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我是一个被自己影子撕裂的人。 ----题记 杨棉说我变了。我没有。 那你现在抽什么牌子的烟? 烟?我告诉杨棉现在我什么牌子的都抽,只是先要打开钱包, 数一下里面零散的票子。 这就是你变了的原因。杨棉说。 哦?这性格不可爱?我大笑着问杨棉。 当然,要不就是我今天吃的早餐味道有些变异。杨棉说。 杨棉。 什么?她问道。 我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性格与早餐都不会都是过剩不沾边产品吧? 这让我觉得象抱着被子在啃玉米棒,莫名突然。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交流方式? 我顶喜欢你的呻吟。 就在这里? 是的。 嗯。可我知道我一直都缺乏意淫的细胞。 我也是。 那怎么办? 等你回来。 第一节 躺在床上抽第三根烟的时候,我仔细又想了想,我觉得我还是没变。 比方说现在,针对于隔壁的那对男女此时正努力的捶着墙,我无动于衷。我弄 不清做爱会跟捶墙有什么关系?但他们就有关系。虽然那女人放肆的呻吟曾经有段 时间让我一个人在床上很兴奋了阵子。当然,我讨厌那男的的粗重喘息。这是本能 也是共性,因为那个位置上毕竟不是我的肉体。再说了,做爱就做爱,喘息也好, 呻吟也罢,你们两个他妈的发颠,捶这墙做什么?你们两个可以咬手臂,咬脖子, 抓后背,干嘛就要非捶这两房仅隔着的薄墙?你别问,我开始真的想过抓把菜刀过 去砍了他们,虽然至今我也没有。我想现在没有,那么杨棉说我抽一个牌子烟的那 阵子,我也不会。将来也不会。我发现了这点,觉得很可贵。 因为我是真的没变嘛。就象你当初开车去西大门买一种你喜欢的水果,后来你 只能步行去西大门买那种你喜欢的水果,水果没有变,我也没有变,味口也没有变, 只是交通工具变了, 穿的衣服变了, 生活境况变了。 是的,生活境况变了。 但能不变吗?公司倒闭,房子抵压, 车子被拖,我还能风风光光的开着车去 西大门买那种自己喜欢的水果?当然能。不过第二天我得在看押所吃免费的午餐了。 也讲不清会不会吃上很久? 免费的没有什么好东西,所以我还是走路去。所以我 住300/月的公用厨房算是有独立马桶的破房。忍受那堵在夜色里被捶得颤抖的墙。 抽廉价杂牌的烟。还有最寞落的就是在那些定期的捶墙冲击中,自己的性欲慢慢变 淡,淡得像潭死水,看不到一小块石头投进去,就那么一圈一圈慢慢荡开来的圆心 波纹。尽管以前更象诗人老李说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欣慰的是这几个月我学会了煮面。不是勤快,是被饿的。 盐水煮面。 挑起那软绵绵的东西塞进嘴里的时候,我觉得这玩意跟在唐苑吃的鱼翅没什么 区别。唐苑在哪儿?广州吧。天河车陂那块。不过我早没去了。一是因为没钱,二 是我不回广州。 也回不去了。那地方留有我太多的感伤,曾经的憧憬,背弃的理 想,短暂的成功,突然的失败,然后无尽的绝望。绝望也不是个好东西,它能在黑 夜里让你一个人抽掉三包烟,然后背着包在整个城市里转啊转啊转转来转去,最后 你发现每个旅馆的门都关了,灯也熄了。对面二十三层的住宅区里也漆黑一片。没 有一个人咳嗽。呻吟也许是会有的, 但隔着窗台与地面厚长的距离,你听不出来。 偶尔你还得担心空街上那个左转处汽车马达的声音,你怕那里不定就一下子冒出辆 警车出来。虽然你瘦瘦的皮夹里就躺着那张身份证,但你深更半夜背着一个包,到 处转啊转啊转的不好吧?我知道你没犯过什么错误,人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但你 杂乱的长发,邋遢的胡须,偏偏又达不到乞丐的唯美境况总值得让人怀疑吧?怀疑 总得上来问问吧?偏你又是一个一脖子臭脾气,爱理不理的性格,给你一脚, 赏 你一巴掌,这点施压是合理的吧?那是,我左腿乌青乌青的有过两大块了。 怎么办?很好办。旁边的那个小区保安不是喝完酒倒在沙发上死猪一样睡去了? 你可以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嗨,不得了,还是电梯洋房,跟你以前住的一模 一样。半分钟不到你就站在27楼顶了。 原来夜也可以这样美的。街道睡着了。一排排疲惫的路灯也好象熬不住了,散 落下的眼神象黄胆干炎。那些零散的商店橱窗也睡着了。月亮睡着了。夜风睡着了。 星星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霓虹还像个傻X 一样的闪着挑逗的眼。你挑逗吧,尽情的 挑逗。不就是想我从这27楼跳下去吗?我可以跑,你别看不起我,反正我也看不到 我的明天在哪里。很多人不都跳过去了?以前被我挤垮的小汪不就是这样跳下去了? 你别给我提报应,也不要说轮回。我不挤垮他, 也会有人挤垮他。 等到他公司已经发展到了跨国性质, 而且不定还找了个温柔,善良,贤慧的 女人做了妻子,还生了个胖小子,再跳?罪过,那可就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了。狗 也有生命,你看到它从楼上一纵的样子,心里总有点不安吧?但人的生命总比狗的 宝贝些吧?再说了,他跳楼后那阵子我还真的落了泪。 是真诚的。你不要不信。很多人来了,然后很多人也走了。你伸手一摸,却摸 不到他的衣领了,也就永远摸不到了。我甚至有时候想,小汪可能还有点感激我, 尽管是我逼得他死的。你别笑,我这是在跟你说正经话,至少在外人眼里,那时候 小汪是死在他一生中最风光的顶峰时期,他的突然跳楼也就充满了某种神秘色彩, 也能让人们至今一提起,都潜心揣测,众说纷云。你说,你一个人死了这么久,还 能让那么多人弃舍不下,够份了吧? 只有我知道他当时的内壳。也只有现在的我才能玩味得同他当时的绝望。可能 这绝望还达不到他当时候的深度。毕竟我只是什么都没有了,只用考虑怎样才能找 个地方落脚——不用睡大街,弄份便宜的盒饭填一下两天饿得耷拉在皮带上的饥黄 肚皮。他不能,他还得偿还针对一无所有的天文数字的债务。还不起就得蹲十几二 十年的牢。所以他跳了。就象专业跳水运动员一样,嗖的一下跳下去了。 可下面没有水,于是他就死了,脑浆满地。 我不跳。我不喜欢脑浆从我眼睛前方一直往脖子里滑。再说了,小汪你流得时 候也别惦记我,你知道我一向针事不对人的。尽管我为利益不择手段。我还真的没 想过要你死。但你知道那是商场,那是社会,那原来就是不是你跳就是我死的战场。 卖服装的小店铺也不是被对面逼得“跳楼大甩卖”吗?当然,这个比喻有些牵强了。 你不要不信我的话。也不能不信。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