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恶狗 (上) 如果不是去年12月间的深夜我听见我家一楼忽然传来一声猛烈巨响,我想我至 今不会下决心养狗。 在那样一个只有巨响却没有任何外援的深夜里,事情已经过去多少个月之后的 今天,我仍能记起来我当时是怎样一步一步像恐怖电影中惊恐万状的女主角一样顺 着楼梯硬挺着挪下来的。电影看多了,自己就为自己做出很多有出处的假设,真的 是走得步步艰辛。 我的睡衣在那时候一飘一飘的,在灯影的间接作用下给我的视觉制造了很多猜 测空间,像一个推波助澜的帮凶。 后来,有过类似经验的朋友告诉我,这种时候,果真有问题的话,最大的忌讳 就是像我这样一步步地接近危险,“这样一来,你在明处。”他告诉我:“你应该 留在卧室,端着枪,和狗一起等着。” 他说:“和狗一起”。 其实关于养狗的事我一直有些隐约的想法,只不过这在我来说是一件全新之事, 人又有惰性,就拖下来了。 家兄有狗,貌似汉奸,取名“陈查理”,这名字听上去又像买办。这狗说是从 北京水碓子农贸市场买来的“农民户口”。我兄嫂一直住在北京,嫂已久不上班, 在我想来,漂亮女人最是不应该赋闲在家的。问起端详,家兄说出的原因就是这个 汉奸般的查理。 他的查理眉眼猥琐,百分之九十的目光掩藏在毫无章法的头顶乱毛丛中,外形 绝非名犬,内里也非善类。某年初一它随同兄嫂回我父母家,曾经在无缘无故的情 况下把我母亲大咬一口。我母亲相对迷信,大年初一被狗咬上,她那一年都过得有 点虚空。 在外不才,在家里就更没有样,这查理是个“讨厌”。每次我到我哥家去,查 理一定或与我把臂,或对我“胸袭”,急急切切的诉说它说不出来的故事。它前爪 的最前端是个由奇特长毛组成的狗毛之花,这玩艺被它猴急地一举到很近的你面前, 让你心中一悬。 对于狗,陈查理是我全部的接触,其它的再没有过。接触得少,也就没底。因 此每次见到狗们,我多半心虚,目光随狗龙腾蟹行,心里每时每刻做出防御眼前这 性情不明畜生侵略的不同设计。 狗里,我一向觉得还是大麦丁狗比较入眼,就是那种毛色呈现白底黑点的狗。 看到画报上的这种狗姿态挺拔,毛色庄重,似乎可以长到很大。除此之外,其它的 大狗,我觉得大部分脱离不了“黄狗”的大类。“大麦丁狗”这个中文翻译我觉得 其实并不准确, 如果单纯音译的话,“DALMATIAN”应该翻译成“斗梅申”。这种 狗在西方我知道是常常随同皇家打猎的, 也知道它们最初是用来作为皇家马匹的 “教练”的。知道它们的高贵,再加上它们的模样讨好,我心里对它就先有点接纳。 在最初决定要养大麦丁之后,我几乎走遍了所有可以够得着的洛杉矶宠物商店, 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除狗之外的各种动物,但从来没有见到有售狗的地方。这给我 留下一个难以解释的疑问,须知狗这种东西在美国绝对已经是遍地开花的宠物,那 么平素人们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普及了的动物呢?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在洛杉矶究竟该到哪里去买狗,但找来找去找得久了,我 还是在宠物食品商店门前的广告牌上找到了一些家庭出售猫狗的讯息。 我遇到的那一次算是比较幸运,一个小小的告示牌上出售卖大麦丁狗的家庭起 码有三家,我选择了一个广告写得比较讲究、字体看上去也比较端正的一家。 我找到的是一家刚刚生下小狗的人家,别的地方出售狗儿的情形和这里可能有 着千差万别。我无从知道,我去的这一家是把狗养在房中车库里的,他们让狗们住 在一个大纸盒中,看上去已经成为大麦丁养殖专业户了。他家里的母狗一下子生下 了七只小狗,两母五公。狗孩子之中的“两母”狗主人家里还要留下当种狗,我得 到的是“五公”中看上去最小的一只。 我最初见到后来属于我的这只狗时,它还是一个眉眼未开的小茸毛爬物,我付 了定金,看着它毫无目标地爬行,当时蹲在地上内心真的有些惶惑。当我越来越意 识到这即将是一个百分之百要依赖我生存下去的小生命时,我的腿微微地觉得有些 发软。我一直一直有着养猫的历史,但是养猫对我来说已经像人必须吃晚餐一样被 认为与生俱来,对猫生命归属的意义也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想过。 真正取狗的时间,狗主人说最早可以在圣诞节前夜。 我后来才知道,我选择的养狗时间并不合适,尤其是选择养这种大麦丁狗的时 机可以说更是非常不巧,因为这种狗恰恰在那几周内成为全体美国人争相神往的重 点。那几天,“一百零一只大麦丁狗”这部儿童电影的新拍使得几乎所有看过片子 的孩子都向父母讨要这种貌似忠实的生命,我的“深夜巨响”恰巧夹在这之间。 果真,就狗的价钱做争取,卖主一分钱也不肯稍降,我知道,在我身后必定有 无数娇憨儿女做为后进,就只好随行就市地认了下来。 在我交出定金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美国的报纸和电台等媒体为配合整个社会大 形势,开始连篇累牍地描述大麦丁狗的方方面面,连不少宠物用品商店也开始放置 许多免费宣传品,上面开门见山地画着一只大麦丁狗,然后用通红的大标题大问每 一位读者:“你是否有足够的条件去领养这种狗?” 而且,到了这样的关头,美国大麦丁狗协会(竟然有这样一种协会)也出面告 诫人们说:“大麦丁狗事实上根本不适合做宠物。而且,养活一只正在发育的大麦 丁狗就像养活一个幼儿一样。”有关人员预言,随着“一零一”片子的放映和民众 收养大麦丁狗热潮的兴起,六个月之后,美国就又将兴起“抛弃大麦丁的行动”。 这类恶讯连篇累牍,让已经没有退路的我有点悻悻的。如果我预先知道这么多, 说什么也不会再打这种狗的主意。 说是这种狗由于为了保持血统,相对而言它们大多数属于近亲结婚,后果就是 有十二分之一的它们是聋子。这种聋狗非常可怕,它们通常在主人百呼不应后,一 有人上前去拍它,它一个惊醒蹦跳起来“冲上来就给你脸一口”。同时,它的脾气 也极不寻常,说是具有超强的活动能力,永不疲倦,时刻要求主人给予注意。如果 你想限制它的疯狂,你还不能把它们拴在后院里,因为“一条烦闷的大麦丁狗就和 一个疯子一样”。除此之外,它们的尿道和皮肤通常会出现问题,媒体中甚至说, 它们会因为皮肤病而自己把自己抓挠得“血流满地”。 描述中说,哪怕是在平常的心情下,大麦丁也具有强烈的破坏性,它会用脚挖 洞,“挖得很深很深,似乎要一直挖到中国去”。它们也啃电线、吃灌木,把窗纱 从窗户上拉下来。由于性情疯狂,因此,这种狗必须做柔化训练。 美国的报章上说,声望好的美国养狗商一般时会对前来买狗的新主人讲很多有 关大麦丁性格方面的事情,以免新主人事后抱怨“你为什么卖给我一条疯狗?” 朋友中有曾经豢养这种狗的人证实说,这种狗真的是不能关在后院的,因为它 会咬坏后院所有花草,朋友说他花了80美金买的一颗玉兰花,被家里的大麦丁咬得 只剩下一个根了。 但这一切的一切我知道得太晚太晚了,我面前的路只剩下对新生命的迎接和对 新问题的承受。 我给我的狗、我给我后悔了的这个选择起名叫做“狗狗”。 1996年圣诞的时候它离开自己的父母,无依无靠地成为我的。圣诞前夜,在家 家户户的欢乐中它坐着我的车,在黑暗的高速公路上奔驰了好一阵子,它终于跟我 回家。 它的生日比我早两天,是11月8日。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和狗肌肤相抵,我有些不安,才出生不久的它,身上甚至 让我觉得还有来自它母亲的味道。 狗们的原主人是一个说老不老的白人,在美国,这种年龄无从界定的白人相当 多见。我和狗狗临出门的时候他给我们照了一张合影,在此之后,在我几分钟内走 出他的家门之后,他关于狗狗唯一的存留,就是这张相片了。 直到今天,每到节日或者从这个白人家附近经过的时候,我都会产生要带狗狗 回它老家看看的冲动。但是每次回家拉着狗狗就要上路的时候,又怕狗狗已经生出 更多子女的母亲根本已经不认识这个随了我姓的儿子,毕竟,我带着它的孩子已经 走了那么远那么远。因为这些原因,我常常就站在太阳底下两难。 随同狗狗跟我往家的还有关于它的一系列血统证明书和注册文件。 加州的正规狗儿们是要在领养后一年之内到一个叫做“AKC”(美国狗俱乐部) 的地方正规注册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机构是不是属于政府控制,但是看到它的“俱 乐部”名称,总觉得即便是政府机构建议也该更改眼下的名称。因为这总显得有点 “票友”性质。 狗狗全名毫无问题地叫做“狗狗陈”,和家兄的“陈查理”也算是个姑表亲吧。 狗的这个名字必须郑重地写在血统证明上,必须使用正确的拼法、用印刷字体写出。 这个血统证明中也详细地标注清楚了狗狗父母的情形。狗儿们半老不老的白主人交 给我这薄薄的一纸时,我有点感动,觉得自己手里摸着的,是对一个生命呼吸的交 托,这让我心里热热的。 这张纸告诉我狗狗母亲的注册名字叫做“BASHFULSPRINKLES”,父亲的名字比 较怪诞,叫做:“SIR CZAR OFK-NINE PALACE”。 据悉,这种注册的功能之一就是防止纯种狗之间近亲结婚的可能,我看到狗狗 和它父母的名字后面有一串长长的数字“NM61086006”和“NM59494301”,我猜想 这应该是他们的被生养下来的窝数编号和排行吧。狗狗看样子行五,是七子女中的 中间人。我前往领养的时候,行五的狗狗就已经非常规矩地被打过五种疾病预防针, 应该没病。 狗狗的母亲我是见过的。我在选狗的时候,卖狗人家的车库后门曾被这个焦躁 而敏感的母亲一头撞开,如果不是主人拉得及时,它差点就扑到正在摆弄它子女的 我脸上。 这位母亲身上的毛色不是纯粹的黑白双色,身上间或有褐色斑纹。它看着我, 怒不可遏。 面对它的母性,我有些惴惴。因为,穷我一生,从来没有细致关照过任何生命, 我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心的深处,几不着边。 (下) 带狗狗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它表现得让我长久难忘。 这个过程在我当时生命中造成的震撼之轰动,让从没有养过狗的我提起“狗” 字就心惊肉跳。 那一夜,这初到之狗狂叫了一个整夜,直到声音嘶哑。我穷尽所有遮掩声波的 路数,最终也没能够成功。这狗的叫声横冲直撞地用自己初来乍到的借口挑衅我的 美国疲劳。 这一夜漫长的人狗之争是从圣诞前夜晚上大约11点开始的,准确地说,是从当 晚前来过节的朋友中最后一位刚刚离去的同时开始的。 那时候,我正准备上床,对于待狗之道毫无经验的我对于如何处置狗狗完全没 有主张。这狗也性情乖张,开始是我只要把它放在卧室里它必踉跄着撕揪床单执意 要上床翻滚。这时的它状况其实危急,不要说它的幼嫩之牙已经可以时刻彰显撕嚼 万物的本性,而且它倚仗年幼借口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屎尿也让我肝颤。 不得已,两个小时后我改把它关在楼上主卧室的洗澡间内。我在洗澡间的地上 铺满报纸以防它排泄方面的不测,但我的手才一挪开就见它焦躁跑动,狗小志不小, 有如一只饿了三天的东北虎吼叫走转,声音凄厉得我直怕邻居误会;再后来我把它 移放到洗澡间内的厕所间中,这厕所间的房门一关,成为更深入的一个房间。但是 这狗无比懂得亲疏,觉得离人更远之后嘶吼之声来势更猛,隔着两道门,复杂而尖 利的声音成为我无可奈何的眠曲。 为了躲避这种惊心动魄的叫声,我的睡眠姿势一直在随同转换,先一个办法是 用一个手臂压着一个耳朵,另外的一个耳朵再紧紧地压在枕头上,结果觉得不行。 再一个办法就是把整个头全缩进被子,用枕头盖住被子上沿,希望能用被子割断声 波,结果觉得也不行。最后,我把家里平素打靶用的标准护耳器戴上了头,那个日 常可以隔离各种口径火力雷霆万钧的物件最后也因为遮挡不住凄厉依旧的狗儿哭闹 之声被弃置一旁。 这么着,一直折腾到下半夜,精疲力尽的我抱起声嘶力竭的它终于下楼,天虽 冷,我仍决定把它关进车库。 它自然多不情愿,一直挣扎吠叫。 抱它下去的时候我有些难过,觉得这狗终于得以跟我在一起算是一个不幸吧。 我说穿了是绝对没有耐性的那一类人,没有耐性到绝对不会哪怕是以它初来的理由 迫不得已奉献出自己的一夜,绝对不会像真正的母亲一样拍它入睡。我深深明白我 的日程表上明天天一亮就一如既往地是满满的一大纸安排,放弃或者延后这些日程, 我不能够。 在车库中我放下柔软的它,为它铺置了一个折叠得小小的毛毯,然后硬着心肠 走上楼去。在车库里,它在我身后一直地跟着我,直到我毫无余地地把车库门关严。 我转过身来走开的时候,觉得身后开始拖延起一丝长长的联结,我听见这狗的 呼唤隔着车库门、洗衣间门,沿着曲折的楼梯随我切入卧室之门。那狗叫声音之大, 感觉之凄厉,未曾身受,一定没有概念。 那一夜,是一次大难受,让我终于知道我的错误在于,我已经把自己性格中的 不幸连累成了这个狗命运中的不幸。 可怕的是,我的生活从此开始了漫长的修炼。 从那一个晚上到今天我心潮起伏地写这样一篇算是回顾的小文。很多很多个月 已经过去,这时候的狗狗已经长成十足的恶狗一匹,体重非常。不久前,我尚能将 其抓放上身堆于腹上仔细把玩的记忆犹在,转眼间我和它的关系就成为仅单单将其 上肢摆放上身就犹如将一整块上好石料磨盘大压上心口,挤压之处,我成为被弱肉 强食的鼠之于猫、羊之于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认真地确定人有时是必须崇拜教条、崇拜归纳的, 因为我家恶狗如今的一颦一笑恰恰是在归纳中它爷爷和父亲们的一个标准翻版,有 关大麦丁狗群体性格中的一切书中说法在狗狗身上都陆续展露,所有专家预先的谆 谆告诫都逐渐灵验。警告中有的,家狗有之;警告中没有的,它也有如“修正案” 般隔三差五地给你开荤。 狗狗暴躁多动,整个身体挨在人的身旁就像是一个熊熊的火炉炎热得心烦。举 凡房中能被衔走之物,一经看中一定被其身手敏捷地拖进阳光深处肆无忌惮地大卸 八块,远宾近亲一旦来访,举凡个头不及一米七五以上者,被其一扑一定仰合趔趄。 口碑极恶。 在外溜狗,这狗一旦出门必定一路咋呼,溜狗绳永远被绷得笔直,狗在绳的最 前端被勒得气喘如牛却从来不肯自我松套,这时的人必定在绳末充当无可奈何的蹒 跚拖坠。狗狗仅仅四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我之于狗的危机,我发现以我尚 可言雄壮的身躯仍无从制约这个生灵,看来,任何曾经打这狗主意的人都绝对应该 首先“照照自己”。 狗来之后,跟了我多少年的两只猫兄弟中和我感觉最相通的白猫走了,我才知 道原来动物眼里也是不能揉进沙子的。 狗到之前,白猫几乎是我每晚关注的重点,也是休闲时光中和我相处时间最长 的生灵。狗来之后,它的位置就突然地被替换了。白猫走得非常突然,一下子就不 见了,它是在某一个晴天照常出门,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那样出走的。 对于它的去处,我有很多猜测,思念的折磨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刚离 开的那几个星期,我仍旧每分每秒地断定它会回来,潜意识里我觉得这猫和我已在 一起年代太久,已经成为我的器官之一。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一言道出它将在什么 时候突然返家。 那前后好几个月中,每天下班回家即将进门的一瞬间。我总坚强地觉得自己已 感受到白猫已经回家的痕迹。 结果,我的预感一直在犯错。 朋友家的猫也曾经丢失过,半个月之后就在不可思议的某条远离家居的街上拦 住朋友的半大儿子跟着回了家。我便也因此时常在家门之外很大很大的半径内尽可 能地走动,直到我这么着大约度过了三个月之后,渐渐地完全失去各种感觉。 时间真的是一个杀人的东西,白猫就这么在我心中消逝了。 心情平稳下来之后,我也曾经对白猫出走的结果做出各种设想,每次看见路边 有被不小心的夜行汽车轧得七扭八歪的小动物尸体,心情就会绷紧。我情愿相信白 猫已经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主人,找到一个更加欢乐的新居,分分秒秒乐不思蜀。 无论如何,蜀土依旧,能够的话,如果仅仅是等候,那就等候吧。 我自己必须回头面对的,依旧是圣诞沉重的礼物。 我这厢人狗交恶的日子刚刚开始,就陆续听说有不少朋友受到“一零一”电影 的感召准备养大麦丁,电话里我一定给予义正辞严的劝阻。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 抛却人与畜类建立的感情因素,我已经算是一个无知的先驱,我的朋友们应该踏着 我的脊背前进。 他们果然踏着我的脊背前进了,我在电话里每次都把电话那头惊吓得鸦雀无声, 他们真的就这样踏上我的脊背了。 因为,我但凡有办法的话都不愿意充当这个“脊背”。但出于朋友间的坦白, 我必须罗列我的大麦丁已经做下的勾当于下,供其忠索之: 勾当一:院内的草地上有它用三分钟时间代价粗略炮制的巨型大洞,一个看不 准就被它打了个时间差;勾当二:菜园的梨树旁有它花了一个上午、通体灰土细做 而成连成沟壑的深壕,它在里面俯仰滚爬;勾当三,所有卡通玩具一旦落入它手, 绝对以撕个稀烂收场,篱笆旁边铺满了这畜生撕拉一路的绒布卡通生灵内脏;勾当 四:溜狗出门,到僻静草地处,将狗绳打开,为的是狗道,但一放出去,次次覆水 难收。狗儿一旦离绳就是一支箭乃至一枚远远移动的标靶,百唤不回;勾当五:家 中鞋子、袜子、手套乃至稍微没有放好的昂贵内衣,一旦撞入它的视线一定拖拽进 入草坪摊开示众,爪撕牙咬、两分钟之内价值烟逝,与废物箱中的所有肮脏殊途同 归;勾当六:狗一旦登堂入室哪怕一次,屋内所有不具相当重量之物分分秒秒有彻 底翻倒的可能,室内电器类的连接电线更是永远抓走你眼神的东西。不然,一趟随 机的屋内狗行,你紧跟着就必须立即重去有关商店破财配备;勾当七:每回请狗回 巢都是人狗心斗的一个硕果,你走它行,你停它仍行,它兴致如果再好,你对它的 围追堵截一定表演般地会跑满二三十圈。如此,稍微怠慢一定是新一轮的恼羞成怒。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每天面对的都是让你瞠目结舌的恶贯满盈。 有时恨到火起,不由倚门且喘且想,怎么一个看上去颇能为主人创建美满的玩 艺竟然是这么个德性,回溯这畜生文雅高贵的皇家出处。真的不解,该品种如此顽 劣的本性,不知英国皇家文质彬彬的规矩们该怎么消受?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