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在回家短短的几分钟路程里,因为困极,她差点入睡。意识浮游漂荡之际,无 意中被轻微的颠簸弄醒。 大概在上梯,抱着她的人托了托手,把她抱得更稳。 霍晶铃微眯开眼睛,在不太亮的梯灯下先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他薄翘的嘴 唇微抿,鼻梁高挺,峻颊略嫌瘦削。那双眼,大多数时候深沉而明,样子正经。 性格如此严肃又毫无情趣的人,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二人穿过走廊,很快进入房间。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关掉了吊灯,留下他那 边床头的台灯。接着他进了浴室,稍后响起哇啦哇啦的水声。 霍晶铃望着天花顶,脑内空白一片。 今晚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她突然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他跟那个兰,有过一段如此千丝万缕的过去。虽说未至于发展成为情侣,也曾 是最亲密的关系。 介意吗?她迷惘了。 未晓得事情的真相前,她胡乱猜测,嫉妒得要命。现在,却反而平静了。但她 知道,这个平静并不代表她原谅了他。 作为一个丈夫,为了一个女人把老婆撇下,即使当时情况如何紧急,这也是有 违常理。如果他在乎俩人的夫妻关系,就该在当时就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她伤心难 过。 个中痛苦的滋味,不是他解释几句就能一笔带过。 脚步声去而复返,打断了她的思绪。出于逃避也好不想面对他也好,她果断地 选择继续装睡。温热的毛巾触踫她的肌肤,从脸颊到额头,滑到下巴颈脖,似是怕 吵醒她,每个动作都非常轻柔。 毛巾离开后,连带他的气息也远去。耳边是小小的水声,接着他又回来。这次 他的目标是她的裙子。 霍晶铃一惊,动了动身,却始终不肯张开眼睛。 “乖,你身上很脏,我要帮你清理。”他贴着她的耳际轻言细语,手还有旋律 地拍着她的肩膀,霍晶铃终于停了下来。 身上的裙子被褪下,几乎同时就盖上了薄被。手脚被一一抹拭干净,包括指缝 指尖。伤口上药的时候有些许痛楚,她微微呻吟出声,他的动作即时停住,等她平 静过后才又以极轻极轻的动作小心完成。 他肯定把她当成易碎的娃娃般珍视,霍晶铃暗暗想,否则不会那么小心翼翼。 那是一种从没感受过的温柔,让她差点感动落泪。 时间起码过了有一小时之久,当清洁工作完成后,她听到他似乎松了口气。待 脚步声又移向浴室,霍晶铃这才敢睁开眼,瞪着他的那个方向,隐隐见到在盅洗盘 前清洗着东西的背景。 为何要在伤害了她之后,又对她这般体贴?她都已经决定要放弃了。 霍晶铃翻了个身,脑里杂乱无章。 不想,不要想了!她甩甩头,决定睡觉,把烦人的问题留待明天。 何阮东过上了全天候保姆生涯。 他一天三餐为大小姐专门做饭,然后送到房间。起初她恶言相向,还把食物全 拔在地上。因为愧疚,他都忍气吞声没说话,只默默把地面收拾干净,然后去重做 一份放回上。久而久天,几天过去,大小姐终于肯乖乖吃下他做的食物,却没再跟 他说半句话。 这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跟佣人随便攀谈, 说些不着边际的无聊话题,就是不理睬他。这种感觉忒难受,就像他是空气,透明 的。有点挺怀念之前她缠在身边吱吱喳喳的日子,虽然吵,起码那时他的心是踏实 的,不像现在,每天像踩钢丝线般,一颗心常吊在半空。 周末下午,消失了几天的费斯终于出现。一见面霍晶铃便拉着他到书房里闭门 相谈。何阮东坐在客厅里看书,耳朵不断地留意着梯间的动静。整个下午,除了佣 人送过咖啡上去,没有其它。 他们在什么?或者说,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想起那晚他们接吻的情景,何阮东 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既难受又无可奈何。 又坐了一会,书都快被翻烂,轻微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何阮东马上弹跳起身 走出去。 “真的不跟我一起出发?” “不了,你路上小心。” 看到何阮东出现在客厅门口,谈话马上中断。费斯匆匆看了他一眼,转身跟霍 晶铃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 送费斯出门口,回来见他仍立在原地定定地瞪着她,霍晶铃停下脚步,清清喉 咙:“我明天……要去一趟巴黎。” “什么?去巴黎?” 她撩撩长发,眼睛直视着前方,然而微微发抖的语气显示了她的紧张:“没… …没错。” “你身上还有伤,去巴黎干什么?” 又是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霍晶铃听着不高兴。“我的只是小伤,早就痊愈。 再之,我是去接雪姨回来的!” “雪姨说要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但我会跟她先会合。”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才回来?又去干什么?” “……”一句话把他堵死。 霍晶铃对自己制造的这个效果十分满意,过去她不停地追逐他,以他的话为中 心,怕惹他生气,怕他不喜欢自己。其实抛开了不都一样?男人,你对他好他是不 会珍惜的!犯贱! “我可能还会玩几天,归期不定。” 他因为她这句话而皱起眉头,那对微眯的眼,正紧紧地锁住她不放。“你是不 是跟费斯一起去?” 霍晶铃定定地看着他,回了简明扼要的一个字:“NO!” “那刚才他说明天见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也要去巴黎。” “你还说不是跟他去?” “我不排除会跟他在巴黎踫面,但他现在就出发了,我明天才走。这解释,你 满意了吗?”懒得跟他争辩,她说完掉头就走。 何阮东随即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高昂起来:“你这是狡辩!我不许!” “我狡辩什么?好笑!你不许!你凭什么不许?” 他大吼:“因为我是你老公!我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去幽会!” 此话一出,何阮东自己即声愣住。这句话,隐隐把他最近的情绪完全表露无遗。 原来他一直对他俩接吻的事耿耿于怀,原来他该死的在乎极她竟然允许别的男人吻 她,原来……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如斯强烈。这是不是说明,他爱她? 何阮东被自己的想法彻底惊住,他抿紧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以为她会 动怒,结果意外地没有。她只是用非常平静地语调说:“何阮东,别说我去巴黎不 是跟费斯幽会。当初你要去找兰的时候,可曾因为我的不许而没去?想想当时的我, 再想想你现在。” 说完她转身上,留下呆若木鸡的他。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