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东往西看,看见的是连绵的山,山与山之间夹着流云的青空,也是蜿蜒曲折的一 片。云走得极快,只是低下头来拉马去河中饮水的一刻,再抬头来看,已从山这头移到 山那头去。 饮好马,牵回去将车套上,青衣的后生手脚麻利地跳上去提起缰绳。“要走了吗?” 车里的人问,“去哪里?”青衣后生回答得恭敬:“去访另一位名医,他四方游走,只 得去寻他。” 车里的人是闷着了,把帘掀开些,把头探出来四下里张望:“元成,可否让我坐在 前面?”后生身边空着,要坐人原是可以的,后生却面露难色,车里人明白这是没了指 望,只好缩回帘里去,不复再提。 裴元成心中颇有歉意,这一路行来不曾放太子出车帘一步,就是一般人也已憋得难 受,何况太子一生身居尊位,凡事任意而为,哪里曾受过这等委屈?若是在往日,这般 行事已算忤逆,只是现在他不觉,自己也顾不上。 空山中车马辘辘声传得远,这样走了许久,忽然有些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裴元成 勒住马,往来路看去。 无人,无影。 裴元成伸手握紧身旁的长剑,从座位上长身站起,四下打量。 荒山野地中,一切静寂陌生如深海。 帘后传来急促的呼吸之声,车中人也感觉到异样的气氛,不敢动弹。昨日请名医将 太子治醒后,他虽仍不记得自己的事情,总算是能说能想了,不知这是福还是祸,反正 是懂了自己要被人追杀,也懂了在外人面前要称作自己侄儿的这个叫裴元成的人是唯一 的指望,从此后十分仰仗这个后生,后生紧张了,他也跟着紧张。 等了好久未见动静,太子实在有些憋不住,试着去将那车帘掀条缝,他想这样小瞧 一瞧应该不碍什么大事——况且这天下看上去还算太平,大概也没有什么大事在发生。 掀开缝的那一刻看见一只手,忽乎一下伸过来,攥住太子的腕子,使劲一拔,太子便如 连根拔起的萝卜般从车内被拽出来,很响一声从车前辕摔落,落在土道的边上滚了一身 泥。 太子揉着眼里的土抬起脸,突然发现天黑了半边,硕大的影子轰然从头顶砸下,骇 人的巨响中木屑四溅,太子扭头找裴元成,见他正站在身边,用手挡住飞过来的木片子, 脸板得跟个木头人似的。 受了惊的马嘶叫着狂奔而去,胖大的和尚双脚踩在稀烂的车身里,张着嘴呵呵地笑 得开心。虽说身体宽壮,血弥勒动作却是敏捷得很,跺一跺脚,很轻盈地从那堆烂木头 里跳出来,直跳到道边上的两个人面前,把个大蒲扇似的厚掌向委在地上的老头抓去。 裴元成抽剑直刺和尚厚掌,血弥勒不闪不避,翻掌一裹,将剑身裹入掌中,手一紧,竟 打算将那钢剑生生折断! 忽然背后风响,数片碎木直往血弥勒后脑勺飞来,和尚楞一楞,仗着一身硬功,懒 得去理,果然砸到头上,是痛都不痛的,只是被这一阻分了心,憋着的一口气散了,要 折断剑已是折不成。血弥勒有点生气,见后生欲抽剑回去,复又使劲一握手中剑身,再 提一口气要折第二次。不料想那碎木过后风声不断,且来势甚急,和尚心中一惊,料想 必是重笨之物,这次不敢看轻,忙撤掌向旁急闪。 一块钵大的土块砸在和尚适才站立的地方,碎末飞溅。 血弥勒向后怒视,只见前几日见过的那个叫金枝的女子站在烂车边,正双手掇了一 块大石欲接连掷将过来,见和尚转头,金枝不再扔,松手将大石甩在一边,拍拍手上的 灰笑道:“和尚,你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理儿?” 和尚脸色变了几变,似因见到这女子而心绪恶劣起来,裴元成却是眼睛一亮,从地 上捞起魂不守舍的太子,快步奔到她身边。 “你带他走。”裴元成将太子推向金枝。 金枝怒瞪太子一眼,一掌推回来,道:“你若无七成胜算便不用与我争。” 裴元成面有犹豫之色,金枝正色道:“裴公子,你若一时糊涂分不出轻重,那末这 之前我们所做一切都成笑谈。”向后一指道,“我的马在那里,你带这老儿快走。” 血弥勒向前跃过来:“谁都不许走!”金枝一掌拍向太子肩头,太子横弹出去,裴 元成大惊,忙跳起接住,落到地上已是离和尚两丈之远。 血弥勒和裴元成之间隔了一个金枝,和尚肉掌已经拍到金枝身前半尺,掌前是金枝 仓促间从发间拔下的金钗,钗尖寒光闪闪,正对着和尚的掌心。照理说,血弥勒的铁掌 连剑都敢硬掰,没道理会畏这小小金钗,可是和尚就是僵住,半晌楞没拍下去。 金枝嫣然一笑:“可是想起我洒在你脑袋上的那一盒胭脂了?其实这钗上没什么, 我并不总是那么阴险的。”向后跳开,依然是挡在和尚面前。 “裴公子,之前我跟你怎么说来着?”金枝提醒道,“别往后看,后面有我呢。” 裴元成一跺脚,提起太子向前疾奔,和尚大喝一声,拔足就追。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长刃从金枝腰间滑出,金枝长啸一声,剑光猛点向和尚周身, 如丁香花百头千头怒绽,密麻麻织了一张利网直向血弥勒罩过来。和尚哪里放在眼里, 提掌向网中拍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袈裟被剑尖洞穿,和尚只觉肋边一阵冰冷, 原来是长剑擦身而过,那剑不曾歇着,竟顺势向上往和尚腋下削来。血弥勒大骇,抬臂 侧身一闪,堪堪闪过,长剑挑破袈裟从和尚左臂前擦出,继而又不停不歇直攻过来! 裴元成挟着太子逃得已远,血弥勒要追已来不及,只得向后疾退几步,退出剑尖之 外。 金枝收了剑,仍是嫣然一笑:“我也并不总是出阴招,偶尔也有实的。” 和尚定睛打量金枝手中的长剑,见剑身柔软轻垂,原来是平素可以藏在腰间的软剑, 使这软剑通常比寻常的剑要难对付,因它柔软如鞭且有两刃,可劈可刺还能甩出去,不 过这软剑也比寻常的剑要难练得多,一个不小心没控住,弹回来倒会伤了使剑的人本身。 血弥勒一见金枝这手中剑,便知道先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到的都不是真影子,和尚想想上次打架就是雾中月下,真 的好象没看清过这小女子的脸呢。 和那个半路杀出的阴险牛鼻子比起来,太不起眼了。和尚懊恼地想,不过洒家也看 走了眼。 和尚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太子逃去的方向,在考虑是认真地和这女子打一架呢?还是 虚晃一招追上去。 金枝说:“你尽管试试追上去,瞧我不变着法子在背后整死你!” 血弥勒瞧着金枝斜睨自己的眼神,相信这女子是的确会这么做而且也的确能做到的。 “施主为何不光明正大行事?这样背后伤人也不怕损了英名?”和尚问道。 “你是杀人的,我是保人的,赌的是别人的命,打赢了才是正经,和名声有什么关 系?”金枝坦然答道。 血弥勒嘲讽地咧开嘴笑起来:“莫非那位裴施主也是这般想法,故而只留下一个女 子替他拼命自己先逃么?” “有何不对?” “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金枝笑了:“和尚,没想到你虽是杀手,却是个讲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可是,你 毕竟是个杀人的,你不懂什么叫护卫。” 和尚被这句话气得有点噎着。 “杀手杀人,一次不成可以再来一次,就象你现在做的这事儿。可是人命只有一条, 做护卫的一次失败就再没机会了,所以没有办法想太多的杂事,真有绕不过去的坎儿了, 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与裴公子比起来,我不一定输与你,且让我带那老儿走,他不一 定有活路。”金枝想起太子被拖走的样子,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中的软剑,“真正的护 卫,在有保护的东西时,是赌上性命,名誉以及一切的,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区区一 点仁义道德,算得了什么?” 和尚面浮轻蔑颜色:“女施主以为能赢过洒家?” 金枝笑道:“虽不一定,我却着实赢过你一回。” 血弥勒隐隐觉得后脑勺又痛起来,眉毛拧到一处:“那是洒家中了牛鼻子的阴招。” 金枝一点都不觉得歉疚:“赢了就是赢了,你我都不是侠士,管它是阴还是阳!” 和尚决定闭嘴不再与这小女子理辩,世上总有些人是没办法与他辩的,所以血弥勒 才会虽然披着袈裟却很少与人讲禅,有时候,拳头比嘴巴更能超度世人,和尚认这个理 儿,它也屡试不爽。 血弥勒闭上眼睛,金枝看着这和尚,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有一种刺骨的凉气从和尚的周身散发出来,阴森的、迫人的凉气,金枝打了个寒颤, 她似乎隐隐在这股凉气中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师父曾说过:人心可以让佛变成鬼…… “虽然我以前也不觉得他象佛……”金枝暗念一句,一抖剑身向和尚刺去。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最好别等和尚睁开眼睛再动手。 手上感觉一涩,是剑尖已触到袈裟,这一触后剑身并未得以前进,金枝暗叫一声不 好,一甩长剑,变刺为砍,向和尚肩头劈下。 软剑不比寻常长剑,剑身太软,遇上和尚这种硬功了得的家伙,若是一刺不能得手, 就不能靠剑自身的钢性硬刺下去,否则倒可能因软剑的韧性反弹回来伤了自己。 先前能洞穿袈裟,七分是因为血弥勒轻敌,剩下的三分,说不准是运气使然。 若是两方都来真的,又会是如何呢? 长剑狠狠地砍到和尚肩头,血弥勒突然睁眼,一抖肩,发出一声长啸,金枝只觉剑 身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反弹之力,蹬蹬倒退几步,两耳被那啸声震得疼。 袈裟被劈开一道口子,被山谷间的风吹起来,在和尚肩头飘飘如两片破旗,血弥勒 怪笑一声,满脸的肉全向上扯起来,乍一看去活象是庙里凶神恶煞的镇鬼罗刹。虽然还 是弥勒般笑容不断,只是那笑意已杀气凛人。 佛与鬼,在这一瞬不过是一脸的两面。 血弥勒眼放精光:“施主目前的功力尚破不了洒家的铁布衫,再不让开,莫怪洒家 掌下无情。” 听了这话,和尚看见被弹开的那小女子低下头,提起软剑看了看。 她半晌没吱声。 明白人都知道和尚没打逛语,破不了铁布衫就伤不了和尚,伤不了和尚就只有挨打 的份,照这场面看,金枝别说是七分胜算,三分也是没的。 血弥勒抬脚,往太子逃去的方向稳稳踏出。 白光一闪,软剑横甩到和尚眼前。 金枝抬头:“就是说,如果我要拦住你,就非得变得更厉害才行对么?” 血弥勒收住脚。 “那就简单了,和尚,我现在是破不了你的铁布衫,可下一刻不一定不会,所以在 下面要打的一架里我要破你的金身,踏过你走上更厉害的路!”小女子笑得云淡风轻。 血弥佛的啸声传得远,传到正与太子共骑一马的裴远成耳朵里已近不闻,裴元成楞 一楞,揪住马缰,回头往来路看去,只能见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怎可放着一个女人打架?”太子不解。 裴元成咬咬牙,一抖马缰,继续前行:“她并非只是女人,此时亦是护卫。” “那末是个很厉害的人了?” “是吧,反正从未败过。” “这么说是个很有名的侠士了?” “没有名,做影护不需要名也不能有名。” “无名?” “天下藉藉无名者众,”虽然很想再回过头看看,裴元成却再也没有这么做,“我 们现在做的,都只为守着自己的本分。” 本分是个什么东西呢?其实是很难说清楚的。 以前和师父聊天的时候好象说过这事儿,记得那时说做影护的本分应该就是偷偷的 护着要护的人吧?师父那时摇了摇头,说金枝你的心里有个套,所以你看见的山是你自 己想看见的山,看见的水也只是你想看见的水,这样的你,永远是个小家碧玉呢。记得 那是落叶子的季节,满院子金黄金黄的,师父怀里抱着拂尘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庭的黄叶 笑,他说,金枝,你这名字是大家的闺女用的名,大家闺秀要有点大家的气度呢,你要 是孝敬师父,就做个大家闺秀给我看看。那时自己是有点不服气的,反口问师父你是僧 还是道?师父说我自然是道人。于是问那你为何谈的好象是禅理。师父笑得象个孩子, 他说行到云水尽处,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金枝你什么时候明白了这个理,道行也就深 一层了。 金枝再次被血弥勒打倒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师父的这些话,她想,该不会非得悟了 这山水的理儿才能败了这和尚吧?要变厉害点就这么难么?我呸! 血弥勒对于面前这个纠缠不清的女子实在是有点头痛,不管怎么弹飞出去,她总有 法子再阻回到你面前,偏又不能一掌打死她,不是和尚怜香惜玉,杀手的掌下是不分男 女的,只是明明往她要害上拍的掌,每每到最后一刻却被她滑过去。和尚其实也明白, 若非是破不了铁布衫,这小女子与自己相较,的确有那么七成的胜算,但招式上胜一筹 是没用的,只有挨打的份,也就只有等着落败。 落败也不会是太远的事,再硬朗的身子骨,再怎么招招避开要害,没人能挨和尚的 血掌过三次,金枝已经挨过两巴掌,和尚觉着她差不多也该趴了。 杀了她,和尚方可继续往前走,她明白,和尚也明白。 值不值得? 血弥勒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坏和尚,他是杀人,可那只因为他是杀手,杀手杀人天 经地义,可他也是个和尚,和尚不滥杀生,而这个小女子与和尚之间,其实是没仇也没 怨的。以长辈和前辈的眼光来看,血弥勒甚至觉得这阴损的小丫头有点讨人喜欢——和 尚这辈子打过不少架,打不倒的男人见过太多,总能爬起来还不哭的女人却只见过这一 个。 血弥勒想,一巴掌拍死这样的小丫头,可惜! 温暖阳光中,山和水是如此壮丽与静美,有零星的白花沿着道路两边铺过来,香气 郁鼻,金枝从土道中间坐起来,拍拍发辫上的灰,回头问和尚:“血师父,你会讲禅吗?” 血弥勒楞一楞,收回招式,双手合什:“洒家虽是杀手,也是参佛的出家人。” 金枝嘿咻一声站起来,再拍拍衣服上的土:“那末请教大师父,如何才能看山是山?” “施主看不见山吗?” “看见的总是自己想看见的山。” “若是眼睛看不见真正的山,就不用眼睛看。”和尚回答。 “是这个样子啊?”金枝揉揉酸了的手腕子,笑起来,“血师父,多谢你了,说不 准我可以破你的铁布衫呢。” 血弥勒不解。 “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功夫,铁布衫也有罩门,但你必不会告诉我罩门在哪里,而 我也不想费劲找那个来赢你。”金枝笑了,“和尚,我并不是为着死缠烂打才挨你这么 几下的。” 血弥勒抱拳:“请教?” “内功再好也有耗尽的时候,你这血掌与铁布衫都是耗功之术,与我打架也够辛苦, 这会子精力必不如开始那般,铁布衫也必不是固若金汤。” “何解?” “现如今你耗力过多,吐息进退之间铁布衫必有破绽之处,我只要找出来便可击破 你的防备。” 和尚呵呵笑起来,这回不是凶鬼的笑,是听到好玩话语的弥勒的大笑:“说得不错, 但施主不可能找出来。” “用眼睛的确是看不出来呢,不过大师父刚才教的禅理让我想到了个法子。”金枝 吸一口气,“下一掌,我不会躲它。” 若是眼睛看不见真正的山,就不用眼睛看,血和尚这么说。 金枝闭上眼睛想,管它,试一试无妨。 对面山谷里寂静无声,山的这边却是一片聒噪,有啁啾的鸟声,穿越树林的小兽的 沙沙脚步声,潺潺的是流水,一阵微风吹过来,摇晃着一些飘浮的东西。 天和地都活起来,缓缓吐息。 心与目皆不离我身,不伤我神。 粗的是和尚吐出来的气,细一些的是吸进去的气,带着锐气的是和尚的血掌拍过来 时带起的风。 和尚的吐息很平稳,悠长而有力,但那其中夹杂了一缕鼻音,粗重的、夹杂在粗与 细之间的一丝吐息。 金枝对着那缕鼻音劈出长剑。 江湖人说,刀快的话,你可以听到血丝喷到空中的声音,那声音象是秋风扫过芦苇, 是一种丝丝的轻响。 金枝睁开眼睛,看见喷进空中的一条血线。 “破了。”她将剑收回来,“血师父,你用鼻子呼气时有一刻散了功。我能砍中你 第一剑,就能砍中第二剑,再不收手,神挡杀神,佛挡杀拂!” 和尚如血佛,在金枝面前坦然盘膝。 “可否请教施主悟了些什么?”血和尚合什相问。 金枝噗的一声笑出来:“虽然觉得很接近,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悟到呢!不过大 师父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变得更厉害了。” 血弥勒长叹一口气。 金枝问:“和尚你还不走吗?” “不杀洒家?” “我们无仇。” “洒家仍然要追杀那叫皇甫的人。” “对,你是杀手,我是护卫,你追一次我挡一次,可现在谁都不在,我干嘛要杀你?” 和尚面色平静,并无退意。 金枝收了剑:“血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能让你过去,这样僵着对谁都没好处。你就 行行好,反正这次肯定是打不赢我,先退了吧,我还要去赶人呢!” “除非杀了洒家。” “你这和尚!”金枝恼火起来,“我知道出家人看淡生死,可你就这么想死吗?你 到底把死看成什么啦?” “往下一世练狱的路。” 金枝楞住:“莫非是什么前生来世的说法?” 和尚不语。 “和尚,我知道你杀过不少人,可你试过装殓死人吗?”金枝问。 和尚一楞。 “那种冰凉的感觉留在你手里,你一生都不会忘记。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死是什么, 别去念什么经,试试这个吧。”金枝将软剑收回腰中,“别跟我谈什么前生来世,炼狱 就是这三千世界,死了什么都炼不到。” 她抬头笑,笑颜如花:“走吧,和尚。” 山谷里的风吹过来,吹得三千世界里草动花摇,和尚往山中看去,看到这里山的层 次数不清,云的浅深看不清。 大和尚挪动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作个揖,出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