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十二 高洁她妈在长沙的几天是怎么过的,我一点也不知道。给高洁打电话,有时候 关机,有时候打通了,高洁就说跟她妈在哪里哪里玩,说妈第一次到长沙来,要带 她到处看看。甚至,我都没请她们吃餐饭。 星期天下午我到河西有事,随便找了谢小珊,请她吃了餐饭,没问什么,只是 想从她嘴巴里套点关于高洁的事情。我问她,高洁最近跟她联系多不多。她说不多, 她说高洁好像工作挺忙。谢小珊比以前瘦多了,但也憔悴多了,一看就是性生活过 度所致。我问她和黄强那小子还好不好,她笑不露齿,说还好。问一男一女还好不 好,实际上可以分两层意思,一是感情是否美好如昨,还有就是性生活还和不和谐。 “他实习去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谢小珊补充。我说:“难怪他老久不给我消 息了!” 原来是打算星期一下午下班后过高洁那边去,请她和她妈吃个饭。但星期一整 个一天,我自己都要爆炸了。我是10点多钟去取的信,其中的一封让我比别人收到 拉登的炸弹还恐惧。如果是拉登寄来的,我死也死得庆幸,可是“杜联”两个字只 能让我咬牙切齿。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马上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偷看到的那两条 短信。 我们的信箱是放在卫生间外面的走廊上的。我看到那封信之后,刚巧碰到一位 关系很好的男同事小解出来。我故作轻松,说:“兄弟,爽吧。”他笑着说:“爽 啊,放掉比憋着爽。”“问你个好玩的问题。如果你哪天发现自己的老婆曾经做过 二奶,你怎么办?”“我老婆一直都是二奶啊,她又没得乳腺癌做切除手术!”他 也跟我一样,习惯耍流氓说痞话。 假都没请,我直接回了家。我给刘柯寒打电话,她说忙,有什么话中午再说。 我动怒了,大叫:“刘柯寒,你忙也好不忙也好,你都给我赶快滚回来,滚不回来 爬都给我爬回来。” 刘柯寒还是等到中午下班才回来。这个时候,我已经抽掉了一整包烟,地上扔 满烟头,都是抽了一半的,一个个的,没精打彩,跟男人那个抽得没力气了的把, 一副泄气的样子。刘柯寒看了看地上的那堆烟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把我抱 住,顷刻间又失声痛哭。 我的心是冷的,死一般的平静。我说:“不要哭,哭有什么好玩?”“他为什 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刘柯寒自言自语。我问:“他? 是谁?陈伟生对吧?杜联是你们的接头暗号?”“朝南,对不起,对不起!”她有 些发疯。我依然冰冷地说:“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我妈,我爸!”尔 后,一把把她推开! 准确地说,那不能算是一份很正规的协议书。具体内容我就懒得说了,说出来 丢人那。反正跟卖肉签合同、嫖娼开发票差不多是一回事。有趣的是,上面也签了 字按了手印,他妈的跟搞结婚证一个鸟样。更让我气愤的是,这份合同还没到期, 如果把身体说成商品,那刘柯寒这娘们等于签两份合同,卖了两次,一次当正规商 品卖,一次当黑货卖。 刘柯寒声泪俱下地给我诉说她的悲情往事。她一直在哭,一直没敢看我,而我 基本上没对她表示同情。有什么好可怜的呢?一个女孩子刚出社会,再苦再累,就 算拼到月经失调也比拼到身体失守好! 听刘柯寒说,杜联就是陈伟生。想想也有道理,哪个男人会蠢到用自己的真名 跟女人去签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别人手持协议去找自个的 老婆抢醋吃,那不等于自己烧油自己下锅? 好了,那我还是简单扼要地介绍一下刘柯寒向我交待的情况吧。刘柯寒事实上 只有中专学历,自报是大专,到底是花20块钱到火车站办了个证还是通过自考获得 的,我就无从知晓了。据她说,毕业后她干过很多种工作,没有一次是顺心的,连 自己都养不活。混了几年后,就进了陈伟生的公司,顺心了,也栽了。 开始是这样的,陈伟生有事没事拉着她去赴饭局去唱歌跳舞,而另一方面又在 工作上刻意为难刘柯寒。刘柯寒业务做不上来,每个月拿的钱吃饭还勉强,想添点 花衣服就不容易了。她说她是经人点拨才知道去给老总献媚能得到好处的。我怀疑 她也有可能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材。 刘柯寒显然在中间省略了很多过程,基本上说成是陈伟生对她心怀鬼胎、胡缠 蛮搅。最后刘柯寒晕了,与其无力抗争,还不如投怀送抱。“也许你不知道,我是 个有恋父情结的人,那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好,很细心。我想到现在也没必要隐瞒你 了,我当时有些喜欢他!”她终于还是要为自己的堕落披件感情的外套。听她讲到 这,我叫了暂停,把烟头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脚,说:“柯寒,你休息一下, 我到洗手间吐一吐!”我边说还边做着恶心的动作。 陈伟生要刘柯寒给他做3 年情人,他给刘柯寒20万块钱。据我所知,这个价位 在长沙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里,也算是很低的了。他们到底是谁先违约我不清 楚。刘柯寒说是陈伟生除了在工作上给了她很多好处,还有平常给她买过很多东西。 “虽然那种生活看上去很好,衣食无忧,甚至还可以奢华,但遇到你,我觉得我应 该好好谈一份恋爱!”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之后,刘柯寒话锋一转,把论题提高到 了一定的高度。因为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作祟,我对她这种提法表示赞赏。但是,我 还是无法让内心旺盛的火气消下来。 我说:“那你们后来还有那么多交往,你怎么解释?”“他很愤怒,甚至可以 说是变态了,你知道吗?我怕他把事情闹大。他都已经找到我家里去了,要我父母 赔他损失!”刘柯寒要我帮她拿张卫生纸,眼泪鼻涕一把擦。 这一次,我的心痛得很厉害,所以显得非常的干脆,很生气地出口成脏:“他 奶奶的你把老子当猪搞啊!”骂完我就出去了,到一位朋友家喝酒,从晚饭时间喝 到天亮。朋友问我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不承认,说是女朋友出差了,一个人 在家里呆得烦。保护家丑,在我们乡下称得上是种家庭美德,我继续了,并拿到城 里来发扬。 刘柯寒打电话给我,我是不会接的。我怕了,真的有点怕了。第三天中午,我 趁她上班之际,偷偷潜回去取了些衣物,打算在朋友那里常住。提着包出门的时候, 就收到了她在单位发过来的短信:朝南,回来吧,我会每天晚上在家里等你,我愿 意为你生个孩子,跟你过平常幸福的日子!我看着手机屏幕,做出个鄙夷的笑容, 把短信删除。 我准备在外面过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再看是离还是不离。其实离还是不离,对 我来说都是难题。我从此对“人生处处皆战场”这句话深信不疑。 五十三 朋友的老婆长得也还漂亮,是跑广告业务的。那天晚上我跟朋友两个人下象棋 下到深更半夜,等到眼珠子从棋盘里拾起来,已是凌晨零点几分。朋友去上了趟厕 所,结果把水一放出去就懵了,拍着脑袋叫道:“糟了,我老婆呢?怎么还没回来?” 马上打电话,遭遇竟然跟上次我找刘柯寒几乎是一模一样。第一次打,无人接 听,他急,我跟她开玩笑:“不方便!”第二次打,正忙,他再急,我说:“人也 正忙!”第三次打,关机,他愤怒了,我说:“拉链拉上了!”这样的痞话我们以 前经常讲。 朋友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像对我表决心似的说:“她妈的,今天晚上老子要让 她死在床上!”我笑他:“床上的死法有很多,兄弟你打算使用何种武器!你老婆 可能更愿意你操棍棒!”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一直笑到我很担心,这样笑下去迟早 会出事。我开始正儿八经地劝他冷静,等会别真等老婆回来就拉开战幕。 因为连续几天睡眠不足,我先上床了,朋友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等老婆回来。我 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的,等我匆匆穿好衣服跑出来,他们两口子已经迅速进入摔 东西阶段。我赶忙劝架,不幸被朋友的老婆踢过来的垃圾桶击中臀部,还好,是轻 微伤,而且位置也不打紧,要是击中正面那可就悬了。 在我受伤之后,他们暂时放弃动作交流,改比嗓门。朋友说:“就算是一个一 千万的单,也没必要搞得电话都不通啊!”他老婆说:“你要是担心我跟别人滚到 床上去谈,就别让我做这工作好了。”跟我一样,朋友一急就结巴了,“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还在“你”。 趁了这个空档,我总算有了插话的机会。我说好了,既然你也相信她不会跟别 人滚到床上去谈,她也不可能这样做,那么,现在,你们两个,脱光衣服到床上滚 去吧。你们打架我不得不劝,但到床上滚我可不劝了!小夫妻俩想不笑都怕憋出内 伤来。 一场暴风骤雨总算平息了下来。计我一份功劳,就当寄宿费好了。可是,在别 人家当了和事佬,转身发现自家后院又起火了。由于被他们两口子搞得精神亢奋, 我再躺到床去睡意全无。打开从下午就一直关机的手机准备玩玩低幼游戏,收到一 条刘柯寒9 点多发过来的短信。猛料,绝对的猛料,平常黄色短信读过千千万万, 但这一条由刘柯寒自己撰写的,差点没把我猛晕过去。“朝南,你不愿意回来是吗? 那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晚上就带个男人回来一起睡!” 我像只受惊的青蛙一样,突地从床上跳下来,把刚脱下还带着温余的衣裤重新 穿上,跑到隔壁敲了朋友卧室的门,说:“兄弟,不好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家里 起野火了!”然后开门,反手关门,百米冲刺下了楼。 从朋友那里出来,往家里赶,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就是在这个不长不短 的时间内把对付刘柯寒的办法想出来的。我的计划是,如果真被我捉奸在床,我就 往那个男人的下身浇媒油,那瓶刚买来用来上火机的媒油,全浇上,再点火。 我并不是一个十分没耐性的男人,但最后那点耐性,都用来爬楼了。进了门, 我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朝着黑乎乎的卧室大叫:“刘柯寒,你给我滚出来,是一个 滚一个,是两个滚一双!”紧接着房里的灯就亮了,刘柯寒伸着懒腰,看着我傻笑, 身边没有男人。我气急败坏,继续雷吼:“你不是带了男人回来睡吗?”她只挂了 点内衣内裤就起来了,趿着拖鞋站起来,把正怒火中烧的我抱住。 不管有没有男人,对半夜突袭回来的我来说,都是种要命的刺激。没真能捉奸 在床,少了那种快感,但上当受骗了,心里也不是个味儿。 为了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刘柯寒披了件外衣,去客厅找了扫帚,在床底乱扫了 一通,然后又把阳台的灯打开,有点娇媚地说:“朝南,没男人!”我冷冷地扔下 一句话:“有男人没男人,跟我没关系。刘柯寒,我被你弄晕了,玩不起了,我们 玩完算了!”我真的累了,半夜赶回来,跑累了,跟她周旋来周旋去,心也累了。 或许我这个年纪,婚姻还是个奢侈品,玩不起,玩不转,玩不活。 转身又要走,刘柯寒死死地把我抱住,说:“朝南,你不要走!”我用不屑的 眼光打量了一下快要哭出来的她,她的脸有点儿扭曲。我说要我不走是吧,想我就 这么糊里糊涂地呆在你身边,让你算计,让你欺骗?如果你觉得把玩男人能获得快 感,也许我可以帮你介绍其他人。 刘柯寒应该是理亏和心虚的,不然这个凌晨她对我的挽留不会那么无力,不会 那么让我觉得牵强。我再一次狠心地把她推开,战士一样往外走,她就原地站着不 动,甚至都没追出客厅。 一个人走在街上,背后追赶或者迎面走来的行人都少了,冷冷清清的,见不着 半点白日的繁华。这多像人生,越走越凄凉,最后死了,或许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就算有个轰轰烈烈的死法,送葬的队伍排成长龙,入土之后也只剩下灰飞烟灭,只 剩下孤单。 我有朋友家的钥匙,但我没再过去。也许过不了两三个钟头,天就亮了,再去 扰人清梦,总有太多的不妥。而且我也知道,住有老婆的朋友家不管怎么样都不是 很方便,隔墙有耳,搞得别人叫床都不敢大声,似乎有些不人道。我敢肯定,只要 没有外人在,做爱时的女人是最不害羞也最不矜持,她们会不顾一切地用声音表达 一切,赞美生活,或者歌颂男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不打烊的夜宵店。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得出,狼藉场面 刚刚被收拾过。两个人坐在店门口,都快睡着了。一男一女,估计是老板和老板娘。 男的把椅子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女的反头埋在男的大腿上。男人穿着一条很宽 大的短裤,真不知那女的是在偷窥还是在酣睡。这是一幅温暖得叫我嫉妒的图画。 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介入。但想想实在没别的去处,也只好在站了一小会后 叫道:“老板,还做生意吗?”先抬起头来的是老板娘,一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女 子。然后老板也抬起了头,呈现给我的,是一张沧桑的脸庞。 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我有点儿纳闷。男的其实都跟我差不多的德性,见到漂 亮的女人都会觉得只自己睡得上,另外的带把的男人都是赖蛤蟆吃天鹅肉。 老板娘很热心,在递过单子等我点东西的时候,笑容可掬地问:“这么晚了出 来吃夜宵,是加班还是跟老婆吵架了?”我觉得好玩,于是说:“你行,怎么知道 我跟老婆吵架了?”她也笑,指了指往里面走的男人,:“我家里那个,以前还不 是一样,跟我一闹矛盾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吃夜宵喝闷酒。后来,我干脆就强迫他 一起开了这店,吵架了免得他再往别家跑。自己生意不做,还去给人家嫌钱,他没 这么傻!”这女人真的很健谈,说了一大堆,脸上的神色是幸福的。 我要了两份凉菜外加一个汤一份大片牛肉,再竖了个大拇指给她,说:“你厉 害,这办法想得好!”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拿到我和刘柯寒身上来就不能用了。对 事不对人地打个比方吧:一个男人好色,喜欢趁着跟老婆闹矛盾之机跑出去乱搞, 如果按这个方法,那么她老婆不是要给他开家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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