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米索 这件事情如同欢呼和颂扬、柔弱和忧郁一样明晰地击打这内心深处,向杵槌一 样目的明确地敲下去,敲下去,就能产生一种令人不安而有难以抗拒的力量。毫无 疑问,这件事情,行动从一开始就缺乏勇气,正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不顾一切地冲 上前去,没有丝毫检验勇气的余地,看着他,一无所有地观察他并泪流满面。唯有 迅速地冲上前,从他手里抢夺亲切的笑容、激动,抢夺记忆的权利,还有簌簌泪下 的面貌。他的手,即使在奔跑的长街上仍然如影相随,那是一双多么难以接近但又 让人渴望委身其下的手。很白,几近骨头的质地。在阴暗、潮湿、厮杀,周遭的压 迫当中,仍可能看到那双手指甲边缘润泽柔和的光芒。它们比他本身更能诉说一些 东西,是的,断续而悲伤的语言,手指自身冗长有力,能够说话,手指即是语言, 清清楚楚,充满着令生活褪色的内涵。石头的质地。看起来几乎具备了石头雕刻的 假象,他的手正是如此。他也是,用血肉雕凿的石头,憎恨一样坚硬,骄傲一样无 可回旋,难以破开,总在坦言着失去、流连忘返、失去失去。 这是春天的现场、清晨,然而到处流淌这秋天的假象、秋天的凭据,在这个南 方城市,肮脏极了,稍不留神就会混淆季节、性别、希望、乃至一切。连接不断的 雨天,透过望远镜使每一滴雨都显地空无一物,想闪烁其间的推委之言,城市中不 合时宜的虚构与杜撰。望远镜做的是一件与真实背道而驰的工作,而他的生活安置 在镜片之下。空虚的阳台,每逢天气阴沉的时候他总在那里重复伸伸腰、踢踢脚这 种无意义的动作。 他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茶色玻璃中隐隐透着细纱窗帘的纹路,就象凭空添加 的一笔柔极的色彩,他的羞耻与荣耀,滔滔不绝的言语和表达的困窘、焦黄的头发 和擦得晶亮的奥伦皮鞋都因此而隐约起来,生硬地显不出一丝美好的印迹。这种感 觉真象抚摸一个陌生的爱人,象在想象当中遭遇他的双手和身体,亲吻他,触摸他, 拥抱他,犹如肢体的接连纠缠之间产生的一支悠长而温暖的歌谣,反复回荡在两个 人的身体之间。 时钟咯咯嗒嗒。刷得粉白的阳台,通往经历过的这件事情。在光天化日之前, 是该好好把这件事情回想一下,就象好好把这所房子、这片阳台,这扇窗看一下, 以便能存在一个遥遥远远的欲望召唤的支点,它们作为记忆永远通过望远镜居住于 内心深处。尽管这件事情太过简单,构不上传奇的情节,尽管这所房子和随便哪里 的房间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