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接到张跃凯的电话以后,钟丽仍然把张跃凯列为只可以说话、办事的朋友,不 足以将心比心,他这人好象很自信自己的控制力,时刻不忘表现潇洒风度,但是有 点儿假,他有一个动作令人讨厌,好象玩世不恭地耸肩膀,他如果是个富豪,或者 有克拉克.盖博的名人风度,即使爱好当众挖鼻孔,也没他现在这个装轻松的姿势 更令人生厌。 钟丽呆在家里一整天,不知吃什么、干什么,她精确地计算她所有“家产”和 从石家庄回来后的开销,最大的出项是买手机及存入的电话费共计二千三百元,给 卫大伟补的“工资”五百元和买休闲装的近三百元,剩下的几十几十花费无法计算, 一直都没有进项,如此下去,除计划外“投资”,她可以在北京维持无意外花销的 生活十五个月,这期间她不能得病,不能逛街,不能馋“生猛海鲜”,任何一项的 不小心都会无情地缩短她在北京的“安全期”,即使这样,十五个月以后,她又回 到原来一无所有闯北京时的状况,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所以必须工作,北京的交通图已经很熟悉,可能在具体的路段上缺少些“实践 经验”,但钟丽相信即使地道的“北京佬”也未必比她更了解公交车的线路图,北 京话钟丽自信已说得很好,可以以有经验的宾馆前台接待和广告业务员去庞大的北 京人才交流市场里再次应聘,但前景并不看好,都不如做传销,可惜“好马不吃回 头草”,当时那么潇洒地拒绝陈文友,实在是因为太高估口袋里的二万块了,象陈 文友这样好面子又一丝不苟的男人怎么可能再给她机会,算了,她钟丽还没到“摇 尾乞怜”的地步。再做宾馆接待也实非上策,初河和张跃凯都不失为一种隐藏的机 会,如果他们知道她干这个,恐怕要因为位置的差距而不再被重视,那么她好容易 在他们面前支撑起来的门面和框架就因为月薪六、七百的前台接待而付水东流了, 不值,但问题在于他们俩可以给她的机会到底有没有指望,有多大的希望可以用最 后十个月的消极等待来冒险,钟丽越想越头痛,太难,这种利益的换算法对她来说 比解析几何还令人头痛。 最后她决定加速与初河和张跃凯的接触力度,主动出击。于是第二天她比约定 时间早到了“雪菜”。 “找到合适人选了吗?”钟丽很社交辞令一板一眼地说话。 “哪有这么快,倒是有两家看资料实力还可以,可以谈谈。” “也不能光看实力,我觉得诚意更重要,有实体的集团公司也不会放太多精力 在你们产品上,不如与一个能专门做你们产品销售的公司合作更好,您觉得呢?” “不是,形成集团企业的公司有自己的营销理念和销售渠道,与那些打‘短线’ 的小公司不可比,就好像从一条高科技流水线上套裁下来的西服与一件出自小裁缝 手针缝纫的西服,你更放心哪一件?” “那不一定。” “那么,换一个例子,假如你有一件好东西要买,是放在‘中央商城’,还是 摆在旧物市场,或者你很有钱,你是在‘拉斯维加斯’里玩乐,还是在哈尔滨面对 ‘乞讨者’的重视?我觉得做产品销售应该大气些,既然我们公司要大手笔地投五 十万做前期广告费用,我更应该找个大手笔的代理商运筹帷幄!”张跃凯说到这里 不免有些激动。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得告诉你,您刚才举的例子不恰当,如果我有好东西, 绝不会出卖,如果我很有钱,既不在‘拉斯维加斯’,也不在哈尔滨,我在路上, 去各地的路上。”钟丽自讨没趣地眨眨眼睛,一个只看重“大手笔”的人能给她这 样“小动作”的人物什么机会呢? “你喜欢旅行?”张跃凯为她沏了一杯茶。 “您难道不喜欢?” “你今天好象很客气,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不一样?” “我今天把左分的头发改成右分了。”钟丽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张跃凯抬眼看了看她偏棕色的短发,摇摇头喃喃地说道:“好象不是。” 钟丽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说:“我不明白,你有这么大的‘生杀大权’,广告和 产品都是你们自己的,为什么不自己干呢?” “没那么简单,我们公司现在没太大精力开拓很有可能劳命伤财的异地市场, 尤其你知道象北京这样一个傲慢欺生的地方,代理计划已经决定,我改不了,而且 公司只有在合同签完之后才能发货,至少收到50%预付款之后才投入广告费,而且 我与北京代理方的任何合作外交易都是违返公司规定的,我没必要、也不值得冒这 个风险。” “可我觉得没那么严格,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监督你,你完全可以自己 操作这件事,或者找一个合作单位,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宗赚钱的买卖……是啊, 这么庞大的开支就派你一个人来做?” “我说了事情没你想象那么简单,算了,不提这些。上次找我吃饭的那家广告 公司经理你还记得吧,你接的电话。”张跃凯把牟晓晨的《计划书》递给钟丽。 “杨老板?记得。他又来找你?” “不是,他的秘书想半路打劫,你看,连计划都给我送来了。” 钟丽好奇地打开厚厚的文件夹,“你瞧,足以看出这是件多有赚头的生意!” “是呀,谁不想赚钱,那女孩儿挺能干,计划书写得不错……” “漂亮吗?”钟丽边说边认真地看每项预算。 “有点儿女强人的味道。” “明白了,她一定漂亮。” “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我听见你心跳。” “不可能!” “不信算了,反正我觉得这份计划书一般一般……” “全国第三吗?” “几个地方我觉得不妥,象你们这样在北京完全不知名的化妆品在这么多报纸 上打整版广告有多大用处,花这么多钱不值得,还有做宣传的现场化妆师、美容小 姐人工费,这也不该是公司应该付的钱,在商场设专柜请人宣传那是代理商的事。 减去这两项预算,还剩下什么,电视台的广告、美容专题讲座、新闻发布会, 我不信只有广告公司能做。” “你把事情看得这么简单,那你也写一份计划,我比较比较,看你有多高明!” “真的?如果我比她做的好,就让我做?” “公平竞争。” “好吧,那我就试试,谢谢你的机会。” “你可真够狡猾。”张跃凯举起牟晓晨的计划书又耸了耸肩。 “我可是靠能耐吃饭,没什么‘大手笔’集团为我撑腰,你不是说过怕麻烦、 不想冒风险吗?那我的策划书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钟丽转身添开水,耳朵却在 仔细倾听。 “如果你做得好,我对你刮目相看。”张跃凯冲她微笑。 “OK,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从“雪莱”出来的时候,钟丽没心情找玛吉吃饭,只想以最快的迅速见初河, 凭借他的经验和头脑写一份让张跃凯找不出毛病、决对满意的策划书,如果成功, 50万的广告业务,她应该可以拿至少20%的提成。啊,10万块,想都不敢想。 城市,喧嚣的声音里总是令人疲惫,这个夏天的女孩儿流行吊带背心,于是满 街方形瘦弱的肩膀和颀长的脖子,“好女孩儿”们一边赶着时髦,一边含胸弯腰尽 量不让流行的趋势显出妖野的轻浮,“坏女孩儿”们则挺胸收腹,带起墨镜,无视 身边男人的“辣眼”对自己颤微微的身材倍感娇情。男人们很难再在一样的裸露肩 膀的皮肤之下看清楚都市女孩的狂野和羞涩,所以每个人的态度都开始趋于一致, 视觉的差别太小,甚至不足以称为现象。 在这里,白天是白天,黑夜是黑夜,人的面皮虽然越来越无黑白之分,但这里 的人群对日出夕照的规律却尤其在意。黑夜,当人们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上班挣钱 的面孔可以休息的时候,人的思想才开始自身的沸腾,霓虹灯闪烁,酒巴和街头的 糜糜之音醍鹘灌顶之势,“神秘人物”陆续登场,颠倒的时差带来一个颠倒的世界。 钟丽从地铁口走出来,被热风吹得险些失去方向,万寿路永远都这么安静。 初河的声音还在耳际回荡,“钟小姐,你的能力令我佩服,但是你给我操作电 视广告、美容讲座和新闻发布会的价格实在太低,恐怕我的利润率还不及一些小客 户的短线广告,这都没关系,因为必竟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你的广告提成就不可 能拿得太高,你知道我们也有基本的成本合算……” 钟丽停在路口买了一瓶酸奶,拼命地吸着吸管发出巨大的声音,人人都喜欢喝 北京酸奶,说明北京人对发酵的技术掌握得比对天然成份的维持要高明得多,而且 大家都喜欢“发酵”,钟丽想象着酸奶的制作过程,觉得现代人也在“发酵”,所 以有时候“欲望”是酸的。 “这一次就当做我们之间交个朋友,我也不打算赚钱了,这样,我给你5%的广 告介绍费,如果那家公司的广告费一次到位,我就一次性付清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钟丽“抽”完酸奶,在心中狠骂了几句“他娘”,没看出来初河是这种人,心 太细的男人都有那么点儿不怀好意,想起他曾经倒对着报纸就看到她在留意招聘启 示之后揭露她的表情,想起他身边形影不离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夏女人,想起第 一次请他吃饭时他虚伪的应称,还有她在张跃凯的办公室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要给他 介绍客户时他恭维而客套的语气……令人生厌。 有点儿泄气,钟丽在街边吃了几串麻辣烫,感觉有火在肚子里燃烧,又买了一 听啤酒才回家,面对白纸束手无策,她不会写什么策划书,而且不明白电视台的广 告到底该多少钱,“美容讲座”怎么搞,“新闻发布会”更是摸不着边际的事儿, 要一个外行人写五十万元的广告预算计划,岂不是笑话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