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寻风贤弟清自秦楼一别,匆匆十数馀载,每念与兄豪情把酒,纵论武林,弟实 感得益良多。然弟本愚钝,性情疏懒,虽得贤兄教悔,但亦自蹉跎岁月,至有华鬓 斑斑亦一事无成,每念有负贤兄祈望,弟实感汗颜。 近闻天魔地鬼有意再现江湖,蓦然惊觉,二十载光阴一瞬即逝。 回想当年曾欲与兄联正抗邪,杖剑除奸,以靖江湖,後因群丑消匿,未遂夙愿。 然弟屡念未能随兄等展翼江湖,得受教益,以致庸碌半生,深感造化弄人。 今奸邪再起,江湖色变,余等正道中人,安能坐视,唯弟人微言轻,不敢妄自 举帜,以为笑柄。 兄仍名剑世家,侠胆仁心,素怀大志,若能振臂一呼,武林同道,自当百诺。 愚弟鲁钝,望能执帚,亦不空负此身。 正消邪长,实乃武林大事,望兄能不辞劳苦,以正乾坤。若得答允,弟当倒履, 以迎尊驾,馀不多赘,静候佳音。 弟 聂振柯上程海与杨立琦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在灯下观看完这封信後,不 禁彷然大悟,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师父今夜要他们二人留在书房,为的原来就是 这封信。 「师父,照聂前辈这封信看来,他是有意推举你为对抗天魔地鬼的联盟盟主, 但为甚堋信中又好像没有提过会有那些门派加入呢」? 「阿海,这就是那些老江湖成功的地方,想当年聂振柯亦是以一纸书信,号召 我们四大世家以少林寺的量空大师为首,联结武林同道,对抗天魔地鬼,後来以少 林寺的量空大师极力反对而告吹,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日,聂振柯又会旧事重提, 看来他争霸武林的野心,二十年来从未退减」。 「师父,依你所言说,收到这封信的不只我们柳家庄」? 「不错,我相信四大世家都收到类似的信,只是少林寺的量空大师退稳十多年, 要找到他可并不容易」。 「师父,天魔地鬼真的要重出江湖吗」?站在一旁的杨立琦好奇的问道。 「这件事我也略有所闻,当年聂振柯号召结盟一事未成,而天魔地鬼自行争夺 袖的决战却成事实,而传说天魔中的秦煌、 宫及楚霸三人秘密决战之日,竟被一 世外高手将三人一举击败,还拗下秦煌刀上的龙头,并以此为记,上刻「九天十地、 诸魔群鬼令」数字,并扬言二十年後此令必重现江湖,而能夺得此物的人,就是天 魔地鬼的头 」。说到这 ,柳寻风顿了一顿 「眼下二十年的限期己到,即使此 令不出,天魔地鬼亦必不再蛰伏,要是秦煌刀上的龙头真的再现江湖,我想不只天 魔地鬼会为此而拼命,即使正道中人,亦多难幸免」。 「师父,要是天魔地鬼真的群起再现江湖,就凭我们四大世家,再加上聂振柯 及少林寺的量空大师,可以应对得了吗」?对於天魔地鬼的传说,程海跟随师父十 多年,亦略有所闻。 「天魔地鬼的武功各有所长,而且皆可列入江湖百名高手之内,要是再次结义 同心,我相信武林中没有一个门派可以单独应付。这亦是聂振柯写这封信的其中一 个原因,要是我们四大世家群起而出,江湖中闻风而至的人一定很多,到时对抗天 魔地鬼己成大势所趋,即使量空大师再要反对,亦是无能为力」。 「可是,聂振柯为甚堋一定要对付天魔地鬼呢」? 柳寻风对程海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即时回答,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这 其中原委,我一时亦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但既然信己经收到,我们柳家庄总不能 没有一个表示」。 「师父,你打算怎样的」? 程海见师父没有正面回答,於是改口问道。 「你现在出外打点打点,明天随我出外走走」。 待程海步出书房後,柳寻风望向杨立琦说道 「琦儿,你明天起代师父打理庄 内的事务,同时替我办几件事情」。 烛透青缸,只见杨立琦细心倾听,还不时的轻轻点著头。 夜色昏沉,金鲤门总堂的东厢隐隐透著灯光。 「大娘,你真的要走」?说话的人皮肤黑实,一望而知,是个终年在太阳下打 滚的人。 「二十多年前望江楼之会,我们天魔地鬼曾经立誓共同进退,现在退稳江湖二 十年的期限己满,而诸魔群鬼令亦传闻出现武林,我既为天魔一员,又岂能长居太 湖,我答应你,在这件事完结之後,我一完会重归金鲤门」。 「大娘,我黑猩猩虽然粗不文,但江湖事我还是懂一点点的,当年你率 二 十名弟子挑战长虹帮的时候,还不曾交下片言支语,但今次你连老门主的信物也放 下,这¨¨¨」。 「邬文,当年我临盘之№,得老门主相救,两母女才不至死於风浪之中,当时 我曾答应门主,以二十年为期,我必助金鲤门扫平土匪,统 太湖,可惜老门主早 逝,临终时要我依约守誓,故此我才接掌金鲤门,而且依次扫平各塞,统 太湖, 现在二十年之期己到,而我应承老门主的事亦己辨妥,我相信老门主泉下有知,亦 不会多加怪责,而且,你三十年来担任副门主之职,对金鲤门上下可说是有功有劳, 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将信物交托给谁呢?邬文,你不要再推辞了,此後金鲤门就要 看你了」。 「十娘,我虽然只是一个打渔的,对江湖的事不太明白,但难道统 天魔地鬼 就会比做金鲤门的门主强上百倍」? 卫十娘并没有即时回答,因为她知道,邬文的硬性子又要来了。 沉默了好一会,卫十娘再次说道 「其实,我这次重出江湖,除了履行当年望 江楼结盟之誓外,我还想楚楚见见她的父亲」。说著轻轻握著一直坐在一旁的女儿 的手。「我相信,只要楚霸尚在人间,他一定会再现江湖」。 聂振柯背负双手,望著楼外正在四合的暮色,在他身後的一张八仙台上,摆著 数碟廥子及下酒的小菜,一壶上好的汾酒,正放在冒著烟的热水中散发清香。 珠帘卷动,一个身材彪悍结实,面形宽大,一双眼威武有神,熠熠生辉的人出 现厢房门之外。 望著聂振柯的背影,这个人拱手为礼 「聂先生,为了多派人手追查姓寒的下 落,所以才过了约会的时间¨¨¨」 不待你说完,聂振柯的右手己经抬起,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同时慢慢的转过 身,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後步到 边,坐下来说道 「谈镖头请坐,先喝杯酒 再说吧」! 二人坐下,互相乾了一杯酒,这个姓谭的开口说道 「要不是半途杀出这个姓 秦的,我们的计划早己成功了」。 「这倒未必,姓寒的武功底子狻高,而定力及反应更是惊人,在铃儿与姓秦的 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他的人正在屋顶,但直到这个老二伤重而逃,他还能一声不 响的蹲在瓦背之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有如此定力,实在不简单」。 「聂先生,以你之见,这个姓秦的会是那一个门派的弟子」? 「如果她没有说谎,我猜九成是秦煌的女儿」! 「甚堋,你认为这个娃儿是九天魔的人」? 「不错,因为这二十年来我与各大门派一向保持联系,对他们的弟子或传人多 有认识,这个姓秦的既不在我记忆之中,必然不是出自名门大派,可是她的武功招 式,沉稳刚猛,攻势凌厉,江湖中除了秦煌的刀法外,我实在想不出她的师傅还会 是谁」。 「那堋,要不要先通知铃儿¨¨」。 「不用,看来姓秦的己经知道铃儿与我的关系,如果被她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反 为不妙。不过,正打歪著,套不著姓寒的,咬著秦煌的女儿也不错,就先让她高兴 多几天,而且,我也想知道秦煌储心积虑了二十年的江湖耳目,到底有些甚堋能耐」。 说到这 ,聂振柯轻 著手中的酒杯,望著散发著馀香的酒液。 姓谈的知道这是聂振柯思索计划或问题时的习惯,於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聂振柯注视酒液的目光慢慢移开 「对张重文二人的死,有甚堋 进一步的发现」? 「经过详细的捡验,二人皆死於重物击杀,照伤痕看来,会是铁链一类的物体, 时间约在申牌前後,而在破庙内亦有打斗的痕迹,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伤亡,因为 除了一些烤野兽的骨及半壶花雕酒之外,再找不到任何物件,包括血迹」。 聂振柯听完後眉心慢慢的皱起来 「又粗又重的铁链?这个人莫非就是十地鬼 中的小鬼高高?如果是他,那堋贪婪鬼马毛一定就在附近,这个寒铁衣还真不简单, 他究竟用甚堋方法打发这两支冤鬼呢?想了好一会,聂振柯抬起头 「对於天魔地 鬼的行暋可有甚堋最新的消息」? 「魏少夫曾经出现太湖,与卫十娘见了一面,但他们谈话的内容却不得而知, 而其间出现了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少年,看来武功不俗,在魏少夫震碎船舱的一刹, 还能站得住脚,没被抛出船外」。 「他叫甚堋名字,用甚堋兵器」? 「他的名字叫关若飞,使用一张青钢剑」。 「关若飞,关若飞,关¨¨¨」聂振柯的眉心打著结,在他的记忆中,能接得 下魏少夫内劲的人也许并不少,但年龄在二十左右的却绝无仅有,江湖中能调教出 这个少年的人不会太多,但有那一个是自己不曾认识的呢? 「谈师傅,你派两个精干的人跟著这个姓关的,但要记著,走脱了不打紧,可 千万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一个寒铁衣己经不易应付,在未明敌友之前,可不要多生 枝节」。 「是的」。姓谈的必恭必敬的回道。 「还有,九天魔中的秦煌、魏少夫、卫十娘己相继出现,看来其馀蛰伏多年的 亦必於短时间内再现江湖,你要留意他们的动向,我要在他们再次碰头前知道他们 约会的地点」。说到这 ,聂振柯顿了一顿,像在考虑著甚堋似的,过了好一会, 才开口说道 「姓寒的无论武功、才智都比我想像中强,看来这个人我要亲自处理, 谈师傅,你以後就集中人手,监视天魔地鬼的行动吧」。 直到那个姓谈的离开了厢房,聂振柯一直陷入沉思之中,如果没有判断错误, 那堋九天魔中实力最强的秦煌己在部署准备,看来他的目标亦在寒铁衣的身上,虽 然对方的女儿在自己眼皮底下,但敌暗我明,要通知玲儿并不容易,如果自己亲自 出马,又怕打草惊蛇,看来在这件事上要多花点儿心思。 轻 著酒杯,聂振柯的眼一直盯著晶莹剔透的酒液,他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夕阳西下,邵山城外的官道,一个手持破斧,肩上担著两扎柴枝的樵夫,踏著 归途,惯常的往城门方向步去。 通过城楼的拱门,墙角上几个像顽童的涂鸦引起了樵夫的注意,望著这一小片 又是鱼,又有虾的图案,他的脑内浮现出一个人一张又长又狭的脸,细细的眼,尖 尖的 ,却衬著个又长又大的口,笑起来几乎咧到腮後,而在鬼魅般幌动的袍内, 藏著一对瘦得只剩下骨架的身躯。他的名字叫马手。 可是,以马毛的性格,跑腿的功夫应该不会由他来做,为甚堋呢? 樵夫慢慢的解下他的竹帽,一张被烈日磨损摧残的面孔现出一丝笑意,轻轻抚 弄著颔子的须根,他突然打算回家,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因为他知道,重见天日 的日子终於来临。 清晨,还未发白的天空,欲明还暗的效道,一双年近半百的男女,推著一架残 破的木头车,车上搭载著几张破旧的 椅,十数支洗得发白的碗,一缸还在冒烟的 开水,踏著熟识的道路,和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的往城外的十里亭走去。 唯一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没有温馨的家常小语,没有偶然带甜蜜的互望,两人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沉思,而且所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以小鬼高高的性格, 这些跑腿的功夫是从不愿做,但城楼上的标志,却明明是他的杰作」。 直到晨光初现,凉风吹醒大地,架好了蓬帐,摆放好 凳,将柴火点旺,望著 冒烟的开水,男人轻握著女人的手 「二十年了,原来平淡粗糙的日子也可以过得 如此快」。 「飞哥,一晃二十年,我们真的要」¨¨¨¨?女的说著,别过头,望著远山 初起的太阳,身体斜斜的轻靠著男人的前胸,同时将他的手环抱著自己的腰。 「燕妹,你留恋现在的生活」?男的用脸颊轻擦著女人的云鬓,同时合上眼睛, 深吸著只有他能感到的香气。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二十年前第一次在这 遥望日落的时候,真有一种要 守约二十年的恐惧,二十年,人生可没有多少个二十年」。仰起头,一双含情脉脉 的眼,望著这个依靠一生的男人 「可是,我现在又开始有点害伯」。 「怕甚堋」?男人俯著脸, 尖刚好 到她的额。 「我怕以後可没有多少闲情再欣赏日出」。 男人的眼内突然现出一阵挑皮的神情,同时口内轻轻的念道 「是谁多事种芭 蕉,早也啸啸,晚也啸啸」。 女人听後,用手肘轻轻的 了对方一下,同时挣开男人的手,娇嗔的笑道 「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男的上前拉著女人的手,语调轻柔而认真的说道 「江湖人,不归路,但只要 能与你一起踏上,无论几许风雨,我们都一起承受」。 一阵鼓乐,惊散黎明的寂静,这一双男女放开手,如往常一样,赶忙准备茶水 及熟蛋。 一列简陋的送亲队伍,四个抬轿的挑夫,一个送嫁的大婶。 「我说呀,大娘你俩真好人,十多年来我送过的姑娘也不少,每次你们都比我 早到,好让哥儿们可以歇歇」。 「难得伍婶你老有心,每次送姑娘过门都到这 来关照关照,我说要多谢你才 对啊」!女人说著递上一杯暖茶。 「甭客气」。这个送嫁的伍婶接过茶,回身走到花轿边,微微掀起轿前的布帘, 将茶送进轿内。 这时男的己张罗好清茶及滚水煮蛋,好让挑夫们食用。 「五婶,今天出馈的不知是那一家黄花 女呢」? 「不就是前面郑家村的杜二娘的乖乖女,我说呀,守了十多个年头,终於望得 女儿出馈,也是杜二娘的一世心血了」。 「你说的,就是那个眼大大,甩著一双马尾儿,常随著娘亲在这 嚷著问我的 名字的小姑娘」? 「不就是这个挑皮的小鬼,唉,一说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吧」? 女人略略的想了一想,随即步近花轿,从怀中取出一支花钗,小声的说道 「 孩子,能看到你出馈,也算是一番缘份,大娘没有甚堋给你了,就只有这支发钗, 也好留个记念」。 看著从轿内伸出来的娇小而幼白的手,女人说道 「小时候记得你曾嚷著要知 道大娘的名字,那时大娘说怕你记不到,要待你出馈时才说,现在大娘就告欣你, 大娘的名字叫燕子,大叔的名字叫韩飞,你可要记著了啊」! 「都记著了,谢谢大娘」。 望著这队送嫁的队伍随著喜乐远去,韩飞靠近燕子说道 「二十年了,就只有 今天才听到有人提起我们的名字,但在这穷城荒镇,有谁会认识我们呢」? 迎著朝阳的光辉,燕子不禁眯著眼睛 「不知道我们这次重出江湖,还有没有 人会记起我们九天魔、十地鬼」? 别人也许不会记得,但云中燕却永远忘记不了。 尤其那个拥有开山劈石般气盖的楚霸。 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一个可能发生过千百回的故事。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恋一个心丁的男子,在百般阻拦下偷偷的离家出走。 二十多年来,云中燕除了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楚霸之外,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 女儿是否仍跟在他的身边。 捱过了漫长岁月,他终於等到天魔地鬼再现江湖,所以当他收到聂振柯的书信 时,毫不细想,就己踏出那座他守候多年的云家庄。 隐约的从远方传来的喜乐,云中燕轻轻的将坐骑拉向路边,望著一顶简朴的花 轿,一个送嫁的大婶,四个挑夫从远方而来。 「要是当初我不是太固执,也许我的孙女也可以出馈了」。望著这队送嫁的队 伍远去,云中燕不禁轻捋颔下花白的长须,楚霸,你究竟躲在那 ?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