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沉淀爱 交菲问宋安:“江姑娘呢。”宋安哈腰站着,满脸血道,有一条尤其厉害,几 乎翻出肉了,狼狈道:“这,这……”交菲笑道:“什么这呀那呀,一会儿去买膏 药,真没看出来,她还能有这么大本事。”宋安愧色道:“回小姐,小的这伤,不 是江姑娘抓的,是,是,灵秀……”交菲惊问道:“什么?灵秀?怎么回事?”宋 安道:“小的不敢再隐瞒了,我和灵秀私下好了,她爹娘也知道了,一想这都是丑 事,不好声张,只想再过几年,等灵秀不做丫鬟了,就许配给小的,谁知道早上我 刚抓住江姑娘,正要按小姐的吩咐……”交菲截断大吼道:“放你娘的屁!谁吩咐 过你了!我是怎么说的?我让你好好照看江姑娘,你怎么做的?现在找不着人了, 你竟然反诬陷我,叫王爷知道了,你还有命么?你说!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叫你来 害我,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捡着软的欺负,缺德的事你做个没够,原来早就给我留 了个祸根,要不是我看在灵秀没了你没人要,你还想走出这个门?我叫你死无葬身 之地!” 宋安吓软了,立不住,摔跪在地下,自抽耳光道:“小的该死,该死!早上小 姐让小的照看好江姑娘,小的一时起了歹心,又没能得逞,见了小姐心里慌张,把 小姐对我的好处都忘光了,亏得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是处处为我们着想,饶了 我这条下贱的狗命,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不停的磕头。 交菲定了定神,说道:“行了,起来吧,真的没记错么?我是这么说的?”宋 安不敢起来,继续磕头,连声叫着:“是!是!”交菲便哼道:“算你还是条老实 狗,一会儿收拾收拾,叫了灵秀,中午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宋安听了,又谢了几百遍,才站起身,慢慢的退出密室,撇开了大腿,疯跑了。 又有人报道:“小姐,江姑娘找到了,她要出北门,被拦了回来,可是东门那 些人不知怎么的,被好多人把何姑娘劫走了。” 交菲一听,气的大怒道:“你,你,你们都是什么做的!不该放的让你们丢了, 早该滚的让你们留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揉着额头又道: “……水公子呢?”没人敢出声,交菲又骂:“烂了舌头了!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拿出来给我看!要让我看见舌头没烂,你们就给我把他开膛破肚,我今天倒要见识 见识,你长几个胆,装什么蒜!” 那人头磕的血肉模糊,惨叫道:“小姐开恩,小姐开恩!水公子,现在正和, 和江姑娘……”交菲没听他说完,只觉全身剧颤,“咕噜”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 血,咳嗽不止,气若游丝道:“好,好,你们都好,都好……”众人见她吐血,全 惊的手足失措,慌的给他捶背揉胸口,扶着躺下,都跪在床前,又要去找太医。交 菲拦住道:“不用找了,有你们这群孽障在,我每天多吐几口血,吐干了为止吧, 要是老太爷知道了,就说我一时想念祖母,寻她老人家去了……”说的众人没一个 不哭,一人说道:“小姐不必多虑,小的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就去办。”交菲强挣 起身子,啐道:“你知道什么! 五大三粗的会干什么!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谁敢轻举妄动,我……“泪也咳 了出来,说道:”不要,自做主张,你们,先都出去,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儿。“ 丝阳找不到小轮,也心急了,再想早上全是自己不对,怎么自己反而气这么大, 忽听人报,北门找到小轮了,忙赶过去,只见小轮眼睛肿的像水蜜桃似的,心疼道: “早上是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太喜 欢就容易变成恨了,现在我都想清楚了,以后我再也不说那种话了,求求你原谅我, 你要走,也和我一起走,咱们干什么都在一起。” 小轮也不看他,也不说话,揉揉眼睛,不知往哪儿走,问不远的小厮:“我能 住什么地方,你带我去。”小厮应了一声,在前面走着。丝阳便跟着小轮,小轮恍 如没他,进了屋子,把门关死,坐了一会儿,上了床,抱起枕头,又哭起来。 丝阳听见哭声,在外面直用脑袋撞墙,只是不舍得用力,说道:“小轮,你先 让我进去,我这次真的有话告诉你。”又敲了半天门,小轮不开,哭的更厉害了。 丝阳忙道:“别哭别哭,我不敲了,都是我不好,你现在看见我就心烦,我就先走, 等你好些了,我再来。”说着连连叹气,这才刚到哪儿啊,离净石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就算是孙悟空,一天翻三十六个来回,不带着师父也得完,这会儿成了俩师父了, 再加上那个没了的师父,不,那位是观世音,我爸是如来佛,一个压了我五百年, 一个救我出来了,让我受新罪,可我就算到了净石,不但不能功德圆满,没准更苦 日子又开始了,你说,我这都是为了什么,在樊池和小轮一起,或者早一天来找交 菲,哪个不好?娘娘的,那四个是我花果山的孩儿们,可是就算我现在回去了,也 看不见他们啊,唉!……不对,不能后悔,这是老天给我的考验,让我比吴承恩更 有感触,所以我一定能写个比他强的,书名嘛,就叫《大话西游》,嘿嘿,冲这名 字就得有人看。——想着想着,就出格了。 小轮趴窗户看着丝阳踽踽的走了,更哭的死去活来,倒不是哭他走,又好像就 是哭他走,心里乱七上八下糟,越发伤痛。 这里交菲好了一些,便去寻丝阳。一推门,常依正捶着丝阳的腿,交菲看她一 眼,说道:“没你的事了,下去。”丝阳却道:“等一下,你别走了,我和你们小 姐走,交菲,小轮在屋里哭呢,咱们……发发善心,去,劝劝她吧。” 交菲道:“这是应该的,常依,你就留下,一会儿要是只有水公子一个人回来, 你就继续给他捶腿,也小心着自己的腿。”常依干脆动也不敢动了。 丝阳和交菲来到小轮的门外,已经没有哭声了,丝阳便道:“她不听我的,我 和她有仇,你去敲门,也许她就开了,这里是你家,她不能不给你面子。” 交菲笑道:“再这么下去,没人说的过你了。”于是敲门,说:“江妹妹,把 门打开,是我看望你来了,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跟我说,你要是不说,我可就乱猜 了,是不是哪个下人冒犯了你,打死他完了。”说着就叫:“来人,把今天见过江 姑娘的所有奴才都带来,让他们都给江姑娘磕头,再让江姑娘认清楚了,是谁胆敢 惹我妹妹,看我让他见阎王就是了。”丝阳忙道:“你怎么又忘了我说的,对他们 别老这样,都是人,只不过一时让你管了,你也别趁人之危,不然他们给你做事, 心里害怕,就难做好,要是再不甘心情愿,就更难做好了。” 交菲道:“你,你怎么还来劝我,你对你的下人,比我凶的多。” 丝阳一愣:“啊?你,你不会是看我怎么,你也……”小轮正开了门,急着说 道:“没有谁惹我,没有谁。”交菲便道:“没有吗?妹妹为什么如此伤心?难道, 是水哥哥惹你不高兴了?我不是说过么,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呀,就好比那 茫茫大海,无风不起浪。”小轮道:“没他的事,是我做了个梦,梦见樊池的爹娘 过世了,我就哭了起来,想赶快回家看看,是不是真的,可是走到门口,让菲姐姐 的人拦住了,我又不忍识路,不能找菲姐姐去,我着急死了,就哭了一会儿,菲姐 姐,你让我回去看看爹娘吧,我不能和你们一块儿走了,我再问问何姐姐去,她好 像也说过想家了,要是她也想回去,那,我们正好做个伴,我说的都是真话,菲姐 姐如果为我好,就让我走。” 交菲急忙道:“那怎么行!一个梦算什么,梦是反的,我前几天梦见鸳鸯散了, 这几天丝阳就来了,妹妹梦见爹娘不测,或者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才是真的, 不如我命人快马加鞭,过去打听一下,倘若真有意外,妹妹再走不迟,现在外头兵 荒马乱,女儿家行走最不方便,如果妹妹执意要走,那就是逼我作孽犯罪了,我只 有把这园子里所有人都叫来,让他们都送妹妹回去,他们不听我的也没关系,我死 活也让他们听这一次,你别看我对他们发火,那都是叫他们吓出来的毛病。” 丝阳听见小轮要走,又听见交菲挽留她,才松了口气,一想也是,那帮下人在 交菲家里吃喝玩乐,又不出力做事,交菲忍的忍不下去了,对他们这样也是他们自 己造成的,而且从她刚才的话看,要不是因为她学起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都 是我害的她,她太可怜了。又想:“她们家天天有人上门求亲,但她只想着我,谁 也不嫁,我却那么懒,一直不来找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还受着下人 的气,唉,幸好又见到她了,不然我真的要后悔了,后悔一辈子,可是我见到她却 还带着小轮,她不但不恨我和小轮,反而对我们都这么好,我根本就不是人,还在 乎人有的东西干什么,如果我对她这么重要,以后我就全给她了,永远也不离开她, 直到她不喜欢我了,我也毫不迟疑的马上就走。于是对小轮道:”是啊,你看菲姐 姐对你多好,你走什么走,何姐姐已经走了,是我让她走的,因为咱们人已经够多 了,再加上她不但不方便,也不安稳,所以我昨天出去了一下,找宗政归海说好了, 让他们把何姐姐带上山去,再把那十个随从还给她,让她们先去净石,要想再看到 她,只有赶快邪到净石去,小菲,咱们别再多耽误了,离樊池越远越好,快走吧。 “ 交菲道:“什么?原来你昨天出去是为了何姑娘的事?你怎么瞒着我让她走了。” 丝阳说不上来:“我,我,……我只是觉得……”交菲笑道:“好了好了,别 生气了,都是我不懂事,爱多嘴,不说了,你放心,钱家有钱无权,何况就算有权, 即使鲁顺理到了这里,也不敢随便进来抓人的,你们才住了一天,走的事我还没敢 告诉父亲,也许要用两天才能说通他,我也很想快走,只是最早也要后天了,唉。” 丝阳见她这么温顺,末尾那声叹息更增姿态,喜欢的发疯,说道:“对,说的 对,就这样了,小轮,你……”却见小轮哭的要在地下打滚,吵着说:“我要回去! 何姐姐不在,我一个人走就行了,我自己有办法,菲姐姐让我走吧!” 交菲笑着扶起小轮,说道:“妹妹别任性,我两年前也和你现在一样,可是现 在一想,我那时太傻了,做事太鲁莽,所以不得不劝妹妹几句,凡事都要仔细考虑, 真要出了事,是挽回不了的。”小轮被交菲抓着胳膊,便蹲了下去,死宁道:“你 放了我吧,我不怕,不怕,我没事的,我要回去看看爹娘,求求你放了我,我跪下, 跪下。”哭死哭活的,交菲弄不动她,说道:“妹妹这样,好像我把你关在这儿了, 既然妹妹这么多心,那也只好顺着你了,可是毕竟不稳妥,也不能一个人不跟,我 就让宋安陪你回去,他是我最得力的小厮,一定让你周全,好么?” 小轮大叫道:“不不不,不要他!一个人也不要!我要自己回去,求求你了!” 交菲道:“丝阳,你看……”丝阳看着小轮胡吵乱叫,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耍 赖,难看之极,便道:“你,真的想好了?”小轮却只和交菲说:“我出来这么长 时间,我爹娘也不放心了,我要是再不会去,他们就真的和我梦里一样了,我怕, 我害怕,求求你,求求你了!”交菲不语,又看丝阳,丝阳道:“那你就走吧,走 吧,就当我从没你这么个人。”交菲皱眉道:“看这话说的,一点情意都不讲了, 再怎么也是相识一场,何况江妹妹只是回家看看,又不是真和咱们分手了,妹妹, 听我说,看看家里没事,就赶快来追我们,我还没细问过,丝阳为什么要去净石, 而且你也要去,又新认识了何姑娘,本来只想陪你们走走,谁想到,唉,那好吧, 明早我让他们帮妹妹打点好了,这段日子,妹妹可要好好保重,爱惜自己。” 小轮见交菲同意了,便回了房,在镜子前面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什么也没拿, 出来说道:“谢谢姐姐,我走了。”交菲不解道:“什么?现在就走?究竟出什么 事儿了,这么着急,别是妹妹发烧了,我去叫太医来给妹妹诊治一下。”小轮道: “不用了,谢谢,我走了。”交菲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我……也不好 再留了,只是妹妹记住,丝阳和我一直想着妹妹,路上要小心,多走人多的地方, 哦,妹妹比我聪明,再多说妹妹就不爱听了,再会。”小轮便鞠了个躬,说道: “谢谢姐姐,我走了。” 丝阳看着小轮,还是想不通,也就狠不下心,说道:“你再等一下,你还是没 说清楚,你要是说清楚了再走,咱们就从此谁也不认识谁。”正好面前有颗大树, 这话像是对树说的,小轮走的更快了。交菲刚要开口,丝阳已经跑上去拉住小轮, 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但你就这么走了……一分钱也没有,那怎么行,我这儿 还有点儿,好歹够你路上用了,给。”交菲便也忙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妹妹缺钱吗?”小轮道:“不缺,我有,谢谢,既然姐姐待我这么好,我也有句话 告诉姐姐,有的人受了骗,还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就难受了,我不会说,就 是这个意思,好歹够你明白了,再见。” 交菲笑道:“谢谢妹妹的良言,我一定谨记在心,恐怕我就是这么个人,让丝 阳骗了还自以为聪明,唉,我再好好找他算帐,就不送你了,走好。”小轮也笑: “好。” 丝阳却道:“你先别走,说清楚是谁受骗,不然我死不瞑目。”说着拔出皴乌 寒羽,又道:“多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没怎么用过,除了有一次帮一个疯子把她爹 送回家了,还有一次把一个傻子救下来了,今天总算又用上了,那就是把我自己杀 了,也真巧哈,这里正好要把我倒过来,不死在这里死在哪里!”说着去了剑套, 要往脖子上放。交菲大惊失色,一把搂住他脖子,哭喊起来。丝阳道:“别拦着我! 我去哪儿都一样!”交菲大喊道:“你这套我见过无数了!你要是真想死,怎么不 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看见了,我能不拦你么!赶明儿个等我先死了,看不见你拦 不住你了,你要是真有良心,那时候再来找我不迟!” 小轮便知道丝阳又在骗人,可是听他说起以前的事,那些种种,忍不住回头看 看,只见交菲搂紧丝阳的脖子,他下不了手,便一发狠,往自己肚子上一刺,居然 不痛,因为什么也看不见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