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中国牛粪! 大老远跑到美国上学,却发现自己的同学没有一个是美国人。原来大多数的美 国人在读研究生的时候,都会选择那些实用而热门的专业,诸如法学院、医学院、 商学院之类的学科,对基础学科看不上眼。跟我同届的化学系的研究生全部是外国 人,十三个同学里八个中国人、一个喀麦隆人、两个印度人、一个意大利人、一个 阿根廷人。 开学没多久,我们这些人就被集中在一起进行了一次英语口语的测试,根据这 个测试的结果来分配工作。以我的口语水平只能被分配去做无机化学课的实验示范 员———这也是我每月拿1000美元的奖学金所必须付出的劳动。 纽约大学化学系主任卡伦巴克教授开的这门课,是化学系的基础课,想获得医 学院学位的学生也必须拿到这个学分。于是乎,本系外系的学生加起来一共500 多 人的大课,每星期两次在化学楼一个宽敞亮堂的大阶梯教室进行。 这天卡伦巴克教授要讲的反应是一个多步的氧化还原反应。紫红色的试剂和蓝 色的试剂混合,第一晃混合液变成绿色,第二晃变成蓝色,第三晃颜色好像长了翅 膀突然跑掉了,混合液体又变成无色———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做摇晃员。“Today , let 'sseetherealmagic!(今天,让我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魔术!)”一听他说出 这句话,学生们都集中注意力,看看这次又是什么好玩的反应,教室里充满了那种 只有在坐满了好奇孩子的马戏团里才会有的气氛。教授斜倚在讲桌旁边,也摆出一 副饶有兴致的盼望神态。 推着小车,我在500 多双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登场。 一点点红试剂,看清楚了,这是红的;再一点点蓝药水,你们看,这个是蓝的。 屏息凝神之第一晃,注意观察变化! 这时候学生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我心里默念“咒语”:绿色,绿色 …… 什么也没发生。我有点慌,抬头看了一下座位上黑压压的一片学生,他们的好 奇心此时正被最大限度地挑逗起来,大家伙儿都等待着见识神奇的反应发生。我再 回头看了一下卡伦巴克教授,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示意我继续。 好,再来一点点红色,一点点蓝色,再一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出 现鲜翠可人的绿色。 此时逐渐进入狂躁状态的我又狠狠地把试管晃了几下。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台下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我已经心跳加速慌张不已了。要演砸了! 我再使劲晃动。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敢抬头再看,害怕撞上学生们怀疑的目光,我甚至能感觉到汗珠从额头上 一颗一颗地掉在小车上。此时,作为摇晃员的我不无绝望地摇晃了最后一下。 “YouChineseBullshit!”卡伦巴克教授一声断喝从我的身后传来。系主任恼 羞成怒了,我能感到他多么的怒不可遏。但是,当时我不知道Bullshit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对我使用了怎样的字眼!我努力地去想“Bullshit”的意思,但在我的词 汇库里实在找不到这个词! “What?”我忍不住问卡伦巴克教授,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的 脸,我鼓足勇气问道:“Whatdidyousay (你说什么)?” 全场哄堂大笑。刹那间,我感到血液上涌、面颊发烧。混乱中听见坐在前几排 的香港、台湾学生很着急地提醒我:Bullshit是牛粪,他说你是中国牛粪…… 我是中国牛粪?! 我的头顿时“嗡”的一声,血往上冲,脑中一片空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 被无情无理地骂作中国牛粪,而我听不懂,而我还彬彬有礼地问他“你说什么”, 我在不知不觉地扮演着一个傻瓜!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嘴唇和舌头发麻,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能恶狠 狠地盯着他。 这时候教授似乎恢复了他作为一个高贵的系主任的“绅士风度”,半斯文半高 傲地说:“你不懂英语,你读不了博士,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应该回中国去! 现在请从这个房间里滚出去!”为了让我这个不懂英语的“中国牛粪”听个清楚, 他刻意说得异常缓慢,仿佛每个音节之间都透着飕飕的冷风。 我会回中国的,但不是现在。我想告诉他,他这么做多么无理多么蛮横;我想 骂他,这个不懂起码的教养的美国牛粪! 悲哀的是我既不能用流利的英文和他据理力争,也不能“回敬”他的侮辱。我 一定要突破英语!攻克英语!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