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禁忌 不知你看过“危险小天使”没有?不算是甚么了不起的好电影。然而,却意味 着好莱坞对当前美式文化的一种反思。片中的卖点,就是由“小鬼当家”一炮而红 的那个小男孩。因为他在票房上创下了许多大明星望尘莫及的纪录,乃再度受重金 礼聘,这回演的是一个反派。 片中的亨利,十来岁的孩子,外表看来文雅聪慧,相当可爱;内心却是阴狠狡 黠,无恶不作,而且干了坏事之后,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由于嫉妒,他把小弟弟淹 死在浴盆里,又一再加害他的妹妹和表弟,最后甚至要把他自己的母亲推下悬崖, 真是“行同枭獍”。 他的“邪恶”主要表现在坏得全无来由,只是为了取一时之乐,就不惜惹下很 大的祸端。譬如说,他作了一个假人,从高架桥上推下去,造成高速公路上一场重 大车祸,许多疾驶而来的汽车撞成一堆废铁,车上的人非死即伤。亨利却躲在一旁 暗笑。闯祸之后,他丝毫不感到内疚,反而把责任推给别人。恶人先告状,使他的 表弟受谤蒙诬。 亨利有一句名言:“百无禁忌,就是自由。” 这句话令我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夸大一点儿说,这岂不正是当前以“美式” 为代表的“现代文化”的特色? 一切的坏事都要干,一切的好处都要争,一切的规矩都要推翻,一切的责任都 要逃避。在“自由”的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之下,人,其实已经不如禽兽,禽兽还会 接受自然的规范,人却会找出“正义”的藉口来干坏事。损人不利己,百无禁忌, 毫不惭愧。 像美国青年费迈可用油漆在别人的汽车上乱画,被新加坡当局关起来,而且施 以鞭笞的刑罚。他的父母心痛而抗议,尚属人情之常;连美国总统柯林顿也要站出 来表示“不悦”,这就有失大体了。且不说国家各有主权,新加坡虽小,法律自有 尊严,在其国境内犯了法,当然要依法执行。易地而处,柯林顿也未必肯舍己从人, 法外施仁。他的一再不悦,在世人眼目中,其实是自讨无趣。 更重要的是,即在美国国内,也有很多人认为新加坡当局的处置“值得喝彩”, 对于那些狂悖放肆,恣意毁损(不管是别人或公众的财物),都应该让他们领受一 些教训。用现代人标准来看,鞭曾相当“野蛮”,可是,尽管鞭打下去皮开肉绽, 却不至于伤筋断骨。那些拿了喷漆筒到处乱涂乱画的野蛮行为,需要有人严加管教。 爱护青少年和儿童,本是人类的天性,甚至可说是生物的本能。但是,爱不是 姑息。所谓君子爱人以德,对一般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待自己至亲至近的下一代 产 当年轻一辈误以为“百无禁忌,就是自由”的时候,那就是大祸临头的前兆。 若竟人人都自以为不受任何礼法的拘束,人人都要求绝对的、百分之百的自由,就 如“危险小天使”所展示的,家庭将形同解体,社会将充满危机。当母亲最后撒开 手,眼看着作恶多端的亨利坠下悬崖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百无禁忌”的悲剧结局: 自我毁灭。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应该有惊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