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牟晓晨以超乎以往的耐心每天追着各报社记者发稿,甚至不介意说一些肉麻而 囫囵吞枣的亲切话,但想到她已不是为杨超周旋,心理就平衡得多。 自从知道林飞的事以后,牟晓晨整整想了几个晚上,林飞舅舅关行长的锒铛入 狱标志着整个关家和林家的大势已去,不管此事何以解决,林飞都将面临重新开始 的挑战,而一向被人很关“罩”的他是否能以牟晓晨如今的毅力和忍耐在别人眼底 下受气,恐怕林飞无法承受这种差距的伤害,他是一个不能接受失败的男人,虽然 他并不爱争强好胜,他们的未来是否可以用感情“罩”得住。男人和女人天生不同, 女人好在脸皮上下功夫,而男人以其特有的刚劲和自由为骄傲,最明显的例子:普 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夸耀自己的性功能就是女人永远无法理解和体会的“虚荣”。 “虚荣是人类的原罪”。 林飞的处境已不再安稳如山,牟晓晨倍感危机四伏,两个人未来的前途似乎一 夜之间就落在牟晓晨的肩上,眼望满桌子琐碎无序的乱摊子,心头涌起莫名其妙的 烦躁和不安。张经理始终未应承过考虑她的《计划书》,他礼貌的应酬里看不出一 丝合作的诚意或者不愿合作的倦怠,牟晓晨第一次以商业的角度去思考对付一个男 人的办法,但束手无策,他应该完全看清了她的诚意,她还需要做什么? 电话铃把牟晓晨从一堆混乱的文稿和思绪中解脱出来,杨超有请,当牟晓晨拿 着资料进办公室看见杨超的冷面孔时知道必是凶多吉少。 “你这两天干什么来着,这么多协议就签了两份,还是我亲自去的。”杨超的 语气从不需要任何过度就可以直接升到一百八十分贝的高度。 “我一直在打电话,但我没你好使,没办法。”牟晓晨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我要你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天天出去干什么,你和人接触的时候有没有 带着脑子,行啦,你就坐在那儿,就在那儿打电话,我看看你怎么跟人家说!” 牟晓晨转过身去,打开文件夹,按耐住冒烟的喉咙举起电话,当夏主任又一次 以同样的口气把牟晓晨挡在千里之外的时候,牟晓晨甚至听见自己肯求的语气在颤 抖…… 李鸣敲门严肃地走进来,把一份文件递给杨超,她一眼没看牟晓晨坐在杨超的 对面半认真半随意地说:“累坏我了。” “干什么这么累?”杨超的语气也从不需要任何过度就可以从一百八十分贝迅 速降至十分贝。 “在那打扫卫生,你没看见办公室那么脏吗?” 杨超抬眼恶毒地看了一眼牟晓晨,用力地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一 个女孩子,也不知道个干净,天天自己住在垃圾堆里也不知道收拾。” 牟晓晨没回头,她不需要脸红脖子粗地跟他们讨论谁是谁非,撕破脸皮最后也 是她吃亏,然后他们看笑话。她们每天一到下班就鸟兽散去,纸片、文件堆得到处 都是,喝水杯、圆珠笔横七竖八,自从牟晓晨搬进办公室以后,她就好象应该天经 地仪地收拾残局,为她们倒开水,每天在明亮见光的办公室里红光满面地对迟到的 她们说“早上好”,向她们低三下四地讨好成了她的义务,那不可能。 “牟晓晨,你今天什么也不用干,干也是什么用都没有,工作工作干不好,连 个办公室卫生都不搞,太不象话了,你今天就专门给我打扫卫生,电话明天再打!” 杨超好象忍了多年压迫之后的强烈反抗一般向牟晓晨发出不可抗拒的命令。 “什么时候规定我必需打扫办公室卫生,就我一个人在那里办公吗?我住在办 公室,但我的生活用品从没影响到卫生……” “你还犟什么,你能跟别人比吗?她们俩上班得坐一个小时车,你天天在办公 室里,连卫生都不打扫,你还有理,不要脸!” 牟晓晨的脑子“嗡”一声失去思想,从没人骂过她“不要脸”,如果她可以不 要这张“脸”,她能把他们骂得猪狗不是,可现在却是这群猪狗不是的家伙反过来 骂她“不要脸”,天理! 杨超象什么事没有一样重新跟李鸣讨论着下一轮活动,牟晓晨疆坐在那里涨红 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否应该冲上去,揪住李鸣的脖领子给她致命的一拳, 让她本来就铁青的脸再加些颜色,还有更该死的杨超,她应该把桌子上开着盖子的 墨水瓶泼在他脸上,象他这样“不要脸”的人也实在没有必要长这样一张沙白的修 饰――一颗滚热的泪珠滴在协议书上,打湿了杨超张牙舞爪的签字,那浸湿的泪痕 使每一个尖细的笔划都仿佛魔鬼的触角向牟晓晨肆虐地暄嚣。 牟晓晨合上文件夹,直接从椅子上走出去,侧着脸,不看那两个能让她狂呕三 年的嘴脸,随着身后关门的声音,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水注般落下,她不能回办公室 在阴阳怪气的刘美珠面前委屈地哭,她的软弱只能令她们开心而变本加厉地压制她…… 牟晓晨直接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