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二二 空气里开始不为人知地飘散起些许寒冷,在长沙街头,再也难见着晃摆而行的 美腿,女人们或大或小的胸部也开始过上地狱般的生活,被厚厚的衣裳所包裹。关 于女人的胸部,我是没什么研究的,看得多摸得少,我想大部分男人也跟我差不多。 上初中那会听班上的同学开玩笑说,男人有手劲,一摸长半斤,长大了才知道, 这简直是狗屁,要是真这样,女人一跟男人上床估计个个成奶牛了。而且,那些平 胸女人也没必要花钱买罪受地往里头填材料了。所有丰胸机构根本不用买设备聘名 医,直接招手劲大的猛男即可。 城市里的季节总是有点莫明其妙,你总也摸不透它的脾气,就像我的前妻刘柯 寒。妈的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那。这天一出门,我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去给一位客户送个策划案,等了半天,遭来的却是一顿猛批,说我表现的东西 太沉闷,要按我的创意,出来的效果惟一估计就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全不想活,讲得 我整个一个恐怖主义。不过我一声没吭,因为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工作 能力了。 能力不能自以为是,更不能自吹。好比一个男人,过着满足基本靠手的单身日 子就说自己有多强多强,总是不能服众,能力这东西,怎么着都得通过别的载体来 体现。男人的性能力可以通过女人的高潮来体现,而工作能力一般要通过老板给的 薪水来体现。两者兼得,那也就是高质量的生活了。 拿着铁定要重做的方案从客户办公室出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寒身子也寒。 我骂了句,他奶奶的,这鬼天气,然后就开始下楼。走着走着就有点走神,几次险 些踏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我老觉得自己中了邪似的,神情恍惚,心无宁日, 走在路上总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跟着我。连续好几天了,我都这样。 于是常常丢三落四,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可怎 么也想不起来。然后我又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没见,同样是绞尽脑汁都记不起到底 要见谁。这种状态很叫人恼火。 自从那天谢小珊告诉我,刘柯寒肚子里的BB流掉之后,我其实就很表里不一, 脸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头却堵得慌。开始过地下通道,风突然大了起来,像 刀子割似的,似乎不隔着裤子把那家伙吹成霜打的茄子就不善罢甘休。 我紧了紧上衣,一不留神手里的策划案散落在地上。妈的风一吹,就散了,好 在我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又把正欲起飞的一小部分用脚踏住了。动作之麻利像极 了小的时候和高洁捉蝴蝶,常常都是手脚并用的。 我又骂了句奶奶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可是手啊脚啊都在应付散落的策 划案,我一时无法接听,只好任由它在裤兜里边动边叫。等把那些被人说成有恐怖 主义倾向的纸理好,手机已经安静了。 只是通道口的风还吹得起劲,跟个鼓风机似的,把我下半身吹得鼓鼓的。我穿 的是一条比较宽大的休闲裤,平常不觉得,空间一展开就显得里头那家伙小了,跟 一只蚂蚁呆在礼堂里似的。我掏出手机,看了那个未接电话,妈的又撞鬼,竟然是 刘柯寒打的。 我没有马上给她回电话,我用走完整条地下通道的时间来分析她找我的原因。 因为正好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孩子流掉了,她找我干啥?该不会是真找我来平摊什 么医药费吧。本来是挺矛盾的,不知道这电话该打不该打。可她的突然骚扰好像提 醒了我,我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来的心神不宁,好像就是在犹豫要不要见见她。 从另一个口子走出地下通道,像个半推半就的婊子似的,我矛盾着拨通了刘柯 寒的新手机号码。我本就紧张,而她还接得比什么都快,好在我并没语塞,抢在前 面以玩笑口吻说了话:“是前妻吗?找我什么事?” 可能是我脱口而出的“前妻”一词喂了她一只苍蝇,许久没听见她吭个声。我 这才把语气放得正式点:“喂,我是朝南,刚才你打我手机了?”“朝南,我在你 住的楼下,你在哪里?”我差点没晕倒,赶紧问:“你去干吗?有东西没带走?” “我想见你,朝南。” 太出乎意料,我愣着说不出话来。她的请求像挖了个大坑把我埋葬,让我觉得 窒息。她在那边重复:“我想见你,朝南!”声音一次一次小了下去,敲在我心里, 却一次比一次重。终于,我说柯寒,等我,我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马上拦车,一阵风刮过来,恩赐一粒沙子到我眼睛里,不舒服,非常 的不舒服。我觉得,我当时感到的不舒服,远远不止是眼里进了沙子。这种不舒服 比裤裆里进了蚂蚁或毛毛虫还让人难受。 刘柯寒就站在楼梯口,很夸张地穿了件长长的风衣,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她瘦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大致的感觉,不像女人减肥,我无法分开说该瘦的地方瘦 了不该瘦的地方也瘦了。不过哪些地方不该瘦我还是清楚,基本上,儿童不宜的地 方都不该瘦。 记得以前晚上睡觉,有时候我还是会跟她开玩笑的,猛地两手一抓,然后故作 惊讶地说,咦,怎么感觉不对了?是你的小了还是我的大了?她则会义正辞严地说 好,朝南你嫌小是吧,我明天就去整俩“浴霸”回来。从此我知道了关于“浴霸” 的色情解释——大得叫你欲罢不能。 一二三 其实我一见到刘柯寒眼睛就有点湿湿的,可还是装作喜笑颜开地走到了她面前。 我说柯寒,怎么来了也不先通知我?“我是来看看小珊的,才下楼,突然也很想再 见见你,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她边说边把脸低下去,理了理头发,好像是故意 让我不看见她的表情。 之后两个人都没了话,就那么相互躲躲闪闪地看着,像初次相亲见面的陌生男 女,总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又总在猜测对方的心理。相持许久,我竟然忘了叫她上 去坐坐,竟然忘了这个房子这个时候其实还是她租的。离婚前夕,她预交了半年房 租。 我们就站在风里,我觉得这天的风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的脸吹得生痛,故意 把我们的眼睛吹得不敢睁得太开。憋了老半天,我只憋出一句:“你还好吗?”这 时候她突地把脸扬起,看着我,也像挤豆腐渣似地挤出点笑来,说:“我很好,我 结婚了,可能是下个月举行婚礼,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去。” 妈的,结婚了还跑来告诉我,这不是成心气我吗?我嘿嘿笑着说,看吧,如果 到时有空,也许我会去的,你能幸福,我也安心。这当然是一番虚伪的话,嘴上这 么说,其实心里都恨不得在她举行婚礼那天放狗咬她。我没傻逼地问是跟谁,应该 是跟“国字脸”吧,反正不是跟我。 我的心像被一群土匪绑架了似的,左一刀右一拳的。 “你跟高洁怎么样了?”刘柯寒冷不丁问我。我带点赌气似的说:“很好啊, 我们没怎么样啊?你想我们怎么样?”见我不对劲,刘柯寒没再问下去,目不转睛 地看了我一会,说:“朝南,那我走了。”我说好,不送! 她迈开步子,我侧身让了让,接着又把她叫住:“柯寒。”她回头,问:“怎 么啦?”我说:“能告诉我孩子是怎么回事吗?”她看着我,没吭声,像在构思, 我也看着她,也不吭声,像在逼迫她回答。 “孩子没了。”她眉头紧锁,一副发音很吃力的样子,说,“那不是你的,朝 南,原谅我以前欺骗了你。”我不想再听下去。就在好话刚落音的那一瞬间,我转 身跑上了楼,我的牙根咬得很紧,我快要拿拳头跟墙壁干架。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 情,如果说刘柯寒以前是一只只地喂苍蝇给我,而这次简直就是熬了碗苍蝇汤灌我。 我终于用尽毕生的气力来恨这个女人,吃奶的,憋尿的,性压抑的,反正啥力 气都使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嘴上还是心上,我都没有诅咒她。而且跑到 二楼半的时候,我还很没出息地停下来,探头往下看。这样一种矛盾,根本不是自 己所能化解的,我感觉自己像被两股相反的力量肢解。 只是所有的挣扎抓住的,仅仅是个背影,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看见风把刘 柯寒的风衣吹起,我看见她两只手紧紧地拢着,我看见她长长的头发在空气飞扬, 我看见她在那段需要三分钟才能走完的路上,始终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然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模糊中我知道泪已经盈满眼眶,我知道就算我多 么用力多么迅速地把眼泪擦干,对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的捕捉也成了奢望。我还知 道,睁开眼睛,一切都还在继续,世界还是会时而安静时而喧闹,刘柯寒刚才走过 的那条小巷,每天依旧会有来来去去的路人,白天忙碌,晚上跟自己的另一半做着 进进出出的运动。 很奇怪,从这之后,我再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就算拼尽全力去记,一切都只是 模糊,模糊的脸,模糊的表情。可是我却那么深刻地记住了她最后的背影,长长的 风衣,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在我的视线里,在幻幻灭灭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 轻舞飞扬。 回到家,我首先就去了厕所,把头凑在笼头底下,把水开到最大。谢小珊以为 水管爆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见我这么冷的天拿冷水冲头,着急地问:“朝南,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这段时间我老头痛,我跟她提起过,而且她知道我一头 痛就喜欢拿冷水洗脸,但这么猛冲还是头一回。 把水关掉,把头抬起来,扯了毛巾,三下两下把头发和脸擦干,自来水里是不 是也掺了些泪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对谢小珊说话的时候,我笑了起来。我说: “妈的,气得人死。你说那些鸟怎么乱来呢?”“怎么?鸟屎拉在脸上了?”谢小 珊顿时也笑了。我说是啊是啊,进楼道的时候一抬头就背了。 一二四 谢小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冷天的衣服,一件件地找出来,又一件件地叠好, 动作娴熟而细仔,是块做娘的好料子。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痛苦的事情,我站在门 口跟她开玩笑:“小珊,这衣服还能穿不?要不我每件都给你拉拉,拉得宽大点。” 她转头向我笑,说:“能穿的,能穿的,少扣粒扣子就没问题了。”我说: “那不怕走光?”她也不失幽默地跟我调侃,长长地叹了口气,装作很伤心的样子, 说:“唉,人长得丑,想走光都没机会!”这玩笑再开下去,估计就有点儿黄了, 我只好悻悻作罢。 虽然也知道她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终究不敢无拘无束。跟谢小珊的这段 简短而无聊的对白,好像成了我对快乐的告别。后来我几乎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不 爱说话,不爱理人,不会微笑,走路低着头,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曾经时刻贫嘴 耍尽口头流氓的朝南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准备出去买菜做晚饭,谢小珊告诉我,高洁等一下会过来。我愣了一会,问: “她过来干吗?”谢小珊鬼笑着说:“过来玩玩不行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 面无表情,说:“哦,那我多买点菜。”“那我先把饭煮了。” 谢小珊转身进了厨房。她现在肚子大得转个身都困难了,有时我都想问问她上 厕所时是不是还蹲得下去。不过要是在乡下,坐那种木制马桶我估计她是没法子镶 进去了。没少见过孕妇,但肚子挺得她这么大的还是不多。 我把菜买回来,高洁已经坐在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门我就觉得气氛不对。 饭开始冒气了,有淡淡的香味儿突突地散出来,而她们两个隔得不近不远地坐着, 没说话,竟然也没开电视。见我进来,高洁没叫我,只看了我一眼,就又把头低下。 我也哼小调似的说了句:“丫头,你过来了。”然后没管她应没应到厨房里忙 乎起来。不一会,高洁也进来了,站在我旁边,不说话。我问:“怎么啦?不高兴 似的!”“朝南哥,你是不是打电话给刘键了?”我说是啊,这个他都跟你讲? 高洁有些生气了,板着脸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再找他的吗?”她 的话显得来势汹汹,虽然以前我惹她不高兴,她也会这样凶我,可那多半是耍小性 子,而眼前的她,是动真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目光深处藏着一种仇恨,如果说是 仇恨太恐怖了,我想至少是不满和抱怨。 她生气,我就更有理由生气了,我主要是烦她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说:“丫头, 你知不知道?要是凭了我以前的脾气,我早把那小兔仔子给做了。”说着我还挥了 挥刚提在手上的菜刀,咬着牙做出副要砍人的样子。 高洁却不理会我这套,依然嗔怒着说话:“你还骂他了对不对?”我说是啊, 我骂他又怎么样?妈的他做出那种事来,我都恨不得杀了他。或许是说到了她的痛 处,高洁转身甩着个小屁股就出去了。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生我的气,虽然我已经 很用力搞了。 由于心不在焉,炒起菜来漏洞百出,味精当盐放就不说了,更惨的是,我准备 把猪肉先炒一下,手忙脚乱之时,把那盘子肉一下就倒进了搁右手边的垃圾篓里。 这餐饭吃得十分的郁闷,没猪肉当然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高洁一直都比较 沉默,板着脸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虽然谢小珊想方设法地说些开心事,想调动一 下气氛,可我和高洁好像都不吃这套。谢小珊自己说自己笑,可能也觉得没啥意思, 于是也沉默了。 饭一吃完高洁就说要走,我问:“回去有事?”她答非所问:“朝南哥,答应 我,以后别再找刘键。”我说好吧,除了答应,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了。这时谢小 珊要去厨房洗碗,我说小珊,你别动,我等会洗就是,我先送高洁到路边搭车。 楼道的灯都是坏的,跟高洁下楼的时候,几乎就是在摸黑。高洁扯着我的衣角, 这是她所习惯的动作,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身边的她是熟悉的。我说:“丫头, 你是不是认为朝南哥管的闲事太多了?” 她没回答,却在这个时候牵住了我的手。虽然不是什么鸟处男了,也没少近过 女色,可当高洁用她的小手抓住我时,我还是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好像浑身都麻了, 心跳加速。好在看不到彼此的脸,要不拿出来示人的肯定是一花痴相。 直到下到最底楼,高洁才把手松开。我无法去判断这次牵手意味着什么,有什 么内含。我承认我当时非常的紧张,像是在偷情似的。出了楼道就亮堂了起来,高 洁又活蹦乱跳起来,跑了两步抢在我前面,转过身来乐颠颠地对我说:“朝南哥, 你快回去洗碗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在路边打个的回去。” 我很无助地站着,看高洁蹦蹦跳跳地跑远,我就真的没跟着送过去了。我白痴 似的不断地用左手摸着右手,摸了一遍又一遍。说实在话,除了找打火机,长大之 后我就很少自摸了。 谢小珊已经把碗洗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我就装得漫 不经心,如果倒退个十多年,形容成吊儿郎当也是比较妥帖的。低着头准备进卧室 的时候,谢小珊扯了节卫生纸,边擦手边问:“朝南,有什么打算呢?”我现在不 失业,只是失婚,所以我想她指的是感情上的事儿。 我低眉顺眼地看她,说能有什么打算呢?生活总喜欢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意外, 再多的打算也会打水漂。当然也不是说什么意外我们都排斥,像买彩票这事儿,想 必掏钱的都希望发生意外。 我遇到过的最爽的意外发生在初二,追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原计划一学期搞定, 结果才两周就大功告成。我第一次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死缠乱打在泡MM时的巨大作 用。那女孩子对我说过几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那女孩在星期六那天,板着张苦瓜脸问我,你到底要怎样才罢休?我说追到为 止。她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说我不在乎。她马上就说:“那我答应做你女朋 友了。”妈的,我顿时爽得四肢发麻,就差没抽筋唱国歌。 之所以没抽筋,是因为真正能让我抽筋的在后头。我的血液往上才冲到劲部, 她就阴谋得逞似的,一脸奸笑地说:“好,我们现在分手,是你自己说的,你不在 乎结果。别反悔,反悔是乌龟王八神经病。”而当时高洁就在附近帮我打掩护,妈 的,丑丢大了。高洁见证了我最短的一次恋爱,要不是那时咱觉悟低,早申请吉尼 斯去了。 谢小珊先是把擦手的纸捏作一团,好玩似的对着垃圾篓搞远射,结果偏出老远。 然后她走过去,把纸拾起,放进垃圾篓,在艰难的直立进程中对我说:“朝南,高 洁要离开长沙了,她对你说了没有?”我很惊讶,也张大嘴巴准备大大地啊一声, 但啊到一半又没啊了,而是换了副镇定自若的表情,说:“是吗?要去哪里?” 谢小珊告诉我,高洁是晚上过来跟她说起要离开这事的,好像是去深圳,但没 说个理由。其实理由这东西根本不用去找,不开心好像可以放之四海皆准。只是我 不明白,如果高洁真的决定要离开了,怎么可以对我不吭一声? 这些事一缠在心头,整个人就烦得要崩溃。从8 点半就躺在床上,数的绵羊估 计都可以把整个内蒙给盖了,数的数字哪怕只是日元什么的我也早发了,却怎么也 睡不着。 更气人的是,谢小珊这娘们也不知是哪根神经中了风,一直在唱歌,唱得又不 好听,三两句都可以吓人了,更不用说她是一首接一首地唱。我咬着牙忍忍就过去 了,担心的是她把肚子里的仔给吓坏。我真怀疑照这样下去,孩子拉出来之后就是 一癫狂。 妈的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离个婚也就算了,还碰这鬼天气,这才 深深怀念起有人暖被窝的好处来。一个人的日子确实难熬,连打鼾都没个听众,喊 破喉咙说梦话也别想吓着谁。 我躲在被子里一直拿着手机,想给高洁发条短信。我想要是她真决定走都不说 一声,我自个去问好像是有点自讨没趣。当然我最后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因为实 在是无聊,自讨没趣总比自慰要好。高洁开口便问:“朝南哥,你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睡不着,羊都数光了,现在改数羊毛。 本来是想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要离开长沙了,结果绕来绕去最后竟然没把问题 说出口。因为她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话,老在催:“朝南哥,快睡吧!”整个把我 当强奸犯搞,好像我朝南一朝不睡,天下的美女们就不安全。 不过现在早已过了用干不干坏事来衡量男人安全不安全的年代,而改看这个男 人干坏事的时候戴不戴套套。说实话,现在做男人也挺不容易的,那个的时候你不 戴,女人会说你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戴得来嘛,女人又会把你说成担心怀上孩 子怕负责。就跟上工地差不多,戴安全帽别人骂你怕死,不戴别人骂你找死。 最后还跟高洁说了些啥,妈的全忘了。只记得是高洁先挂的电话,然后我一个 骨碌钻进被子里就睡了,而且还意外地找到一个绝对可冶失眠的睡姿。这个睡姿挺 变态,但实在管用。就是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显胎儿状,不过要小心别把自个膝 盖给啃了。 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这样睡就能平静,因为我们曾在母亲的肚子里这样过了几 个月,而未出生时的我们,多么的安详。那时候,我们与母亲靠得那么的近,没有 距离,血脉相连。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