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楼小酌 习习的春风吹过,吹皱了瘦西湖的水,柔柔的湖水在岸边荡起涟涟的回波。岸 边的桃花开了,桃红色的花瓣在春风中轻快的飞舞着,飞散在空中,映在人心里。 湖中游船上的人们也醺醺然的醉倒在春风里,舟上的女客们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笑声中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在船首摇橹的船娘也似乎受到了这些年轻人的感染,脸 上挂满了笑。 看着这令人欢快的景象,闻著令人微醉的芬芳,在瘦西湖岸边踏青的文人们更 是自诉遣怀的吟唱。 时近正午,蔚蓝的天空中轻巧的飘着几朵柔若棉絮的白云,这使得阳光也柔和 了许多。绕是如此,天性爱美的小姑娘们依然打着遮阳伞在街上徐徐的走着,每当 引来少年们倾慕的目光时,她们的心中就越发的得意,柔嫩的俏脸上也浮现出一抹 羞红。而后她们又掩口轻笑,甚至有的还调皮的用漂亮的花伞遮住少年郎的目光。 看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娇柔的神态,少年也越发的看得痴了。少女因为害羞,拉着 自己的女伴碎步跑了开去。而少年也在同伴的哄笑声中,傻傻的挠了挠头,而后跟 着同伴一起哈哈大笑,最后继续诳u 灾v 的路。没有人觉得少女做作,也没有人认 为少年轻狂。年长者看在眼里,宽容的笑了笑,眼中甚至还流露出莞尔的目光—— 每个人都有年少的时候,此情此景,这大概也让他们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吧? 在山水阁的二楼临近窗口的位置上,也坐了一位中年人。这男子大概四十岁上 下的年纪,清瘦的脸庞,颌下微须,头扎很普通的青巾,但是扎巾的丝带却是出至 在京城中颇有名望的齐宝斋,身着一袭普通的长衫,腰围金丝带,足下一双云靴, 看做工像是宝悦坊的手艺。右手旁是一斟满酒的青瓷酒杯,左手旁是一把刀,刀鞘 久经磨损勉强可以看出是黑鳖皮鞘,刀把的样式倒是很古朴,看得出此刀应该颇有 些来历。此人面前的菜色,只一尾清蒸鳜鱼略动了几箸,而原本注满了三十年陈酿 的竹叶青的酒壶现下却已是半空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清瘦男子曼声低吟,脸上满是落寞神色。当他吟诵第一句的时候,左手下意识的握 了握摆在桌子上的刀,而吟到末尾一句的时候,他正在出神的看湖中的小舟。 “可是,我又哪里去弄到那么一只小舟,坐着它渡过她的心湖,到达彼岸呢?” 中年人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一派宗主,纵横江湖十几年,眼看自己的成就都快要 有写回忆录的资格了,却忽然栽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这是怎么了?花丛老手怎么 会败在一个雏的手上?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每每思及于此,心中就阵阵刺痛。 中年人方才看到楼外街上的少女,见贤思齐竟想起了那令他刻骨铭心的女子,本就 落寞的心情也更加黯然了。 “店家,来二斤花雕,再来清蒸鳜鱼,脆皮鸭子,虾仁豆腐,清炒鲜笋。”楼 下传来一粗犷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得“、、”的楼梯声响,一长相粗豪的汉子晃了 上来。这大汗中等身材,虎背熊腰,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粗看起来大大咧咧, 但这汉子的虎目在开合的不经意间,却是精光四射,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中年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大汗的存在——当他听到那粗鲁的声音时,他先是皱了 皱眉,但当他发现那汉子目光中时隐时现的奇光之时,不禁又惊疑地对那汉子细细 的打量了一番。他发现这汉子虽然走路叮当乱响,却毫尘不起,那双软底快靴的鞋 帮更是一尘不染,显是这汉子轻功了得,内家功夫恐怕也有其独到之处。看这汉子 走的这几步,可知下盘功夫也极扎实,由此可见此人绝对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但 他会是谁呢?思虑间,中年人的目光停在了那大汉腰间的佩剑,心中暗道:“难道 他竟不是‘天王老子’齐放?还是齐放弃用了关刀,改用长剑了?不,象齐放这等 人物怎么会这样做!传闻中的齐放也应该比这眼前的汉子身材要高一些,看来他还 真的不是‘天王老子’。但现在江湖中三十多岁、功夫又能如此了得的,还能有谁 呢?” 一弹指已是六十刹那,中年人的打量虽只是几刹那的工夫,却依然惊动了那粗 豪的汉子,他在回敬中年人的同时,凭着本能,很快的就发现了那把颇有来历的刀。 那汉子表面上虽然镇静若常,但左颊下依然有几丝肌肉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他沉 思了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那大汉又环首看了看四周,然后就径直走到中年人的 面前,一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在这儿拼个桌子可方便?”那汉子见中年人 不作声,微微觉得尴尬,又指着那尾清蒸鳜鱼赔笑道:“有道是‘桃花流水鳜鱼肥 ’,没想到兄台也是此中行家。” 那大汉在桌前干笑了数声,两腮的肉只怕都笑的僵了,中年人方醒过神来,忙 站起身,对那大汉言道:“哪里哪里,方才是兄弟一时不查,失礼了,还要请兄台 原谅一二。”顿了顿,一拱手,道:“在下任独行。” 那大汗见了,脸上才自在了些,也忙还了礼,笑道:“哈哈,原来是任兄,在 下孙碧。”话虽是如此,但是这孙碧报名时略显迟疑,颇值得玩味。任独行也不说 破,只笑了笑。孙碧见任独行笑的暧昧,忙道:“在下虽初入江湖,但兄台之名如 雷贯耳,今日得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了。”言下之意,道明自己虽功夫了得,但 初入江湖,没有什么名望也不足为怪了。孙碧说着,双眼还似有意无意的扫了扫那 把刀。 任独行观其状知其意,也指着那刀道:“此刀名曰碎月,据传是张士信的佩刀, 任某有幸在苏州访得此物。”想这等快慰之事,任独行的脸上应满是自得的神情才 是。不想他脸上少有欢容,好像自己刚才说的只是在街头捡到了一只阿猫阿狗一般, 依旧是副落寞的神情。 “哦,”孙碧虽是故作恍然大悟状,但也颇有些动容,“原来如此,据说此刀 颇有些来历哩。”话到此处,便即停下不说了,脸上却满是尴尬之色。 原来这碎月刀虽是张士信的佩刀,但它却是前朝古物。传言此刀是张士信之兄 张士咱ub一汉朝古墓中所得,也因此,碎月刀虽锋利无匹,但人们言及此刀的来历 时,却大多讳莫若深。但那张士城素无盛名,世人故意曲解也未可知。总之,此刀 的来历具体如何,不足为外人道也。 俗语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这碎月刀也是一神兵,江湖中人眼里 的至宝。虽然任独行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但他也不足以有能力护宝。想必他失宝 之刻,既是他身死之时。而此刻任独行对孙碧坦然相告身边带有碎月刀,实是一件 冒险的事情,这也足见任独行的坦诚和豪迈了。难怪孙碧对此动容,更因此说错了 话。 任独行听到孙碧这么说,听罢笑道:“想我任独行一届大盗,倒是真配了这把 宝刃的来历。”任独行先前脸上的颓废神情一扫而光,此时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洒 脱,豪气干云竟不让坐在身边正值壮年的孙碧。 任独行的豪气似乎也感染了孙碧,他拱了拱手,随即对任独行言道:“实不相 瞒,在下虽说是在江湖中寂寂无闻,但小弟的身手却是不凡。但凡如此,实因小弟 身居六扇门之故。”言罢,脸上露出歉意。 任独行是何等人物,听孙碧言及于此,便知了孙碧的心意。他拍着孙碧的肩头 笑道:“想必我老任的匪号孙兄弟定然是知晓了,孙兄弟移驾此地可有要务在身?” 孙碧听任独行对自己改了称呼,甚是高兴,脸上也生动了起来。笑言道:“任 兄一语中的,小弟此次前来确实身有要务。”任独行见他对自己拍他肩头的举动混 不在意,想是这孙碧内家功夫已是到了极顶的境界,但见这孙碧如此豪迈,也是高 兴异常,低语道:“孙兄弟来此,可有我老任帮得上忙的地方?” 正值二人谈得性起,推杯换盏之际,山水阁的管事刘弘上得楼来,笑脸来到两 人座前。还未等刘弘开口说话,二人就已发现不妥之处——山水阁的二楼目下只剩 下他二人而已,便即心下了然:“想必是我二人大声谈笑,惊扰了酒客。” 本来像酒楼这等繁华所在是不禁喧闹的,有时甚至还要有意为之,方显得有那 么一股子人气,否则岂不是与那荒郊野岭没什么两样了?但是今天此二人的身份过 于特殊,一个是行走于官府,另一个则游际于江湖。这两位还在表明了身份之后, 在此地公开谈笑,实是闻所未闻。想这山水阁是何等地方,来往于此的大多是富甲 一方的商贾,或是江湖上的名动一时的豪客,都非寻常人物。但此刻和这两位大爷 呆一起饮酒,却又一个个的感到说不出的难受。既然惹不起这二位爷,自然力求躲 得起那才是正理了,也就因此人去楼空了。 孙碧是终日在官场中目睹同僚们的明争暗斗,而任独行原是一派宗主,自然也 少不得勾心斗角。是以,此二人心中略作盘算,便于情了然了。这事虽是自己无心 之过,但二人也感歉然。不等刘弘说什么,便即一摆手,会了帐,出了山水阁。 注:据考,“瘦西湖”语出 [清] 汪沅 “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书图, 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本文的故事发生在明朝,胖子目前不知道 “瘦西湖”在清之前的叫法,只好以谬传谬,还望哪位仁兄告知正确答案。 -------- 转自说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