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却是故人风雨来 “那么……赌局从现在就开始了。”姬凤鸣妩媚地一笑,整个人已经腾空而去。 “吴大哥!我觉得……这位姬掌门似乎对你颇有意思。”厉鹰认真道。 吴飞泓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说罢, 长叹一声,似是无限感慨地潇洒走出门去。 三女见夫君潇洒的姿态,忧郁的眼神,凄凉的语调,立时魂为之夺,暗暗迷醉。 便是莫游也看得心旷神怡,暗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吴大哥这般潇洒的动作与 满腹的诗文?” “他说什么?你们中原人说话怎么总是稀奇古怪的?”厉鹰这天山来的土包子 明显不理解我泱泱中华的文明。 哼!立时有八道冷光齐刷刷地杀向厉鹰,这家伙立时打了个冷战。但他依然坚 定地问道:“吴大哥,你去干什么?” “琐事缠身,我身心俱疲,回房小息。”吴飞泓继续装酷。 “吴大哥!这里好象就是你的房间啊?”申兰奇道。 …… 姬凤鸣离开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那雨越下越大,竟足足下了一夜, 竟然还没有停的迹象。阴蒙蒙的崭新一天就在吴飞泓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开始了。 “吴大哥,不好了。不好了……”厉鹰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屋来。 “搞什么啊?老鹰,没见大哥我正睡得香吗?”吴飞泓揉了揉眼睛,嘟哝道。 厉鹰却一把拉起他来,急道:“吴大哥,大事不好了。” “什么鸟事?慢慢说。”吴飞泓知道这家伙一惊一乍地已经习惯了,挥了挥无 力的胳膊懒懒道。 “外面有个老头一定要见你。让你出去跪迎。我和莫游都打不过他。”厉鹰道。 “老鹰啊!我怎么说你今天俊俏了几分!原来是被一个老头修理的啊!”吴飞 泓嬉笑道。 厉鹰急道,“先不说这个。那老头说如果你不出去,就要将你三岁时候偷看隔 壁王寡妇洗澡的事公布天下。” “什么老头这么嚣张?是不是姬凤鸣派来的?居然敢诽谤我的名声!”吴飞泓 怒吼道,“看大哥我去揍得他哭爹喊娘!”说话时人开始向外走。 “他说他叫嬗司。……啊……吴大哥,你怎么跑这没么快?”厉鹰话音未落, 有人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嘟囔了几句,快步走出房去。 远远地就听见一片淅沥哗啦的哭声,厉鹰暗道:吴大哥果然是当世英雄,说到 做到。再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听见有人道:“呜呜 死老头,你想死……啊!”厉 鹰大吃了一惊,难道吴飞泓大哥要下重手了。 穿过大雨不停的走廊,终于到达客栈的前厅,只见一个人正跪在地上嚎啕不止。 厉鹰大为佩服,心道:“这才眨眼工夫,吴大哥就将这老头打倒在地,我等真是不 及。”他暗自惭愧,双眼中却流下感激的眼泪来。 咦!情形……似乎不对劲。厉鹰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忙揉了揉眼睛,没错,跪 在地上的真的是吴飞泓。 不是吧? 是的。 “死老头,你真是想死老子了啊!呜呜”吴飞泓哭道。 “呵呵!你这家伙,才分别几天,怎么就哭成这样啊?”先前将厉鹰揍得七晕 八素的老者笑道。 原来是“你想死老子了”,而不是“你想死啊老头子”。厉鹰终于明白了什么。 “小鹰!饼来给这老家伙赔礼!”吴飞泓虽然正处于激动之中,却还是看到了 厉鹰的影子。 “这是老子的师父。”吴飞泓大咧咧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厉鹰弄得躺翻在地。 天下间有这样古怪的师徒?! 不情愿归不情愿,厉鹰还是度步过来,拱手道:“小子无知,不知是前辈驾到, 失敬之处,请多多包涵。” “算了!陪我几坛上好女儿红就过去了。毕竟你是我徒弟的朋友嘛!”嬗司的 样子,似刚才被暴打了一顿的是他而不是眼前这可怜的厉鹰。 “是。晚辈这就去准备。”厉鹰虽然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怎么也不敢在这老家 伙面前发泄啊,更何况还有吴飞泓这没人性的家伙在旁边虎视耽耽。 “老头,几个月不见,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别扯淡了!老子最近遇到几 个归隐已久的老王八,打了几架,都输了。正郁闷呢!”“不是这么说的吧?你的 《莫名心经》不是早到第七层了吗?天下还有几个人是你对手?”“切!第七算个 鸟啊!谤本够看的!太郁闷了!别提了。”“哦!不说这个。最近古剑池的情形如 何?老老头真的要出来了?”“当然了。据说他已经将第九重修成了!”“那咱们 古剑池不是有了个超级高手?”“废话!据说这老家伙的武功已经可与禅道四奇这 样的人物抗衡”“哦!老子还以为已经达到无根的级数了呢”“无根?哦!快给老 子说说,侠客岛那老道到底是不是成仙了?”“这个……一言难尽。”“呸!快点 长话短说!”“其实是这样的……”…… 这种乱七八糟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三位美女出来。 “小子,不错啊!这三位……好眼光!”嬗司话虽然说得很正经,但一双贼眼 放光却将他出卖。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师。 三位美女没有看清楚这位夫君的师父与某人其实是一丘之貉,因为她们这个时 候已经将头低下去行礼了。 “行了!这老头子不拘俗礼,以后见了他直接叫老不死就可以了。”吴飞泓笑 道。 “吴大哥……这样真的可以吗?”要说还是申兰比较天真纯洁。 既然有人已经这样说了,嬗司自然要大方些,才能显得世外高人的气势来不是。 “无妨!我老人家向来不将礼法放在眼里。”嬗司大度而不屑地挥了挥手。 “老不死!你好啊!”申兰果然是个直心肠。 “……”嬗司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 哈哈!旁边众人狂笑起来。 弃舟登岸后,谢长风并不急于奔赴扬州。却于江岸之上,大雨之中坐下,暗自 思索那“风起于清萍之末”一句的真意来。 浮萍本无根,优游于水,水不动,萍不动。水动,萍动。水之动,缘于风。绿 水原无忧,因风皱眉,便是此理。亦即,风动,萍动。有无之论!此句竟与道悦有 无之论相似。谢长风却一细想,却知不是。传叶十一虽是二百年前的地藏一派,确 实属佛门内功,但此人后来独出机杼,才创出天下无敌的无剑之剑。 能破解无忧之毒的一句又岂是那么简单?若真是有无之论,自己早已解了。 对了。这是无相与我相。清萍本无相,却因风而起相,相生于相。 无忧有相,欲破此相须得无相。但自己若存了破解之意,就已是着相,如何可 以无相?谢长风禁苦笑起来,要自己杀人容易,但若真要自己研究什么无相我相之 别,不知何年可成! 若能将真气以无相之态,运转全身,自可解无忧之毒。但真气既能运于全身, 毒早不在,还解什么毒?谢长风刹那间觉得颓然,知其解与不知其解所差的不过是 死时的明与不明而已。于死的结果全无所助,不过是增加死的过程之曲折而已。 真是有无之别吗? “谢兄何时如此入神?连凤鸣也不理睬吗?”姬凤鸣美丽的声音在这一柄绿伞 下响起。 谢长风早闻得她到来,此时方转过身来,笑道:“姬掌门好兴致!只是不知当 日助萧野劫走我妻时,兴致是不是也这样好呢?” “啊!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姬凤鸣似乎没打算否认,只是吃惊谢长风知道的 这么迅速吧。 “谢长风若连这也想不通,还谈什么扬州之行?”谢长风依然在笑。 姬凤鸣看了看他,叹道:“你果然是个人才,难怪萧野屡次折于你手。”她顿 了顿,续道:“可惜了!”最后这三个字说得忧郁哀怨,却不知道是说秦昭佳,谢 长风,还是萧野,或者是她自己…… “姬掌门!雨夜来访,该不会是陪谢某听雨这么风雅吧?”谢长风哂道。 “呵呵!妾身倒是想,只是谢兄没那雅兴吧。”姬凤鸣微微笑道。 “……也许吧!姬掌门到底有何指教呢?”谢长风言辞闪烁。 姬凤鸣道:“凤鸣刚从对岸飞泓处回来,顺便来提醒谢兄一声,别淋雨太多, 伤了身子,无法赴明夜之约而已。”这话说得更是闪烁,将后半段略去,主要的言 辞却在前一句。飞泓?飞泓怎么了?姬凤鸣现在自然希望听到谢长风这样问,如此 一来,直接就可乱了谢长风的心神。她那里知道现在的谢长风自身难保,就算是知 道飞泓有危险,也完全的无能为力,只是微笑道:“姬掌门,大概是喜欢上我这位 兄弟了。” 这样一来,乱了阵脚的却是姬凤鸣。她伫立良久,终于叹息道:“看来你的武 功早已深不可测!”谢长风却明白她的意思,刚才自一出现,她就找自己的破绽, 希望能有机会出手相试,但自己一直漫不在乎,让她无法抓到一丝破绽。 “呵呵!谢长风现在功力尽废,姬掌门要是想杀谢某,现在倒可以出手。”谢 长风笑道。 姬凤鸣却只当着是玩笑,笑道:“若真是那样,妾身倒是放心了……扬州再见。” 说时,连人带伞几个恍惚,已经消失在大雨之中。 谢长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息道:“你放心了,我自己却不放心了。” 镇江顺风客栈。 “老头!我发现你这次来,有些不大正常。”酒足饭饱后的吴飞泓看了半天, 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 嬗司吃了一惊,讶道:“哪里不正常?” “唉!以前你不会这样说的。”吴飞泓叹息道,“老头,如果我没猜错……你 该已经投向魔教了。” 嬗司好象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道:“小子!你脑袋是不是出了 问题?” “老子也不愿意朝这个方向想。”吴飞泓叹道,“但……你……唉!老头!我 知道你有苦衷。但是……无论如何,背叛师门,都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嬗司终于长叹一声,最后道:“小子!你真的长大了。不错,我就是你此次扬 州之行的第一关。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穿我的。” 吴飞泓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道:“一个与你朝夕相处十余年的人,一举一 动,自然多有了规律,只要你善于观察,就算他什么时候要放屁,你都可以看出来。” “唉!我到今日才算是真的了解你。难怪你能活到今日。”嬗司叹到,“但… …你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妈的!老子刚刚不是说了吗?”吴飞泓道。 “小子,你什么时候说了?”嬗司奇道。 “……你刚才眉头微皱,手肘上曲,乃是你将放屁的招牌动作!却一直到现在 我还没听到响亮的声音!难道不是你刻意忍耐?这不能说明你心头有鬼?老子再一 诈,你就什么都露出来了。”吴飞泓吼道。 “……”嬗司无言,好半晌方道“刚才只是手肘有点痒,我想抬手磨一下,却 又忽然不痒了,我就又放下了。” 吴飞泓“……”。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