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忆阳关外古道旧藤,黄沙漫雪山。 老鸦不识愁,孤烟大漠,烽火几传? 风云似水长流,暮雨洗苍天。 三万里西域,东望长安。 忍吹那羌笛剑,肠断声声慢,无语泪涟。 雪莲出天山,恨见空枝颜。 玉门关外多情儿,几回舞剑几回难醉。 何处寻、天涯芳踪,长歌情剑? ——-调寄八声甘州时光荏苒,转眼已至大唐天宝八载,中国的国力正是历史 上最顶峰的时候,四海内歌舞升平,边疆战事屡屡奏捷。尤其是在西域,经过天宝 六载时高仙芝翻越葱岭远征小勃律大胜以来,西域大小七十二国尽皆被震慑降服, 大唐的天威远及葱岭以西。 此时正是暮春时分,玉门关外茫茫沙漠中几名唐朝士兵并马而行,其中一人忽 然离队往沙漠深处独行而去,几个士兵在他身后大声打趣道:“‘萧将军’,莫要 被魔鬼城里的蝎子精把你吃掉哦。”众人哈哈一阵大笑,离队的士兵也不回头,举 起手臂对后面的同伴挥了挥,打马跑了一阵,身后隐约又传来苍凉的军中歌谣: “堂前立,拜辞娘,不觉眼中泪千行。劝你耶娘少怅望,为吃他官家重衣粮。辞父 娘了,入妻房,莫将生分向耶娘。君去前程但努力,不敢放慢向公婆……”渐渐终 不可闻。 沙漠深处耸立着一大片城市废墟,废墟不远处有一道白带似的巨痕,看得出来 那处曾是一条流水潺潺的河道。 正午的阳光毒辣照射在这片毫无生命迹象的沙海之上。“啪”的一声轻响传来, 打破了这片人间地狱的宁静,正是那名离开队伍的唐朝士兵无意间踏死了一只在沙 漠中顽强生存的毒蝎子。 此人面色黝黑,眉浓眼长,模样带有一丝西域人特有的野性,怔怔的站在已经 坍塌的城门前,喃喃自语道:“楼兰,楼兰,这才十年时间,便被流沙完全吞没了, 唉——-,她会在哪里呢?” 他愣了半晌,掏出怀中一卷绢书军令状,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转头望向长 安的方向,自语道:“爹,娘,这次要打大仗了,孩儿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展在手中的令状上写着:“奉皇上旨意,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出征朅师国,命沙 洲刺吏调狱中人犯组成敢死前锋,速至龟茲城集合听令。”结尾一枚火漆大章,刻 着“安西督户府节度使高仙芝印”几个大字。令状旁还附着一块军牌,写有“安西 跳荡——-萧云”几个字。此人正是不远万里前来安西督护府投军的萧云。 此时距他离开长安已近两年时日,那个与雅莎等人不辞而别之夜,正是他投军 卫戌西域的出发前夜,两年来西域的酷寒风霜,已在他面上刻下了明显的印记。这 次执行军务路过楼兰城故地,想起此处曾是成兰陵和雅莎的长居之地,于是特意前 来一游。直到太阳偏西,这才跨步上马,折回偏离的道路,往沙洲城方向疾驰而去。 一日一夜后,已进入沙洲城中。径直去到刺吏府,将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的军令 呈递给师爷。办完文书手续,又到驿馆解下戎装,换上一身丝袍襆头悠闲出门,来 到那条少年时常常跳进去洗澡的小河旁。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展露一丝笑容,前面一座小宅便是儿时好友禅西的家。 他正待上前敲门,却见小宅柴门开启,走出一名背着包袱的栗特胡人男子,身后跟 着一名胡女咿咿呀呀对那男子说话,看那情形是在叮咛出远门的丈夫。令他顿觉一 阵失望,十多年未回来沙洲城,想来儿时的伙伴们早已四散去了。 忽见闹街上人群骚动,有人大喊着:“死蛮驴,不要跑——-”,人群惊叫着 争相躲避,一匹白马闪电般从街道拐角冲了出来,马上一名虬髯大汉大呼小叫,眼 看路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肩担着油饼就要被来马撞上。 萧云心下一动,想要救援已是不及,却见那马上大汉“哟嗬”尖叫着拼力一夹 马腹,那马长嘶鸣叫,竟从那老人头上虎跳而过。 那老人被吓得摔倒在地,街道转角处又有十几匹快骑冲了出来,高声喝骂着追 踪而至。那虬髯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人,略一迟疑,兜转马头走了回去, 下马将那老人搀扶起身连声赔罪,又从怀中拿出两吊钱来塞在老人手里。 萧云见那虬髯大汉如此行事,暗在心中大声赞了个“好”。须知当时虽然国力 富足,但下层百姓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而以,两吊铜钱足够那老人半年的赚头,而 那虬髯大汉被人追赶之中还能如此担待,令他颇感敬佩。 被这一耽搁,追赶的快骑已抢到跟前,将那虬髯大汉围在当中。追者个个脸皮 白净,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氏。 那虬髯大汉却不惊慌,哈哈大笑道:“你们几个中原蛮子,想到沙洲城撒野么?” 追者中有人操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骂道:“死蛮驴,今个儿看你往哪跑?” 另有一人接口道:“少主,怎生处置这蛮驴?” 当中一名打扮华贵的男子眉头一蹙,轻轻挥了挥手,就见他手下一名矮壮大汉 从马上一个空翻跳到那虬髯大汉面前,骂了声:“死蛮驴,找打。”一拳当胸击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虬髯大汉竟然不知闪避,被来人结结实实击中胸口, 不过他体型硕壮,肉厚膘实,倒也没有受伤,只是被对手的拳劲震退两步。 那矮壮大汉提拳又要上前,却听那虬髯大汉高声求饶道:“罢了,罢了,我们 西域人被中原来的人欺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我服软,白马给你便是。” 萧云本待上前劝阻,听他如此说话,顿时生出恶感,停住脚步犹豫不决。 那华贵男子一脸不屑之情,对那虬髯大汉淡淡说道:“如此最好,我便额外再 补你一匹骏马。”那虬髯大汉也不说话,只顾伸手去拉那匹白马。 那白马看来极通人性,仿佛知道主人要将自己给了别人,竟硬生生站在原地纹 丝不动,任那虬髯大汉怎么拉拽缰绳,也无法令那白马上前一步。 那华贵男子见他动作莽撞,生怕伤到了白马,喝道:“你可轻些,别弄伤我的 马儿!”言下已将那白马视为囊中之物。 那虬髯大汉闷头答应一声,瞧见围观者正自散去,说道:“马虽归你,鞍却不 能给你,待我卸下来。”那华贵男子的手下中有人笑骂道:“你这破鞍,就算送给 我们少主,都嫌脏哩!” 那虬髯大汉慢条斯理,待到围观者皆已散去,终于将马鞍卸下,忽然对那华贵 男子狂笑道:“你若能捉住它,才是你的!”举手轻拍马臀,大喝道:“阿者者, 撒野去吧!” 那白马长嘶一声,闪电般狂奔而出,转眼便已踪影全无。 萧云瞧得大乐,原来那虬髯大汉竟是耍诈,再看那华贵男子羞怒交加的模样, 不由放声大笑。 一旁的酒楼上也有人发出震天大笑,那虬髯大汉咧嘴说道:“草民没有宝马可 供诸位强人来抢了,这便告辞!”说完拔腿便跑。 不待那华贵男子吩咐,早有手下随后追去,转眼将那虬髯大汉围在大街之中。 那矮壮大汉心知虬髯大汉不会武功,存心在主人面前长脸,叫骂着便去抓他肩头。 那虬髯大汉果然不知如何躲避,被他轻易抓在手里。矮壮大汉未料如此容易, 哈哈一笑,对那华贵男子说道:“少主,和这乡下人罗嗦个啥,他要不交出白马, 我捏碎了他的肩骨。” 他话音刚落,却见那虬髯大汉肩膀一沉,双手按住他抓在肩膀的手腕往下一引, 腰间使力一掀,将他放倒在地。众人见他摔得狼狈,一齐哈哈大笑。那矮壮大汉一 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满脸涨得通红,举起拳头便往那虬髯大汉面门击去。 那虬髯大汉刚才使的是摔跤手法,对武术却只是个粗浅门外汉,他自知不是对 手,不理会对方攻来的拳头,也照样一拳击向对手面门。那矮壮大汉比他身材矮小 许多,手臂也不及他之长,当即回拳撩向攻来的拳头,同时另一手化擒拿,抓住他 的手腕,大喝一声“跪下罢”,手上用力扳动对手关节,想要令他吃痛不住跪在地 上,以报刚才大意出丑之仇。却不料拿住的手腕犹如铁铸,扳了几下纹丝不动。那 虬髯大汉却一声大喝“起来罢”,单臂一振,将那矮壮大汉举到了头顶。 那华贵男子轻喝一声,出拳往他腰间击去。虬髯大汉闪身躲避,但那华贵男子 早算准他躲避的方向,拳头刚好打在他腰间麻穴之上。那虬髯大汉“嘿”的一声闷 哼,软软萎顿在地。 那华贵男子的两名手下上前将他双手反剪,矮壮大汉从地上翻身跳起,一脚踢 在他身上,旋即被身旁同伴拉去一旁。那虬髯大汉破口骂道:“中原蛮子,爷爷死 也不会把白马给你!”有人嘲笑说道:“那可由不得你,价钱咱可都付给你了。” 那华贵男子对手下人说道:“此来‘御剑山庄’,不可多生事端”,转头又对 那虬髯大汉说道:“我出个足够你在这沙洲城里做个富贵人的价钱,如此行了吧? 你只是个平头百姓,拥有那样一匹千里马可是祸事,交给我,保你富贵平安。” 他这番话虽然语气不恶,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那虬髯大汉被打得嘴 角流血,恨声说道:“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儿么,凭啥强迫我把白马给你?我送给任 何人都行,偏就不卖给你。” 那华贵男子终于动气,叱道:“大胆”,举掌便往他面上扇去。萧云不忍见那 虬髯大汉受辱,大喝“住手”,腾身抢上,却见酒楼上闪电般飘飞下来一人,手里 拿着一壶酒,在半空中喷出一阵酒雨,直往下面众人洒去。那华贵男人疾退几步, 躲开酒雨,手下人高叫道:“何方朋友,装神弄鬼的?” 那人哈哈笑道:“君子不夺人之好,贤者不炫己之长,诸位都是从孔圣人乡里 来的,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萧云趁众人散开,飞身到了那虬髯大汉身旁,运 功在他麻穴上使劲一揉,拉着他站了起来。 那华贵男子神色阴沉,不住打量二人。萧云对酒楼跳下那人笑道:“朋友,江 湖上的话怎么说?叫做咱们三人‘并肩子’打这十三个无赖么?”那人哈哈一笑, 转过面来,只见他面朗神俊,气质超然,颇有两分书生意气,说道:“咱们先说理, 若对方真是无赖听不进劝告,咱们再并肩子动手!” 那华贵男子一脸深沉,举手止住便欲上前围攻二人的手下,拱手问道:“朋友, 听你们的口音也是中原豪杰,却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道不同,何必通名道姓?”萧云说道:“这里又不是 在长安城里争姑娘打架,还通什么姓名?” 那华贵男子目露凶光,竭力忍气,自报门号道:“在下是齐州刘氏门下刘锦云, 中原武林的朋友抬爱,送号‘锦衣贵人’,看两位朋友也是中原武林同道,大家可 别误会伤了和气。” 他口中的齐州刘氏本是前朝汉武帝第四子广陵王刘胥的后裔,在齐州当地一带 的势力根深蒂固,就连当年太宗皇帝和武皇则天竭力打击山东旧贵族,也未能动摇 各大氏族门阀的根本。齐州刘门到这一代更是下了大本钱广招中原武林俊豪以充门 栋,俨然已成为中原第一武林世家的模样。 萧云从未涉足江湖,自然不知江湖人事,但见他强逼虬髯大汉卖马,心底甚是 憎恶此人,不愿与他多说。酒楼跳下那人似乎丝毫也未听见这番话,摇头晃脑说道 :“子曰‘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天下只有以理服人,何曾见过能把 人抢得心服口服的?” 刘锦云耐住性子,说道:“朋友说得在理,不过在下出这价钱也不算低,足够 这汉子一辈子的营生,比他现在这样穷困低贱的活着不知好了多少,有哪里对他不 住?而且那白马如此神骏,在他手里不是暴殄天物么?” 萧云闻言大感厌恶,喝道:“钱多就能强买么,这算什么道理?” 那虬髯大汉骂道:“你们仗势欺人,若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得早被你们抢了马 去,哪里还会在这里假惺惺作态?” 酒楼跳下那人仰天一笑,接口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试问若是 旁人非要强买刘兄心爱之物,你会答应么?” 刘锦云见二人无视自己报上的门源,怒火已快忍耐不住,沉声道:“两位朋友 请了,我出这天价买他的白马,即便此事去见官也会判我有理,江湖草民不知好歹 也就罢了,但看二位也像知书识礼之人,难道竟与这边疆无知愚民一般见识的么?” 说着使个眼色,手下两人立时一左一右往酒楼跳下那人攻去。 萧云正待上前帮忙,却见那人身影一闪,迅捷拔剑迎上,只听当啷两声轻响, 竟将攻来的两人兵器尽皆挑落在地。他回剑入鞘,笑道:“还要打么?” 众人齐声轻呼,对他这般迅捷的身法惊佩不已。刘锦云眼中精光闪动,挥手止 住手下,问道:“朋友和‘御剑山庄’的李庄主有渊源么?” 酒楼跳下那人笑道:“我若说有渊源,你便能放过我们三人吗?” 刘锦云略一沉吟,忽然收剑入鞘,拱手说道:“既然朋友定要插手此事,在下 也不便相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带领手下迅速走了个干净。 那虬髯大汉见状,急忙对萧云和酒楼跳下那人说道:“两位仗义相助,先谢过 了,不过我要快去找回马儿,否则晚了它又回去山野中去顽皮,找起来就费力了。 明日此时我在此请两位喝酒,请了!” 萧云早听说过江湖上热血男儿之间萍水相逢便能为对方抛头颅、洒热血的豪迈, 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到江湖上闯荡,此时这个场面倒有几分想象中的江湖模样,当下 满口答应。酒楼跳下那人也轻轻点头。那虬髯大汉急于寻马,连姓名也顾不上互通 便急匆匆的去了。 萧云对酒楼跳下那人颇有好感,抱拳见了礼,说道:“在下萧云,长安人氏, 不知朋友如何称呼?”那人似乎心不在焉,随口道:“在下陇西李长风。”萧云见 他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当下不便多说,准备拱手告辞。 却听他忽然说道:“萧兄,只怕这大汉前去寻马还有凶险。”萧云道:“此话 怎讲?”李长风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刘锦云刚才是怕得罪了别人,这才暂时忍 气吞声。真要打起来,我们不一定能讨了好去。” 萧云自负一身剑法在安西军中这两年还未逢过敌手,又见他刚才对敌时的轻功 身法之高,也知不是泛泛之辈,那刘锦云手下众人看来武功并不怎么高明,却不知 他为何有此一说。 李长风似乎看出他心里的疑问,又道:“这人以为我和他想要巴结的一个人有 关系,怕开罪那个人,这才没有动手。但他对那匹白马志在必得,定会再次去找那 虬髯大汉。” 萧云忙道:“那我们快赶上去帮忙。”李长风稍显犹豫,道:“那大汉去寻马 的方向正是‘御剑山庄’,一会儿要是起了冲突,定会惹来‘御剑山庄’的人……”, 萧云见他吞吞吐吐,问道:“那又怎样?” 李长风面有难色,道:“我不想被人看见真实面目,最好换身装束蒙着面去。” 萧云心中嘀咕:“这个李兄行侠仗义,性子却怎如此婆妈?”他第一次挨上江湖的 边,心中不免兴奋,只管答应。当下和李长风找了间店铺买了两套衣衫换上。二人 赶紧出了城,提气往那虬髯大汉去的方向一阵狂奔。一盏茶功夫,已远远望见那虬 髯大汉正要往沙漠边缘的一片胡杨林中进去。 李长风示意萧云撕下一块袖子蒙在面上,这才来到一处小丘背后,趴在地上躲 了起来。 萧云问道:“在这里等么?”李长风道:“这片树林过去便是大沙漠,那虬髯 大汉来此别无去路,白马一定就在林子里。” 胡杨林后有一片山坡,上面耸立着一座雕楼画栋,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光。李 长风指着说道:“那里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御剑山庄’了。” 萧云极目一望,问道:“这‘御剑山庄’到底是干什么的?”李长风诧异反问 道:“萧兄一身好本事,难道不是江湖中人么?” 萧云面上一热,说道:“不瞒李兄,在下自从离开家门便到了安西镇当兵,不 是江湖中人。” 李长风哈哈一笑,道:“难怪,难怪,我看萧兄刚才施展轻功时吐气悠长,当 是大有本事之人,可却怎么也想不起西域什么时候出了萧兄这样一位少年英雄,看 来军中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萧云赶紧谦虚两句,李长风续道:“这‘御剑山庄 ’有两样事物在江湖上享有盛誉,一是庄主的剑法卓绝,整个西域可说是罕逢敌手, 即便是算上中原武林,能与这庄主一战之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人。” 萧云听得神往,他从小学的也是剑术,而且阿儒更是用剑的大行家,小时候总 认为阿儒那套剑法女人气甚重而不愿意用心学习,但自从到了军中与敌人以命相搏 之间多次逃过劫难后,才不得不承认这套剑法的确管用。此时听到有人剑法如此厉 害,不由生出一丝想要一较高下的冲动。 李长风接着道:“第二样更加有名,便是西域最美的女人也在山庄里面,人称 ‘雪莲仙子’。” 萧云奇道:“这女人能有多美,竟然号称西域第一?是庄主的女儿吗?” 李长风微微一笑,面色神往,说道:“只要见过她面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相 信她是世间最美的女人……”,话到此处,双眼放出一抹激动的光芒,若有所思的 盯着山坡上随着天色渐黯模糊下来的楼阁。 萧云暗道:“真有这么美丽的女人么?”见李长风痴痴的呆想,便打趣道: “李兄定是见过这个女人,看来还很是喜欢,难怪说她是第一美女!” 李长风回过神,自嘲笑道:“她不是庄主的女儿,她便是‘御剑山庄’在西域 的庄主‘雪莲仙子’……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怎能配得上她!” 萧云“哦”的一声轻呼,哪里料到一个女人竟是如此高手,心下难以置信,正 要仔细询问,却见他虚指双唇,示意噤声。 二人来的方向一行人马奔了过来,转眼到了胡杨林外,林中当即迎出两个人。 萧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刘锦云与一众手下。二人处在下风处,隐约听见有人在说 “快来了”,接着一伙人分散隐藏开来,分三个方向布下了三根绊马绳。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从树林中模模糊糊出现一骑白马,马上骑者身材魁梧,正 是沙洲城中那虬髯大汉。那大汉不徐不疾的放马前行,浑不知有陷阱正等着自己。 萧云伸手握住剑柄,只待那大汉一旦遇险便即冲上前帮忙,却被身旁的李长风 一把拉住,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慢着,情形似乎不对?”萧云悄声问道:“怎么 了?”李长风指着远处慢慢走来的大汉道:“他从哪里找来的马鞍?” 萧云凝目观望,果见那大汉马上乘具齐整,心中暗道:“是了,这大汉刚才只 管急冲冲的前来寻马,那副鞍具也没有顾得上拿走……,除非他早知道今日会有此 变故,才会一早在这里预先藏了鞍具……”,他虽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的经验,但行 军打仗日久,体察局势的能力自是不弱。 二人情知此事有诈,便不急于现身。但见那虬髯大汉已经走到口袋状的包围圈 边缘,忽的止步不前,大声喊道:“狗子们,还要抢爷爷的马么?” 萧、李二人对视一眼,均未看出那大汉是如何发现前面布有陷阱。 耳听一阵得意的笑声响起,刘锦云从隐藏的土堆后面闪身走出,对那虬髯大汉 说道:“我只要你的马,不想伤人,不过你要是再不识相,那我只好连你的命一起 要了。”他手下众人也不再隐藏,点亮了火把分头守着去路。 那虬髯大汉大声骂道:“呸!中原来的响马子么?也不看看能不能追得上我这 匹‘追风逐电’?”围着他的众人闻言一阵轰笑,在城里与他动手那矮壮大汉幸灾 乐祸道:“你现在是笼中的鸟儿,还能飞到哪里去?乖乖将这白马双手给咱公子爷 送上,然后再给爷爷们磕几个响头,咱便饶过你这头蛮驴!” 那虬髯大汉前无去路,蓦然掉转马头往树林里冲了进去。围着他的众人连声喝 骂,拉过马来骑上紧追。 萧云见他跑回林子里,奇道:“他怎么往死路里跑?”李长风急道:“这事只 怕有诈,快跟上去看看。”说完闪身而出,快若流星般的追了上去。 萧云连忙提气追赶,与李长风一前一后冲进树林。这片胡杨林占地极广,但却 间隔疏松,并不影响骑马奔跑,那虬髯大汉与骑马追赶的众人已经冲到山脚,转了 个弯消失不见。萧云依稀记得儿时曾到这里玩过,当时还未有人在这山上建房居住, 胡杨林后这座山丘坡度和缓,内里有多条天然甬道纵横交错,犹如迷宫。山腰处有 一流泉终年不枯,在这大沙漠的边缘上堪称奇观。 他自小习的剑法便以轻翔灵动为要旨,曾在轻功上下过一番苦功,原本以为自 己的轻身功夫已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此时见到李长风那不逊于奔马的速度,才知自 己犹如井底之蛙。片刻功夫,已是失去了李长风的踪影。 他略一迟疑,想起李长风刚才说的话,便朝着在山腰处的“御剑山庄”方向而 去。甬道七拐八绕,两旁山壁高耸,只能看见头上一线天,好在月亮大如圆盆,令 他不至无法视物。如此摸索前行了一阵,已是完全迷失方向,只知自己应是上到了 山的高处,却不知具体到了哪个方向。 又往前行一阵,突然地势一变,一线天似的甬道骤然消失,眼前一根巨柱般的 岩石拔地而起,其高数丈,柱顶有伞状顶盖,仿佛一朵巨大的石头蘑菇开在了悬崖 之上。他心中一喜,记得儿时来过这里,此处已经离山顶不远。儿时的他与小伙伴 们对这个巨大的石蘑菇异常好奇,常常想要爬到顶上一探究竟,但每次爬到伞盖处 便无从借力翻越上去,也算是一个小小遗憾。 他望着这朵石蘑菇,童心大起,想道:“待我上去看看顶上到底有没有仙女, 嘿嘿!”儿时的他与小伙伴们对这无法翻越的“蘑菇”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 其中想到最多的便是顶上一定住着仙女,此时回想起与小同伴们的争论,嘴角不由 露出一丝笑意。 想到此处,顿将来此的目的暂时抛在了一旁,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爬到了伞 盖下面。 伞盖下部有许多裂缝,他将内气贯注到手指之上,憋着一口气慢慢悬空爬到了 伞盖的边缘,心中兴奋无比,明知“蘑菇”顶上什么也不会有,却还是兴高采烈的 享受着自己跟自己玩的这个游戏,闭着双眼探上头去。他身在高处,风声呼啸怒号, 更令他耐不住好奇,心中对自己喊道:“奖励你睁开眼睛吧!” 映入眼帘的情形却将他惊得差点坠下峰去。但见一名长发飘飞的窈窕女子身穿 及胸儒裙,手执带穗长剑正在这方圆不过七八丈宽的“蘑菇”峰顶冉冉起舞。她身 后一轮巨大的明月将她的身影衬托得分外妖娆,举手投足间更是妙到巅峰,浑不似 人间能有的舞蹈。 萧云虽看不清舞剑女子的面容,但这样的情境实在太过奇异,只看那女子在月 亮映衬之下的剪影已足以令他毫不犹豫的惊呼出口:“仙姑,是仙姑么?” 月光下那长发女子闻声娇叱道:“什么人?”说话间玉手微扬,面上已多出一 方淡黄纱巾遮住面容。 萧云被这奇异但又瑰丽的画面搅得心思恍惚,一借腰力翻身上了峰顶,长揖到 底,恭敬问道:“是仙姑姐姐么?” 那女子口气严厉,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萧云听她声音婉转动听,浑不当是被她叱责,连声赔罪道:“仙姑姐姐,在下 迷路至此,无意中打搅了仙姑姐姐舞剑的雅兴,实属罪过,实属罪过!”说着又对 那女子深深作了一揖。 那女子默然打量一番诚惶诚恐的萧云,口气放缓道:“迷路能迷到这上面来?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再不说明来意,休怪我手下无情。” 月明风急,兀峰顶上,那女子一身衣裙随风飘飞,秀发盘旋如丝,萧云心中只 存敬畏。见她责问,连忙赌咒发誓道:“仙姑息怒,在下确是迷路至此,若有半句 虚言,不得好死。” 那女子见他语气诚恳,说道:“迷路的人需要蒙面夜行么?”萧云这才想起自 己依然是蒙面乔装打扮,连忙伸手便欲除掉面巾,却听她制止道:“不必了,既然 你要蒙面,自然有你的道理,不须给我瞧见你的面貌。” 萧云闻言动作一僵,手便停在了胸口,不知该不该除掉面巾,心中忽然有些失 望:“仙姑是恼我么?她不让我拿掉面巾是不想见到我这个凡夫俗子么?” 那女子见他不说话,旋又问道:“听你的口音是长安人氏吗?” 萧云正要答话,忽听锣鼓声响,与那女子一同转头往下面张望,只见山腰“御 剑山庄”外面点燃着众多的火把,二人虽然隔得较远,但在这夜色之中却也看得清 清楚楚。 那女子回头斜了他一眼,轻笑问道:“你怎生下去?” 萧云闻言环顾四周,见这峰顶被风雨冲刷得光滑如镜,刚才慢慢爬上来还不觉 得,这要下去却是一件难事。回过头正想请教“仙姑”下去的办法,却见她飞身踏 空而出,人在空中双脚不动,衣裙被风吹得咧咧作响,转眼便已凌空飞渡而下。 萧云瞧得目瞪口呆,见她御空飞行的仙姿,更是相信她定是仙女下凡。大喊道 :“仙姑慢走,仙姑——-”,那女子下了峰来,听见他拼力叫喊,仰头大声说道 :“我这冰蚕丝借给你用,记得给我送回‘御剑山庄’来。”说完不再停留,飘若 惊鸿般的先自去了。 萧云还想叫喊,却见她晃眼之间便已不见人影。他心中惊疑不定,想起那女子 刚才说的“冰蚕丝”来,连忙趴在峰顶边缘仔细察看。却见刚才那女子飘飞下去的 方向有一根极细的银丝绳连着峰顶的边缘,他此时恢复了些神智,略一思忖,便已 猜到这条丝绳另一头一定绑在下面某个地方,因此那女子才能踩在这丝绳上滑行下 去。 想通此节,却又感到一丝淡淡的失望,暗道:“她原来不是仙女么?那她怎能 有如此漂亮?”其实他连那女子的面貌都未见到,但此时此境,却让他万分肯定那 女子是个天仙般的女人。 他收摄心神,手脚并用抱着冰蚕丝慢慢滑落,他自知较那女子的轻功相差太远, 不敢学那女子的模样潇洒滑落。旋即又想道:“她的轻功真不似人间所有,她让我 把这丝绳送回‘御剑山庄’,莫非……?”猛然想起李长风说这御剑山庄的庄主是 西域最美的女人一事,心中惊呼道:“对了,这女子多半便是李兄口中的‘雪莲仙 子’。” 下得峰来,他将冰蚕丝收进腰囊中,往山腰火把密集的方向而下。 这个方向坡缓地平,甬道也不复杂,不多时已离火把聚集的地方不远。他正要 上前看个究竟,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忽然攀落下一人。萧云伸手便去拔剑,却听 来人低声说道:“萧兄勿惊,是我。” 萧云识得这是李长风的声音,当下也压低声音问道:“是李兄么?在下刚才迷 路了。”李长风道:“快随我来。”说完当先领路,悄悄潜到举着火把的人群外围, 爬到一个巨大的岩石上方居高临下观望。 但见一大群身穿胡服的大汉手执火把手拿着弩箭,对准被困在当中的一群人, 随时可能射击。 萧云见这阵势,暗自替被困之人担忧,若这数之强弩同时发射,无论场中人多 么高强的武功也是防不胜防。再看场中被困之人,当中竟有欲抢那虬髯大汉宝马的 刘锦云,此时被他一众手下围成一圈护在当中,身旁躺着几名他手下人的尸体,上 面插满了弩箭。另一侧一男一女隔着两丈距离对视不语,那男人身体魁梧,骑在一 匹白马之上,正是那虬髯大汉;那女子一身及腰儒裙,面上轻纱遮掩,却是刚才在 山顶碰见的那仙女般的女子。她身后簇拥着几十名白衣武士,与对面手持弩箭的人 群虎视对峙。 听那仙女般的女子忽然问那虬髯大汉道:“你三番两次和我‘御剑山庄’为难, 也都罢了,但今日如此行事,真当我不敢杀你么?”那虬髯大汉嘿嘿一声冷笑,大 声道:“我们西域男儿从没将生死放在心上。”那仙女般的女子语气带着一丝怒意, 道:“西域的朋友有谁投入我庄里来受过委屈了?你这样做是铁了心和我过不去么?” 那虬髯大汉道:“就算你是老鹰,也不能将野兔全都吃了吧?”那仙女般的女 子冷冷道:“禅西,你以为几支弩箭就能制得住我么?”话音才落,蓦然闪电抢出, 飘飞到那虬髯大汉马前。胡衣大汉们未料她在如此众多强弩相对的阵势下还敢暴起 发难,只有几名反应灵敏之人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但也漫无目标。 那仙女般的女子更不停留,一缩身贴到虬髯大汉骑着的白马肚下,迅如鬼魅的 翻身上了马背。那虬髯大汉来不及躲避,已被她手中冷气森森的剑锋抵住了自己的 脖子。 她这几下动作迅捷无伦,却又令人感到赏心悦目。萧云回想起刚才她从峰顶飘 然飞落的翩翩身影,心中赞叹不已,随即又想到:“噫,这女子叫那大汉作‘禅西 ’,这人想来是羌人……”,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惊喜,仔细打量那虬髯大汉的身貌, 暗道:“是了,此人胡子一大把,又是这样少有的魁梧身材,多半便是禅西了。” 场中的羌族大汉禅西被那仙女般的女子快速制住,却并不示弱,道:“‘雪莲 仙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再厉害,能连这些中原蛮子一道救了么?兄弟们,放 上一波箭来瞧瞧。”就见靠近刘锦云一方的几十名持弩手应声齐发,一阵箭雨破空 而至,刘锦云急舞手中长剑格档,他手下众人更是拚死挡在他的身前,瞬间又有三 人被射成了筛子。 那仙女般的女子正是“雪莲仙子”,此时惊怒交集,大声喊道:“不得胡乱伤 人……”,刘锦云惊魂甫定,强笑道:“妹子,我没事,这些化外蛮子也太小瞧咱 们中原武士了。” “雪莲仙子”正要答话,却听禅西哈哈笑道:“‘雪莲仙子’,你要心上人平 安,只须答应我的条件便可,哈哈哈”,他笑声未竭,人丛中忽有女人生音尖声叫 道:“禅西,禅西,被这恶婆娘伤到了没?”禅西大声回答道:“伊娜,我没事, 别在这里大呼小叫。” 萧云正看得心头狂跳,忽觉身旁的李长风听见禅西说到“你要心上人平安”这 句话时,身子突然颤了几下,显得情绪颇为激动。正想发问,却又听见下面女子的 说话声,当即按住好奇静观场中。 “你还说我?”说话间一名头插翎羽的胡族少女越众而出,冲到禅西马前,高 叫道:“你若不是我的男人,我用管你的死活么?”禅西面色尴尬,声音小了些道 :“别在这里闹,做正事要紧。” “雪莲仙子”见这名叫做伊娜的胡族少女莽撞娇憨,咯咯笑道:“你叫这些人 放下弓弩,我便放了你男人。” 伊娜似乎有些犹豫,禅西大声骂道:“快回去,今日无伦如何也要与‘御剑山 庄’说个明白,不要在大家面前丢我的脸。”伊娜闻言大怒道:“我丢你的脸?你 说我丢你的脸?”边说边狂怒掏出随身铁爪抢上前去。 敌对双方无论种族,大都是在西域打滚多年的豪爽男儿,此时见威猛彪悍的禅 西与一名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纠缠不清,均感好笑,双方各有人嘿嘿笑出声来。 萧云与李长风却几乎同时低呼一声“不好”。原来二人高高在上,对下面一切 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刚才伊娜冲进场中闹腾之前,已悄悄安排了弩手缓缓移动到靠 近“雪莲仙子”的一方。此时二人见她举爪去抓那白马前胸,情知“雪莲仙子”有 了凶险。 只一瞬间,伊娜已将铁爪插入那白马的胸部,白马吃痛之下长嘶鸣叫,杨起前 蹄,将背上两人抛了下来。禅西惊怒大呼道:“你干什么?”却被伊娜扑倒在地尖 叫道:“别起身。” 萧云与李长风齐声大喝“救雪莲仙子”,同时纵身自七、八丈高的岩石顶部飞 身跳下。 萧云自知从如此高度跳下几乎是亡命之举,但他对“雪莲仙子”莫名其妙有种 强烈的亲近,脑中一热便顾不上危险纵身跳下,临空掏出怀中的“冰蚕丝”运足内 力甩向岩石边凸起的尖笋上套牢,搭着丝绳荡下之力,流星般荡向“雪莲仙子”。 李长风的身影犹如展翅飞鸟,比起萧云笨拙的身法来说高明了许多,不过如此 高度确也不是能够飞越的极限。他自怀中掏出一条与“冰蚕丝”一模一样的丝绳来, 人在空中运力将丝绳当作鞭子挥向准备放箭的那群弩手。丝绳上被他灌注了一身内 力,犹如刚鞭临空乱扫,将那群弩手的阵势搅得大乱。 “雪莲仙子”的称号不仅指她有绝世之美,也是形容她与人交手时剑招飘然若 仙,优美出尘,从不会使出什么“懒驴打滚”之类不雅的招数。伊娜算准了她不甘 滚地躲避,因此悄悄安排了几十名弩手趁机偷袭。 “雪莲仙子”反映奇快,白马才一扬蹄她便凭空冉冉拔高一丈。李长风在空中 化绳为鞭虽暂时搅乱了弩手们的阵势,但仍有几十枝箭对着身在半空的“雪莲仙子” 电射而至。 李长风见她在空中无法躲避,心下大急,喊道:“师妹小心……”,慌乱中瞧 见场中孤零零的生长着一颗巨大的胡杨树,当即将手中丝绳甩向枝干套牢,奋起平 生气力将自己急速下坠的身子拉得横移过去,正好挡在了众多弩手与“雪莲仙子” 之间。 他本是情急之下不顾生死才敢从岩顶跳下,此时被他勉强运力改变方向,所有 下坠的冲力全部倒袭回来,巨力顿时击中胸口,张嘴便是一蓬血雨临空喷洒出来。 紧接着呼啸而来的弩箭蜂拥而至,最先的一支弩箭射中他左侧大腿穿肉而过, 带着血沫无力的跌落在“雪莲仙子”脚下。他情知难逃一死,但心中却无一丝恐惧, 反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欢喜,面对如蝗的弩箭,双眼一闭,暗叫一声:“师妹……。” 眼看便要被强弩射成蜂窝,耳听“雪莲仙子”娇喝“师兄”,猛然感到一股巨 大的拉力将自己带得偏出两丈,重重摔倒在地,总算避过了如潮的箭雨。不过这一 摔之力却也不是常人生受得住,顿时牵动伤势,再次呕出几口鲜血。 原来就在他与“雪莲仙子”两人万分危急之时,从高岩上荡下的萧云及时赶到, 临空抱着“雪莲仙子”往旁边荡开,正好来到胡杨树旁。“雪莲仙子”见他遇险, 与萧云二人合力拉住他套在树干上的丝绳,将他拉开两丈,堪堪逃得一命。 三人犹如耍杂技般的丝丝入扣,整个过程真是险到了极处。余者目瞪口呆的看 完这出险情,这才杀声震天的拼了起来。 禅西挣脱伊娜,跳起身来大喊道:“住手,别动手……”,但此时群情激愤, 四下乱作一团,哪里有人肯听他的话。 伊娜起身又去拉他,却被气得满脸通红的禅西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脸上,咆哮 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说完不再理她,连吼带拉四下阻止双方拼 杀。 伊娜单手捂面,赌气将手中铁爪使劲掷到地上,翻身骑上未曾远离的白马。刚 才她只是用铁爪轻轻扎在马胸上,并未存心真伤那白马。那白马吃痛之下人立几次, 但主人就在身旁,却不敢远离。 那白马神均异常,不等她操控缰绳,放蹄便从纷乱的战场中蹿了出去。伊娜泪 眼朦胧回头观望,只见蝉西彪悍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左闪右避,如同汪洋中的小船 般颠簸不已。她心中柔情渐起,怒气顿消,兜转马头冲进场中欲去拉他出来。 刘锦云刚才也被“雪莲仙子”的险情惊得心中狂跳,但他离得较远,只能在一 旁干着急,此时见她转危为安,这才赶紧与剩余的六名手下抱成一团,一面小心应 付不时射来的冷箭,一面往人群外移动。 这片山坡虽然地势和缓开阔,但双方人数众多,早已将此地堵了个水泄不通。 刘锦云与六名手下不求伤敌,只求自保,竭力稳住自己的阵形。忽见伊娜骑着白马 腾身经过身旁,猛见那白马的身影,一股莫名怒火腾燃升起,运剑挑起掉在地上的 一柄断刃,往那马上骑者疾射而去。 伊娜只顾盯着在人群中不停晃动的禅西,蓦觉凉意透胸发出,惊异的低头查看, 只见一柄利刃穿透了自己的左胸,刀首还在微微颤动,这才惊觉自己竟被人杀穿了 胸口,疼痛与死亡的恐惧如浪袭来,尖声惨叫着跌落马背。 她的尖叫声划破夜空,蝉西听得心头一凉,转头正好见她落马跌下,当即长声 怒吼,快步抢到,将她抱在怀中。 周围众人均被这惨烈一幕惊得一怔,蝉西更是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数名同伴奋 力脱开战场,结成阵势护在二人周围。 伊娜血如泉涌,呛得不停咳嗽,呕出几大口鲜血,终于断续说道:“禅……西, 传说……看过她脸的人……都会被……被迷住,我怕你……我……怕……!”声音 渐渐隐去,芳魂已然去了天国。 禅西虎目含泪,忽的仰头狼嚎。他的同伴情知伊娜定是死了,也一齐跟着凄厉 的嚎叫。 场中的拼斗自然而然分成了两处。 蝉西这方因伊娜横死的变故让双方暂时歇下手来,当中隔出两丈来宽的一片空 地,互望对峙。另一处的拼斗却正激烈,不断有人大声喝彩,却是“雪莲仙子”单 枪匹马冲入了对手阵营。 且说刚才李长风才一落地,“雪莲仙子”与萧云便快速抢上救援。但禅西带来 这群人中六成的弩手都集中在这一侧,密集的箭雨射得“御剑山庄”的庄丁们连头 也不能抬起,只有四散找地方躲避。 “雪莲仙子”飞身扑到李长风跟前,拖着他躲到胡杨树背后,萧云急舞长剑跟 在两人前面护卫。“雪莲仙子”将李长风背靠大树放在地上,撕下一截裙摆将他喷 血不止的大腿紧紧扎住,接着连点他腿部的“血海”、“阴陵泉”两处穴道,终使 血流渐缓。 李长风面上一红,心跳得砰砰乱响,暗道:“终究还是被她发现了我!我常常 这样躲起来悄悄看她真是无礼之极了!”他的性子向来暗在心中诗礼相争,虽然喜 欢师妹“雪莲仙子”日久,却始终不敢直白表露。三年前“雪莲仙子”突然不辞而 别,师傅对此事也讳谓莫深。后来他出来云游天下,凑巧得知西域江湖中近两年来 名声鹊起的“雪莲仙子”便是自己多方寻找未果的师妹,于是一路来到沙洲城中, 却又犹豫不决,总是不知该如何与她相见,一番耽搁下来,已在沙洲城团转浪迹了 一年多时间。 “雪莲仙子”垂头不语,全神贯注为他止血。李长风转念又想道:“她都要与 刘锦云订亲了,我怎能还象小时候那样不知避嫌?该骂,该骂!”当即伸手便欲推 辞她为自己止血,说道:“师妹,我……”,“雪莲仙子”闻言抬起头来,一双明 眸满是关切之色,顿令他本就显得无力的说话嘎然而止。 “雪莲仙子”虽然轻纱遮面,但他却非常清楚纱巾背后是如何绝色的一张容颜, 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敢想竟能与师妹咫尺相对,只觉全身轻飘欲飞,心跳忽缓忽急, 再也舍不得去推开佳人按在自己腿上的一双玉掌。转而见她为救自己在地上翻滚弄 乱的长发,伸手便去帮她梳理。 “雪莲仙子”微微偏了一下头,随即凝住不动,默任他梳理自己凌乱的长发。 李长风失血已多,此时情绪骤然激动,脑中泛起一阵眩晕。忽的蓦然惊醒,见自己 竟如此孟浪,连忙缩回手,语无伦次的道:“师妹,对不起,我……我……我……”, 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后面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雪莲仙子”幽幽的道: “师兄,你别胡思乱想,静心调理气脉。” 萧云探头往外窥视,一支弩箭擦着耳旁呼啸而过,连忙缩回头,大声咒骂道: “乱了,乱做一团了,箭如雨下,乌烟瘴气。”他见李长风与“雪莲仙子”之间气 氛尴尬,想要避开却又无处可去,只得大呼小叫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争斗上来。 “雪莲仙子”长身站起,对他道:“你看好我师兄了。”说完也不等他答应, 飞身冲出大树。萧、李二人不及阻止,只见她迎着如潮的弩箭顿足而起,手中长剑 幻化出一片青光,斩断了无数射到她身前的箭枝。 弩手们见她迎面冲来,一齐将弩箭往她密集射去。但见她深吸一口长气,身子 临空再次拔高三尺,犹如在源源不断射来的箭枝上踏足飞行,转眼间已冲进射弩大 汉们的阵势里。 萧、李二人见她如此神乎其技,均在心里想道:“她刚才用得着我们救么?” 尤其是李长风,未料三年不见,师妹的轻功已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心中不由百 感交集。 “雪莲仙子”手中长剑倾洒挥舞,身影飘忽如风,眨眼功夫便将对手阵势搅得 大乱。但她并不伤人,只是不断挑掉对方手中的强弩。 “御剑山庄”的庄丁不断为她高声喝彩,随着她披靡之势奋勇进击,少时已将 这一方的场面控制住。 便在此时,萧云与李长风听见蝉西等人凄厉的嚎叫,只见他左臂抱着死去的伊 娜,右手抄起地上一把长刀,仰天大叫道:“伊娜,你迟走一刻,看我给你报仇啊!” 说完大步往严阵以待的对手阵前走去。 他的同伴紧紧跟随,口中发出有节奏的“吼、吼”低叫,缓缓逼近刘锦云。 双方虽然各持弩箭,但也各有顾虑,不敢轻易放箭对射。挡在刘锦云身前的 “御剑山庄”庄丁们被蝉西的气势所摄,纷纷让开道路。其中有两人情知刘锦云与 庄主“雪莲仙子”的关系非同寻常,此时正是讨好卖乖的机会,当下挺身拦住蝉西 的去路。 蝉西闷哼一声,手中长刀当头斩向右侧拦路那人。这人本是新近加入“御剑山 庄”,以前在剑南道上干些无本买卖,靠着一身横练功夫也博得了几分名声,后来 见“御剑山庄”势力日盛,于是投名庄下。“御剑山庄”发源于峨眉山下,在蜀中 的势力无人可比,近两年急于在西域拓展势力,因此从蜀中老庄调集了不少好手前 来,这人便是其中之一。他此时见蝉西脚步虚浮,当下存心卖弄,手中儿臂粗的铜 锏奋力迎向对手砍来的长刀,期望将他兵刃震断。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蝉西手中的长刀断成两截,那使锏之人却被回弹过去 的铜锏砸破了脑袋,脑浆血水流了一地。 原来蝉西虽未练过内功,但天生神力却可比常人苦练二十年的硬功,被砸死的 那人哪里想到对手的神力几可比前朝的宇文成都,一接手便被震回的重锏弹中脑门 当场气绝。 另一名拦路大汉瞧见蝉西如此惊人的声势,手下顿时一软,本想刺出的长剑急 忙收了回去,闪身让开道路。蝉西稍微一顿,将怀中已是死尸的伊娜面上被溅上的 血浆抹干净,然后抛掉断刀,俯身拾起对手的铜锏,向着刘锦云继续逼近。 他此时满身血污白浆,看来就象是狰狞的恶鬼,但赤红的双眼中却又透露出深 深的悲伤。“御剑山庄”的庄丁们仿佛被下了魔咒,再也无人胆敢上前阻拦。 刘锦云见状,深吸一口长气,挺剑走出,喝道:“这个女人是我杀的,想报仇 就冲我来吧。”他手下六人赶紧站到他身后,一场群殴瞬间变成了私仇死斗。 蝉西也不说话,抡起铜锏当头便往他头上砸落。刘锦云不敢招架,闪身避开。 蝉西心中仇恨怒火纠集,出手丝毫不留余地,力量虽然大得惊人,但动作却较为迟 缓。刘锦云避过来锏,手中长剑疾刺对手咽喉,禅西抱着伊娜的尸身甚是影响行动, 干脆不闪不避,顺势将铜锏横扫抡向挺剑刺来的对手。 刘锦云剑法高强,不等招式用老,侧身横移三尺,手中长剑轻轻挥出,在蝉西 的脸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口。蝉西哼也不哼,手中重锏再次抡起,砸向他左肩。 刘锦云轻松避过,趁他回力之时又在他右臂切开一道血口。 二人一个力重千钧,一个敏捷老辣,转眼间蝉西已被刺了十几道伤口。众人眼 见于此,都已看出刘锦云是在存心戏弄对手。 蝉西的同伴中有人大喊道:“蝉西大哥,放下伊娜再打,放下伊娜再打。”但 蝉西不为所动,依然紧紧抱着伊娜的尸体,竭尽全力与刘锦云周旋。 另一处的战场已被“御剑山庄”彻底控制住。萧云远远瞧见蝉西受辱,心中更 是焦急。但他见刘锦云剑法沉稳严谨,身手不凡,再想到“雪莲仙子”那飘忽若仙 的身法,自知万万不是敌手。此时跟随禅西前来的人大都被“御剑山庄”制住,唯 独还剩下为蝉西压阵的一群西域汉子,此番胜败已是不言而明。 他拱手对李长风说道:“李兄,你是我交上的第一个江湖朋友,这名女子又是 你的师妹,本来我不该让你为难,但这羌族大汉是我儿时好友,能否请你师妹网开 一面,就此罢手?” 李长风苦笑道:“萧兄言重了,这人至情至性,即便不是萧兄的朋友,也是应 该相助的,只是与他对手的刘锦云是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中的高手,他和我师妹……, 我……我……”,一想到刘锦云这次是来与师妹商议订亲的事,顿时感到心灰意冷, 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 萧云眉头一皱,说道:“也罢,大家萍水相逢,原不该强人所难。”他见李长 风吞吞吐吐,还道是软口拒绝,转身便往蝉西疾奔而去。 此时蝉西全身都被自己的鲜血浸透,动作越来越缓慢,挥锏的力道也是大不如 前。刘锦云虽已稳操胜券,但见对手死死盯着自己的赤红眼光,心里总感到一阵阵 发毛,本来怨恨他设计陷自己来要挟“御剑山庄”,令自己在“雪莲仙子”面前出 丑,存心要将他戏弄致死,但见对手无论如何也不倒下,不觉生了烦躁,又被对手 疯魔一般的死拼惊得神思不定,竟不敢轻易下手杀。 蝉西每挥出一锏,总被他轻松躲过,然后回手一剑,挑出阵阵血雨。蝉西犹如 瞎眼的老虎,被游斗的刘锦云牵着鼻子团团打转。此时又是一锏横扫对手,刘锦云 侧身退后两步走避,却见禅西手中重锏忽然脱手飞出,直奔自己拦腰砸来。刘锦云 未料强弩之末的对手会有如此一着变化,当下想也不想,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平 地拔高躲过来锏,手中长剑在身前挑起一朵剑花阻挡对手进攻。 奄奄一息的蝉西忽然精神大振,虎吼一声,右掌竟然往刘锦云刺来的剑身抓去, 但听“当”的一声,刘锦云被一扯之力摔在地上,手中长剑断为两截,蝉西手持半 截断剑合身扑上,刘锦云连忙撩起阴腿踢向对手小腹,蝉西猿臂长伸,断剑疾速扎 向他胸口,眼看二人就要两败俱伤。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交手只是晃眼之间的事,萧云堪堪冲到场边,就见二 人生死立判的局面,眼前忽有一道青烟闪过,“雪莲仙子”已电闪扑向死斗的两人。 萧云隐约感到“雪莲仙子”与刘锦云关系不同一般,生怕她联手对付蝉西,当下竭 力前跃,长剑直指她的后背,口中大喝道:“手下留情……。” 萧云的去势甚快,“雪莲仙子”更是若电掠过。 刘锦云占了腿长之利,足尖已是踢实在蝉西小腹。蝉西痛嚎一声,手中断剑毫 不停留地刺中刘锦云胸口。 刘锦云的手下见主人遇险,一齐奋不顾身来救,各举刀剑攻向蝉西。 刘锦云虽然功夫不弱,但他出自武林高门世家,这样血腥的拼斗却还是平生头 次,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眼看生死难测,脑中竟然变得一片空白,只能 束手待毙。 “雪莲仙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双足发力踢向大半个身子还在空中的蝉 西,将他庞大的身躯推开两尺,堪堪救下必死之地的刘锦云。接着毫不停留,手中 长剑化出十几点寒星,又将刘锦云六名手下攻向蝉西的兵器全都带得偏向一侧,转 瞬间便将拼死相斗的两人全部救下。 萧云追至“雪莲仙子”身后,见她发足踢向蝉西,接着长剑又往躺倒在地的蝉 西递去,心中一急,手中长剑没头没脑的往她背心疾刺过去。 “雪莲仙子”听闻身后剑风劲至,但蝉西正值生死存亡关头,她剑挑六人兵器, 无暇躲避后面攻击,只能将身子尽量前缩两寸,令身后攻来之剑不至刺入自己要害。 萧云的剑尖触及她窈窕身影的背肌,心下没来由一软,此时只需轻轻往前多送 两分便能伤了对方,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他这一犹豫,才从死亡边缘逃过大难的 刘锦云却回过神来,奋力从地上弹身扑了上来。 萧云将全副心思都凝在了“雪莲仙子”和蝉西两人身上,被猛然扑来的刘锦云 抱个正着。刘锦云情急之下护花心切,张口就往他喉头咬去。萧云吃了一惊,手中 长剑跌失在地,见对方森森白牙来咬自己,当下横肘重重击在对方脸颊。 刘锦云痛哼一声,抬膝顶中萧云小腹,双手只管死死环抱对手,二人一齐倒在 地上。萧云被这一顶痛得龇牙咧嘴,他在城中就已对刘锦云生了恶感,此时更是恼 他戏弄蝉西,被这一顶之痛引发了蛮劲,额头“砰”的一声撞在对手鼻梁,顿时两 人面上全是鲜血。 刘锦云被撞得脑子发晕,鼻梁酸痛难当,眼泪如水长淌,死死扣住对手的双手 也缩了回去。萧云得理不饶人,翻身骑在他身上,抓起他的头发便往地上猛撞。刘 锦云被眼泪遮住了视线,一时无力回击。但最初那钻心痛楚过后,顿时清醒,他的 功夫本自高强,时值初逢狠斗难免有些心惊失常,此时满嘴的血腥味反令恐惧全消, 略一运力,双掌齐发击中对手胸口。 萧云被这一击打得气血翻涌,身子倒飞摔出。但他手中紧紧抓住对手头发并不 放松,一个倒翻筋斗重又骑在对手身上。刘锦云又撩腿踢中他后背,他口中一甜, 张口将鲜血全都吐在刘锦云脸上,一时蛮劲发作,什么武功套路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如同儿童时与人泼皮死缠,只管紧紧抓住对手的头发猛扯猛撞。 刘锦云的手下赶来欲救,但见地上两人翻来滚去,一时之间竟然无从下手。 那边“雪莲仙子”救下蝉西,连点他全身各处大穴,替他阻止血液外流。蝉西 早已脱力,只能眼睁睁躺在地上喘息。跟随他前来的同伴冲上几人,将他团团护住。 “雪莲仙子”抬头见萧、刘二人纠缠不休,当下纵身上前,探手去拉正要挥拳 的萧云。萧云猛然感到有人触碰自己后肩,此时浑身崩满了气劲,头也不回倒肘便 去攻击身后来人。 “雪莲仙子”顺势一托,将他凭空摔出三尺。她这一摔力道柔和,萧云并未摔 倒在地,但他已红了眼,扑身又要冲上前去,却被“雪莲仙子”剑光一闪挡住去路, 说道:“住手,你是我师兄的朋友,这人是我的朋友,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大家罢 斗可好?” 刘锦云也嚎叫着欲扑上前再斗,却被手下人拉在一旁。萧云此时狠劲上来,一 心只想将刘锦云打成肉饼,也不说话,闪身便欲绕过“雪莲仙子”去取刘锦云。 “雪莲仙子”如影随形挡在他前面,剑尖总是不离他咽喉三寸。萧云连换几次 身法,始终逃不开她剑指自己的咽喉,顿时心中一动,已知自己和对手相差太远, 看见蝉西浑身是血躺在一旁,渐渐恢复心智,说道:“姑娘好本事,我不是你对手。 不过请你放过他们好么?” “雪莲仙子”还未答话,一旁满脸血污的刘锦云抢着狠狠叫道:“一个也不许 放过,通通杀了,通通杀了……”,他手下一人甚是机灵,见他有些失去心智,连 忙示意同伴将他远远拉开治伤,对“雪莲仙子”施礼说道:“庄主莫要见怪,少主 人一时气话而已,此间一切自是全凭庄主决断。” “雪莲仙子”也不多说,对萧云道:“此事本就因为误会而起,本庄自然不会 无缘无故乱开杀戒。这羌族大汉蝉西本是我识得的,唉,如此一来,误会却结得深 了……,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萧云见她语气温柔,但言辞三转,定是心头有为 难之事,当下道:“姑娘请讲,只要萧某力所能及,绝不推托!” “雪莲仙子”犹豫片刻,才道:“既然你和我师兄是一道前来的,自然是他的 朋友,因此想请你替我照料师兄的伤势好么?”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客套话,萧云莫 名其妙感到似乎与这女子甚是熟悉。本来他刚才恼李长风见死不救,但此时危险已 过,却也不计较,应道:“好,我答应你!”话语一顿,又道:“我们不打不相识, 彼此竟未见过对方本来面目,原是不该。”说着便欲除掉面巾,却被“雪莲仙子” 阻止道:“我不愿示人以貌,你也大可不必!”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有人“啊”的一声惨呼,紧接着“呼”的一支弩箭擦着萧 云的头顶飞过,射中他身后岩壁,竟然入内三寸。 萧云心中一惊,转身戒备,却见刘锦云肩头中箭,手中强弩依然对准自己的方 向。李长风扯掉面巾单腿站立,手中也拿着一具强弩,眼望远方淡淡说道:“萧兄, 以后可得小心此人了。”说完颠簸着狂奔下山,身后传来他高声吟唱:“入我相思 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 莫相识,哈哈哈哈……,”随着一阵鬼哭狼嚎的笑声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