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安详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睛,长而黑的睫毛间滚出了一颗闪闪的泪珠儿…… 一 都快要变成鬼了,为什么还怕鬼…… 晨雾,迷蒙蒙笼罩太湖,好平静…… 然而,在太湖东岸边却有女子的低泣声打破了这一寂静。 凄惨惨断断续续好不伤心。 在这仗二外看不清东西的浓雾里,在这严东腊月的寒冷中,是谁这般伤心? 是一个清丽貌美的姑娘,从她的衣着打扮上看她是个大家闺秀。 居然有大家闺秀独自一人在这被浓雾弥漫的太湖边哭泣,而且又是哭得如此心 胆俱裂。 姑娘一直握着一只银手镯,把它亲了又亲,摸了又摸,看样子是他的心爱之物。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事情总会不那么妙。 果真,姑娘小心地用香帕包了手镯放在旁边的青石上,神色木然地走向太湖。 然而在她一脚跳向湖水的一刹那,她听到一个摇摆不定细若蚊吟的声音:“你 想死?” 吓的姑娘挣扎着从水里爬起,一时间忘了刺骨的冷,瞪大了双眼颤声道:“你, 你是谁?” “我是鬼。”声音却从湖心飘来,姑娘听的真切,本能地跌跌撞撞爬上岸,却 再也抵不住那股寒冷和出自内心的恐惧,她晕倒在岸边。 浓雾中,一白色的身影从湖面漂移上岸,叹息着俯下身体:“都快变成鬼了, 为什么还怕鬼?” 二 鬼道:“等我去教训一个人。” 姑娘醒来一眼便看到面前坐着一个可怕的白影,吓的一骨碌爬起来这才发现自 己在一叶小舟上,她看着四周的水,满是绝望。 “你还好吗?”那鬼只淡淡说了四个字,未回头,其实回头也没又用,姑娘将 永远看不到那鬼的真面容,因为他头上斗笠又有几层白沙罩着,一直垂及后背。 鬼在等待姑娘的回答,许久,姑娘才开口,却是:“你原来不是鬼”她惨然一 笑又道,“是鬼又怎么样?反正我……” “哎,你要寻死又碍我什么事!”鬼的声音在雾中飘荡,这激起了姑娘的自尊, 她又站起欲投湖,却听那鬼又道:“其实你真傻,”姑娘缩回跨出船沿的脚,转首 看鬼,她想听鬼往下说什么。 鬼好似在自言自语:“只可惜了这对银镯……” 姑娘闻言猛然记起,一摸怀中,什么都没有,她有些激动:“你拿了我的镯子?!” “在你脚下。”鬼依然未回首。 姑娘低头,那舱底一物用手帕包着的正是银镯,她俯一把抢过贴在脸上痛哭。 “要我帮忙吗?”鬼说。 姑娘止住哭声,茫然抬头。 她突然觉得那白色的背影已不再是那么的毛骨悚然。 她抽泣道:“我要你帮什么忙?” 鬼沉默了片刻。道:“死,不是一种解脱。” 姑娘看了他一眼又埋首痛哭,道:“可又叫我怎么办?” 鬼道:“为什么要死?” 姑娘反问:“你真的能帮我?” 鬼:“你要我帮什么?”姑娘止住哭声,红红的眼睛中射出狠毒的光芒:“帮 我杀了他!” 鬼愕然少许:“他是谁?” “他……”姑娘的目光却没了刚才的狠毒,她后悔刚才说的话。 鬼:“他是你的……” 姑娘不作声。 鬼长嘘默然。 姑娘目光凝滞,呆视湖水,显然,此时她没了刚才自杀的勇气。 岁末的湖水显得格外得清澈,小舟在湖面上荡呀荡呀会飘向何方? 姑娘抬头看鬼,迟疑了一下,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我姐姐吗?” 鬼少许道:“好,不过得搁几天。” 姑娘不解,鬼道:“等我去教训一个人。” 姑娘目光闪动:“谁?” “太湖龙!”鬼的声音依然飘摇不定,在这浓雾之中。 姑娘闻言不由惊诧地张大了嘴巴,那鬼背后似乎张了眼睛,道:“你认识他?” 姑娘垂首不语。 鬼暗自摇首。 三 众人刚想动怒,却惊讶地看到一块鸳鸯巾从雾中飘呀飘地落在大师兄脚前…… 雾中的苏州城,神秘如梦境。 然而在姑娘的眼中,那曾碍她寻找人生解脱地鬼更是显的神秘莫测。 此时,人鬼同行在苏州城的大街上,姑娘,已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鬼”装。 街道上行人无几,姑娘在一朱漆大门前停下。 大门高悬金字大匾,上书:“太湖门” 大门旁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迎佳节地新气象。 姑娘埋首低泣,此刻谁能解她复杂心理? 鬼:“太湖门主是你爹爹?” 姑娘颔首 “是你大师兄欺负了你?”鬼又问。 姑娘抬首看鬼,又低下头去,她默认了。 鬼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姑娘迟疑了一下,抬头看那匾,欲走,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两个棒实的后生,一身新装,很单,但很精神,随即又有一个长的很 俊的后生走出。 “好大的舞。”他惊叹道。 另外两个后生附和着:“是呀,这鬼天气!” “大年三十的,说话怎么这样不注意!”俊后生慎道。 “嘿嘿,大师兄教训的极是。”二后生赔笑。 那大师兄径自走向街心,活动着筋骨,他突然惊诧道:“谁!什么人?!” 其他两个后生听的分明,急纵步向前,随大师兄的视线看去,也不由惊喝道: “什么人?干什么的?” 大喝声惊动了院内,一下子跳出了数十条汉子,将姑娘和那鬼团团围住。 姑娘的双肩在颤抖,鬼说话了,声音从无边无际的雾中传来却又分明在众汉脚 底响起,好可怕:“我是鬼!” 众汉闻言面色巨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让。 大师兄突然大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鬼?!想不道这大年三十的也有人在太湖 门前装神弄鬼!” 众汉胆子一抓壮,纷纷逼上。 姑娘想开口,却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她摇摇欲倒。 “谁是龙志飞?”鬼声从众人的面前轻飘飘滑过,就好像有人在他们面前轻盈 地边走边说,声音最后停在大师兄面前:“你是太湖龙?!” 大师兄地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镇静下来,傲然道:“不错,正是区区在 下,”他略作一礼,“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鬼未作声。众人刚想动怒,却惊讶地看到有一块鸳鸯香巾从雾中飘呀飘的飘落 在龙大师兄脚前,紧跟着又看到从他脑后飞来一块手帕,也静静地落在大师兄的脚 前。 手帕好白好白,只可惜当中有一乌黑的斑点…… 龙志飞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背着手踱步上前,讥笑道:“鬼大侠的法术到也算 得上高明!” 香巾和手帕被他毫不怜惜地一踩而过。 鬼低语:“太湖门主呢?”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师傅的名号!”龙志飞冷笑着走到鬼半丈前停下。 “龙菲飞呢?”鬼又问。 姑娘转首看鬼。 龙志飞紧逼几步,惊怒道:“原来你把我师妹……快说!你把她怎么了?!” 众汉吃惊不小,乱嚷嚷道:“说,你把师姐怎么了?!” “宰了这鬼杂种!” “对,杀了他们!……”众汉一轰而上。 姑娘气愤不过,一把掀了斗篷叫道:“住手!” 众汉呆住了! 反应最快的当然是龙志飞,他又惊又喜:“师妹!” “住口!”姑娘咬牙道:“杂种,我杀了你!”她尖叫着,夺过一把单刀没头 没脑地砍将过去。 “师妹,你怎么了?是我呀!”龙志飞惊叫着连连躲闪。 “我要杀的就是你!”姑娘咬碎银牙,疯了一般舞着刀将龙志飞逼的狼狈之极! 就在这紧急关头,有人怒斥道:“住手!” “师傅!”众汉躬身施礼。 龙志飞听得分明,不顾一切转身施礼道:“师傅!” 姑娘手中的刀正中他的肩头,血如泉涌。 姑娘楞住了,手再无力握刀,呛啷落地。 “贱货!”一矫健的身影从门檐下闪出,狠狠赏了姑娘一记耳光。 姑娘被打地飞了将出去。 地上地单刀被一只脚勾起再踢出,幻出一道白光射向尚在空中的姑娘。说时迟 那时快,白影闪动之际,那鬼已一手接住姑娘的身躯,用另一只长袖卷过那柄单刀。 “阁下是谁?”一个阔背高立的中年汉子阴着脸道。 “你是她爹爹龙门主?”鬼的声音在舞中飘动。 “正是龙某。” 鬼沉默了一下:“龙志飞是你的大弟子?” “不错,”龙门主冷笑道:“既然阁下对本门感兴趣,大可登门造访,又何必 装神弄鬼?” 他目光一转,犀利地投在姑娘的脸上:“你这败坏家门的贱货活在这世上有何 面目?!” 姑娘的脸已是高高肿起,血从嘴角缓缓淌下,她惨然跪下:“爹,孩儿不孝……” “住口,谁是你爹?!”龙门主受辱似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想要气死 我么?”他一阵气急。 “爹!”姑娘跪爬上前,却被他一脚踢翻。 “师傅……”龙志飞苍白着脸正欲说什么,龙门主抬臂止住:“别说了,我们 进去。”转身欲走。 姑娘惨叫道:“女儿冤枉!”她手一翻,已然在自己的胸口插进了一把匕首。 “师妹!”龙志飞吃了一惊,龙门主愕然回首。 姑娘的身体软软地倒在那鬼的怀中。 “师姐!”众后生不约而同地上前围住他们。 姑娘喘息着,看着鬼说:“谢谢你……你是鬼吗?” 鬼轻轻摇首:“我是人,不是鬼。” 姑娘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那你带不带我去找我的姐姐?” 白衣人轻轻颔首:“带!” 姑娘那秀丽的脸上一点点失去了血色,她迟疑着,说:“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白衣人沉默了一下,腾出一只手轻轻拉下垂纱的一角。 姑娘面朝上躺着,苍白的脸上露出娇羞之色,她的嘴唇抖了抖,终于道:“你 好帅……”她的眼角滚出一行晶莹剔透的泪珠。 龙门主的喉结动了动,眼睛湿润了,却听女儿又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吗?” 白衣人抬头环顾众汉,复垂首道:“我姓冷,叫冷冰,双字若霜。” 姑娘的脸已是失去了血色,白得吓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已开始失去光泽,越 来越低的声音无不渴望:“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冰哥哥?” 垂纱中一滴热泪掉在姑娘的脸上,姑娘想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冰哥哥,别哭……” 她的手抬起一半又无力垂下,声音已细若蚊吟:“姐姐在,在……” “飞妹妹!”冷冰急切地呼唤。 龙菲飞不由精神一振:“冰哥哥……‘她的目光转向天空,愣愣地,然而口气 却十分欣喜:”冰哥哥,你看,天上有只好漂亮好漂亮的小船儿,就像刚才我们坐 的那只哩,娘!娘你怎么在上面?!飞飞来了,来了……“ 姑娘的声音终于低得听不见,她安详地,慢慢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睛,长而黑的 睫毛间滚出了一颗闪闪的泪珠…… 四 龙志飞:“你不但对含血喷人很有造诣,而且对无中生有也很精通。” 舞淡了些。 冷冰将目光从龙菲飞的墓碑上移向太湖。 湖水荡呀荡,依然那般的清澈。 纸船儿飘呀飘,装着朵红梅,就像姑娘的白靴尖儿上顶着的一朵红绒绣球。 冷冰将纸船儿轻轻放入水中,拨水将它渐渐送远,红红的腊梅在水中分外娇艳、 夺目…… 姑娘的坟墓就在她想跳湖自尽的地方,薄雾中,冷冰默默地独守在她的坟边。 待他放走最后一只,也就是第十七只纸船,他回首看坟后面。 坟后是柏林,林边站着三个后生,与冷冰相距不到三丈,虽是雾大,彼此到也 是看的很清楚,不过那三个后生却怀疑冷冰是否看到了他们三个。 这自然是冷冰的斗篷边垂着的几层面纱的缘故。 中间一汉正是太湖龙龙志飞!另两人拿着水果,纸钱之类的东西。 龙志飞心中清楚眼前这位怪客也发觉了他们,于是上前作礼道:“冷大侠,我 们又见面了。” 然冷冰恍若未闻。 龙志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另外二后生不禁要发作,但却被龙志飞用眼神止 住,他转身看坟墓。 墓碑上写着——烈女龙菲飞之墓。 细看之下,龙志飞不禁变色。 原来,碑上七个苍劲瓢逸的字竟是用柏枝所书! 几乎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那枚柏枝斜插在墓碑的角处,龙志飞将无法知晓碑 文是用什么法子写上去的。 他回首看冷冰,又吃了一惊,因为——冷冰已然不见了踪影,他急四下搜索却 惊讶地看到白衣怪客原来就站在坟边就像幽灵一般。 另外两个后生的腿在打颤,声音也在哆嗦:“大,大,大大大师兄……” 冷冰说话了,声音如他的名字一样冷就像他的身形一样诡秘无定:“龙志飞, 你逼死了她!” 龙志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我逼死了她?!哈哈……她是谁?麻烦你说得 明白一点。” “她还可以代表桃花山万慈庵的性玉,扬湾的杨青青,另外还有芙蓉店的江月 萼,湖州太守之女曹慧筝,唯一一个没有死的,恐怕就只有太湖门主的长女龙菲玉!” 龙志飞大笑:“冷大侠对含血喷人很有造诣!” 冷冰的声音依然那么平淡:“九天前你利用龙菲飞将她家传的送子观音盗出转 卖给大盗竺珠。”冷冰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只可惜竺珠有个坏习惯,喜欢年 轻漂亮的后生。” 龙志飞的眼光面色在不知不觉地变化。 冷冰:“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辩白?” 龙志飞:“你不但对含血喷人很有造诣,而且对无中生有也很精通。” 冷冰:“你的嘴在为自己辩白,但你的眼睛已经承认,而你的心更是在求我别 说!” “是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志飞在冷笑。 冷冰轻叹:“你还不肯承认?” 龙志飞:“你为什么要嫁祸于我?” 冷冰沉默少顷,道:“看来我要把所有的证据公布于天下!”他轻飘飘隐向树 林。 龙志飞的双眼射出两道可怕的凶光。 “大师兄……”一后生小心地说。 龙志飞看了二人一眼,道:“祭坟!” 五有一只纤纤玉手从他身后蛇般缠住了他的脖子。 下午,一阵狂风将雾吹得无影无踪,在寒风的淫威下,天开始摇摇欲坠。 太湖门主此时在苏州最有名气的客栈里。 客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喜来投。”喜来投客栈西南两边临着大运河,是 块宝地。 龙吟池就坐在三楼帘边欣赏着窗外景色。 有一只纤纤玉手从身后蛇般缠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一个丰腴的女子,看上区去不过二十一二岁,长得很漂亮也很风骚。龙吟 池抬手抚摸那只嫩嫩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女人关心地:“龙哥,不舒服?” 龙吟池沉默少许,道:“菲儿死了!” 女人颤了颤:“死了?” 龙吟池抬头看天:“她自己死的,也许,也许我错怪了她。” 女人沉吟道:“你说是龙志飞他……” 龙吟池轻轻摇首道:“志飞被菲儿砍了一剑。”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好在未 伤筋骨。” 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吟池抬臂将女人搂在怀中,缓缓道:“那天……” 六 “告诉龙志飞,我会去找他的”…… 终于下雪了,很大。西北风刮得正猛,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冷冰独走在湖边小道,与先前不同的是他的怀中多了一张白色古琴。 在埋葬着龙菲飞的地方冷冰停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龙菲飞的坟竟被挖开,黑漆 的棺材被砸的稀烂,棺盖的一头掉在坟坑中,墓碑也被推倒,而最令人心寒的就是 一个赤条条的女尸披头散发地叉着双腿趴在墓碑上。 无疑这女尸就是龙菲飞。 飞雪薄薄地掩盖着这一切。 一匹雪白雪白的绸缎从冷冰左手的长袖中飞出盖住了尸首,冷冰上前呆立于旁。 倏的他头仰天长啸! 飞雪更疯,狂舞着。 冷冰蹲身想把露在布外的两只脚并拢,可尸身已然僵硬,两脚并拢后又缓缓绷 开。他欲用布索性将尸体裹起,却又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冷笑着说: “好狠毒的手段。”紧跟着又有人讥讽道:“朋友,死了的女人是否同活着时一样 能叫你快活得欲仙欲死?” 冷冰的手只顿了顿,便恍若未闻似的用布裹尸体的双脚。 “老兄,这家伙居然不把咱二兄弟放在眼里。”第二个声音响起。 “他会后悔的。”那先说话的人仍然冷笑着说。 冷冰向后一挥长袖,平淡并不出奇,只不过他的身后传来两个人的惨叫声,他 这才回头。 是两个黑衣矮人,看样子是孪生兄弟,此时他们正捂着脑袋在地上挣扎着,扑 腾着,惨叫不断。 方才冷冰这一挥衣袖,气到之处,飞舞的雪花便像无数微薄的,晶莹剔透的金 钱镖一样射向二矮。二矮只记得对方只轻描淡写地一挥长袖便有许多雪花迎面而来, 当时并不在意,因为身处这雪花狂舞中,时时有飞雪打脸,并不足奇。 可怜他们尽管知道这一挥定有名堂,比如说暗器之类,因此在冷冰一挥之间不 由一动欲闪避,但却只见一遍雪花被狂风迎面而来再无其他,于是在一刹那间他俩 又稳住了身形。 结果…… 二矮停止了挣扎,死了。 看上去很惨,满脸的血,眼睛中亦有血流出,已然成了瞎鬼。 雪镖早已经融化,如果无目击者,将无法从二人脸上那些奇怪的伤口中看出他 俩死于何种利刃之下。 冷冰看着二人死去并未继续裹尸:“为什么不出来?”边说边将被风刮起的绸 缎复盖住尸体,取古琴压住。 从树林中走出一个同样戴着大笠的黑衣人,抱着一把黑黑的弯刀,瞧身段尸女 人,她抱刀作礼道:“在下本是过路客,无意冲撞,请多见谅。” 冷冰:“今天的人特别多。” “咯咯……冷公子果然神功厉害厉害,在下真的佩服佩服!”有人娇笑着走出 树林,居然是个美丽的小丫头,身后,又跟出个矮小老头。 冷冰:“都是你们干的?” 小丫头笑的很好看,声音更是悦耳:“冷公子把我们看成是什么人了?小四子, 你说呢?” 矮老头:“姑奶奶说得对,要不要小四子教训教训这个狂小子?” 小丫头脸一寒:“胡扯,不可对冷公子无礼!”矮老头甚是惶恐,躬身道: “是!是!姑奶奶教训得好,小四子再不敢胡扯了。” 冷冰:“你们就是太湖六鬼?” 小丫头惊诧道:“冷公子好眼力!” 冷冰:“为什么不一起出来?” 小丫头看着地上两具矮尸,道:“这两个鬼已经被公子您打发去投胎了”她漂 亮地转了一个圈又道,“公子您想必也知道,太湖六鬼向来是一对对地出现的。” “姑奶奶,我们只剩四个了。”小四子说。 小丫头不耐烦地:“你以为姑奶奶我不知道啊?真是多嘴。” 小四子:“是!是!小四子再也不多嘴了,斩嘴,斩嘴!”当真就自己左右开 弓扇起自己嘴巴来。 冷冰冷冷地看着,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 果然,小四子双掌扇动之间,两粒细细的东西夹在风雪之中,分打冷冰胸前乳 根穴。 可笑那小丫头居然尖叫着说:“小心哪!” 冷冰不假思索腾空起,可双脚未离地便被人点了弯曲双腿的委中穴。 冷冰委然落地,后背又被点了数处大穴。 有人得意地大笑从地上爬起,冷冰倒在地上看得分明,竟是那不着半缕的女尸 龙菲飞!“你,你不是龙菲飞!” “你怎么能当我是龙菲飞呢?”女人的肤色逐渐转为正常,她用冷冰的绸缎包 着自己光光的身体,自言自语:“真要命,再躺下去我可真要变成僵尸鬼了!” 小丫头上前笑道:“冷公子,听说你也自称为鬼,但不知你是什么鬼呢?”他 探手欲揭冷冰的面纱,冷冰低吼:“别动我!” 小丫头乐了:“为什么呢?” 小四子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姑奶奶,等弄死他再看也不迟!” 小丫头将冷冰的面纱连抖几下,道:“冷公子,你怕不怕?不过小四子说的也 对,等你死了再看你的真面目那就更安全了!”她站起来摇头叹息:“哎,如果刚 才把僵尸姐姐翻过来看看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矮老头走到冷冰身旁弯下身去,脸上浮着慈祥的笑:“孩子,可不能怪我。” 他掌中的匕首慢慢捅向冷冰的心窝。 就在这紧急关头,突然有一段树枝离地一尺的距离从左前方飞向老头的持刀手 腕。 老头甚是滑溜,好似早料倒一般不慌不忙地让过树枝再插下,就在刀尖刚要碰 到冷冰衣服时,又有一上两下三粒石子成品字形电射而到。 如果老头不避,那匕首插入冷冰衣服之际也就是他手臂曲池、内关二穴被下面 两粒石子击中之时。 如果老头僵住不动那上面的那粒石子就会击中他的孔最穴。 老头只好抬臂再闪,同时,老头左手成爪扣向冷冰胸口。 倘若这一爪得逞,冷冰同样会暴尸太湖边际成为一个无心鬼。 可老头失算了,因为在他抬左臂的同时,那三粒石子突然互相一撞! 然后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一撞撞偏离了它本来的方向,靠着矮老头的石子一上一下袭向他的乳根、天 枢二穴,而外面一粒则擦着冷冰的左肋没入雪地。 方向如此精确,手法如此精巧! 矮老头不枉是好身手,情急之下猛仰上身侧转腰部,一动之下自然无暇再下杀 手。 他躲过第第二次袭击却再也避不过第三次! 在他侧身避让那两粒石子时第三次袭击已算准他躲闪的方位,无误地打中他背 上的身柱穴,那是一粒黑枣。 于是他一下子僵立在冷冰旁边,形态甚是可笑。 出手救冷冰的是那位黑衣女子。 小丫头和僵尸鬼本来就对他心存戒意,纵使如此,二女却眼睁睁看着他三次打 出“暗器”而无法阻止,因为黑衣女子的身手太快! 这一切仅在眨眼间。 小丫头尖叫道:“快杀了他!”说着间扑向黑衣女子。 显然他指冷冰,这句话是对僵尸鬼说的。 黑衣女人闪电般抽刀连劈两下,两刀均贴着小丫头的两边脸劈下,削掉她耳前 的鬓发! 小丫头吓得面色顿变,呆立哪敢再造次!僵尸鬼扑向冷冰,双手成爪,扣向他 的胸腹,长又尖的指甲犹如钢勾! 黑衣女人喝道:“退下!”掌中刀划起一道黑色闪电削向僵尸鬼的双爪。 僵尸鬼被迫缩手。 然而刀跟着改变方向,锋刃一翻自下而上划向僵尸的肚子。 僵尸百忙中吸腹后仰。 刀路却又生变化,锋刃再翻自上而下劈向僵尸的胸腹。 僵尸鬼绝望地尖叫,觉得有一片冰意从胸口一直划到小腹,低头看时,裹着身 体的稠布已被划开,胸口往下一条血线正很快变粗,接着就看见自己的肚肠之类的 东西从胯间落下,血染红了她浑圆洁白的双腿。 僵尸抬头看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大笠遮脸,那柄可怕的黑刀也已入鞘。 “你,好快的刀!”僵尸鬼硬硬吐出这句话扑地而死。 黑衣女人转首看小丫头,小丫头恐惧地后退。 黑衣女人俯身欲解冷冰被制的穴位,忽闻湖中扑腾一响,转首望去,只见一个 女尸硬着身体扑将过来。 令人惊讶的是,女尸的腰间拴着一根四尺左右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系着一个 用布包着的西瓜模样的东西。 小丫头见状,一招饿虎扑食跃出三丈之多,紧跟着一招懒驴打滚。 冷冰意念一动,喝道:“当心!”居然从地面上电、射而起,一手推开黑衣女 人,一手接住了女尸。 又有个“西瓜”破水而出,撞向被绳索系着的布囊,其速更急。 说时迟,那时快,冷冰拉断女尸腰上的绳索,将“西瓜”抛向半空,长袖一卷 就卷住了第二只“西瓜”。 千钧一发! 然而就在他卷住第二只“西瓜”时,又有三只“西瓜”破水而出! 这次坠落的方向两只是冷冰脚边的墓碑、面前湖边的青石,最后一只则高高抛 向他的身后。 “炸药,快躲!”冷冰将女尸推向坟坑,同时舍了卷住的“西瓜”电闪般与与 黑衣女人向左掠去。 然而二人尚在空中时,又有两只“西瓜”从湖中飞出,其落地方位计算得很准, 就是二人将要落足的一丈内! 眼看厄运难逃,冷冰与黑衣女人突然抬手互相一推就像早就商量好似的。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两声! 一声从树林中传来,是栓在绳索上被冷冰扔出的那个,另一声则是最后两个相 撞而同时发出更为剧烈的爆炸! 冷冰一头扎入湖中。 黑衣女子也已掠入树林,闪在一株合抱的青松后。 爆炸闪出耀眼的火光,腾起蓝色的烟雾,数十枚蓝光闪闪指甲大小的金钱镖在 巨响中漫天激射,数十枚没入了树干,数十枚打入了湖中,顿时泛起一团沫花和蓝 色烟雾。 有一个貌美丰满的妇人托着两个“西瓜”腾出水面。 冷冰跟着跃出,掌中居然也托着两个可怕的“西瓜”。 尚在空中的妇人听得身后水响便旋身打出一只“西瓜”。 然而在她落地时却发现冷冰就站在自己面前,身后传来“西瓜”落水声。 冷冰站在蓝色烟雾中。 妇人突然灿烂地笑了:“冷公子果然非俗人能及!” 风,小了些,雪,却更稠密了。 妇人穿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内衣,湿淋淋地贴着身体,隐秘处好醒目! 冷冰尴尬地低头。 妇人笑得更厉害,胸前的两朵花忍不住上下欢跳。 黑衣女人猛然冲出,抽刀劈向妇人,口中骂道:“不要脸!” 冷冰惊叫:“小心毒烟!” 黑衣女人吃了一惊,急刹身形,可惜已经晚了一步,一丝浓香入鼻,喉中涌出 一股甜意,身体已软软瘫倒。 冷冰振臂抛了“西瓜”纵去抓住她的手。 妇人不失时机地扔出最后一只“西瓜”,跳入湖中。 而小丫头则从树后冲冷冰二人迎面一把毒针撒出,封住二人的退身之道。 又一次震天巨响,冷冰抱着黑衣女人虽然向右跳出四丈之多躲过了小丫头的毒 针却还是脱不了炸药的范围。 小丫头树后看得清楚,大叫道:“落水鬼姐姐,打到他了,打到他了!” 冷冰背上的衣布已经被炸焦,他伏在黑衣女人身上奋力爬起,却又颓然倒下。 许久,小丫头才从树后走出。 妇人跃出湖,道:“小心别再着他的道!” 小丫头笑道:“难道他真有金刚不坏之躯呀?!” 妇人:“刚刚明明无心鬼点了他的穴,可他居然安然无恙!” 小丫头:“我就不信!”一扬手三枚毒针分取冷冰双肩与后心。 “噗噗噗”三声,如中败革,冷冰毫无声息。 小丫头:“他果然死了!” 妇人颔首:“我们可以交差了!可惜……” 小丫头:“好厉害,连杀我们三个!” 妇人纠正:“也可以说是四个。” 被制穴道的无心鬼太阳穴与腮帮各有一指甲大的黑洞,显然是被西瓜炸出的金 钱毒镖所杀。 妇人探手拂合无心鬼的双眼,道:“调皮鬼,你是不是要看看那冷公子长得什 么样?”没听到小丫头作声,妇人诧异地回头,却见小丫头蹲在冷冰尸首边一动不 动,不由心一提,却听小丫头喃喃道:“落水鬼姐姐,你来看……他长得好帅!” 妇人闻言宽心:“什么呀,吓我一跳!”她走过去瞧了瞧,打趣道:“难道比 龙志飞还迷人?” 小丫头复将冷冰的脸遮住,不语。 妇人轻轻地抱住了她,柔声道:“小丫头,别傻想,就算他不死,你也得不到 他。” 小丫头挣脱妇人双臂,道:“我们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妇人看看冷冰,叹息道:“我想你也应该猜到!” 丫头抬首看妇人:“又是龙志飞?” 妇人点头:“是的。”她提手欲捏小丫头嘟着的嘴巴。 就在此时,突然间,湖面上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果真?!” 二女大吃一惊,未及有何反应便被点了穴道。 出手的竟是冷冰! 冷冰的声音忽左忽右,好似幽灵:“这姑娘中的是什么毒?” 二女又羞又恼,妇人叫道:“冷冰你好阴毒!” 冷冰:“看来你不想交出解药了?” 妇人冷笑:“是又如何?” 冷冰不答,托起黑衣女人的头颈,从长袖中伸出右手。 手中有一粒雪白,透着一股清香的药丸,冷冰拨开女人的嘴,喂下,挥手处, 袖中又飞出匹白布,如长了眼睛般从坟坑中卷回那女尸。 女尸便是龙菲飞。 小丫头忍不住道:“你没有被我的毒针打中?!” 冷冰不理她。 妇人居然又笑了,笑得那么的迷人:“冷公子,这位小妹妹可能爱上你了!” 话刚完,黑衣女人的墨刀突然从地上飞到妇人的肩上,刀柄又被冷冰轻轻探手 操住。 妇人笑不出了。 冷冰淡淡地道:“这是你应有的报应!” 刀已轻轻划过妇人的颈脖,割断她的动脉。 “告诉龙志飞,我会去找她的。”这是冷冰留给太湖六鬼唯一还生的小丫头调 皮鬼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