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童是李永平所有不在身边的朋友中跟李永平联系最紧密的一位,只要有什么 事,不管是开心还是悲伤,李童都会给李永平发来电子邮件,或是打电话来跟李永 平一起分享。所以开学后,李永平虽然在身边不再有朋友,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孤 独,学累的时候,每次上网,李童必定在网上,一定海阔天空的陪李永平聊。李永 平一点也不迷恋上网,但是他却觉得能够让自己和李童联系得如此紧密的东西的确 是个不错的家伙。 一次李永平跟李童聊完回来,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李永平有点放纵自己,不 顾李童老是要他回去的烦人催促,一直坚持到了快到凌晨1 点的时候才回去。他摸 着黑,好不容易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困得要死,倒在床上就想睡了。这时却有人很 不识趣的来敲他的房门。李永平烦得要死,大声地说:“谁啊?都什么时候了?” 外面没人答应。实在懒得动,李永平缩进被窝里就希望快点睡下去。没想到,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没办法,李永平爬起来,冻得哆嗦嗦的打开了门,门外黑咕哝 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李永平探出头来说:“谁啊?哪去了?”一个黑影也是冻得 哆嗦的应道:“你别说话,我现在不能回家,我想进来坐坐,外面冷得难受。”是 个女孩的声音。然后还没等李永平说是行还是不行,那女孩已闪身进了屋。 “好冷啊,都快4 月了还这么冷。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不明身份的女 孩进门就点上了一根香烟。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你这儿倒是很清静。我就 借住一晚上了。”“那我住哪儿?”“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有关系么?”“这可是 我住的房子。”“不是说过跟你借的了吗?何况我也没说要不让你住。”“那倒是 你的一样了。” 那女孩不再跟李永平说话,独自一个人坐在那抽烟。没办法,李永平也不去管 她了。重又钻进被窝里。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快点进入梦乡。不过想到屋子里还 坐着一个陌生女孩,李永平怎么努力也没法入睡。于是他又坐起来说:“我可是对 你一点都不知道啊,你就这么坐在我的屋里?”那女孩说:“我不是说了我只是来 这避避吗?”李永平一时也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过了一会,那女孩说:“待会可能 会有人来我们家大闹。”“你是房东的女儿?你是王玉?”李永平反应过来。“你 得罪什么人了?”“没什么,感情上的事。不说也罢,说了你们这些正经人也不会 懂。”“正经人?”李永平觉得房东的女儿这话说得特别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 是正经人了?”“不是正经人你不会让我呆在这屋里了。”“那可不能这么说,我 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可怜。”“就你这一句话就知道你是正经人了。”李永平 听得很是高兴说:“你这话说得还真是很有意思。”那女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有意思,待会你会觉得更有意思了。”“你看起来好像挺不爽的。”“都说了是 感情上的问题了。”“你?真的是么?”“什么真的假的?你的问题好奇怪。别问 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李永平也就不问了,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再去管王玉。心里想,你才不管你呢, 我明天还得早起上课。可是还没等他睡下,就听到“磅”的一声,然后是“哐”的 一声。王玉说:“来了。还真凶。只是门遭了罪。”非常平静。 李永平知道今晚上是没法再睡下去了。于是干脆起身穿好衣服。接着他听见一 楼有个女的声音:“婊子婆,勾人老公的婊子婆。你快出来,你有胆子勾人家老公, 就没胆子出来认?…… 然后李永平又听见棒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像是 杯子掉在地上的尖锐声音。王玉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吸着烟,火光一闪一闪的,不过 明显的,李永平可以感觉到那拿住这火光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轻轻的说:“不要 下去看看?”王玉没有说话,好一会才说:“你帮我下去看看吧。”“我?我怎么 去啊?”这时候,下面的脚步声开始一步步往上移。“磅磅……”很夸张的声音, 李永平有点紧张,他意识到自己今晚上非被拖下水不可了,而对于这种事,呵呵, 真不知道该怎办。 “你别出声啊。”李永平小声的对王玉说,“我帮你出去看看。”李永平打开 门。然后他马上意识到错了,因为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一悍妇正手握一根手 腕粗的棍子。外面也不是很亮,李永平看不清那妇人的脸,但是从模模糊糊的身躯 轮廓上,李永平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威慑力。“捅马蜂窝了。”他心里想, “我怎么会笨的打开门呢?”“王玉那婊子在哪?”那妇人肯定不知道这房子是出 租的,“婊子,你干出来,我把你的**给揭了,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去勾人家男人!” 她一句一个“婊子”,王玉再也忍不住了。她腾地站起来,一把拉亮电灯,冲 到那悍妇的面前,手指戳到了人家的鼻梁骨上,细眉倒竖,鼻孔里喷火般,厉声地 说:“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老公想跟我睡,那关我什么事?你有本事是吧?” 她狠狠的推了一把那妇人,“回去把你男人的那东西割下来往你狗嘴里塞好了!怕 人偷是吧!” 那剽悍妇人一时没注意,被王玉推了个仰八叉。租住的学生们这时都打开了门, 从门内探出了半颗头来往外看。那妇人恼羞不堪,王八翻身似的爬起来,棍子顺手 就往王玉身上乱砸。第一棍子打在了王玉的后腰上,王玉痛得弓下了腰,接着第二 棍子又砸在了她的屁股上,痛得她尖声大叫,再也站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那妇人这才停下手来,叉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王玉说:“哼,刚才不是还蛮 骚包的嘛!怎么?怕了!”她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想抢我男人!看我不打死你这 小骚货。”王玉两手撑在地板上,身子半趴在地上,头发垂下来整个的盖住了她的 脸。她静静的伏在那,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举动。可是那妇人却没有要就算了的 迹象。她仍旧双腿叉开两手叉腰的站在那,尖声大叫:“你这个骚货,现在怕了老 娘了!”她得意洋洋的扭扭她肥硕的大屁股,晃悠着她那颗猪头一样滚圆的大头怪 声怪气地说:“装死啊,跟老娘我装死?”她拿脚踢踢王玉的大腿,见王玉没反应, 接着说:“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跟别人的男人勾三搭四的。” 这时,王玉突然站起来,冲过去抱住那妇人,疯子一般将她摔倒在地。然后她扑过 去将整个身子压在那女人的身上,双手抱住那女人的头,哭喊着说:“你别说了! 我求你别说了!“可是一点用也没有,那女人非常轻易的摆脱了她,爬起来, 指着无奈的趴在地上的王玉说:”想跟我拼命?你还嫩了点,你除了会勾引男人还 会干什么?“ 这时,王玉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猛然从地上狂怒般的站起来楸着那女人的头 发,咬牙切齿的说:“你再说我杀了你!”那女人痛得尖声大叫,同时手上也一点 没慢下来,扔下了手上的棒子,也是一把抓住王玉的头发,脸上的肌肉全拧到了一 块。于是这两个发了疯的女人就这样楸着对方的头发,头紧紧的靠在一块,谁也不 愿先放手,屁股向外拱着象两只斗牛一般互不相让。小屋子很小,他们俩这样相持 着就没再剩下多少空间了,所以当那妇人用力地将王玉推过去的时候,王玉碰到了 李永平放在桌子上的热水瓶。于是热水瓶“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好,水瓶破 碎溅出来的热水一股脑的泼在了王玉的脚背上。王玉条件反射的放开了楸着对方头 发的双手去拍自己的鞋背。这样让对方逮到了机会,顺势一脚踢在了王玉的小腹上, 王玉就一下子痛得翻滚在地上了,“哎吆哎吆”的叫个不停。看到王玉这副样子, 李永平心想,“这下战争总该完了吧。”可是他没想到,那妇人却还没有罢手,他 仍然刻薄的对着王玉骂道:“这是给你的教训。你这贱种,跟你老娘一样的贱,迟 早跟你家老贱种一样拿出去卖。” 她往后的话越说越难听,李永平越听越觉得恶心,他指着那野蛮妇人说:“你 要骂给我出去骂,这是我的房间。”那妇人转过头来,木然的看着他,又转过去看 看趴在地上的王玉,不屑的说:“哼,什么东西。”她指着王玉问李永平:“他怎 么会在你的房间?”听到她这么问,李永平心里厌恶极了,冲着她喊道:“这又跟 你有什么关系了?难怪你男人不要你,换我早把你给宰了。”话一出口,李永平心 里就后悔了,他知道这妇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妇人听了他 的话就好像遭了电击一样,整个人就像傻了一般,目光呆痴的瞪着地上的王玉,然 后发了疯似的大声的哭叫:“哈哈哈……我没有你漂亮!是的,我老公不要我,可 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然后她又捡起地上的棒子,死命的往门上砸,然后腿往门 上也使劲的踢。这样那门很快就受不住了,在“哐哐”声中开始破裂,最后当那妇 人发泄累了,蹲在地上痛哭流泪的时候,门已不再是门,整个的面目全非。从门的 主体上脱离开的还有点形状的门板们静静的躺在地上,哭丧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 屋里这三个无奈的人们。 到这地步,李永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折腾了这大半天,天已经微亮了, 窗子外面已经现出了麻沙沙的白来,这时王玉对那妇人说:“你快走吧,待会我妈 就回来了。”那妇人没有说话,可能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王玉接着说:“我知 道你恨我。”“我恨不得杀了你。”那妇人失控似的大叫一声,然后又没声了。 这种情况下,没声了反而更让人感到恐怖,李永平害怕在短暂的死寂后会有更 大的暴风雨来临。“但愿就此作罢了,至少不要再在我的屋子里了。”他在心里默 默的祈祷。 “嘀嘀嗒嗒”李永平被吓了一跳,什么声音?他神经质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找 到底哪里发出了声音。找了半天,他才想起来是自己的闹钟响了。这下把他气得半 死,拿起放在床边的闹钟一把就摔在了地上。那质量不太好的闹钟只好委屈的裂成 了八块。裂开归裂开了,仍然旋悠悠的在地板上打转,好像非得要李永平为他的不 公行为道歉才肯停下似的。 李永平的举动让那妇人和王玉都大吃一惊,张大了嘴看着他。好一会,王玉再 次对那妇人说:“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我妈就要回来。”那妇人或许也累了,就 说:“你再敢……”王玉赶紧说:“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那妇人这才说:“我 今天就放过你了。”李永平看着那破碎的门说:“那这屋里的东西怎么办?”那妇 人大叫一声:“你说呢?!”王玉赶紧说:“你放心,这是在我家,肯定不会要你 赔。” 李永平觉得也够烦了,懒得再跟她们说,天都亮了,赶紧上早自习去,虽然教 室里也是乱杂杂的,但至少比这儿强多了。于是他也不管这一切了,逃荒一般的逃 离了小屋。当然,他想管也管不了,他现在根本不能确定,这两个疯子般的女人会 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快离开。 教室里照常大乱,根本没一点高考前复习的气氛,想起以前在高中的那些安静 的日子,李永平觉得就像是在梦中一样的遥远。班主任也来教师看看,但他绝对只 是看看而已,决不做多余的事。不过李永平相信,就算他说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愿意 听,所以李永平有时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这样不喜欢学习,何必再来学校呢?难道 人人真的都这么无奈么?或者这一切只是假象? 看到李永平在做英语习题,班主任很高兴得坐在他的前面(每次上自习,教室 里肯定坐不满一半人的),转过头来,对着他说:“怎么样?这几天感觉还行吧?” 李永平说:“还好,比以前习惯多了。”“那就好。考前的心态很重要的。”听了 这话李永平心想:“心态?另外还能有什么心态?都这样了。” 说了几句话后,班主任就走了,走的时候笑呵呵的对李永平说:“难得你现在 还能沉得住心来读书。我打扰你了,你好好读吧,会有好结果的。” 有没有好结果,还得再过几个月才能见分晓。可是眼下当李永平上完自习回屋 的时候,他吓呆了,只见王玉仰面躺血泊里,手中握着打碎的热水瓶胆的碎片,双 腿卷曲着在微微的抽动,嘴唇泛白,脸上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面皮和肌肉在不 由自主地在抖动。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冲过去顺手从旁边的毛巾上扯 下一长条给王玉捆住还在流血的手腕。然后抱起一气尚存的王玉往附近的医院里冲 …… 然后李永平再也不愿去想这件事,那天满身是血的从医院回来后,李永平赶紧 清点东西走人,也顾不得预交的房租了。他不想回家去住,因为自从深圳回来后, 他变得越来越怕与父母的双眼相对。好像心里有无限愧疚似的。虽然他知道父母心 里一直希望他快快乐乐的,但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快乐不起来。他想自由自在 的一个人生活。有时候他会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恐惧,觉得很对不起父母,有 时候他想:“是不是每一个长大的孩子都会这样呢?”很多个夜晚,夜深人静的时 候,他常常夜不能寐,他反复的在想,“为什么我常常不能让自己快乐?我却什么 了?我什么也不缺。”他心里非常清楚,高考落榜并不是他不快乐的根源。 不想回家去住,那只有再在外面租房子住。可是一时也找不到房子,他只好把 东西都搬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班主任真是个热心人,没出几个钟头,就给他找到 了一住处,而且离学校也挺近的。这让他非常感动,一个劲的对班主任说:“胡老 师,真是太谢谢你了,让你这么费心。”班主任说:“你是我学生嘛。我做班主任 的不关心你们?那我来这干什么了?”胡老师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李永平看了 觉得心里舒服和放松极了。 胡老师还要帮李永平搬东西,李永平怎么也不让了,他说:“胡老师,这一点 东西,就不麻烦了,已经麻烦你够多的了。”胡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很亲切地说: “怎么能说麻烦呢?你住的好了,学得好了,我当班主任的脸上也光彩啊。”李永 平就微红着脸含着笑意不好意思了。 住进了新租的房间,李永平感觉上有点新鲜感,就像当初刚住进杂志社的小屋 一样。浑身就像新充了电一样有股使不完的劲,没再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像胡老师 所说的那样——学好了。 新房东一家在李永平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家好人。女主人跟他说的第 一句话就是——当时他刚把被子拿进房间还没来得及铺好——“学生伢子啊,你就 先坐着歇会,我帮你把被子铺好吧。”然后也不管李永平怎么说都坚持要帮他铺好 被子,最后,李永平不好意思再拒绝这位跟他母亲一样细心的母亲,只好坐在那看 着好心的“母亲”专心的给他铺被子,一遍一遍的给他拉平整被单,将被角叠了又 叠,整了又整。 铺好了被子,“母亲”又对李永平说:“学生伢子,我姓刘,我家那口子姓张,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们说,我们虽说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帮就帮吧。”李永平有 点拘束的搓着手掌说:“刘姨,谢谢您了。”刘姨爽朗的笑道:“说哪里话了。胡 老师说你是个好学生,要是住不好影响了你学习,我们可真是罪大了。” 要是在一年以前有人说自己是一个好学生,李永平一定会心安理得的接受的, 可是现在,他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他对刘姨说:“刘姨,你让我想起我妈。”刘 姨一听笑了说:“傻小子,以后把这当你自己家就是了。”李永平微笑着点点头。 复习进入了最后阶段,李永平觉得现在虽然不需要像高三那么努力的补英语, 但对于复习他还是丝毫不敢放松。只不过现在学起来比以前轻松多了。朋友们还经 常给他写信打电话,不过他回的少。芳儿给他写的信最多,他也基本上每封都回。 芳儿向他汇报她最近看过的书,有不懂的地方她就问李永平。她还对李永平说 李永平是他最好的哥哥,是他一辈子永远不变的好哥哥,这让李永平看了感动得想 哭。 芳儿说,她也想做一个作家,李永平就鼓励她还给买了好多的书给她寄去。收 到李永平的书后,芳儿给李永平回信说,她哭了,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关心过,从来 没人给她买过这么多书。李永平看了高兴极了。 芳儿还要李永平好好复习,高考后记得去深圳看她,李永平写信去答应她,一 等高考完就去深圳看她。 最让李永平高兴的是,李童进了一所美术学院,这是今天李童打电话来告诉他 的。虽然这学校跟李童原来心中的目标相比差了很多,但这至少可以让李童找回更 多一点的梦。 一切都是这么让人振奋,李永平觉得复习起来一点都不累,因为他明显的可以 感觉到,他离自己要去的大学不远了,不管将来会怎样,现在的付出能有回报也是 能让开心幸福的。 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离高考只有半月了。快高考了,学校决定放考前 假。李永平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去跟刘姨道别,感谢这些天来的关照。刘姨自然 祝他金榜题名。 回到家后,才歇下没多久,电话铃响了,李永平拿起听筒,是祝莉:“好久没 给你打电话了,我要回来了。”“回来?”李永平有点奇怪,“你不读书啊?” “我要回来陪你考试。”“你一个人回来?”他有点儿感动,“你回来了,那你爸 呢?”“反正回来时间不会太长。”祝莉叹口气说:“我真想回国后就不去加拿大 了。”李永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默了好一会李永平问祝莉:“那你什么时候 到?”“明天我就动身了。对了,还有李泽也要回来,我们刚好一块了。”“李泽 的病没事了吧?”“嗯,没事了。”“上次李叔叔给我回信说他没大碍了,我就放 心很多了。你回来能呆多久?”“不知道。”祝莉小声的说。 李永平第一次开始想到他和祝莉的未来,可是他觉得他是那么的无奈,有那么 多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祝莉快到家的时候才给他打电话,说她到了。半个小时没到,祝莉到了他家。 当祝莉和李泽一同出现在李永平的面前时,他觉得心里有种不痛快的感觉。不 过那只是一瞬间,因为他知道,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好朋友,另一个是他的女朋友。 而且他的好朋友跟他一样都爱着祝莉。 祝莉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进他的怀里。快一年没见,祝莉比以前瘦多了,不 过更漂亮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你要复习嘛。再说有李泽啊。”“嗯。” 李永平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他感觉到李泽在背后显得很尴尬。于是他推开祝 莉,向李泽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李泽跟李永平已经三年没见了,李泽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的那幅冲动孩子样。 跟李永平站在一块,他快高出一个头来,他两手握住李永平的肩膀,傻傻的笑 着:“永平,我回来了,嗬嗬,想不到吧。”李永平在他结实的胸膛山砸了一拳, 说:“你小子还真够狠的,失踪了三年。”于是李泽看了一眼祝莉就脸红了。 祝莉和李泽的家人都去了那边了,所以他们俩都住在李永平家。这剩下的几天, 李永平也没什么心思读书了,都复习了这么长时间了,该复习好的早复习好了,复 习不到的再怎么学也没用。 剩下的这几天,祝莉和李泽就陪着李永平到处去玩,可是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心 事,玩的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开心。 李永平觉得自己从来不像是祝莉的男友,祝莉从来不让他承担任何责任,从来 跟他有着一段距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做不到像其他恋人一样的亲亲热热的, 他们彼此觉得对方有点遥远。 这样玩了两天,大家再没有心思出去了。而且总在外面跑,腿也累得紧。第三 天早上大家都睡到上午9 点多才起床,吃过李永平妈做好的早饭,他们三个就不知 道该干什么好了。有时候,单调、无聊,对一个人来说也许更加容易消除,人多了 反而不知所措。 李永平不想让自己跟祝莉这有限的几天过的遗遗憾憾的。于是他就对祝莉和李 泽说:“我们今天去城中的湖边逛逛吧?”祝莉和李泽都同意了。 天气很热,不过湖边挺凉爽的,因此人自然也多。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乐 呵呵的。湖面不算特别大,不过湖水非常清澈,波光微涟。这不是城市中间的人工 湖,这是一个自然的小湖。湖里的都是活水,水质特别好,因此在湖里游泳的人也 特别多。一到夏季,湖面上漂满了小船,到处是戏水的小孩。 他们三人默默地走在湖边上,谁也找不到该说什么。突然,李泽抱住李永平就 往湖里面跳,把李永平吓了一大跳。“永平,我们好久没这样痛痛快快的在水里游 过了。”李泽朝李永平掀起一大片水花。李永平觉得全身上下无比的舒畅,有点凉 爽的湖水将他身上的烦躁全带走了。 他们俩在湖里畅快的游来游去。李永平说:“好开心啊,好久没来湖里游泳了, 真的好舒服!”“是啊,大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了。”李泽一脸心事的样子,好像 还是放不下很多东西似的。 “嗨!你们俩是不是上瘾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上来。”祝莉在岸上催促。 李永平和李泽这才爬上岸来。一身湿漉漉的坐在岸边树下的长凳上。李泽两手 搭在椅背上,看着天空出神。好一会他突然说:“永平,你说如果人永远长不大该 多好啊。像小时候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李永平以为李泽在跟他说笑,就说 :“你小子也想返老还童了,你才几岁啊。一幅沧桑的样子。”李泽一脸认真地说 :“真的,如果老天能够让我再回到小时候的话,我一定不愿意再长大。”说完后 就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十几天也就这样平坦的过了,没快乐可言也没烦恼可言。再过两天,李永平就 要第二次参加高考了。李永平感觉到空前的压力,连续几天的失眠搞得他一点精神 也没有。但又是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压力不仅仅来自高考。说心里话,他从来没把 高考看得很担心过,他很相信自己的实力,可是每天晚上一躺在床上,他的思维就 开始无边无际的漫游,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而且这几天他接二连三的梦见王亮。 醒来后他就想,假如王亮还没死的话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他 的大学生活?有时候不知不觉中一晚上过去他却半点倦意也没有更别说睡觉了。 他就想,就这样吧,高考总要过去的。不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像水勉强自 己也没用,那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不过有时候白天的时候,他会觉得有点困倦,困了的时候,不管在什么时候, 李永平倒头就睡。这样捱到了高考,所有李永平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是一脸期望。 第二次高考,没给李永平留下太多的印象。唯一让他有点难忘的就是晚上的失 眠。整个高考过程,他觉得自己只是一部做题的机器,什么思维也没有,这种感觉 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所以高考之后,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一下子没有了方向, 就像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小舟,那么恐慌那么无助。 在大家问起他高考的情况时,李永平给大家的答复是足以让大家满意的:“没 问题的,考T 大学没问题的。”所以李永平的爸妈,哥哥姐姐还有他的所有朋友们 都觉得非常的欣慰。同时他们也觉得,李永平考得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小,李永平在大家的眼里都是一个行规止矩的孩子,很懂事,从来不用大人 操心。只是这次,连李永平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做。 白天一点事也没得做,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消磨时间。 一个月后,T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李永平的手中。祝莉像得道成仙了一样高 兴,李永平他爸妈更是高兴得喜泪直流。可是李永平自己除了刚开始时有一点点兴 奋外,却一点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幸福和喜悦。在晚上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呆地看着 录取通取书,嘴里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时候他也看着祝莉和李泽,呆 呆地看着。心里是那么的强烈的觉得李泽和祝莉是那么的相配,而自己,他不知道 自己该干些什么。“大家世界观不一样,很多想法也不一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想,“既然这样,何必强迫自己让彼此痛苦呢?” 有时候他想起芳儿,想起芳儿那么渴望读书。于是他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流下了 两行泪水。 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妈妈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李永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望着天花板,竟慢慢的睡着了……睡梦中,只看见爷爷写的那个大“心”字挂在雪 白的墙上,墙和纸一样的白,白得耀眼! …… 我把录取通知书留在了家里。 当我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你的神情很惊讶,“哥,真的是你啊。”“是啊。傻 妹子。”我拍拍你的头,“哥回来让你读书。”“哥,你说什么?”芳儿一脸疑惑。 “ 哥供你读书,供你去上学。“我一脸笑容。你上前来摸摸我的额头:”哥,你 是不是……“”我是说真的。我明天就让四哥带我们去报名,你去读初三。“ 你去读了初三。你学习很好,这让我感到非常的高兴,我觉得你好像过去的我。 半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我还是经常地收到很多朋友的问候,祝莉、李泽都回去 了。今年的深圳有点冷。你的学习一直很好,我仍然在杂志社做着事,有空就跟小 刚聊诗。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极其的空虚,我还是常常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舟。 寒风瑟瑟,落叶早也飘尽。天空是灰暗的,寒冬近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出 路在哪。也许梦快醒了,也快碎了! “或许我还会去上大学,但不是现在。”我心中不知一次的出现过这一句话, “那我在等什么呢?” 谁知道?我常分不清到底哪个时候我是醒着的哪个时候又是梦着的。我好害怕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梦,那么我就找不到自己了……哪怕梦醒了! 李永平认真地看着芳儿,芳儿也侧着头望着他,“哥,说完了?” “我也不知道完了没有。”李永平双眼朝窗外更远的地方看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