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九月是一年当中最繁忙的日子,各个葡萄园均忙着采摘葡萄,所以即使新婚, 何阮东并未因此而多休息一天。 霍晶铃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房间,阳光从大片玻璃窗明晃晃地洒进来,形成格子 状映照在地上,即使房间内冷气十足,仍感到热气腾腾。碎花图案的布艺沙发上干 净整齐,薄被和枕头已不见了踪影,丝毫没人睡过的痕迹。 四周除了静,还是静。猜想打后的每一天早上醒来也是如此,有股无力感在心 底扩散。她狠狠地深呼吸,最后强打起精神起来。 早餐桌上,雪姨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就怕不够,一味的催她多吃。 “你太瘦了,得努力养胖,这样才能孕育孩子。” 孩子?她整个人呆住。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哦,俩个人根本不同床,要怎样生 孩子?除非她是圣母玛利亚。 “你呀,现在是大人了啦,小姐脾性要适当收敛。阮东的性格好,但也不是没 脾气的,你别老想压制着他,老惹他生气。” 为什么是她惹他生气?他只是个入赘男好不好? 一顿早餐下来,听雪姨碎碎念个不停,说的全是中国妇女该如何安心侍奉丈夫 之类的话题,霍晶铃觉得自己够耐性才忍住没发火。 有谁结婚像她这样憋屈的? 好不容易熬到把食物吃完,她回房间换了套轻便的服装就驱车出去。在附近的 葡萄园逛了一圈,看到酒农们忙碌地工作,她又回到酒庄。 果然,父亲和何阮东都在忙着接收送来的葡萄。 “你怎么来了?”看到女儿出现在此,霍令山甚感意外,今天才婚礼的第二天。 “你该好好休息的,别太操劳。” 意思暧昧不明,霍晶铃一听就撅起嘴垂下头不回答。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 休息个屁! 霍令山误以为女儿害羞,也没多话,眨眼便转身大声吆喝酿酒工人把葡萄送进 压榨去梗机中去梗。 葡萄的采摘时间跟将来酿出来的酒味有莫大的关联,采摘得太迟或太早,都会 使葡萄失去其独特的品质。有些易突变的品种一摘下来就变质,所以这个时候需要 争分夺秒。 霍晶铃深知个中道理,故并没打扰他们,只静静地待在旁边,看着那些人进进 出出。一轮忙碌过后,终于可以休歇片刻。环视四周,不远处何阮东正拎着一串葡 萄在吃,她悄然走过去。 何阮东边咀嚼边做记录,内容是葡萄籽和皮的味道。 “这个干什么的?”她指了指小本子问。 何阮东看看她,把嘴里的葡萄渣吐出来。“试味,通过记录这些,大概可猜测 到将来成酒的味道。” “真的?”他连这都懂?这个方法有听过,但在学校里老师没明说。 “嗯。” “教我!”她以命令式的口吻要求。 黑漆漆的双眸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可以称为情绪的反应, 独特的低沉嗓音慢条斯理地说:“你应该先学会懂礼貌。”然后又扔了两颗葡萄进 嘴里缓缓咀嚼。 霍晶铃一愣,随之而来是不悦。她又被他教训了? “这是你的义务!”她蛮横地把手覆到他记录的小本子上,脸容倔强,就偏要 对他不讲礼貌。 “不!”平静的语气,把说话只浓缩为一个字。被她瞪着,他又把嘴里的渣吐 出来,索性不记录了,把本子收起来,往酒窖走去。 “喂,不许走!”她追上去扯住他的手臂。其实有关这方面的知识,她大可去 问父亲。但就因为他拒绝,所以她才要跟他扛上。 何阮东没理睬她,径自做自己的事。 整天时间,工人们就看到自家大小姐缠着新鲜出炉的附马爷左转右转,他们都 好奇,何阮东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可以让大小姐对他这般痴缠。 被拒绝的霍晶铃不死心,连着几天早上就跟着来酒庄。只要他一空闲下来,她 就来施压。她把自己这种死缠烂打的精神自动升级为锲而不舍,为了学更多有关酿 酒的知识,即使对着他那个死人脸也不计较。 只可惜何阮东态度非常坚决,换作别的人,对于她的压迫加威协加利诱,早就 屈服了。然而他居然神色如常,坚守立场,不肯退让半步。 好!非常好! 梳着长发的手突然停住,沐浴完毕的她眯起眼看着窗外的月色。你只管拽,我 就不信治不了你! 房间门传来“咔嚓”一声,知道他洗澡回来了,她马上放下手里的梳子。 猜不透这个臭男人,房间里明明有配套浴室,愣是每晚都要到外面的浴室洗澡。 他关好门,悄然无声地回沙发区。霍晶铃看着镜里的自己,丝质睡裙把她的曲 线勾勒得玲珑有致,V 字领口不算暴露,却有几分性感。她捊了捊卷曲的长发,又 拎起唇膏把嘴唇涂得更加红艳,看到自己更明艳动力,才勾起嘴角瞄了眼他那边。 知道他每晚都有个习惯,会把当天所做的事整理成笔记。那些笔记她偷偷看过, 只是以中文书写,她看不明白。不教她也没关系,如果可以得到笔记的内容,凭她 的资质,要领悟易如反掌。 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她扭动着妙曼的身躯,缓缓踱步过去。 何阮东正在写字,头顶的光突然被黑暗所取替,他抬头,看到她单手叉着腰站 在跟前,于是不着痕迹地把本子合上。 非常清楚她的意图,因为他的拒绝,这些天她不断找茬,左说不对右指不满。 其实教她没问题,但他就是讨厌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 “什么事?” “我来跟你谈一场交易!” “交易?” 她勾起嘴角,斜斜地俯视他:“对!” 墨眉一挑,何阮东侧起脸,“。” 霍晶铃走近两步,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指往他的本子一点。“把你这个东西卖 给我!” “卖?” 她点点头:“对!” “你要我这个烂本子有什么用?”他奇怪,这破东西竟然引起她的兴趣? “这个你不用管。” “嗯。”他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浅蓝的明眸本来很淡定,在看到他这模样后开始不老定。“快给我开个价!” “你是打算……看我的记录?” 被捅破目的,霍晶铃连脖子也烧红,弯眉一拧,开始不耐烦了。“你这个破本 子能得到我的重视,还肯出钱买,你该感到荣幸!” 习惯地抬起下巴,俨然一副纡尊降贵的娇蛮模样。何阮东笑了笑,连笔带本子 收好,动作悠然地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拍拍枕头,再徐徐躺下。 这下,霍晶铃终于沉不住气:“喂!” 何阮东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眼不见为净。 房间内冷气正在“轰轰”地运转,凉风吹送,却冷却不了她心底冒起的那团火。 这简直就是看不起她! “喂!你说话!”她继续娇声喝斥,然而何阮东对此却听而不见。霍晶铃火大, 用力扒他的手臂:“喂!” 他纹身不动,就是不理睬,霍晶铃单膝跪到沙发边沿,伸手企图让他翻身,结 果出其不意地,他大手一捞,便把她压在身下。 “放……放开我!”她挣扎着,耐何手被拑住,她抬起腿,下一刻他厚大的掌 从小腿摸了上去。那带着茧的粗糙感,摩挲得她浑身发抖。 他的头缓缓附下,一寸一寸地凑近她的耳边。 “你……你想怎样?”霍晶铃别过脸,闭着眼颤声说。 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耳际,彷如羽毛轻掸,连心坎也痒起来。 他——想吻她? “我真想……”他贴着她的耳坠,轻轻地,带着一丝危险:“把你绑起来,用 布堵住你的嘴巴,好让我耳根清静。” “噌!”她迅速睁开眼,在他幽黑的瞳孔内,映出自己呆滞的脸。 随后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见她仍愣在沙发上,皱着眉说:“起来,别 占了我的位置。还是……”他顿了顿,“你刚才以为我会对你不轨?”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并非因为他的说话,而是他明摆着的不屑态度,还有暗 藏在语气里的嘲弄!好像即使她脱光,他也不屑一顾。 “何——阮——东!”她咬着牙,指着房门口,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 来:“你——给我滚出去!我的房间,不欢迎你!” 他眯起眼,脸冷得像冰,大概料不到她会因恼羞成怒而赶人。 “这里是我家,你只是个入赘男。你拿霍家的钱,却没为我们作任何贡献。我 待你客气,是仁至义尽。只要我不爽,你的待遇连狗都不如!”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宠她爱她,她霍晶铃,从来就不需要看人脸色。但是这个 男人,已经让她在短短一个月内受尽了冷眼。 高贵美丽如她,骄傲自负如她,需要受这种侮辱吗? “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真可以不把我当一回事?放屁!请你认清,谁才是 你的主人!现在,我叫你滚出去!滚!” 她螓首微低,愤怒已超越临界点,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说话是多么的伤人,多么 的不留余地。 高大的身躯转身、出去,背脊始终挺直,脚步轻得几乎没任何声响。他走,正 如他来时般悄然无声。 随着关门声响起,霍晶铃终于隐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