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扶星城 一扶星城水明和吴氏大急,钱府大乱,城里人大喜,江老太太不住的埋怨江老 汉。丝阳失踪了。 樊池城和净石城相隔很远。其间城池众多。丝阳和小轮出樊池三天后,先到了 费涔城,只停了一日,次日便走。 费涔人几乎全没见过同有“天下水最美”和“天下谁最贱”之称的水丝阳,况 且丝阳已将长丝盘起,只露到肩部,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出来一下也对啊,‘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我不正好姓水吗。” “对呀,我想起一件事。”小轮高兴道。 丝阳耸耸肩道:“说吧。” 小轮直直背道:“要到扶星城了,以前我在那儿见过一种很特别的人,他们很 会测验一个人的品德和长相,就用一种很奇怪的镜子,谁要是想试试自己好不好, 就上去照一照,要是好,镜子就会裂掉,要是不好,镜子就没反应。” 不像真的,丝阳心不在焉道:“那好呀,看咱们能不能碰上这种人。”小轮见 他表情很那样,说道:“你根本不信我。”丝阳笑道:“没有哇,我相信,可是, 这个人好,那个人更好,可是镜子只能裂或者不裂,测不出好坏的不同程度啊。” 小轮道:“你先说信不信我。”丝阳听她反复说同一个问题,笑了起来:“我 说了信呀,你真有趣儿。”小轮笑笑,才说:“如果一个人特别特别坏,镜子就会 变成石头,如果特别特别好,镜子就会碎。” 丝阳道:“那这镜子可是宝贝了,测一次不少钱那吧,而且镜子一碎,还得再 拿一面,他得准备多少面才够用啊,唉。”小轮道:“那就不知道了,总之测一次 很贵很贵,我舍不得测。”丝阳道:“测不起,想想总可以吧,你说,假如我去照 一下呢。”小轮道:“一定会碎。”丝阳一听,越想越高兴,亲小轮一下道:“爱 人你真好。” 小轮道:“会碎是因为我在旁边,没你的事儿,小傻瓜。”丝阳笑道:“你在 呀,你在哪儿呢?我那个地方又痒痒了,你呢?”小轮道:“我不痒。” 扶星城其实是“复姓”二字的谐音。因为城里人都姓复姓,又因为丝阳老师曾 说起的宝物“扶星”,相传就隐在此城,因此扶星城因此而得名。 小轮和丝阳进了“寻星客栈”,坐下来。跑堂的上前招呼。丝阳道:“随便上 点儿就行了。” 跑堂的有些难色,陪笑道:“客官,您还是……点几个菜吧,要不小的随便给 您端上来了,您要是不中意,那可就……” 丝阳低头道:“那就,上最好的吧,不要酒,快去。” 跑堂的要走,却被小轮叫住了:“哎等一下,你们这儿为什么叫‘寻星’呢?” 跑堂的看出他们是外地人,又像是夫妻出门,便来了个大宣传,说道:“两位可不 知道咱寻星客栈的名气那。”丝阳便笑:“噢欧?快说说?” 跑堂的道:“这南来北往的到了扶星城啊,一多半儿是为了找那宝贝,我们当 家的开这寻星客栈啊,为的就是图个吉利,您想想,在扶星城里住寻星客栈,保准 您交了好运,找着好东西!” 丝阳又笑:“是啊,吉利,在你们这儿住过人,有找到的吗?”跑堂的一呆: “哎呀客官,咱这儿不是图个吉利嘛,您住寻星,起码也比住对面的那家儿有福啊, 既然都是住店,何不图个吉利些的?您就信我的吧。”丝阳平淡道:“相信相信, 你刚才说一多半儿人来这儿是为了找扶星,剩下的那些为什么?……好了快去让他 们做饭吧。” 跑堂的有些不自在,应声去了。小轮向丝阳道:“师父经常念叨的宝贝就在这 儿,不管好找不好找,咱们也找找吧。” 丝阳笑道:“找呀,您可得想想,那么多人找,结果呢?唉,客官您是不知道 哇,咱们这儿不就是图个吉利嘛。”学着跑堂的语气,忽然想起什么,看上去有些 胆怯。 “怎么了小贱货?学人家没学好走火入魔啦。”小轮笑眯眯的看着丝阳。 这时跑堂的正把饭菜端来,丝阳笑了几声,说:“快吃饭快吃完,一会儿快安 排好房间,我那儿受不了了。”一直小声说话,只这句声音特别放大。小轮觉得四 周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似的,脸羞得通红。 吃的差不多了,叫跑堂的结帐,丝阳道:“我们想在这儿住几天,就住在你们 寻星客栈里,你说好不好?”跑堂的眉开眼笑道:“好!好呀客官,顶好的上房随 便挑,咱们这儿大着那!” 何之桑在暗处看着女儿,女儿大了,女儿的身态很瘦弱,又模糊了。 香风一经打扮,窈窕婀娜之态原来是如此的出众。她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不, 没经历过的事梦不到,应该说,如果有梦,就是这样。 张运松问香风想去哪里,香风一直好奇神祈峰,便决定了行程。 十名勇夫随从香风,其中八名骑马,两名赶车,都服服帖帖,挣着为香风打点 路上的事。香风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也高兴愉快,也稀里糊涂。他们十一人比丝阳 早几天到了扶星,满城的“万俟、夏侯、皇甫、尉迟”等等等平时少见的姓氏,香 风觉得好玩。 丝阳和小轮在寻星客栈住了一晚,次日出外逛街,正是香风等人要离开扶星的 时候。香风坐在马车里,从车窗往外,看着街上奔波忙碌的人群,再想想自己以前, 心里很复杂。 我们路上做了许多善事,见乞丐便施舍,见贫寒便周济……香风正想着,一瞥 眼,觉得有个人很面熟,再细看,竟然是水丝阳!那不就是自己最恨的人么!旁边 还有个少女和他并肩而行,心里火起:“好哇你,到这儿骗人来了!”气着又喜: “哼!你绝想不到我已经变了样,而且也在这儿吧,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你一个,也 让你尝尝人多欺负人少的滋味,樊池百姓的仇,可以报了!”她倒没想,如果水丝 阳也带着许多人呢? 在这一侧骑马护送的随从,正聊着什么,忽见香风从这边探出头来说:“于大 哥,你们知道水丝阳么?”随从于答:“知道知道,小姐想说什么?”另几个也这 么回答。 香风头在外边,车子有些摇晃,说道:“他在这里的名气好么?” 随从于道:“这个……也好,也……不好,好的是人们都想看看天下‘谁’最 美,坏的就是……听说他,哈哈,不太好说。”香风道:“没关系,怎么不好说?” 随从于道:“就是,听说他,无恶不作。” 香风立即畅快了一些,又问:“那么,是说他好的多,还是说他坏的多?”随 从于道:“自然,是好的多,这里的人大多没受过水公子的气,便也不太恨他。” 香风想了想,又问:“水丝阳认识你们么?” 马车停了下来,十随从都聚到香风窗下,都笑道:“小姐玩笑了,水公子除了 父母亲戚什么的,有头有脸什么的,再不认识谁了。”香风便笑了一下:“对!他 就是这种自视清高的富家子弟,你们也没见过他?”十人都道:“很少见。” 香风便冲不远处的丝阳和小轮一指:“我记他记得最清楚!你们看那边!就是 那个穿着四种颜色衣服的,就是他!他也跑到这里来了!” 丝阳正在问一个老太太,木梳子卖多少钱。十随从看了一会儿,认出他来,无 不诧异,暗想自打水丝阳新招进四个奴才,竟锻炼的越发不怕见人了,但是,那四 个奴才现在为什么没在旁边呢? 香风又道:“管他名气好坏,你们去把他那灰帽子抢了,让他头发散出来,再 大喊他是水丝阳,别人只要认出他,他准保出丑!” 十随从听说是要戏弄水丝阳,全都畏葸趑趄起来。香风怕他们害怕,忙道: “于大哥,他又没见过你们,没关系,你们都是大男人,应该趁此时机,为百姓报 仇啊!” 结果,是有两个大胆的随从拴好马,先走了过去,剩下那八个跟着也把各自的 马拴了,又把香风的马车停放好,陆续的都过去了。香风坐在马车里,把车窗的帘 子放了下来,只掀起一个小角,从小细缝里偷偷看着。 出了樊池以来,总能听见别人谈论自己,丝阳此时童心又起,向一个卖猪肉的 老头道:“大叔啊,猪肉多少钱一斤?”猪肉大叔道:“便宜!您要多少?”丝阳 却又问:“您知道水丝阳是谁么?”小轮拽拽的他袖子,示意他少说这种话。 却见猪肉大叔哪儿也不看,毫不含糊,亮开嗓门就道:“水丝阳,知道!他不 是樊池水家的公子么!和我们城里的‘天下美纷飞’是一样的……”还没说完,看 见这小伙子背后,走来好几个壮汉,马上感到不妙,想着难道你们这些人要去找水 丝阳?我这可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不过也没事,随便应付几句糊弄过去。 小轮见这大叔面色不对,好像自己的身后有异常,便转过身去看,丝阳却没转。 香风那十个随从走上前来,小轮和气的问:“你们有事吗?”随从于对她使个 眼色,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被这人拐来的。”小轮一听,跳着叫道:“你胡说! 我没有!我们不是!”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了。 丝阳故作镇定,也回过身来,下意识按按怀里的宝剑,说道:“你们是谁?” 十随从听他这么问,更确定了他不认识自己,胆子都大了。随从于首当其冲,扑上 去打掉丝阳的帽子,丝阳和小轮还没反应过来,十随从早就开始拼命的大喊:“快 来看!快来看!他就是水丝阳!他就是!” 街上人起初不信,还以为是几个无赖撒泼哄人,但好奇心使大家条件反射的望 了这边一眼,随即便都瞪大了眼睛,被迫的把喉咙喊哑。 远的近的,家里的衙门的,摆摊的开店的,这个人多!都把丝阳当成了目标中 心,围了上来,从高处看,就像四面八方无数只蚂蚁慢慢向同一猎物靠近。十随从 也被困在其中,水泄不通。 小轮护着丝阳,说道:“麻烦大了麻烦大了!怎么办啊!”丝阳看着近在咫尺 的一圈人,笑笑说:“大不了死呗。” 一时间,在乱乱哄哄的人群里,丝阳蓦然大声道:“好了!你们……找宽点儿 的地方再吧!”话也说不好了。小轮紧攥着他的手,如果出了事,就和他一起死。 离丝阳最近的人听见了,竟然就都退开一些,同时向外一层的人说道:“让开! 让开点儿的地方!让开地方都能看见!”这样一层层都传到了,所有人很快闪出一 条窄道,拥在窄道两旁,挤挤插插的。 丝阳和小轮走在窄道上,两侧的人你拱我,我压你,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无礼, 只是都大喊着:“水公子!让我看看!别走那么快!让我们看看!你是水公子么! 哎呀头发真有三种颜色!太好看了!真的是你!……” 丝阳习惯的低头走着,有时抬起眼,眯着向众人微笑几下,众人便欢呼一阵, 他的脸也就更红一分,更显得俊美可爱。小轮拉着他的手,本来下定决心,但事情 是这样发展的,听着这么多人呼喊赞美丝阳……,——这么多人啊!没人加害我们! 好像刚才那十个人也全是好意,大家都这么开心,都这么开心!我想,哀莫大于心 死,幸福莫大于安全。 人们仍在齐声喊着:“水丝阳,水丝阳,水丝阳……!” 小轮笑着说:“小朋友你看,他们不讨厌你呀。”丝阳道:“管不着他们,唉, 完了完了完了……”小轮不解道:“怎么了?”丝阳道:“我暴露啦!快吧,快点 儿离开这儿吧。” 香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垫脚登高,累得满头大汗,就是 看不清那边的情形。十随从也不回来,看看拴在路边的马,正在焦躁大急的时候, 突然眼前一黑,感觉被几个人蒙了头,绑了手,又装进了麻袋,扛着走。她要昏了, 大叫:“干什么!放开我!放下我!”但人在麻袋里,声音能传出去也不会太大。 扛她的人玩笑道:“放下你?”和另几个人大声冷笑起来。 丝阳和小轮回到客栈,里边人听说了,也骚动起来。那个刚才招呼过他们的跑 堂的,愣了神,不敢相信这事。 观看众人没跟着丝阳进客栈,看不到他了,便散去许多,却也剩了下不少,就 待在客栈门外,想把丝阳守出来,纷纷议论着:“水公子是来寻宝的吗?”“钱府 知道吗?”“水公子不坏呀。”“水公子带着的姑娘是他妻子吗?” 香风的十随从得以喘息,赶回到香风的马车旁边,本想回禀,却不见小姐说话, 只好冒昧的探头进车,但这一探之下,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人了!十随从急得哇哇 大叫,满世间找,仍不见小姐。他们也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就在地下大哭起来, 也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张运松曾嘱道:“小姐若有不适,老爷们不会轻饶。” 随从于忧愁道:“这,怎么是好哇!”随从勾沮丧道:“事到如今,回也回不 去,走也走不了,又不能往回寄信,这,唉!”随从牛灵机一动,充满希望道: “咱们还是先去找水公子,给他赔个礼,问他能有什么好法子,他一定能帮帮咱们 的!”随从闻随即道:“对啊!找水公子问问去吧!”随从宁便道:“我记得他住 的地方是……寻星客栈!咱们快去!”十个人跑的想飞起来。 丝阳和小轮回到房间,关严门,收拾好东西,下楼结帐,仍有不少人跟着他们, 欢喜道:“水公子,您的头发真漂亮!”说着还伸手去摸,丝阳扯过长丝放在身前, 正捋着耳边,十个随从闯了进来,望见丝阳,不由分说,一齐“咣”的跪倒在地, 大哭着叫喊:“水公子!小的们知道错了,您快救救我们吧!” 小轮认出他们,道:“你们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这样?”随从于道:“我们 是樊池振世武馆的,张大爷命我们保护一位小姐上净石,谁想到刚才一乱,把小姐 丢了,这可叫我们怎么交差啊!我们几个商量,现在只有公子能救我们了,刚才委 屈公子了!” 丝阳道:“委屈个屁呀,快起来,头磕出血了吧让我看看,咦,没流血呀,唉, 那就再磕几下吧,真是的。”小轮打丝阳一下道:“人家在求你,你快说怎么办。” 丝阳道:“好办,让他们跟着咱们,赶车雇轿做饭洗衣服全是他们的事儿啦。” 随从勾急道:“公子,都这当了您就别和小的们说笑了,求您想想办法,看怎 么能找找小姐啊!” 丝阳皱眉道:“你们十个男子汉,来求我这么个小杂毛?”十随从更急了: “公子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听小姐的命令而不得已的!”小轮便问:“你们小姐 姓什么叫什么?”随从于道:“我们只是奉张大爷的差遣,不敢问小姐的姓氏,张 大爷只说:”叫小姐就可以了‘。“ 丝阳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听了小姐的命令,也就是说,是她在玩儿我喽?” 小轮又打他,说道:“多难听的话,再说人家也没怎么你,现在人家出了事你 还趁火打劫,大家都是樊池来的,又是你们那个大家子的事,你能帮的就应该尽尽 力。”丝阳笑了一声,道:“你的小嘴真好看。”又向十随从道:“行啦,你们就 先跟我们几天吧!”小轮听他答应帮助别人,高兴极了,忙接着说:“是啊,法子 以后慢慢想。” 十随从琢磨着也对,便又开始扶持着丝阳和小轮。 出寻星客栈门外,那帮人还没走散,丝阳有些难色的,向随从于道:“这些人 ……”他这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似乎也是故意叫人看出来,好让别人为他这指 使人的幽默举动而发笑,但旁边并没有那样的观众,而他也愿意自己得意会心的笑 自己。 随从于道:“公子放心。”便和另九个人过去把人群哄散。 丝阳忽然眼圈微红,小轮不经意的看到了,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问他: “想什么呢?”丝阳红着眼圈,一捋耳边,说道:“想一会儿怎么交你。”直把小 轮笑得咯咯的。丝阳见她笑得开心,便也不那么伤心了。 突然之间,猛撞出一人,“嗵”的跪在丝阳脚下,响声比那十随从同时跪下还 大,吼道:“水公子,请救救在下!” 这人大约四十一二岁,身形硕大魁伟,面目清楚明白。 怎么都要求我来救啊,我不是很可恶很可恨么,再一想,丝阳不由得笑了,问 道:“救什么?” 小轮也笑,撇眼看四周,四周竟没人敢过来瞧,都站在远处小心的巴望着,一 个个面面相觑,愁眉苦脸。小轮便害怕起来,抓紧丝阳的手,慌道:“丝阳,这人 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别理他,咱们快走。” 丝阳却笑:“我不。”小轮没法了。这人抬头道:“在下是个混混,向来听人 说,水公子最爱结交地痞,今天遇见公子,请公子收容在下吧!”丝阳道:“你叫 什么?” 那人道:“在下姓宗政,名归海。”丝阳便又笑:“看来,是你爹姓宗政,你 娘姓归海了?唉,我也想叫复姓,比如南边北边什么的,我忘了。”这人便也笑: “公子聪明,扶星城里,人人复姓,以姓为名,平常的很。” 十随从见丝阳被人纠缠,便先不哄别人,先来哄这家伙。随从牛便要把这个跪 在地下的架走,谁知宗政归海霍的起立,有如半壁江山,拔天倚地,光气势就把随 从牛震的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的险些摔倒。随从于扶住随从牛,十个人不敢作声。 小轮忙道:“你们,快去问问宗政归海是谁。”十个人便去打听。 丝阳见宗政归海比自己高出两三头,宽出一二倍,不禁战栗起来,踆乌寒羽也 用不上了,还没划到他身上,他已经把自己踢飞了,再说自己也不敢杀人。说道: “你,我们有要紧事,不能收容你,你要是想,就先跟我们几天吧。” 宗政归海道:“跟?那就是答应了?”丝阳道:“啊……那就算……是吧。” 宗政归海大笑道:“公子答应了在下,但凭在下的名头,跟人也不是白跟的,先要 公子答应在下的条件。”丝阳知道他得有这句后话,骑虎难下,怕道:“你,还有, 还要,说什么条件?” 却见宗政归海又跪下了,孬种似的道:“请公子娶了小女吧!” 小轮听见,便不害怕了,先着急生气起来。丝阳见宗政归海又跪下去,倒是缓 了口气,问道:“你有几个女儿?”宗政归海道:“只有一女,名叫宗政妍,公子 这是答应了?”小轮已经急得哭起来,拽着丝阳的衣角,说不出话。 丝阳拍拍小轮,向宗政归海道:“我已经有她了。”宗政归海却道:“公子, 三妻四妾,在下并不嫌弃,尤其是像公子这样的家庭身世,只求公子能娶了小女。” 小轮只觉有股暖气沁入肺腑,在丝阳耳边道:“咱们想办法逃走。”丝阳听了, 笑着向宗政归海道:“我……咦?你女儿漂亮么?”小轮便敲他一下。 宗政归海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小女……,小女成日想见公子,不饭不 茶,神志都快不清了,她一定……想着公子,就请公子答应了在下吧!” 丝阳想想道:“我娶你闺女,你是我手下,这不矛盾么?况且,我现在想过苦 日子,以后没钱了。” 宗政归海大声道:“公子,小女绝不图你钱财,只要答应在下,在下愿为公子 做牛做马。”话说着,那十随从都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附在丝阳耳旁道:“扶星 城外有座雷霆山,山上有个万钧寨,里边全是抢匪,这,这个人就是,那些抢匪的 头儿!”丝阳听了又怕,向宗政归海道:“我们要赶路,不能耽误了,等回来再说 吧,……我也,没有不答应你啊……” 宗政归海爽朗大笑:“好!公子是大好人!小女不在山上,这几日她跟随着在 下,在扶星城主西门太叔府上做客,请公子随在下一行,就在他西门府上成了亲事 也好!” 丝阳恼恨要炸了,以前谁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这个烂屁股混蛋!他恨不得抓起 一大把泥土往死里啃嚼,全身放火却还要附和别人。再一听见“西门”两字,面目 表情顿时丰富了,又立刻收缩了:“不,不,……先离开这儿,然后再去看你女儿 ……” 宗政归海又大笑:“公子怕见谁?有在下在,没人敢伤公子!”丝阳缓色道: “知道有你在,不过西门太叔和钱府做过不少生意,交情都不浅,我现在是偷跑离 家的,汤凤才他们肯定正在到处找我,要是让西门家的认出来……”道理一目了然。 宗政归海低头想想,说:“公子想的周到,你和这位姑娘先回客栈,在下这就去唤 小女来见。” 山林强盗,大多都这么豪放直爽?丝阳想着,等宗政归海一走,自己正好就溜。 谁知宗政归海一挥铁秤般的手掌,四下里忽然奔出好几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都听 宗政归海的命令:“你们三十人照顾水公子回客栈,我这就回来!” 三十盗齐声答:“是!”声音震的人耳鸣发聩。 丝阳想:“挺好挺好挺好,哈哈哈,‘就溜’变‘久留’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