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女人已经出了招待所大门,男人又折回身问:“小姐,555 医院在哪个方向? 有公共汽车吗?”当他走出来,却见她倚在门柱上抠指甲,“咋?走哇!” “555 你一个人去吧。嘴里老是有转轴……” 男人赶快把她拽离了门口。“谁去555 ?你说东我咋敢西?那不是讲给服务员 听的嘛!我上午登记时拿的证明是带爱人看病,可咱俩进了房间就没出来。再要说 去逛大街,人家能不怀疑?” “你呀你,筛子心,净坏眼眼!”女人转怒为喜,顺人行道往西走。男人拦她 一把,“走这边。那头是车站,小心碰见熟人。” 街道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女人大大方方与他并肩走着,格外惬 意,不时拽住他指南点北,询东问西。戴着墨镜的男人却边走,边四下打量,她的 话不是没听清楚,就是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不满意了。刚 想发作,男人倏然转过身,立商店外面展销的那排摩托车跟前上下察看着。 她走过去,“咋,想买一辆?在你们那买吧。到时候我给你垫些。存款都是我 捏着哩。” 男人余悸未消地向西瞟了一眼,“刚才那辆卧车,是我们市府机关的。幸亏我 发现得早,不然……咱甭在街边上逛了,看电影去吧?” “你说咋就咋。”女人随他拐弯,走了几步,笑着说:“看把你吓的。” “你胆大?明明来寻我逛大街哩,咋还哄老板说是看病?”男人不肯吃亏。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影院广场。 不巧,白天没有场次。晚场是七点半的。 这下上哪儿去?男人领女人走到广场沿上,在与丁字小街相邻的那个角里,耸 立着一座暗堡。男人转了大半圈,才知道是个地下餐厅。他顿时来了劲,地下总要 比上面安全。便招呼女人:“下去逛逛。” 女人瞧瞧招牌,“这还值得逛?我是干啥哩!” “哎,谦虚些嘛!取取经,看人家咋干哩。” 俩人正要往下走,迎面出来个中年人,嘴里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擦身而过。 男人瞅着他远去,扭脸问女人,“他是给你说话哩?” “妈呀,我在这能认得谁,你真是神经过敏!” 多疑症!男人嘲笑着自己,和女人拾级而下,绕了个Z形弯,进了玻璃门。 凉气袭来,眼前好大一个餐厅;桌布雪白使人觉得干净、舒适,壁灯、字画显 示着主人的雅致,门帘低垂的双人包厢又充满诱惑……只是过于安静,偌大屋里仅 有个开票员。听他们说是闲逛,又伏桌上打盹去了。女人新奇地这儿摸摸,那儿瞧 瞧;男人趁机拉张椅子坐下歇歇腿脚。忽听身后的双人包厢里蟋蟋娑娑响。如此高 级的餐厅不会有耗子吧?他就手掀起门帘,愣了下马上放掉,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拉 了女人,逃命似地走出暗堡,顺丁字小街直奔下去,拐了个弯这才放慢脚步。 女人捂着胸,脸煞白,气喘吁吁。“你活活要人死哩!咋回事,包厢里有鬼?!” 男人说,比鬼要怕的多。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媳妇趴桌沿上,有个络腮胡站 她身后正捣鼓着啥。见我掀起了门帘,络腮胡眼睛瞪得牛蛋一样,我要不走,他真 敢杀人!女人嫌他夸张,就没王法啦!哎,他在那女的身后边干啥哩?男人反问, 你说他干啥哩?女人想了想,脸便扑地红起,啐一口,城里人真是…… 那女的也 愿意?男人道,她?有钱她啥名堂不敢玩!女人诧异了,咋,你认得她? 男人唉了一声,要不我跑啥哩?她和我在一个大院里上班。女人吸溜了一下, 那,她认出你了没有?男人心中没底,难说,我撩门帘时,她正埋头数手里的钱, 听有动静,她一仰脸,当下表情古怪得很,象是碰见熟人又想不起来叫啥那股劲头 ……男人站住了,摘下墨镜,又戴上。哎,你比较比较,我这样子不大好认吧? 女人笑了,贼眉眼!要是我,甭说戴个眼罩,烧成灰我也认得你。男人也觉得 问了句废话,那你在地下餐厅没吭声吧?我也只跟开票员打了个招呼,是在柜台那 边,声音不高,对不对?女人沉吟一会,对呀。我寻思她不一定能认出你,干那号 事都神魂颠倒的,你又戴着墨镜,掀门帘就眨巴眼的工夫…… 此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男人心里总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环顾四周, 平房、稻田,灰尘滚滚,象是环城路。只有顺着它向前走了。秋天的太阳咋这么热? 男人咕哝道。好在没走多远,又是条小街。他们拐进去。她瞅瞅他的脸色,咱不逛 了吧? 回到招待所。女人嗔他乱花闲钱买那么多吃食。男人削着苹果,约你出来享受 两天,可你好饭好菜不爱,冰砖雪糕不吃,买衣服你不愿意,看病又不肯去,就想 逛个街都不得顺和,叫人心里咋过得去?女人剥了根香蕉塞住他的嘴。男人拽她过 来,鼓起腮帮想喂给她。她躲闪。他不让。终于吞了。搅得两人兴起,少不得又温 存了一番。见他伏肩上久未吱声,女人柔柔地说:“今天可出大力了,睡上会吧。”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