫路比,他是费斯那不成材的弟 弟,在酒庄内当个可有可无的职位。这人生性风流,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快,绝对 没辜负那副好看的皮相。 给了他一记白眼,霍晶铃走到他斜对面坐下。身边是冷脸神何阮东,虽然也不 待见他,但总比那讨人厌的路比来得顺眼。她倒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喝着。 “哎哟,三年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丽动人了。大学生活愉快吗?有没有交男朋 友?交了几个?” 霍晶铃皱着眉,直想把这个喋喋不休说着废话的人扔出窗外,真替他的嘴巴累。 雪姨捧着早餐进来时,他仍在说,雪姨随后出去,他还继续滔滔不绝,大家似乎习 以为常,任由他自娱自乐。 “路比,你可以闭嘴了!”出现在门口的费斯冷喝一声,路比撇撇嘴角,终于 合上口。 世界回复清静,霍晶铃揉揉耳朵,微松了口气。 费斯走到她对面坐下,也倒了杯咖啡。霍晶铃看看门外,不见父亲的踪影,于 是问:“我爸呢?” “他在房间吃。”费斯撕了块吐司,抹了牛油递给她。 霍晶铃别过脸,没接,径自拿了另一块。费斯满不在乎的耸肩,大概早就习惯 了她这种作风,咪笑着把吐司扔进嘴里。 无聊!霍晶铃真不喜欢他那种坏坏的笑容。扭过头,无意中与何阮东的眼神交 会。她冷脸一哼,就让你说我不识好歹,我可不介意! 可惜何阮东只掀掀眼皮,神色自若地吃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面向霍晶铃: “霍先生让你吃过早餐后跟我到外边跑一趟,顺便了解一些关于葡萄收成的情况。” 这么快?父亲决定要由他带着她做事?虽然对这个安排颇有微辞,但能真正接 触到实质的工作,霍晶铃仍是勉强点头。 “我在外面等你。”何阮东说完后便先行离开。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做那些工作!”费斯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何阮东消失的方向, 回头不着痕迹地把视线落在霍晶铃身上。 “对呀表妹,要不今天我带你去玩?”路比隔着桌倾过身来附和。 霍晶铃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脸容平静。中国有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大 概他们的想法也是如此,况且……这些人安什么心她最清楚不过了。“我这次回来 不是玩的!” “不玩干嘛?” “工作!” “哈!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路比哈哈大笑,活像她说的是天方夜谈。 “当然是接管酒庄!”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好吃懒做?霍晶铃把杯里的咖啡喝光, 拿起餐巾优雅地擦嘴,心里想着该先去跟父亲打声招呼再出去。 “Sophia。”临出餐厅时,费斯叫她的英文名字。 霍晶铃回头。 “如果你真想熟悉酒庄的情况,我可以帮你。”费斯认真地看着她。 霍晶铃努努嘴,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需要!“酒庄是我家的,不 需要由你这个外人来教。”她挺直腰,像只骄傲的孔雀,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房间门微掩,霍晶铃从门缝见到雪姨站在床边侍候着父亲吃早饭。他们有一搭 没一搭的聊着,父亲严肃,雪姨温柔,实在是天衣无缝的配搭。其实她不介意叫雪 姨妈妈,这个陪伴她成长的女人,早就取代了母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不想打扰他们,霍晶铃悄悄地回了趟房间。十分钟后她出现在院子里,早在车 上等的何阮东在看到她的装束时明眸一眯。 “你穿成这样出去?” 蓝色的削肩长裙衬托得她的身形修长,裙摆间的黄色花朵图腾在移动间随风而 动。头上那顶粉色的帽子把她的脸部遮住,帽的边缘自成一种起伏曲线,侧边还别 着朵大红花,看着分外抢眼。 这身装扮,去旅游还差不多。 “有什么问题?”她昂起头,利落地爬上副驾座。突然有点光闪了闪,何阮东 垂首,原来是她脚上那双五寸中跟拖鞋别着的水钻花在阳光下的折射。 “希望等会你不要后悔。”他打着火,吉普车缓缓使出酒庄。 普罗旺斯的葡萄园并不集中,它们分散种植在橄榄园、熏衣草田和石灰岩土层 中。一面是山,一面是海,八月正值熏衣草收割季节,天空蓝的通透明澈,阳光明 媚,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果实于花丛与松林之间特别耀眼。 吉普车在坡地丘陵间穿梭,他们不时要下车察看,霍晶铃终于明白刚才为何他 要说她的衣着。山间碎石多,穿高跟鞋走路不稳,长裙也不方便,她得小心翼翼才 不至于踩到裙摆。 其实儿时她也曾跟父亲到葡萄园里去玩,不过当时并未了解太多。此时有关葡 萄的品种和特性从他嘴里缓缓吐出,比学校老师说的还要详尽。加上他的声音醇厚 温润,她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有几分醉意。 上午很快过去,午间他们巧遇一个葡萄园主,对方惊讶于作为酒庄小主人的霍 晶铃竟然在烈日下去视察,赞美之余更热情的作出邀请。于是,他们到那人家吃了 顿丰盛的午餐,并且被拉扯着聊个不完。 霍晶铃不善于跟这类人交流,他们的话题对她来说太陌生,因此大多数时候她 只能沉默。比较诧异的是,看着内敛的他在那些朴素的人面前显得非常健谈,言谈 间常伴着笑声。这跟她想的落差太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吃吃停停几小时,到离开已经下午四点多。 “每到八月份,葡萄园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那些人等秋收,整天无所适事, 所以特别喜欢找人聊天。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到采摘葡萄时就顺利多了。” 似乎是为了解释为何要逗留那么久,他突然开口。 霍晶铃抿抿嘴,不知要如何接话。对于昨晚的事他只字不提,今天还若无其事 的带她去看这看那。这人是真豁达还是假大方,她迷惑了。 狭小的空间内因俩人没有交谈而显得寂静,车子拐了个弯,霍晶铃突然记起刚 才那个葡萄园主的话,她指了指前面:“你们刚才说的新品种葡萄,是不是在那个 山坡上?” “是。” “我想去看看。”听说这种葡萄的产量少,生产出来的葡萄酒口感非常强烈, 她好奇了。 “嗯。”他应了声,然后车头一转。 车子使至山脚停住。“那条路窄,车开不上去,得步行,你可以吗?” “当然!”说完她率先下车。 俩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去,中途霍晶铃几欲要跌倒,何阮东还扶了她几把。 看完新品种,空气突然变得阴沉而凝滞。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接着远处蓝 蓝的海面上传来一声闷雷。 “糟,要下雨了!”何阮东才说完,豆大的雨滴强而有力地落在头上。 “快走!”他吆喝着往前跑,霍晶铃根本来不及反应,跑了两步,脚下一拐, 整个人扑在地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