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1944——1949年)
柳风莲的一束信——1982年的回想(附带莲儿眉批)
一、多余的话
柳风莲在莲儿去石头城以后,收到女儿几张报平安的明信片,一张是火烧以前
的布郎山庄,一块块长方形的白云石,整齐分明。左下角一块白云石上刻着几个字:
“约翰·布郎建于一八八三年。”左上角雕花石框的玻璃窗上描着一匹红骏小马;
屋前阳台上,在四根白云石柱和大门之间,放了两张摇椅。一大蓬火红的枫叶斜垂
在阳台顶上。莲儿在明信片上说:“画小马的窗子,就是爸爸的房间。从我的窗口
就可以看到。”
风莲拿起笔,又开始写信了。在十年动乱中,她的信和日记全成了“牛鬼蛇神”
的罪证,许多年不写信也不写日记了。她本来只打算写一封信给莲儿,望着笔深深
叹了口气——金炎的一支旧金星牌钢笔居然留到今天,金炎却不知在哪儿?无论如
何,她有了写信的自由了,有了和女儿说真话的自由了。她一提笔就停不了,一口
气写了一束信,信手写来,自说自话,没有章法,是在心里闷了三十几年才向女儿
倾吐的真情。她写的时候,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又哭又笑,但心里却是畅快的,
如翱翔高空那样的自在。
莲儿呢?从石头城寄了好几张明信片给母亲,全是石头城或是布郎山庄的风景。
一个多月了,也没得到回音,十分纳闷。母亲果真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母亲又有
了什么政治问题吗?母亲的冠心病又犯了吗?母亲——死了吗?
终于在白云酒店开张的那一天,莲儿收到母亲的一束信。双喜临门!老玛丽的
唠叨,她也可以忍受了。她成天在白云酒店工作,每天午夜回来,已精疲力竭,但
在睡觉前总要看几页母亲的信。在心理上,在情绪上,她要立刻反应,禁不住在字
里行间加上眉批,好像那样就和母亲面对面谈心了。云山阻隔,天各一方,母女俩
反而可以精神交流了。这对于莲儿,也是一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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