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截杀 扬武展开轻功,在荒无人烟的大巴山区恣意驰骋,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正午过 后不久扬武驰出大巴山,直奔重庆城而去,抵达重庆后到沽衣铺买了两套衣服,内 衣外衣都换了新的。而后扬武折下一截树枝,借一枝之力渡过长江天险,南下入黔, 穿越大娄山。 行至赤水河畔,河水清冽。扬武微觉口喝,便欲掬一捧水喝,走到水边,刚俯 下身子,心中忽现警兆,接着便有十数支箭贴着水面迎面射来。箭来势迅急,扬武 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没有事先远功护体,欲施劈天掌之“止攻心法”阻挡劲 箭已不可能。 扬武本能地急挥双掌,尽管手忙脚乱,毕竟还是抓住了十多支劲箭。这得归功 于扬武有一双“万魔手”练就的天下无敌的快手。扬武心叫侥幸,暗忖敌人若是万 箭齐发,自己便在劫难逃,抬头一看——扬武接箭时尚未完全站直身子,眼睛也没 盯着箭,他是凭听风辨位的功夫和万倍敏锐于常人的感觉及百倍于常人的反应接箭 的,只见八丈外的江面忽然冒出十八个黑衣劲装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刀、剑、枪三 式兵器,踏着江波向自己直扑而来,不由吃了一惊。敌人轻功如此骇人,比自己犹 有过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敌人多达十八个,怎不叫人心惊胆颤? 原来是黑去教刀堂、枪堂、剑堂三堂高手根据扬武的行程埋伏在河底,在水面 预先布下白色钓鱼线,钓鱼线绑在木桩上,线很细,在阳光照耀下不靠近根本就看 不见,木桩在水面下,不靠近也看不见。扬武不知内情,被众多敌人踏水而行的轻 功绝技震住了。 扬武不待敌人袭至,一连三个后翻,退开三丈,劈天内力聚集于双掌待敌。扬 武几乎没有怎么等待,便和黑衣武士交上了手,由此可见黑衣武士的轻功是何等不 俗。 孟依然带着扬武欲夺黑云教教主之位的消息,回到乌蒙山总坛,向孔别离作了 秘密汇报。黑云教一般事务近年来已由孔别离独自处理,孔曾辉乐得逍遥自在,同 时也是有意培养孔别离独断教内事务的能力。孔别离七十多岁的人了,便如风中的 烛焰,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因此要趁自己健在逐步完成权力的交接。 要知孔别离智谋、武艺俱不足以服众,而黑云教中有许多人本是桀骜不驯之人, 或是独来独往的大盗,只因曾获孔曾辉传授武艺或者曾是孔曾辉的部属,才听孔别 离号令,接受教规约束。其中有一些人本是闲云野鹤,隐居江湖,不问江湖中事, 是孔曾辉恩威并施才把那些人召集到黑云教的。这些人心中不服孔别离,如果孔曾 辉不是逐步完成权力的交接,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要离教,实在难说的很。 江湖门派的权力交接本来是很简单的,只须掌门一句话便成,因为上述原因, 孔曾辉却进行了十年之久,在这十年当中孔别离虽然是名义上的教主,但有些事还 是由孔曾辉作主。所以在教中谁也弄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教主。孔曾辉便靠这种手段, 使归附的部属越来越多。他的部属有些人多年以后已成为一派之主或一方之雄,他 们又有自己的部属。黑云教的势力便如滚雪球一般急剧膨胀,十年来教众激增了三 十余倍,由数百人增加到过万人,总坛实力也超过三千,一跃而成为江湖中屈指可 数的大帮会。只不过黑云教一向行事隐秘,活动又很少出偏僻的黔境,直到葫芦谷 大战之后,黑云教才渐渐引人注目。如今黑云教是天下闻名的邪恶教派,引得江湖 十九家帮派联合声讨。 孔别离听了孟依然详细汇报后,觉得事关重大,当即便请示孔曾辉。孔氏父子 秘商之后就着手抽调人手,在扬武入乌蒙山最可能的道路上布下埋伏,并派出探子 打探扬武的入山路线。第一道埋伏就设在远离总坛的大娄山下,赤水河中。参加第 一道伏击任务的高手都是从外六堂精心挑选的,无一不是内外轻兼修,以一挡百的 高手。 距扬武不远处是一座木桥。因是冬季,水位下降,木桥架空了一丈多高。木桥 大致为南北向,桥东、桥西水下均伏有黑云教外六堂的高手,各为十八名,本来两 侧应该同时发动攻击,因为事出意外,扬武拣的掬水的地方距木桥足有十丈,所以 东侧伏击组攻势的发动慢了一拍,但也只是慢了一拍而已。 扬武在与第一个敌人交手时,东侧装扮完全相同的十八名黑衣武士呼喊着蜂拥 而至。扬武如游鱼一般灵活地穿梭于敌人之间,出掌如飞,或劈或拍,顿时兵器折 断声、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声、兵器与肉掌撞击声、骨骼破碎声、折断声和惨叫声响 作一团。扬武曾与数以千计的大内侍卫和御前侍卫浴血奋战,应付围攻的经验何等 丰富,这三十六名黑衣武士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也不比大内侍卫强多少,扬武应 付起来游刃有余。 三十六名黑衣武士人人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好像着了魔一样,原来这三十六 名武士每人都在下水前服用了“易筋洗髓丸”,能使功力暴涨,潜能得到最大限度 的发挥。药效可维持一天一夜。 扬武最怕的就是兵器,所以一开始就急于震断敌人的兵器。可是参与伏击的人 在药力刺激下,人人奋勇争先,悍不畏死,纵然兵器折损,甚至被废了一臂一腿, 也不退缩半步,较诸扬武当日大闹禁军校场,禁军避重就轻,自不可同日而语。因 而以扬武的勇武强悍,对付这群人亦大费周章。 待放倒全部敌人后,扬武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心中暗呼厉害,“这些 人竟比带刀护卫还难应付,只不知他们何以人人一副拼命架势,好像与我有杀父夺 妻之仇?” 喘息稍定,扬武举步走向几位幸存者中的一位——扬武并非残忍嗜杀之人,只 是殊死博斗之中,生命悬于一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敌人对扬武没有保 留,扬武想对敌人有所保留也不行,因而幸存者就少得可怜。但即使是“幸存”, 也无不是筋断骨折、血染衣襟,可知这一战是何等的激烈。 扬武双目如电般瞟了那右臂软软下垂,不知是否有续驳之望,并被点中穴道, 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有如死人的可怜的“幸存者”一眼,问道:“你们究 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伏击我?” 那“幸存者”脸上竟浮出微笑,脆弱地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说罢头一 歪,含笑而逝。原来他咬破了藏在牙底的毒囊。 扬武见他嘴角很快便渗出黑血,立即醒悟,再看另外两名“幸存者”,也已紧 步受盘问的“幸存者”的后尘,嘴角渗出黑血,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好像嘲笑 扬武最终一无所获。 其实是扬武误会了,死者脸上诡异的笑容或许有嘲笑的的成分,但嘲笑不是造 成死者脸上有诡异笑容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们所服的毒药名为“含笑九泉丸”, 可令人死时没有任何痛苦,面带笑容。“含笑九泉丸”本是液态,封装在特制蜡丸 里,共有三层蜡皮,以防不慎咬破蜡壳。该药与唾液结合才有毒性,直接入腹是没 有毒性的,可以说十分安全。 扬武早已习惯了被人追杀,没问出这里伏击的是哪路人马也不是很在意。扬武 迈向河边,清洗脸上沾染上的血污,发现悬架在水面的钓鱼线和木桩,不禁哑然失 笑,整理了一下衣裳,跃上木桥,踏着暮色向南进发。 扬武奔行数十里,天色暗将下来,仍未发现客栈,连村舍也没看见,正想着要 再次露宿荒野,忽然眼前一亮,约数里之外有灯光隐现。扬武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朝灯光亮起处奔去,不久即到一个酒家门前,见白布幡在风中飘动,上书一个草体 “酒”字,门额上横题着“归去来酒家”五个楷体字,漆色已经剥落,看来经历了 多年的风吹雨打。 酒店规模颇小,但扬武却油然而生亲切感,他曾有一段时间怀揣巨金,进惯了 豪华酒楼,此时快花光身上的钱,穷困潦倒,再次进入久违的小酒家,生出许多感 慨——人生际遇的确很奇妙,大起大落是平常的事,谁都难保一生大富大贵。 “这位客官里边请,小店有南北各式菜肴,风味正宗,包您满意!”一位脸上 堆满笑容的青衣小厮的话语将扬武从回忆拉回现实。扬武跨进屋内,随口问道: “有没有客房?” 小二忙不迭地答道:“有,有,小店是方圆几十里仅有的一家酒店,为了照顾 客人,备有五间客房,已经满了四间,刚好还剩一间,客官的运气不错。” 扬武嘴角不由逸出一丝笑意,往里走了几步,寻找空的桌子。酒店两侧的房间 已经客满,中间的房间有一人独占一桌,自斟自饮。独占一桌的人年纪当在四十许, 颏下留着三绺长须,皮肤白净,一身素淡的鹅黄儒衫,颇有几分大儒的味道。然而 “大儒”的桌上却摆着一柄松纹古剑,叫人莫测高深,也许他只是想用剑吓唬一些 江湖小混混。 扬武作如是想,径直走向“黄衫儒生”的面前,道:“这位兄台请了,不知小 弟可否与兄台共用此桌?” “黄衣儒生”淡淡地道:“请便。”又自顾自喝酒吃菜。 扬武坐定,招呼小二,吩咐炒一碗红烧猪排,一盘小炒肉片,两盘素菜,另外 还有一壶白酒。不一会儿素菜和酒先上。扬武三杯酒下肚后便觉醉眼模糊,金花乱 冒,对面的“黄衫儒生”也变得不清楚起来。平日三十杯酒也不会这样,扬武心知 有异,暗暗叫糟。 “黄衫儒生”出人意料的抓起松纹古剑,手腕一振,剑鞘弹射而出,笔直地射 向扬武的眼睛。 扬武本能地头一偏,长剑贴着鬓角飞出,撞到身后墙上。扬武冷汗尚未来得及 流出,“黄衫儒生”的剑锋已袭到扬武胸前。扬武百忙之中伸出两指夹断剑,接着 身子微微侧移,避开心脏要害,以右胸硬受“黄衫儒生”的断剑一击。断剑饱含内 力,便是坚石亦能刺进,仍是极具杀伤力。 扬武仓促之下只能运起一二成真气护体,不能阻止断剑刺入身体。只不过断剑 刺进约一寸后,扬武的护体真气自行流至创口,阻止断剑进一步入侵,同时一丝真 气沿剑身传至“黄衫儒生”握剑的五指,由手指钻入他的手臂经脉中。 黄衫儒生乃黑云教巡查堂堂主,江湖人称“流星剑”的卫锟,成名在三十年前, 实际年龄比他外表看上去要大得多。这家酒店从店主到厨师、堂倌全被黑云教控制 了,扬武的酒被下了强烈致幻剂,普通人沾上一口便会幻象丛生,而扬武喝了三钱 酒杯满满的三杯。这还不止,扬武的菜还被下了让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化功散。两 者均是无色无味,很难查觉出来。扬武自负内力几至百毒不侵之境,用酒菜时没有 检查真气运行的情况,敌人突袭时扬武中毒已深,后悔已经迟了。 “流星剑”卫锟并非孤军作战,他带来了手下二十四名巡查使,尽出巡查堂高 手。与卫锟同行的还有刑堂堂主“铁笔判官”曾云及他手下数十名护法,卫锟弹出 剑鞘便是发动攻击的信号。 顷刻之间,店中食客纷纷掏出暗藏在怀中的淬毒匕首——匕首闪着可怖的蓝光, 将扬武团团围住。数十名黑云教护法在曾云的指挥下从里边的客房冲出,手执各式 兵器围在扬武周围,小店都挤不下,一部分人便守住店门口。 卫锟一击不中,立即抽身,退回己方阵营。伴着震耳的喊杀声,四名巡查使从 四个方向率先欺近扬武身边,淬毒匕首分别刺向扬武的前胸、后心和左右腰眼四个 要害部位。四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扬武在险避剑鞘时已经回复了清醒,此刻面临着生命的危险,感觉亦灵敏起来, 准确地把握了袭来的四名敌人攻击的方位、角度和速度,朝左面之敌的脸猛吹一口 气,同时出脚踢中右面敌人拿匕首的手腕,双手向后伸出分别拿住背后两名敌人拿 匕首的手腕,指上加力,两名敌人腕骨立碎。 四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响起,因为动作快到肉眼几乎难辨的地步,惨嚎几乎同时 发出,更增闻者惊心的威势。除一人脸孔开花,鲜血淋漓外,其余三位都是腕骨碎 裂。 黑云教好像下定了决心要杀扬武,四名巡查使一招未出便魂归地府,又有六名 巡查使攻向扬武。 扬武身子一转,让人难以置信地在六名敌人胸口各按了一掌,六人都五脏齐碎, 当场毕命。而扬武也因用力过度,鲜血自创口涌出,染红了半边衣裳,他胸口还悬 着一尺多长的断剑,脸形因剧痛而扭曲,本是十分英俊的脸变得狰狞恐怖,有如从 冥府闯出来的厉鬼。 卫锟、曾云见扬武掌法厉害,近身博斗伤不了他,两人一商量,改由刑堂护法 打头阵。扬武每一个跳跃转身都牵动伤口,疼痛直入骨髓,便使出凌空杀敌的法宝 “劈天掌”第二招“开天劈地”,转瞬间毙敌二十有余。 黑云教众终于心胆俱寒,站在前面的悄悄后退,后面的则退出屋外,连卫锟、 曾云也阻止不了。事实上卫锟与曾云身为头领也退到了门口,怎能约束部下。 扬武伤口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流出,他不知道自己刻下脸色是何等的苍白,但可 以想象的到,暗忖不止血不行,一咬牙,真气运到伤口,断剑突然飞了出去,去势 甚急。剑柄撞中一名黑云教护法,那护法立时晕去。扬武伤口血箭喷出五尺以外, 忍不住低哼了一声,急忙出手闭住伤口周围的穴道,血流渐止,可是仍有少量的血 往外渗出。扬武撕下一幅衣襟堵在伤口上,衣襟立刻染红。 众人呆呆望着扬武逼出剑、止血,为扬武气势所慑,竟忘了上前攻敌。 扬武用手按住伤口,张大双眼,目光炯炯地扫视了群敌一眼。黑云教众被扬武 看过,每一个人都生出扬武只是望着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心中一阵迷糊,竟想不起 自己是谁,到这里干什么来着。 “让开!”扬武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命令道。黑云教众竟顺从地让出一条道。 扬武大模大样地走出店门。扬武一向喜欢真刀真枪的功夫,颇不屑于旁门左道的鬼 教功夫,想不到临危之时还是鬼教的“勾魂摄魄”迷魂大法救了一命。 卫锟、曾云数十年修为,功力精深,扬武又没有集中精力对他们施法,所以卫、 曾二人神智未受影响。卫、曾二人同时大声对手下喝道:“你们怎么啦,快追敌人。” 没有人理会他他。门外有人欲阻拦扬武,被扬武一望,立即垂下兵器,退往一旁, 呆滞的目光中流露出敬畏,好像扬武才是他们的主人。 扬武展开轻功,飞也似的向荒芜之地逃去。施用这种“勾魂摄魄”迷魂大法极 耗内力,扬武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不敢多耗内力,故用功不深,不出一炷香的功夫, 敌人便会清醒过来。因此扬武必须尽快逃离现场。 扬武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来到密林深处,只觉一颗心扑通乱跳,直欲离开胸 腔,口舌发干,喉咙发燥,脑中一阵眩晕,知道是时候了,来不及觅地疗伤,就地 盘膝而坐,脱去所有上衣,运起百里恨遗下的秘密疗伤大法。(注:百里恨,一百 年前武林第一高手,出身东海迷离宫,为宫主向通天爱徒。当时的日月圣教教主安 泽川与向通天是一对大敌,两人武功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安泽川潜入迷离宫, 乘向通天在海边练功时,将向通天之妻与百里仁(百里恨原名)擒下,关在一起, 喂两人以强烈春药,使两人乱伦。向通天遭受严重打击。心绪大乱,武功发挥不到 五成,终为安泽川所杀。向夫人羞愤自尽,与百里仁自幼交好的师妹也弃他而去。 百里仁非常伤心、自责,改名百里恨,发愤练功终报得大仇。但师妹已嫁作他人妇。 这一段事百里恨自觉愧对师父、师娘,在无名洞石壁留书中始终未题一字。) 翌晨扬武醒来,伤口已经结痂,疼痛全消,只是由于失血过多,觉得有些身软 力疲,四下环顾,发现身侧丈许处有一条三尺长蛇,一动不动的,像是条死蛇。扬 武右手中指一屈,弹出一缕指风,袭向蛇身,力道甚微,只是试探性的,蛇身颤动 了一下,便不再动。果然是条死蛇。扬武心中一喜,继而一忧。喜者,护体真气已 能在丈外自发伤物;忧者,受外物扰动,自己没有发觉,功力还不足以自满。 不久天色大亮,一缕缕阳光从密林的枝桠间透过来,照在脸上。扬武死里逃生, 格外觉得能沐浴阳光的珍贵,虽然冬日昏昏,照在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温暖,但扬 武却觉得心中充满了暖意。沿途不知还会遭遇多少截杀,伤口未痊愈,不宜动手。 扬武便在原地调息静养了三天,伤势好了十之八九,才动身启程。扬武体内的化功 散与致幻剂当然在疗伤时顺便化解了。 午牌时分,扬武来到一个集镇,到牲口市买了一匹马,他还未从失血过多的困 乏中回复过来,不得不以马代步,在一家小饭馆用过午餐后便上了通往乌蒙山的驿 道。扬武想赶在崔金凤之前抵达黑云教总坛,就频频挥动马鞭,纵马疾驰。约驰出 七八十里,在驿道两边的古树特别高大的地带遭遇黑云教的第三批截杀队伍。 这次参与截杀行动的是护卫堂五色护卫三百余名,由护卫堂副堂主,曾经纵横 苗疆,武功有过人之处,自负方圆百里之内刀法第一的“百里刀”刁益负责行动。 扬武正策马急驰,路面忽然下陷,现出深坑,自然是黑云教设下的陷阱。情急 之下,扬武用力一按马背,奋力上跃。头顶风声传来,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般洒来。 几乎是同时,数不清的暗器从四面八方一齐袭至。劲风呼呼,显示出发暗器者非凡 的功力。 扬武急施“千斤坠”,身形急剧下落,避开暗器,双脚踏上马背,借力一蹬, 斜斜蹿出,刚好从巨网边缘逃出。这时才听到马儿一声悲惨长嘶。由此可见扬武的 反应是何等之快。扬武甫一逃出巨网罩顶之灾,纷纷云云的暗器又至,无奈之下连 挥数掌,发出劈天掌第一招“排山倒海”。危急中掌力竟然大增,强劲的掌力不但 完全阻止了暗器袭体,还迫得暗器倒射而回,只闻数声惨叫,竟有几名偷袭之敌为 反射回的暗器所伤。 到此刻扬武才缓过一口气,环顾上下,只见两旁树梢埋伏着数十名敌人,驿道 两侧出现两道狭长的深沟,一大批身着各色劲装的武士自沟中跃出,人数不下二百。 扬武一看即知是黑云教的五色护卫,心中一痛,怒道:“高剑萍,你好狠……” 地面上的五色护卫迅速将扬武包围起来,树上的武士纷纷跃下,其中有两人掣 出兵刃,凌空下击扬武,威势惊人。孔别离在派出属下截杀扬武时,曾许下诺言, “谁杀了扬武,便将出任副教主之职”。那两人立功心切,又以为居高临下可平添 威力。 岂知扬武武功的厉害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他只是向上发了两掌“排山倒海”, 他们便像树叶遇强风一样齐齐向后飘去,全身经脉齐断,死前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 发出,死后七窍流血,身体蜷作一团,萎缩了至少三分之下,死状可怖。黑云教对 临阵脱逃者惩处极严,所以虽然人人有物伤其类之感,仍然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兵刃 围攻扬武。 扬武因为要夺黑云教教主之位,不便大开杀戒,残杀自己未来的部下,遂全面 提聚劈天内力,使出“地动山摇”之“止攻式”,内力向四周散发,五色武士凡在 距扬武三丈之内均被暂时阻滞气血运行,僵立当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那还是扬 武手下留情,扬武要令他们气血逆行,真气错乱或者血管被压碎易如反掌。 扬武缓缓走出阵外,所经之处的五色武士全被定住,少数因距扬武较远而未被 定住的人魂飞魄散,呆呆看着扬武走出包围圈,不敢上前半步。 刁益身为护卫堂副堂主,功力自然不俗,他的经脉穴位没有被扬武散发的真气 封住,却也感到使他几乎透不过气的压力,犹如置身于深水潭底,心中大骇,自思 与扬武功力相去太远,自己独立攻击他,无异于以卵击石,遂呆立不动,假装被定 住 扬武在避开了黑云教第三道伏击之后,于十二月二十七抵达乌蒙山脚下的小镇 ——野马川。光天化日之下竟见一群小流氓调戏一个风华正茂的美丽村姑。那村姑 衣服被扯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红亵衣,急怒绝望之下竟昏迷了过去。 扬武以最快的速度,打得那帮小流氓哭爹叫娘,连滚带爬离去后便给那美貌村 姑渡入内力,助她早点醒来。当那村姑缓缓张开双眼,幽幽醒转的时候,眼中掠过 一丝异样的神色,淬过剧毒的可吹毛断发的锋利匕首自袖中滑出,无声无息地刺向 扬武的丹田穴。 只要扬武的内功一破,隐伏在四周民房中的数十位黑云教高手中的高手——红 衣护卫就会一拥而上,将扬武乱剑分尸。村姑正暗自庆幸得计时,忽觉手腕一阵剧 痛传来,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箍住,再也无法向前刺进一毫,惊惶下望,才发现自 己的手已被扬武的手握住,心中一惊,手一软,匕首“哐当”一声坠地。 村姑略一抬头,瞥见扬武脸上既震惊又愤怒的表情,赶紧又低下头,这才注意 到他的小腹上已渗出黑色的一摊浓血。扬武虽然反应迅速,毕竟慢了一步,小腹已 被匕首刺进一寸多深,所幸村姑真的不懂武功,是黑云教以她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性 命威胁她那样做的,而她不要说杀人就是鸡也没有宰过一只,心中慌乱,所以就刺 得偏离丹田要穴两寸有余。 扬武待黑血流尽,血色全部转红才出手封闭伤口处几个穴道,最大限度的止住 鲜血外流,然后才撒上止血药粉。扬武连受两道伏击之后,知道流血受伤乃是家常 便饭,便在药铺买了止血和消炎生肌的药。内功疗伤与药物疗伤双管齐下,效果更 快更好。 村姑呆呆地看着扬武做完这些事,一时竟忘了向埋伏在四周的红衣护卫发出自 己得手的信号,也许是她觉得不忍心吧?扬武年轻、善良、前途一片光明,她有什 么理由剥夺扬武的生命呢?她不能太自私,她不能一错再错。 扬武一提升功力,耳边的声响便放大了数倍,五丈外的民房内红衣护卫蓄意隐 藏的呼吸声一点不漏地传到了扬武的耳边。扬武再次暗骂自己粗心,同时抓起那可 怜复可恨的村姑,用她的身体挡住自己的伤口,不让敌人发现自己受伤。 扬武何等精明,脑筋不用转便已明白村姑“醒来”时看自己那一眼的含义,那 一眼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忍,太多的怜悯,还有太多的歉疚自责,只从这一眼 他就看出她也是受害者,当然在这背后还有更深的理由支持着他的想法。他给她渡 入真气的时候,真气已经游遍了她体内大小经脉和穴位,如果她有内功根底,绝对 瞒不了他的真气探穴。因此扬武即使是在匕首入体的那一刹那最为震怒的时候也没 有去伤害她,只不过是把她的手腕握得疼了。现在毒素已去,流血已止,当然更没 有伤害她的意思。 相反的,这是扬武有生已来第三次与女人相依相偎——即使是在不适当的时候 与不适当的人相偎,感受到怀中少女身体在发颤,扬武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柔弱的 生命。 红衣护卫见扬武与村姑相拥而立,俨然一对恋人,都被弄得一头雾水,沉寂了 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冲出民房。 扬武受伤不宜与人动手,便挟起美丽村姑,一阵风般朝离开乌蒙山的方向疾驰, 伴着村姑红玉的惊叫声,渐渐远去。只要红玉是被扬武挟持,她的家人就不会受到 伤害,因而扬武要当着黑云教红衣护卫的面将红玉“掳走”。 野马川西北三十里外的山坡上孤伶伶地竖着一座山神庙,山神庙里结满了蜘蛛 网,阳光从屋顶的瓦缝透进来,使得门窗特小的山神庙异常的亮堂,一看就是香火 久绝的废弃山神庙。扬武挟着村姑到达山坡上这个残破荒凉的山神庙时,腋下的村 姑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连惊叫的声音也变得极其微弱。 扬武无论如何大度和宽容,只要想起她利用自己善良的本性伤害自己,心中总 不能一点都不介意。因此扬武选择了沉默,一言不发地把村姑带走,不让她了解自 己本是为她好的意图,让她惊吓和猜疑,以此作为对她的小小报复。 扬武大袖一挥,以内劲拂去地面灰尘和空中蛛丝,然后将村姑置于清理好的地 面上,接着左掌微微一抬,两扇漆色已大半剥落还残留着少量红漆的木门自动关上, 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地里关门一样。 村姑早已见怪不怪了——扬武中了匕首上的巨毒浑若无事,小腹上被捅了一刀 可以自行止血,跑起来如腾云驾雾一般,他只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什么都忘了, 只是呆呆地看他止血、敷药。他无处不透着神秘。但她还是微微吃了解一惊。她不 谙武功,不知道自己所见的隔空关门的奇景其实只是上乘内功的一个简单的应用, 心中只是默默地想:“莫非他是神仙下凡?”村姑还未想明白,思绪就被打断了。 扬武眼中透出“浓浓欲火”和脸上邪恶的笑容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不得不考 虑眼下的处境。扬武的脚步在一步步逼近,他每靠近一步村姑的心就狂跳一下,扬 武显然有意加强她的紧张和对“遭强暴”的可怕后果的恐惧,每一步落脚都非常慢, 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品味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 村姑知道自己要为伤害他负上责任,无论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也是自己为 对他的伤害做出的赔偿。所以村姑虽然心中害怕,还是没有出言哀求扬武。当扬武 将她按倒在地,和她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的时候,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颗泪珠 终于滚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村姑含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居然并没有发生自己想象 中的事,就好奇地睁开双眼。只见扬武的脸仍然在自己上方尺许,但神色端正,绝 无半点淫亵的意思,脸上溢着小孩子得胜时那种洋洋得意的笑容。 村姑心中竟毫无来由的涌上失望。“是了,他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我这种村 野女子?他只不过想吓吓我而已。”村姑失望之余,不免自卑地想。 “好了,你吓得也够了,我们两下扯平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 人?”扬武退开了些,好让村姑坐起来,温柔地问道。 “我姓钟,叫小玉,家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村姑答 道,幽幽一叹,续道,“我爹、娘、弟弟和妹妹都被黑云教的人抓去了,他们以我 全家人的性命要胁我,逼我害你。”脸上一红,续道:“你是好人,我不想害你, 真的不想害你,如果不是为了我全家人,那一刀我宁可刺自己,也不愿刺你。请你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村姑越说越激动。 扬武理解她的心情,她不想伤害他并不表示她就对他动了情,而只是出于一种 不愿破坏“美好”的目的。女人眼中的扬武就如男人眼中的绝色美女,虽然不爱他, 但是可以欣赏他。破坏美好事物总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很难对 绝色美女狠下杀手,同样的道理,蛇蝎女人也不忍心伤害绝世美男,何况村姑根本 就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更何况村姑与扬武之间没有任何仇恨,在这之前他们 根本就不认识。村姑只是在几天前才见过扬武的画像。 正是村姑潜意识中对害死扬武不忍,才给扬武驱毒、止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如果扬武刚被匕首刺入身体的时候数十名红衣护卫一拥而上,他纵能杀尽红衣护卫, 自己也将失血过多而亡。这也是扬武不能抛下她,让她没法对黑云教交待——“为 何不一刀杀死扬武?刺伤了扬武又为何不发信号”。 “我相信你。”扬武用最简单的一句话平息了村姑的情绪,然后才道:“我想 最迟三天之内你就可以和你的家人团聚,只不知你愿不愿听我的安排?” 村姑连忙点头表示愿意,道:“我早该看出你是好人……” 扬武与村姑一同下山,在附近村民家中买了三天的干粮、水和两床被子,在太 阳下山前回到山神庙。当天晚上村姑睡在庙里,扬武在庙门外打坐疗伤。两人只有 一门之隔。扬武“日以继夜”地疗伤,伤口在第二天便已痊愈,但他预备了夺教主 之位的一场大战,所以又多用了七天时间,等到看不到明显的疤痕才算大功告成。 那天正是大年初一。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