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讯 石上泉本江南人氏,在石上泉八岁那年他的家乡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大水灾,顷 刻间大水将房子冲走,也冲走了他的幸福——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和姐姐都被大 水夺去了生命,只有他抓到一张竹椅,在万分侥幸中拾回一条小命。从那以后石上 泉的痛苦童年就开始了,一个人四处流浪,小小年纪就沦落为乞丐,遭人白眼不用 说,还经常吃不饱,饿极了只好去偷东西吃。 有一次饿得极了,石上泉便去一家馒头店偷吃,不幸被店主发现。那个店主心 肠狠毒,见乞丐石上泉操外地口音,不由分说就将他毒打一顿。石上泉瘦弱幼小的 身体那堪毒打,一会儿就眼光模糊,脑后轰鸣,呼气多吸气少。 也是石上泉命不该绝,恰好于显与妻子冯氏有事南下,遇上石上泉被人打得死 去活来,便出手惩戒店主,救了石上泉。好心的于夫人请石上泉吃了一顿久违的美 餐,而后又领石上泉到沽衣铺买了一套漂亮的衣服。 打扮起来的石上泉令于夫人双目一亮,她入于门十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 儿子,心中不免常觉遗憾,见石上泉生得清秀,又怜他身世,便说动丈夫收石上泉 为徒。于是,石上泉成了华山派掌门于显的第四个徒弟,那一年石上泉十一岁。 能拜入七大门派之首的华山派的掌门门下,不愁将来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本 来石上泉一生的痛苦也该结束了,可是好景不长,自从石上泉恋上于大掌门的千金 于静文之后,便注定了石上泉的另一段痛苦经历的开始。 石上泉黯然下了华山后,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是觉得离华山越远越好,也许是 生在江南的缘故,竟迷迷糊糊地向南而行。雪在出了华山已经停止了,可是石上泉 的一颗心仍然像浸在冰雪之中,凉得再透不过了。石上泉满腹凄苦无所寄托,唯有 寄情于酒,“一醉解千愁”,只有在醉的时候石上泉才能放下心事,令自己舒服一 点。 这天石上泉来到徂徕山竹溪镇,像往常一样又醉得人事不知,睡了一天仍是半 醉半醒,堂倌催逼酒钱和一夜的住宿费,一问之下才知石上泉身无分文,看他相貌 堂堂,穿着不俗,原来竟是骗吃的。 掌柜的大怒,便顾不得石上泉醉酒未醒,命两名堂倌将他抬出店门,放在大街 上。适逢玉凤门掌门崔金凤自华山返回,见石上泉醉倒在大街上,朔风劲吹,寒冷 刺骨,崔金凤暗忖他这样躺下去一定会得病,遂命门下将他抬回玉凤门,置于自己 的绣榻之上,并命门下熬醒酒汤喂石上泉喝下。 伤心之人对别人的关怀最易感动,石上泉亦不例外。崔金凤貌美如花,更胜于 静文三分,两下凑合,石上泉枯死之心复活了过来,自思若能得崔金凤为妻,可以 终生无憾。只可惜崔金凤一颗芳心早在黑云教总坛就交给了不断创造江湖轰动新闻 的扬武。郎虽有情,妾却无意,石上泉软磨硬泡装病多呆了两天,等第三天早晨崔 金凤下了逐客令后,才不得不离开竹溪。 扬武到官府偷了一百两银子,在一农户家中买了一套最破旧的衣服,将脸抹黑, 头发弄乱,扮回乞丐,避过追杀自己的三方人马,风尘仆仆赶到竹溪玉凤门。这天 是石上泉离开玉凤门的第六天,扬武依江湖礼节求见玉凤门门主,捏了一个假名 “杨明”,“明”当然是取自他的小妻子赵明月的“明”字,扬武因这个“明”字 想起世上还有深爱自己的人,心头泛起暖意,只觉以前所受的苦都算不了什么,因 高剑萍再度拒婚带来的失意一扫而空。 扬武沉浸在回想之中,不觉时光溜走,直到通传女弟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 回到现实之中。在通传女弟子的引领下,扬武绕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种满花草但 已枯萎,只有几株梅树枝头挂着花蕾的花园。花园中有不少花卉由崔金凤亲手栽植, 每天崔金凤都要到花园练功,风雨无阻。扬武进花园时,崔金凤正在舞剑。 崔金凤有见客人来,忙收剑而立,看似随意的打量了扬武一眼,其实已将扬武 透透彻彻地看了一遍。崔金凤是白素英二师姐王霜霜的入室弟子,自幼修习《素女 心经》和《姹女迷男大法》,精擅观人之术,在十五岁修全姹女派功夫之后,赴百 花宫接受叶望春五位夫人的亲自传授,四年乃归,武功已晋入一流高手的境界。若 非高远二十年前已是名震江湖的“北刀”,经过二十年的潜心修练,武功更加高强, 崔金凤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黑云教掳去。无论以前的姹女派,还是现在的玉凤门, 都是白素英的师门,姹女派由邪派走向正途,白素英欣喜之余自然要为师门尽一份 力,所以就主动邀请二师姐的传人入百花宫学习。崔金凤艺成之后便出任玉凤门门 主。“玉凤门”也是崔金凤改的名。 尽管崔金凤一双眼睛观人于微,这次也看走了眼,她没有看出“杨明”身负上 乘武功,只从“杨明”强壮的体格判断他练过几路拳脚。崔金凤只当“杨明”是丐 帮的普通弟子,淡淡地问道:“杨兄光临敝门,不知有何见教?” 扬武道:“在下不远千里,特来报信。” 崔金凤微惊道:“杨兄辛苦了,请入内奉茶,有话慢慢说。”扬武道:“不用 了,在下另有要事,说完之后马上就走。” 崔金凤道:“杨兄请讲。” 扬武便将偷听到的九重天宫与什么宫的易春深联手进犯玉凤门一事道出。崔金 凤一听便知扬武口中的易春深是自己的大师伯,当初易春深胁迫白素英退位,白素 英的二师姐与三师姐临阵倒戈,合力制服了易春深。白素英将易春深逐出师门。易 春深挟怒离去,二十年后重来,想必是来报复。 崔金凤没把易春深放在心上,又不知九重天宫宫主的厉害,等扬武说完,仍是 一副心不在焉,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如水地道:“杨兄千里报信,隆情高义,本 座深表谢意。本门虽然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帮会,却也不会任人宰割。如果没有别 的事,杨兄请回。” 扬武几乎气炸了肺,自己历尽千辛,冒险前来报信,想不到对方毫不放在心上, 于是突然上前夺下崔金凤手中之剑,然后退开丈许。丈许距离倏进倏退,好像距离 对扬武来讲根本就不是障碍。 崔金凤又羞又怒,道:“这不算,你趁人不备,有本事我们重新比过。” 扬武将剑抛出,剑柄指向崔金凤。待崔金凤接过剑,扬武才道:“你拿剑刺我 吧,只要你的剑碰到我的衣服就算我输。”崔金凤刚才舞剑,剑风霍霍,却无剑气, 扬武故敢出此豪言。 崔金凤气得柳眉倒竖,哼道:“你口出狂言,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说罢当 胸便刺,只想刺上扬武的衣服,好教扬武不再目中无人,哪知剑尖到了“杨明”胸 前三尺,便遇阻滞之力,其力渐大,剑尖挺进了半尺就再也挺进不了。崔金凤不信 邪,手下加劲,剑尖再进了两分,却憋得脸红如血。 扬武怕崔金凤受内伤,便送出一缕真气,由剑身钻入崔金凤手臂的经脉。崔金 凤只觉手臂一阵剧痛,不由弹开了握剑的五指,仓皇退后,长剑竟悬于空中不坠, 怪异到了极点。扬武真气一收,长剑便“当啷”坠地。崔金凤不能置信地望着“杨 明”,美目圆睁,像是见到怪物一样,只不过眼中有惊无恐,因为她知道这“怪物” 不会伤害她。 扬武冷冷地道:“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妖怪。李彦之的内力比我只强不弱, 你如果不想被他强暴或者杀死,就听我劝告,疏散弟子,趁早逃走。” 崔金凤像给人泼了一盆冷水,呆呆地道:“逃,往哪逃?” 扬武想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个朋友叫扬武,不久将担任黑云教教主,你可 以带着你的门下弟子去投奔他。”扬武并不知玉凤门与百花宫的特殊关系,故有此 提议。 崔金凤乍闻扬武之名,心跳忽然加快。扬武内功深湛,耳朵何等灵敏,听见崔 金凤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心跳加快,不禁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崔金凤一接触“杨明”的目光就赶紧低下头,暗道:“他的眼光真厉害,好像 能看到我的内心。”崔金凤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低声道:“他怎么会当黑云教教 主?他不知道江湖十九大门派明年开春将联合讨伐黑云教吗?”语气忽然一转,黯 然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为了那位高姑娘才这样做的。” 扬武见崔金凤语气充满了伤感,终于明白她来在暗恋自己,只是奇怪自己对她 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与她见过面。扬武不想误了崔金凤的青春,便 含蓄地开解她道:“你错了,扬武要当黑云教教主跟高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现 在已经有妻子了,不可能再跟别的女人好。他当黑云教教主,不是孔家父子让位给 他,而是凭自己的武功抢夺,他之所以那样做,有三个原因……” “三个?”崔金凤听“杨明”说到扬武要凭武功强抢教主之位已经感到很吃惊, 而原因居然有三个之多,忍不住插嘴打断了“杨明”的话。 “不错,第一个原因是黑云教行事邪恶,已经成为江湖祸害的根源,扬武希望 由自己出任教主后能使黑云教走上正途;第二个原因是北方辽、金、西夏三国对中 原虎视眈眈,而大宋积弱多年,当今皇帝重文轻武,纵情声色,不图进取。燕云十 六州本来是我们的领土,被后晋石敬瑭送给契丹人,赵家皇帝不思收复失地,反而 年年向辽国纳贡,以图苟安。北方三国一旦统一,大宋便要亡国。西夏只不过是一 个边陲小国,大宋还要向西夏纳岁币。想我大宋地广人多,物产丰富,国力远比西 夏强盛,大国向小国纳贡,赵佶和他的祖宗真是丢尽了我们汉人的脸。这种胸无大 志、懦弱昏庸之人有何德何能做我们的君主?扬武统领黑云教之后,就可以以黑云 教为本钱,扩充实力,只要打败叶望春和魔君,便能统一黑白两道,继而统一江湖, 之后统一天下;” 崔金凤听得目瞪口呆。扬武不理,继续讲道:“最后一个原因是扬武最佩服秦 始皇的雄才大略,统一六国之后,派大将蒙恬逐匈奴于漠北,英雄气概古往今来无 人能及。扬武夺了赵家天下之后便将出兵北方的辽、金、夏、西方的吐蕃、回鹘, 南方的大理,统一六国,完成比秦始皇统一六国更伟大的壮举。” 崔金凤并非愚蠢之人,听“杨明”一口气替扬武讲了三个惊人的理由,语气那 么肯定,好像坚信扬武一定能实现他的野心抑或雄心,便怀疑“杨明”的身份,诘 问“杨明”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扬武公子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你就这么相 信他能实现自己的心愿?” 扬武避而不答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只要你认为扬武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你就去投靠他;你如果认为他大逆不道,你就另找门路。我要走了。我替你引开李 彦之他们,希望你能听我劝告,早点离开这里。我多半不是他的对手。好了,就说 这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我们有再见之期。”说罢飘然离去。 崔金凤对着迅速逝去的“杨明”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接受他 的忠告。不管给人神秘感觉的“杨明”是何许人,他的武功那么高,千里迢迢跑来 报信,消息应该不假,便立刻疏散门人。整个玉凤门七十余弟子扮成农妇村姑,分 成十批离开竹溪,每一批相隔数里,首尾呼应,向黔西进发,当然避开重庆至竹溪 这一段最有可能遇上李彦之等人的线路。 扬武在徂徕山下的大道上守候着,等了一天李彦之和易春深才带着门下赶到。 扬武装做路人迎面朝易春深走过去,忽然出一掌将易春深拍昏。李彦之与易春深结 了两夜露水姻缘,见易春深被迎面过来的乞丐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掌,跌倒在地,也 不知是生是死,心下大怒,一个箭步跃至扬武跟前,出手扣扬武脉门。 手未至,指风已至,扬武只觉腕脉一麻,哼了一声,真气自发流至脉门,酸麻 立解,同时手臂翻转,五指如钩反扣李彦之脉门。李彦之急忙变招,使出反擒拿。 电光石火间两人拆了二十余招擒拿手法,李彦之终于不敌,化爪为掌。 又过数合,两人硬拼了一掌,双方各退三大步,恰好势均力敌。扬武不愿与李 彦之缠斗,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易春深,道:“赶紧给她疗伤说不定还有救,在下恕 不奉陪。”飞身急逝,李彦之担心易春深,没有追扬武。其他人无胆量亦无能力追 扬武。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