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思路受阻,写不出字来的时候,李永平就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发呆。想以前和祝 莉一起放风筝的时候的快乐。想祝莉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那首诗——《 十八岁的梦》——十八岁的梦应该有风/ 我们可以放风筝/ 十八岁的梦应该有雨/ 我们可以撑伞/ 还该有靓丽的花朵/ 有花才有群飞的凤蝶/ ……/ 十八岁/ 今天/ 你打开天使的双翼/ 薄如蝉翼哦/ 透明/ 飞翔哦/ 自由自在地/ 完全在十八岁的梦 中。 两年的时间很长也很短,李永平心想,“我一定要在这两年中干出让祝莉也让 自己骄傲的事来。不管是在写作上还是在原来的那条路上,既然我已经答应了祝莉, 我就不能再让她失望。” 但不管怎么说,李永平的小说已经开始浮出水面,这是最难得也是最让他自己 感到欢喜的。他要用这一年时间慢慢的去写这个长篇,也要这一年时间慢慢的去体 会这种全新的生活。 李永平就像一个专职作家一样,每天写作8 小时以上,作息不是很有规则,但 也不是很凌乱。除了去芳儿他们的饭店吃饭,李永平几乎不去任何别的地方。阿四 说,你这样干也不是办法啊,小说也不是空中楼阁,没有生活体验也是不行。你现 在觉得有话说,慢慢的你就会文思干枯了。但是李永平认为自己主要是用这一年来 尝试,所以应该多写写东西。阿四就说,你要体验我们这行,可是你现在走的却不 完全是我们走的路哦。李永平有些迷惑的说,那你们走的该是什么样的路子哦?阿 四叹口气说,你走的是最成功的作家走的路子哦。这条路上还有很多的坎坷你还从 来没见识过呢。 李永平没有很多功夫去想阿四说的话,他也不太愿意去考虑那么多。但也不是 说他把自己蒙蔽在其中,只是他的经历还没要求他去想那么多。 这样他每天对着窗子写了将近一个月的小说,这天中午,芳儿饭店里不知怎的 没事干,就跑到李永平的小屋里来看书。当然也顺便带了酒和一些菜。可是李永平 既没心思喝酒也没心思吃菜,望望窗外亮的阳光和绿的书、草,他又想起了第一次 见到祝莉的那个中午。他站起来伸伸懒腰说:“芳儿,你陪我到外面去走走好吗?” 芳儿说:“这么热的天,等到太阳下去了再说吧。”“就到外面走走没事的,你打 上伞就是了。”李永平坚持说。芳儿没办法,只好打着伞陪李永平出去走走。 “到哪里去啊?”芳儿有点没好气的问李永平。“你比我熟悉这儿哦,你说到 那儿去吧。”李永平说的也是实话。到这以后,李永平还没出去逛过几次。“那你 可跟着我了,不过说实话,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就到那边树阴下去坐坐吧。” “还要去坐啊?我就是坐累了才想出来走走。到别处去逛逛吧。”“那我也不知道 到哪去啊。”“那你平时有空的时候到哪去玩啊?”“平时很少有空啊,有时表姐 也带我出去玩。可是我就怕你不喜欢去呢。”“反正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玩,你就带 我去吧。”“好的,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哦。到时别罗里罗唆的说不好玩啊。”“保 证不会,你带我去啊。”“去就去吧。” 于是李永平就跟着芳儿走,“能告诉我有多远吗?”走了许久还没到,李永平 忍不住问芳儿。“就快到了,你别急哦。”芳儿回答说。 又走了好一会,芳儿说:“到了。”李永平看到前面好像一个学校的的模样。 李永平奇怪的问:“芳儿,那是哪儿啊?”芳儿回答说:“深圳大学啊。我表 姐有个同学在这个大学读书,以前有空她就带我来这的图书馆看书,他同学给我们 办了借书证。”“噢,你表姐很喜欢读书吗?”“嗯,表姐很喜欢读书,可惜她跟 我一样没机会去读大学。”“是么?那我以后一定要见见你表姐才行。”“好啊, 表姐现在到星期六和星期日就在深圳大学读书。”“那我真佩服你表姐。”“我也 很佩服她呢。她也要我有空的时候来这听听课,可是我就怕我没这个毅力坚持不了 多久。”听到芳儿这么说,李永平心里不知怎得很不是滋味,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似的。 看到李永平久久的没有话说,芳儿拉拉李永平的胳膊说:“哥,怎么了?我表 姐今天就在这上课,我带你去见她好吗?”“好啊,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称不上了,不过我表姐真的很坚强。“芳儿淡淡的一笑,说:”以前 要不是因为有她,我也不知道现在变什么样了。“”你真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表 姐。“” 是啊,有时候呢,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很不公平,但一想到表姐为我做的这一切, 我又觉得上天待我不薄,让我有个好姐姐。“芳儿的愁绪中带着幸福,一丝苦笑中 含着甜美。李永平看了羡慕死了,说:”我真羡慕你。“芳儿笑着看着他说:”我 才羡慕你们呢,从小可以开开心心的读书,从来不用担心交不起学费。读完了初中 上高中,读完高中上大学,多好啊。“ 听着芳儿的话,李永平觉得心里有点鼓鼓胀胀的很不舒服,他说:“我们也不 是你想象的那样幸福啊,我倒是很喜欢象你们一样自食其力。”“你以为我们愿意 吗? 你可认为们很快乐了,这其中的苦处你是不明白的。饱汉哪知饿汉饥哦。“芳 儿不满的说。”哎呀,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别把我看的像个纨绔子 弟似的。我们承受的压力并不比你们小,我们的苦处难道你又懂吗?“李永平动气 了。 看到李永平生气了,芳儿也就打住了话头,低着头默默不语——虽然她也满脸 的不高兴,但是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向李永平宣泄她的不满。 “好了,我们也别争这些无聊的东西了。你带我去见你表姐吧。”李永平推了 推芳儿说。“嗯,好吧,反正你是我哥,我以后再找你算帐还来得及。”芳儿还是 有点生气。“好好,我以后一定让你算个饱。好了吗?真是小孩子,”“我是小孩 子啊,我才十六岁呢。”芳儿红着脸抬起头来看了李永平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眼 泪居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李永平一看急了,他最怕的就是看到人家哭,尤其是女 孩子。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很尴尬的摇摇芳儿的肩膀,芳儿低着头没有理他,他 又轻轻的拍拍芳儿的头说:“好妹妹你别生气了嘛,哥哥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芳 儿居然伏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任李永平怎么说她都没有要停 下来的意思,最后李永平干脆就任由她在怀里放声大哭了。 终于,芳儿哭停了下来,李永平很过意不去的说:“芳儿,真对不起。”芳儿 从李永平的怀里抬起可爱绝伦的脸蛋来,傻乎乎的说:“哥,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我想我爸妈了,还有我弟弟。”说着说着,芳儿的眼泪又要下来了。李永平赶紧叉 开话题,“芳儿,快带我去见你表姐啊,我好想见你这位神秘的表姐哦。”“噢, 我差点忘了我们是来找表姐的了。”芳儿这才擦干眼泪,“表姐看我这样一定以为 你欺负我,到时看有你好受的。”芳儿又撅起小嘴巴来,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真是小孩子。”李永平心想。 李永平就跟着芳儿满学校去找她表姐,急急忙忙的,连深圳大学长什么样都没 看清楚。只记得深圳大学大得好像没边没际,跟着芳儿从这座楼的这间房间转到那 座楼的那间房间,然后又颠来倒去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芳儿很无辜的说:“不可能 啊,以前她都在这几个地方看书的啊。”“是不是回去了?”李永平提醒她说。“ 不会吧?现在才几点啊。”芳儿说。 李永平抬起手臂,看着表说:“现在不过才……”芳儿一看表,顿时尖叫起来 :“啊!都快六点了!完了,都是你害的!要被老板骂了。”“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当然要快点了。”芳儿转身就跑。李永平拉住她说:“还想跑回去啊?叫车算了。” 芳儿本来不想叫车,但是想想时间来不及了,也就只好如此了。 急急忙忙的赶到饭店,还好,老板不在。芳儿赶紧就去忙她的去了。李永平就 坐在原来那张桌子旁看着她们忙。过了一会,芳儿走过来说:“哥,过几天我表姐 会来找我的,到时我再让你来见她。”“好啊,到时一定要记得叫我啊。”“那当 然了,很少有人这么想见我表姐,我表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好,那我等着了。” “嗯,那我去忙了。你先坐会,等下我再给你拿酒过来。”“好的,你去吧。” 回到屋里,李永平再也没心思写小说,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想 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永平也象隔壁那位兄弟一样6 点钟就起来了,在水房碰见他时, 他很惊奇的看着李永平,好像看到一个怪物似的。李永平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不明 就里的问他:“哥们,我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吗?”“哦,没有,没有。”那哥们这 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李永平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笑 了笑说:“没关系,给我点时间,我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听到李永平这么说,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两人就各自去洗脸。洗完脸,李永平走过去,向那位哥们说:“我叫李 永平,以后我们就是隔壁邻居了,还请哥们多多照顾哦。”那哥们赶紧擦干手,抓 住李永平的手使劲的摇,半晌才激动地说:“哪里,以后还请你多照顾我呢。”这 让李永平对他大生好感说:“呵呵,既然是哥们,以后就互相照顾了。”“那是那 是。”两人寒暄好一阵这才完事,然后两人就各自回屋,就在快进屋的时候,李永 平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哥们的名字,他赶紧转过头来问那哥们说:“哥们,我 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那哥们“哦”的一声说:“你看我糊涂的,他们都叫我小 刚,你叫我小刚就行了。”“哦,原来是刚哥。《轮回边界》的作者?久仰大名了!” “你别叫我刚哥,我听着别扭,很少听人这么叫我。你以后还是叫我小刚好了。” “好的,只要你喜欢。我随便怎么叫都行。今天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我们早见 面了,只不过以前我心高气傲,所以我们也就没,呵呵,真是惭愧。”小刚不好意 思的说。“ 没有啊,我没觉得啊。我那天还向你借了两只杯子呢。我们相处的挺不错的啊。 “” 那也是啊,反正以后我们也是朋友了,也不用计较那么多了。“”就是啊,以 后我还得多向你学习呢。“”学习不敢了,大家互相批评吧。不识庐山真面目。有 个情趣相投的朋友提醒缺点那是很难得的。“”是啊,以后就多靠刚哥多帮助了。 “”你再这样说,我可认为你没诚意跟我做朋友了。没必要学的象凡夫俗子一样假 惺惺的。“听了这话李永平还真不敢再说了。有这么直率的朋友是人生一大幸事, 李永平感到很庆幸。”好的,小刚,你叫我李永平,我叫你小刚。呵呵。“”这样 叫着多自然啊。“ 晚上李永平到小刚的屋里去找他说说话。小刚正坐在桌子旁边发呆。李永平叫 了声:“小刚?”小刚没有反应。李永平就又拿手推推他。小刚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李永平,你来了。”他站起来,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李永平也不知道他要找 什么。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好久没喝茶了。茶叶都找老半天。”原来他在 找茶叶。看着小刚给他倒水泡茶,李永平有点感动的说:“你也别忙乎了,我就过 来跟你讲讲话。”小刚一本正经的说:“那怎么行,虽说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但这 朋友礼还是不能少哦。”李永平也就由他去泡茶了。 李永平喝着小刚泡的热茶,小刚就坐在他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他。李永平说:“ 小刚,你也一个人住着么?“”是啊,就一个人住着。平时也就一个人躲在屋 子里写东西。“”我很喜欢看你的《轮回边界》,心理描写很细致。“”那已经是 我很久以前的东西了。“”是好几年了吧。要不是真知道你是小刚,我还真想不到 眼前的你就是《轮回边界》的作者。“”哎,以前写的时候也没想过会出版,后来 没想到大家还挺喜欢的。连我自己也未曾料到。“说这话的时候,小刚好像个听到 别人夸奖的孩子似的满脸害羞。 整个晚上,李永平和小刚谈得很投机,小刚的谈吐和文采让李永平想起了王亮。 不过比较起王亮来,小刚显得更加谦虚,而且这种谦虚跟别人虚伪的谦词又不 一样,这种谦虚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然表露。而且小刚性格更为单纯,一种让人不 忍欺骗的单纯。跟小刚聊天让人觉得特别轻松,他真诚的语调让你无法抗拒其魅力。 一说到文学,原本不善言谈的小刚立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历代各家各派的名家如 数家珍,从百家争鸣到万花齐放;从《荷马史诗》到菲利浦拉金;小刚侃侃而谈。 最后两人就说到了李永平最感兴趣的诗上面。李永平说:“在我内心深处,一 直想把我的长诗写成具有‘记念碑’性质的作品。这并非由于我个人对自身抱有什 么强烈的功利思想,与此恰恰相反,我一直对所谓的‘投稿’与‘发表’抱有一种 与世俗追命逐利观点水火不容的敌视和恐惧,这种近似病态的担惊受怕使我这么多 年以来一直尽力回避与抵抗着来自外界的各种色彩斑斓的诱惑。——而是基于这样 一种诗人面对的存在的现实与职责:我们的诗与民众都已经沉陷得太久,现在,对 于诗界而言,一切太需要真正站在高处的声音了。” 小刚点点头赞许说:“你说得很对,把‘记念碑’作为一种可能鞭策自己,也 正是因为于此之上,一切才有可能抵达高处才有可能成为高处的声音。一首真正的 诗最后只归属于它自身隐秘的世界,在那里,它自在呼吸走动,自身欢笑悲伤。过 多将某现在看来还属于外界存显的东西强附于诗的本真之中,于诗于我,都将是一 场无法弥补的灾难。” 李永平激动的握住小刚的手,好像突然之间发现了无价之宝似的。他强压住自 己激动的嗓音说:“今天,中国诗界‘白色声音’言说的现实是建立在两种可能的 基础之上:对现实生活的重新认识及于此认识中在唾弃虚假的‘政客政治’的同时 坚定而真实地使自身置于人本、人道的政治领域之中;自身的人本、人道言说成为 使艺术创作身份及形态成熟做最为现实与可靠的航标。这两种可能勾勒出当下‘诗 歌需要’在其得到最大满足的地域所依据的条件或实现条件的一些依据。这些条件 与可能,既是诗学的,也是人学的,既是语言的,也是灵性的,既是理想的,也是 生活的。” 小刚也显得分外激动,越说越激动,好像在谈论家国大事一般:“政治就是我 们的现实,就是一切作家的现实——生活与创作的现实。漠视这一点,与将‘政客 政治’重叠于艺术创作之上一样危险。‘政客政治’——文革是其典型代表。其显 现可能与”人本政治“是我们当下诗人们急需重新认识辨别的两类世界。从后者出 发,我个人认为,今天,我们面对的应是在一个更为理性与宽容范畴中的切入。从 真正的人本政治的角度来审视历史与创作历史,这是中国诗歌走向成熟化的诸种条 件及可能中属于特殊范畴的基本元素。在许多作家那里,真正政治的本质已经受到 歪曲,人本政治与艺术的关系受到他们深刻而病态的敌视。这一完全歧误的意识使 他们的作品远远离开了艺术最渴求的那些深厚的语言、营养和声音,离开了能使他 们真正发芽的土壤和世界。这种游离状况至今仍在诗界弥漫与广布。” “说的太有道理了,比我想的更为透彻。”李永平忍不住赞不绝口,“不过让 人感到可喜的是,少数理智与现实的诗人,也可以叫做是诗界的评论者已经认识到 并强烈自责于自身的这一迷误,他们正在从思想、意识及创作中走出漂渺的象牙之 塔、玻璃书斋,他们正在把自身的现实写作与写作的现实结合起来,他们正在把自 身长成一棵真正扎根于真实之中的树木。” 小刚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接着说:“另一方面,人本的政治是从未离开真实 与实际而被虚幻的理论大家写进僵硬的教材、论著和文件的存在。作为一名当下的 诗人,我们必须真实的表达这种真实,自然的表达这种实际。真理总是简单的,我 们追求的东西如果在我们的眼前变来愈来愈朦胧、变得更为陌生,岁月将证实我们 道路的错误。‘现代诗歌的个性不是来自诗人的思想和态度,来自他的声音;来自 他声音的韵律。’换言之,我们笔下的言说就是我们思想最为可靠的导航,而韵律、 节奏、意象这些看似归纳于单纯技巧范畴的手法,都是最为真切代表我们灵魂深处 的可能。只有我们将眼下认为专属于艺术形式的那些技巧,完全溶进我们生活的历 程与现时之中,我们才可能说自己真正开始面对历史在进行写作。” “现在,任何一位写诗的人,仿佛都可以成为一位评论家。在众多的‘对活’ 与‘研讨’的背后,事实的真相是:关于目前中国诗界的状况,还没有一种或是几 种比较恰当的评论手段与方法能全面而客观的掌握当下诗界的动态,有许多领域及 相关构成还没有引起充分注意,甚至少有评论涉足,没有谁能从当下现存的分析中 较为可靠清醒阐释出汉语诗歌在下一个世纪所切入的领地及在此领地实现的辉煌与 苦难。这一方面是说明当前的诗界仍处在一个深刻变化的纷阶段之中,另一方面它 告诉我们广大诗人,关于评论,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还远远不够,我们中的绝大多 数诗人还不具备一种真正成熟的符合诗本质范畴的界想,他们中许多人甚至还不具 有达到这种范畴的能力与个人修养,毫不客气地说:许多被认可为‘诗人’的人, 他们还根本算不上是一位真正的诗人”李永平也越说越起劲,“关于我们目前身处 的时代与生存的境况,每一位存在的人都在认识的界面上有着或深或浅的不满与期 望,几乎可以共同的是,在现在:一个徘徊的流浪汉与一名忧伤的诗人;一个拾垃 圾为生的文盲与一位满腹经论的教授,他们都认同我们今天的时代是一个在物欲中 堕落的时代,物质无所不在的万能功能所带来的深刻享乐感,把我们彻头彻尾变成 物的奴隶、异化的商品狂、焦虑的变态者,变成无所事事的废物、答非所问的文字 游戏者。就在前不久的某份报纸上,一位诗人还激昂表达了上述观点:‘20世纪 对于全世界从事写作的人,是一个必须用全部的生命才能承受和对话的世纪。苦难 的彻底性,生存状况改造的速度和广阔感,话语方式不断革命和解构带来的困惑, 以及个人命运如此巨大的悬空和无法把握,加之我们民族的特殊命运和文化历史的 嬗变,注定中国作家成为人类文学群体中的最一孤独者和坚韧者。’” “是啊,中国诗歌的现代化是每一位中国诗人内心最为关切的课题。因为,这 从根本的意义上讲,意味着诗人与他们身处时代的现代性。在这种现代化的进程中, ‘民族性’是一个谁也无法超越的尖锐问题,我们生活在特定的文化氛围之中,在 用一种特定的语言言语着身处的特定的世界,这种神奇的偶然性毫无知觉地被包裹 于”民族性“的必然之中,任何意义上的‘先锋’与‘实验’都必须认识到此:在 我们这样一个尊崇传统的国度中,在这样一种沉厚文化背景及沉淀之下,诗歌的今 天不可能不面对自己漫长的过去,在未来的文本范畴与现时写作中它不可能不时刻 体现自己作为东方诗歌的与往昔古典主义一脉相承的内涵与诗化精神。”小刚也兴 未犹尽:“成熟的中国现代诗歌必然与自我的‘民族性’有着一体的流通性,而中 国诗歌的‘民族性’的新生必须建构在它崭新的现代性之上。对于整体性的中国诗 人与诗歌而言,今天我们的一切并不成熟,也不强大。清醒认识到这一点,可以使 我们更好面对那些打着‘诗歌’旗号在诗界漂浮着的与诗之本在并无关联的事物。 这些事物以皇堂的官僚面目出现在公开的报刊之中,用‘大奖’、‘桂冠诗人 ’、‘诗歌晚会’等功利的虚名掩盖自身物欲贪婪的手爪;这些事物以商品的金钱 万能法则出现在协会组织之中,它们的存在使‘货币万能’成为当下诗歌语法生存 的第一条写作原则。正是这些东西沾污了诗,正是这些东西沾污了诗人,正是这些 东西沾污了诗界。“ “嗯,对于今天许多中国诗人而言,学会在新条件下如何做人和生活,比他们 学会写诗更为重要。一个人性低劣修养粗俗的人,我不相信他能倾听到纯洁的神性, 我不相信他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李永平接过话来继续说,“即使我们现在身 处虚幻之中,虚幻对于我们也是漫长的。只有用同样漫长的时光与写作,我们才能 最终战胜虚幻,就象我们在用这一切去战胜苦难和生命的空洞一样。诗的过程,就 是‘去伪存真’的过程,就是本真与‘诗在’渐渐去蔽的过程,就是诗的形态与人 性走向圆全的过程,就是生命战胜的过程。” …… 两人不知道累似的谈论着诗歌,一直到屋子里突然一黑。“呦,停电了。”小 刚站起身来,“我去找根蜡烛来,我们接着谈。”“小刚,你别去找蜡烛了,到我 屋里去吧,前几天芳儿刚给我买了盏应急灯。我那正好还有酒有花生米。”“不过 我酒量可不行哦。”“没事,酒量小少喝点就是了。”“行,今晚上我就陪你喝个 痛快。” 秉烛夜谈,把酒对月,当拿日月话乾坤。笑谈古今,却把历史当儿戏。抵足而 眠,只恨相见时为晚。两个满怀激情兴趣相投的好友,在文学的海洋尽情遨游,无 顾疲累。 从那天晚上开始,李永平和小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以后每次去芳儿那喝 酒李永平总是与小刚同行。不过每次都是话多酒少,两人总是有谈不完的话题。有 时芳儿就坐在旁边听他们俩讲话,一次她说:“有时看你们俩根本不像是可以谈到 一块的,但是你们内心却有这么多相似之处,真是很想不到。”小刚说:“都热爱 文学,刚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我们谈一辈子了。”李永平也说:“是啊,文学永远有 谈不完的话题。” 李永平和小刚的小说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小刚正在写一个关于人性的长篇, 以自身体验为小说切入点。力图反映深圳都市生活的喧扰纷乱。而李永平那个小说 也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所以这段时间小刚和李永平都开始闭关写作,虽然只是几步 之遥,但两人也是很久没有在一起谈天论地了。 这一天,李永平正在屋子里写小说,突然芳儿推门进来说:“哥,你不是说想 见我表姐吗?她今天来了。”“哦?”李永平搁下笔,“真的么?”“谁有心思骗 你啊?”芳儿说,“本来我想直接带她来你这儿的,不过后来我想怕你屋子里乱糟 糟的,表姐见了不高兴,而且你也不好意思。” 李永平环视了小屋一眼,自己也觉得的确乱糟糟的,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掌, 嘿嘿的笑,“嘿嘿,还亏你想的周到。不过我还真没想过要收拾一下屋子。”“反 正是你自己住这里面,再怎么样也没人管。”“是啊,不说这些了,你带我去见你 表姐吧。”“嗯,对了,我表姐的同学也来了。”“哦,这最好不过了。” 两人走出屋门,李永平随手带上房门。李永平问芳儿:“芳儿,你表姐长什么 样啊?”芳儿笑着说:“你呆会自己不会看吗?”“先问问你嘛,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一见到美女就会发呆。待会要是我发呆你可得提醒我啊。”芳儿装出一副不屑的 模样说:“嗬!不知道羞。”“反正你不会笑我,我说的可是实话。”“好了,好 了,别说啦,快走吧,表姐都等急了。” 到饭店的时候,李永平看到自己经常坐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对面 坐着正说着话。李永平猜想那就是芳儿她表姐和她同学了。 芳儿走到桌子前跟那女的说了几句,然后她招手让李永平过去。李永平就走过 去,芳儿说:“哥,这就是我表姐。”芳儿她表姐站起来说:“你好,我听芳儿说 起你好几次了。早就想来见见你了,只是事忙,一直没空。”她大方的伸出手来跟 李永平握手。李永平也说:“芳儿也经常向我说起你这位表姐的好处。你不知道她 有多崇拜你,让我跟着也不得不服气哦。”不管是谁听到有人夸她总会或多或少的 高兴,芳儿她表姐笑容灿烂的说:“我那有你说的那么好啊?你真太会说话了,我 想不骄傲也作不到啊。”“没有啊,你问芳儿,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李永平一本 正经的说。初次见免总免不了客套几句,除了小刚那种豁达之人。 芳儿她表姐长的挺漂亮,芳儿跟她长的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芳儿显得清秀,而 她表姐显得清雅。不过,李永平并没有象他说的那样看的发呆了。芳儿她表姐接着 介绍了自己说:“我叫刘靓,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然后她指着刚才坐在 她对面的同学说:“这是我同学——陈小刚。”“陈小刚?”李永平这才注意看那 个男生,他想起来那天在这饭店碰到的那位哥们好像也叫陈小刚。“平哥,我早就 认出你来了,只不过我看你们说的正欢就不好打扰你们。”陈小刚笑呵呵的看着他 说。“还真是你啊,这世界可还真小啊。”李永平也笑呵呵的说。 “哦,我记起来了,那天小刚哥哥到我这,刚好,刚好哥也在这喝酒,你们是 那天认识的吗?”芳儿问。陈小刚说:“是啊,就是那天,想不到今天又在这见到 平哥。”“看来我跟小刚这名字有缘,我杂志社有位朋友也叫小刚。”李永平显得 非常高兴。“就是那位写了《轮回边界》的作家?”陈小刚激动地问。李永平点头。 刘靓接过话头说:“本来我还想介绍你们做个好朋友,没想到你们却早我一步 称兄道弟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哦。”李永平说:“大家彼此有缘,不过还是要感 谢芳儿哦。”“感谢我干嘛?我又不是老天。”大家都被芳儿这句话给逗乐了。 快走的时候,陈小刚说要去见见与他同名的那位作家小刚。李永平就带他们去 了。小刚的屋门是虚掩着的,李永平推开门,让他们进去。 小刚正伏在桌子上瞌睡。李永平想去推醒他,刘靓说:“我们等等吧,我知道 你们能睡个觉很不容易。”她自然而然的将李永平和小刚说在了一块。 等了好久,还没见小刚醒过来,李永平不好意思让他们再等,可是刘靓执意不 肯让李永平去叫醒小刚,李永平也就只好作罢。陈小刚说:“我们下次有机会再来 吧。”李永平说:“其实没关系的,我了解小刚,知道你们来找他他会很高兴的。 再说如果我不叫醒他呆会他还会怪我呢。“于是他也不管刘靓反对,上去推了 推小刚,小刚没反应,他再推推他,小刚慢慢的抬起头来侧反过脸来,睡眼半睁半 闭的眯着看着李永平,半晌回过神来说:”李永平,是你啊,刚才不知怎么就给睡 着了。“然后他看到屋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芳儿他认识,”芳儿,你也在这,这 几位是?“”这是我表姐和她同学啊。“芳儿说。李永平指着陈小刚说:”小刚, 我介绍小刚给你认识。“”小刚?“小刚有点不解,”这位朋友也叫小刚么?“陈 小刚走上前去跟小刚握手,”久仰大名,只是我这小刚跟你比起来实在是惭愧啊。 “小刚赶紧说:”快别这么说,都是虚的,我只不过有满腔热情罢了。“陈小刚说 :”你那部长篇《轮回边界》真的很让我震撼。“小刚有点感动的说:”真要是这 样我就再欣慰不过了。我们写东西的最盼的就是读者的认同了。“陈小刚从随身带 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正是《轮回边界》。他象位至诚的基督徒手捧《圣经》般拿 着《轮回边界》接着说:”我好多同学都非常喜欢这本书,它教会了我们很多做人 的道理。“小刚更觉激动了。陈小刚接着说:”不过,你外表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哦。“听小刚这么说,小刚李永平相视会心而笑。 呆了一会,看着天色不早了,刘靓和陈小刚就准备走了。李永平就送他们出了 杂志社。 回头的时候李永平在门口碰见了阿四,“四哥,吃过饭了么?”李永平向阿四 打招呼。“吃了,刚在家吃了。对了,李永平,你嫂子要我跟你说,中秋节的时候 到我家去过节。你一个人在深圳,这中秋节一年一度的也不能马虎的过了。”“呦, 中秋节是快到了,只是麻烦你和嫂子了。”“快别说麻烦了,都是自家兄弟。”阿 四拍拍李永平的肩膀,说:“到中秋节那天我再来叫你,你可别自己先提前过了。” “ 好的,代我谢谢嫂子了。“想起家人,李永平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永平正要上楼去的时候,阿四突然又叫住他,“等等,李永平,我那还有你 的几封信,象是你朋友们写过来的。” 李永平就跟着阿四去拿信。阿四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来,说:“都赶在同一天 来了。”李永平接过来一看信封,一封署的“刘缄”,一封署的“文缄”,一封署 的“张缄”.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最后看的那信封上分明写着:“李父代寄”. 李 泽写的?! 回到屋里,李永平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他首先看的是李泽写来的信: “永平, 见信如面!咱哥俩两年多没见了。平日里时常会忆起我们以前一起度过的日子。 日子虽然不多,但却让我至生难忘。 你的事祝莉都跟我说了,我很替你惋惜。我知道你很喜欢文学,理应去追求自 己的人生之梦。但我只是希望你把一切再想清楚了,别走太多的弯路。 那年我从学校里开之后就来到了这,一个人孤零零在外头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不过我也走过来了。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祝莉到这后,我们居然在同一所大学。留学生聚会的时 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就是祝莉。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还有你和她之 间的事。从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我看得出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珍 惜她的一片真情。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个两年的约定,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能让她失 望——不管你选择走怎样的路——这跟你们能否在一块毫无关系。 这几年来,我对祝莉的爱有增无减,但既然她不喜欢我,我也只好作罢。强扭 的瓜不甜,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爱一个人就希望她 有个好的归宿,希望她今生幸福。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她是那个能 感受到你给予的幸福的人,因为你们是相爱的一对。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给彼 此一个好的结局?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躺在病床上害怕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所有的人都对 我隐瞒病情。就在前几天我还活蹦乱跳的打篮球,而现在我却被病魔折磨的全身乏 力只能躺在病床上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去掌握。未来总是难料,所以我们应该珍 惜现有的每分每秒。 …… 刘琦的信里写道: \"…… 永平,我真想不到你会不跟我打声招呼就离家出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始 终记得你替我挨的那些刀子、棍子。 ……在文学上,我不如你和王亮那么有天赋,虽说我也很喜欢文学,但有时我 也无法去体会你和王亮的感受,所以除了祝福你成功祝福你实现自己的目标,作为 好朋友我别无选择。 我相信你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因为你从来不是一个冲 动和糊涂的人。不管将你走什么样的道路,也不管你将来成就如何,在我心目中, 你始终是那个和我一起嗑瓜子天南地北瞎侃的李永平,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 …… 张虎在信里这么说: “……在我心目中,李永平始终是一个坚强的男生,一个不管什么打击都不能 击垮的坚强的男生。也许你现在觉得很不公平,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走出这一片阴 影。在我几个兄弟之中,数我的文笔最差,所以我也讲不出什么好的话语来安慰你 来鼓励你,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我这颗真诚的心。 …… 文蕊说: \"…… 我们是半路出家成为好朋友的,虽然我跟你们几个在性格上有很大差异,但这 并不影响我们成为好朋友。以前我总认为你是个傲慢的人,但是自从和你深交之后, 我才发现原来你有很多优点。诗、棋,是我们公认的,除此之外,你有恒心,能吃 苦,对朋友也很随和,跟你的外表完全两样。但作为好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你有时办事很冲动,跟王亮一样,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也许这正是你们诗人的特点, 我不懂,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能够注意一点,也许你会活得更轻松点。 我很希望你能够回来再读书,我知道你已经下了决心,而且连祝莉也说不动你, 更别说我你了。不过我还是认为我有责任对你说出我自己的看法。你写小说,写诗 歌,这些都是好的。但我觉得这跟读大学一点都不相冲突。而且我觉得读大学只会 对你有益而无害,我相信你在大学一定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它也一定可以令 你的人生之路更为丰富多彩。而且不仅为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和许许多多一直关心 和关注你的人…… 话不多说了,希望你能够好好再想想。…… 看完四位好友的来信,李永平的心里沉重极了,他呆呆的坐在窗前,思绪飞转。 想起和几位好友的过去,竟有种往事不堪回首之沧桑感,按理说,这种感觉不 会如此早的降临到他的头上,可是它却如此实在的出现了,不容他忽视。尤其是李 泽,可以说,他是这一连串故事的始作俑者。没有他,也许李永平、祝莉之间不会 发生那么多事,这一切也都会有另外的境地。可是这一切都也无可回复的进行到了 如今。 李永平心里犹豫着,“我是不是现在要回去?”然而在他迁移始终,又有另外 一种力量在阻止他去想这件事,要他一心一意的去写小说。 然后,他给朋友们一一去了回信,另外他还写信给李泽他爸向他打听李泽的病 情。办完这一切事情之后,李永平又回复到原来的日子。 如果说这些信对李永平有什么影响的话,就是让重新去认识现在所过的日子, 知道了朋友们对他的选择的看法。也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犹豫,但这一切都不足以就 此改变他的决定。 星期天下午,刘靓拿着一篇散文来找李永平,说是让李永平修改一下,李永平 受宠若惊,因为虽说他现在呆在杂志社,但是他却从没觉得自己是个专练笔杆子的。 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没什么重份量的作品发表,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拿来了, 盛情难却。半带着点虚荣,李永平接受了这桩差事。 刘靓看到李永平摆在桌子正中央祝莉的相片,问李永平说:“你女朋友?”李 永平点点头。刘靓拿起相框,仔细打量着祝莉的相片,好一会才说:“好漂亮、好 可爱的女孩子,好有灵气的一双眼睛。”李永平听了很高兴的说:“是啊,她最吸 引我的就是眼睛,只要一看到她的眼睛,不管当时我心里有多烦躁,我马上能觉得 舒坦起来。它能让我狂乱的心平静下来。像春天的湖面,只有小小的涟漪。”刘靓 就说:“那你真幸福,遇到这么好的一位姑娘。”李永平说:“这是我今生最引以 为豪的地方。” 刘靓走后,李永平开始看她的那篇散文。刘靓的这篇散文写的是她自己的经历, 在字里行间,李永平有时能听得见几声苦笑,但是丝毫没有时下流行的那种“自行 忧郁”. 在文学技巧上,刘靓明显不够,不像有些大师,打着文化的旗帜,说是要 振兴中华文化,却老在一旁不知羞耻的翻译历史,或玩着文字游戏,或给自己带个 高帽子。其实心里虚得不得了。刘靓文中自然流畅的情感深深感染、打动着李永平。 从文章中,李永平看到一颗苦难中奋斗不止,永不言败的心。在文中,有一句 话,李永平始终记得清清楚楚“如果风雨夹杂霹雳,它也只能割破我的皮肉,血流 出来不仅染红我的脚印,还将照亮我的前路。” 看完这篇散文之后,李永平觉得自己的人格是多么的低下,觉得自己以前的行 动是多么的自私,从来没有考虑到周围所有关心爱护自己的亲人和好友的感受。 李永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修改这篇文章,于是他拜托阿四帮忙修改。阿四看完 后,也觉得很感动,他说:“好久没看到这么清新的散文了,一片纯绿色的散文。 不像现在有些所谓大师写的散文,要不大紫,要不大红,要不灯红酒绿的。现 在我看到的只有不屈和奋斗…… 从阿四的房里出来,李永平觉得无比的兴奋,比知道自己的文章发表还兴奋。 他径直跑到芳儿那,等不及芳儿问,他大声地说:“芳儿,好消息,我有好消 息告诉你!”芳儿莫名其妙的问:“哥,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李永平说:“ 天大的好事。”然后他故意将话顿住。芳儿看到他突然停下来不说就忍不住催促说 :“ 哥,什么事嘛,你快点说啊。“看到芳儿着急的样子,李永平更不愿马上说出 来了,他笑嘻嘻的说:”呵呵,你越急我就越不告诉你,我让你猜去。“芳儿跺着 脚说:”你快点说啊,再不说我可生气了。“李永平就说:”好好,我说,我还真 怕你生气。“他鬼神鬼气地说,”你表姐的文章发表了,就在我们杂志社的刊物。 “”啊!“芳儿高兴得跳起来,”真的?真的么?“”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会 骗你不成?“李永平说,”快去告诉你表姐啊,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对,告诉 表姐去。“她转身跑到饭店柜台边对姐妹们说了句,然后又跑过来对李永平说:” 哥,你陪我一起去吧。“”好,我们要让你表姐请客的。“”你就想着吃。“ 李永平和芳儿去的时候,刘靓正在工厂里上班。芳儿和职工宿舍的门卫熟络了, 门卫就让他们进宿舍去等。 芳儿领着李永平到刘靓的宿舍。刘靓的宿舍住着10位姑娘,屋子不大,也就二 十几平方米。五张高低双层的铁床差不多占满了整个屋子,余下的空间就是对面床 之间的过道,还得摆上必需的两张小桌子和几根小板凳,自然是不够用的,不过大 家是可以坐在床上的。天花板上吊着两盏已经有点发黑的电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小屋子里所有的小东西都被恭恭敬敬的摆在床底下,空间也还是不够的,于是 所有的箱子只能高高的码在屋子角落里。每当底层箱子的主人要开箱子的时候,她 就必须将上面的箱子搬下来,完事后,又得费大力气把他们在码起来。而且底层的 箱子也要定期轮换以防箱盖被压塌变形了。床上的被子是各人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也就显得色彩缤纷——这是一家制衣厂,姑娘们就将五颜六色没用的碎布补在被子 上。 而桌子上的小酒瓶里则插着几朵好看的鲜花,不知道是哪位有心的姑娘在宿舍 后面的山坡上采摘的。 由于收拾得干净,屋子看上去虽然有点窄,但也不让人觉得闷气。把窗帘拉开, 几缕阳光顺势溜进来附在桌上的鲜花瓣儿上,更给小屋子增添了几分姿色。 李永平和芳儿坐在小凳子上等刘靓下班。“表姐她们在忙季每天要工作14个小 时,有时还加班。”芳儿说,“很累的。”“14个小时?”李永平有点不敢相信, “ 法定工作时间是8 小时啊。“”什么法定工作时间啊。老板才不管那么多呢。 “芳儿说:”再说,多干可以多拿点钱。谁出来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的。“停了一 会她接着说:”所以虽然很累,但大家却希望每天晚上都有班加,这样就可以多赚 点钱。“ 李永平不敢想象刘靓是怎样挤出时间来看书写文章的。一直等到刘靓下班回到 宿舍,李永平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跟刘靓她们会这么不一样? 刘靓和工友们一起走进屋子的时候,显得有点疲劳,不像那天见面时的那样神 采飞扬。外面穿着的青蓝色工作服上缀着丝丝点点的布绒,发梢的斑斑点点的布屑 使得她们的头发显得有点蓬松。看到芳儿和李永平,刘靓轻声的叫他们坐。然后她 出去洗脸。 刘靓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幅模样,她笑着问芳儿:“你们俩今天怎么都有 空来我这了?”“表姐,我们可是给你报喜来了。”芳儿拉着刘靓的手高兴地说。 “ 报喜?“”是啊。“芳儿说,”哥,你快告诉表姐啊。“ 刘靓就问李永平:“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有什么事就快告诉我啊。”“你给 我看的那篇文章发表了。”李永平说。“真的?”刘靓感到很意外,“我只不过想 让你帮我看看,没想到……嘿嘿,你一定改了不少吧。”“没有,编辑说你写得很 好,还说有机会一定要我带你去见见他呢。”“真的么?那太好了。没想到我的文 章也可以变成铅字了。”刘靓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只是喜 欢写作,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文章也能发表。”听刘靓这么说,李永平就说:“你的 散文真的写得很好,我觉得我的散文也比不及你。”刘靓就当李永平在谦虚,就说 :“我是不能跟你们比的了,能有篇散文发表我已经很满足了。”李永平就说:“ 你有很深的文学天赋,尤其你有比我丰富的人生经历,你理应相信自己。” 刘靓知道李永平在鼓励自己就感激李永平说:“我首先还是要感谢你哦。要不 是遇见你,我就是写了再多的东西,我也没有勇气拿给别人看,而且你酒后的狂妄 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李永平不好意思地说:“我喝酒之后是不是爱说大话?是 不是老爱说自己是大诗人?”说到这,芳儿插进来说:“是啊,还老爱骂人。还说 这是愤世嫉俗。嘿嘿。”李永平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只是有时 我的朋友们会告诉我。”芳儿接着说:“不过你喝酒之后的更好说话。所以我更喜 欢你喝得半醉的时候。”“好了,今天是刘靓的喜庆日子,你们干吗老谈我呢?应 该多谈刘靓啊。”李永平想岔开话题。刘靓就说:“今天下午我们也没什么事,我 请你们去吃火锅。”芳儿就欢天喜地地说:“好啊,表姐请客我们就不客气了。” 然后三人就高高兴兴地去吃火锅。自然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