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爱情 周六的天,是春风和煦的艳阳天。虽然没能去柳浪闻莺烤肉,但联谊寝室的活 动依然丰富。他们爬了西湖边的保俶山,在那小小的山头上,观望了整个杭城美景, 又嘻嘻哈哈地逛遍了免费公园,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喘气。缺乏运动的李茜更是累 得直嚷嚷:“减肥!真是太减肥了!” 虽然少了经常出糗的殷凌和赏心悦目的萧珞,聚会依旧热闹非凡。事实上有宫 子在的地方,从来都和冷场无关。他显然是最能活跃气氛的家伙,和殷凌在一起时, 他们便组成斗嘴姐弟Pair。而当殷凌缺席的时候,他跟童撤旗鼓相当的冷嘲热讽则 更见其毒嘴风姿。 李茜看得一惊一乍,不知该说什么好。至于始终在一旁观战的吴夏雪,倒是饶 有兴味,突然出口断了他们的唇舌之战:“宫子,你是不是长高了些。” 宫子一听就乐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吴夏雪身边,主动用手笔画着说:“啊呀呀, 吴同学,真是好眼光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高了五公分多哦!” 那就是说有179cm 了啊,小帅哥还真有潜力,迟早迷翻一群人!吴夏雪挑了挑 眉,仰头看着他,下一句就把抬头挺胸的打回了原型:“可是,你好像更瘦了嘢… …” 宫子顿时龟缩到一棵柳树下,抱着脑袋一脸的悲愤。对女人而言求之不得的苗 条,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痛,小胳膊小腿的男人已在潮流中褪色。只不过表面给别人 看的,是他虚假的搞笑。而他的内心深处,却真的有那么一道不甚明显的伤。 童撤不经意地瞄见了他黑曜般的瞳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淡淡的殇,心里微一 耸动。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一脚踹向了宫子,横眉竖眼地说道:“喂,快五点了, 我们去吃烤肉!带路!” 宫子嘟着嘴巴带领大部队走向公车站,只是和童撤擦身而过时,轻轻丢下了一 句:“呵,真不愧是殷殷的好友,够敏锐。谢了,小朋友。” 可惜,敏感细心的殷凌终究没能发现他的心事,因为她是那种只要觉得不可能 就不会深究的人,为什么他却不记得这一点呢?又或者是,正因为知道,才纵容自 己的感情?童撤看着宫子潇洒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啊啦,啊啦,家家有本难 念的经哪! 杭州的交通情况一向让人悲愤,这个号称旅游休闲城市的地头,每到傍晚就非 常有北京上海的风范,堵车堵得连圣人都恨不得跳艳舞发泄情绪。所以当萧珞和殷 凌推开韩国烤肉店的大门时,天空已被夕阳尽染。 时针,正指向了六点差一刻的方向。 正对大门而坐的童撤一抬眼就瞄了他们,她看着脸蛋微红,手中捧着一大束鲜 花的殷凌,不禁调侃地轻嚷着:“呦,小两口终于来了啊!迟到那么久,干什么少 儿不宜的猥琐事儿去了?” 殷凌仅存的羞涩被童撤这么一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直接送上一白眼, 笑着回骂道:“靠,你是饥渴得不行了吧,街上男人多的是,随便抓一个凑合下, 填填欲火再来做人!” 肃静! 话刚一出口,殷凌就后悔了。她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察觉到自己现在是在饭店, 而非素来百无禁忌的寝室。 看着男生们瞠目结舌的模样,两颊顿时烧得跟番茄似的红。女生们都不忍地想 替她掩面了,而殷凌自己更是羞愧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 宫子早就料到她会失言,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帮着圆场。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 将那个资格让出去。不放手,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悲哀罢了。 然终究没能忍住的,是他内心深深的渴望,那双黑曜般的瞳眸痴痴地看着她, 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近日来越来越漂亮的她。可在萧珞察觉到什么之前, 宫子已经恢复了轻嘲的表情,勾着嘴角的模样颇有几分玩味,让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萧珞不是多疑的人,对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太好的好奇心,便真当自己看走了眼。 事实上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殷凌身上,不擅长圆场的他心里有些急,可又不知道该 怎么办,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落在童撤身上。 童撤偷偷送了个“记得,你小子欠我一次”的眼神过去,然后很拽得一拍菜单, 对着那厢偷懒的服务员吼道:“点单!”回头,她拿起筷子轻轻点点了依旧有些恍 惚的郭家他们身前的小碟子,“兄弟,二十一世纪了,不要低估女生。饱暖思□, 麻烦你们几个,先吃饱了再YY吧!” 一句话,反让指着好色者的刀锋对准了吓呆了人。宫子不由勾起了一抹淡笑, 为童撤精湛的表现暗暗叫好:这丫头不读法律可惜了,跑去学什么生命科学啊,简 直是浪费人才! 而萧珞,则一直轻抚着将脑袋埋在臂弯中的殷凌,小声地安抚她,半分注意力 也没施舍给他们。久久之后,殷凌终于能捧着自己尚很红润的脸颊,抬起头羞涩地 吃着男友为她布好的烤肉。 童撤见状,心里不无感慨。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好,她当然很高兴。因为她比谁 都清楚,殷凌早就陷进去了,一向很认真的她根本不是玩感情游戏的料。何况当一 个人过于关心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逐渐地演变成她的生活重心, 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轻易地牵动她的心。 如果说萧珞对女友的照顾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体贴,那么殷凌的温柔,就和她的 女性姿态一般,是含蓄的隐藏在表象之下,却更能打动人的。童撤只希望以萧珞的 聪明,能够发现,并且珍惜。 不过现在看来,萧大帅哥果然不负她望。童撤微微一笑,坏心地冲青梅竹马挤 眉弄眼了好一番,在瞄见逐渐浮上他脸颊的红云后,才聪明的见好就收。至于那厢 不知道心情如何的宫子,她没法顾忌。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所有的后果, 都该由他自己承担。 吵吵闹闹的晚餐,因为有了新出炉的情侣一对,而多了一些柔软的浪漫气息。 不断重复着的历史告诉我们,身为班对是绝对悲惨的,因为常常会被全班同学 作为取笑和捉弄的对象。而这一点,摆在联谊寝室显然也差不多。他们争相询问着 那捧诱人的鲜花,璀璨得妆点着有些冷调的餐桌,实在不像务实的萧式作风。 殷凌在强强联合的威逼下,乖乖地交代了他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三次约会的 所有经过,包括看了什么电影,走了什么街,吃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是如何惊喜地 收到了第一份他给她的礼物——十八朵蓝色妖姬。 在述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嘴角始终勾着如梦般的小小笑容。她当然知道这些花 很贵,可让她觉得虚荣的,并不是花的本身,而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人,居然愿意为 她有所改变。 萧珞对她的好,再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殷凌的眼眸里蕴含着淡淡的幸福。 她现在有勇气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抹去他心底的伤,然后和他一起快乐。 那张有些男孩子的小脸上,自然散发出的妩媚,在那个瞬间,虏获了所有人的 心。原来恋爱,真的可以让人美丽。 坐在窗边的宫子悄悄转过脸,微微垂下的眼睑里既有祝福,也有一些淡淡的… …失落。 真正失去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竟可以这么的痛。他以为自己能是这出戏的 导演,可直到最后才发现,其实他不过是个过场的小配角。在伤感过后,便只能黯 然的退场。 这一刻,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懂得萧珞,那曾经忍不住落泪的疼。 曲终人散。因为欢腾太过雀跃,所以离别更显孤寂。 因此纵然隔日便能在宿舍再相见,可等到他们要和准备回家休整身子骨的殷凌 和宫子说拜拜的时候,居然就连一向恬淡的萧珞,眼底都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舍。 反倒是满足的抱着花束的殷凌,即便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也并不觉得凉静。她 转头看着今夜显得特别安静的宫子,突然咧嘴一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简简单单一句话,竟像一股暖流,倏然灌进了宫子的心里。他不自然了整夜的 脸顿时漾出了一抹快乐的笑容,下一刻便抢过她的一只手,拽着就撒腿往家跑去。 他跑得很快,却控制在运动方面颇有天赋的她,恰好能跟上的速度。殷凌紧张 地单手抱着花,心疼地看着不断顺风飘去的满天星的小白花,一边咒骂着一边紧紧 的跟上:“该死的你!” 宫子哈哈哈的笑着打开家门,还很无耻地回头朝她一阵挤眉弄眼,嘲笑她的气 喘如牛。在无影飞腿印上自己的屁股之前,他眼疾手快地小小一跳,逃过了这一劫。 可是守不住势的殷凌,因为踢空,几乎就要摔扑出去。抱着足以遮盖视线的花 束的她,难以像往常那般控制自己的身体。所幸宫子似早有准备,在她膝盖磕下去 的前一刻,他迅速地拉着她往上一提,锁紧自己的怀抱。 然尽管他稳住了她的身体,却没能抗住这股冲力,两个人同时半摔坐在了地板 上。松软的羊毛毯缓冲了撞击,只有触及地面的地方,有些小小的刺痛。 她吓得苍白的脸,对上了他担忧的黑眸。惊魂未定的同时,是他们异口同声的 一句:“你没事吧?” 同时响起的声音让他们默契的一怔,随即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笑彼此的狼狈 不堪,也笑彼此的大惊小怪。他们清脆的声音交汇在未点灯的房间内,如同刀刃斩 破苍凉。 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怀疑之前,一把将她反锁在自己的怀里。她微微 汗湿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瘦瘦高高的她,就那么恰好地嵌在了他的身 前,仿佛亚当找到了他的肋骨,不多不少得搭配着彼此。 她可知道这些年来,正因为身边有她,他才能不寂寞,不憎恨。宫子将下巴轻 轻靠着她的肩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扑在她的颈项旁,让怕痒的殷凌忍不住扭了 扭身体,笑骂了一句:“干嘛,学牛喘气啊!” 这女人的脑子……是跟猪交换过了么!宫子倒抽了口气,屁股偷偷往后一撅, 避开了敏感部位和她的接触。他知道倘若自己有足够理智的话,应该赶紧放开手, 然后和她保持距离才对。 可是,他舍不得。所以宁可隐忍着慢慢浮上额迹的汗水,也要像抱着这一生的 依恋般,紧紧抱着她的腰。 他能拥有的,或许,也只有这一刻而已。 殷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眉头微颦,小小声地低问:“怎么了?撞伤脑子 了么?” 他们之间的对话,十数年如一日的吐不出象牙,可内含的浓厚关怀,却也只有 彼此才能体会。那是只属于他们的,温暖。 宫子闭上眼睑,轻轻嗅着她发上熟悉的香波味,她看不见的他的脸上,尽是他 赤诚的温柔爱恋,然出口的话语却是答非所问的怅然:“殷殷,谈恋爱……你觉得 快乐吗?” “哈?”殷凌一楞,随即大笑出声。她试图扭转身体,却没能挣开他的掐制, 干脆懒懒地倚着他,舒服地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小鬼,你思春了啊? 拜托,你才十六岁,风花雪月似乎有些早了哦!” “爱情这东西,是以年龄为分的吗?”宫子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苦笑, 只因为他比她小,所以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曾日日夜夜共枕眠的他们,也会有些不 一样的感情么? “或许,不能吧。”殷凌认真地想了想,才做了简单的答复,“我记得曾经有 个人说过:爱情没有早晚,只有有,或者没有。但年少的时候,我们往往分不清什 么是爱,那或许只是憧憬,或者依恋,可是我们却误以为那是爱情。” “那么,你和萧珞之间呢?”这句话,宫子问得有些艰涩,他知道自己在害怕, 畏惧着一个早已有了答案的结果。 “我不知道。”殷凌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 “那……”宫子的脸上恍然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喜。 “可是,我很快乐。”殷凌紧接着出口的回答,如同一道骤现的雷电,将他狠 狠劈裂,“他对我好的时候,我很满足。他难过悲伤的时候,我很心疼。我不知道 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至少,我为他心动。” 哑然。无声。 宫子抱着她的腰的手,悄然滑落。 有一股陌生的刺鼻的酸意,几乎冲落了他的眼泪。 然最后的最后,他只是温柔得再度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 “是么?这样就好。” 殷凌轻轻地笑了,小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好什么啊!人小鬼大!” 宫子难得的没有回嘴,只是将脸贴在她的发上,无声地说了句:“加油,殷殷, 你会幸福的……一定。” 落地窗透进了银白的月光,如水色披靡,轻轻地罩在被拥抱的她,和悲伤的他 的身上。 微凉,惆怅。 今天是她和他同居的第一千日,他想,她不会记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