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爱心的呼唤 “呔呔,呔呔……”的吟唱声从羊圈里传来。阿妈在羊圈里“呔呔……”地唱着哄 母羊认领羔羊的《呔呔歌》。 阿妈为了让一对失去了母亲的双胞胎羔子认玉面灰毛母绵羊“干妈”,将玉面母羊 挤在羊圈一角里抑扬顿挫地唱着“呔呔……呔呔……” “你这个倔犟的母羊,让小羔吃不吃奶?想让我揍你两下才肯认么?”主人说着用 棍子敲打着地面吓唬母羊。阿妈又对两个羔子说:“你们这个家族可是多子多孙。你们 的母亲每年都要生双胞胎,对我们人类有多大的贡献啊。我们喝的酸奶中其中一口也许 就是用你们母亲家族的奶水酿造的。唉,你的母亲,每次都要喂两个羔子,只到瘦成皮 包骨头才肯摆脱哺乳义务,仁慈的佛爷保佑!”阿妈对着两个不懂事的小羔儿继续说道 :“你们的母亲生下的双胞胎都是母的,她们长大后生下的羔子又是双胞胎。近年来母 羊明显地衰老,怀上双胞胎,弱不禁风,连路也走不动,瘦得不像样了。想让她早日脱 离苦海,做为淘汰羊送到屠宰场,却又不忍心。一想起这个,我泪水就禁不住流下来。 唉,真是叫人百般地难过!哎,你别乱动。这个三岁母羊的丰乳里奶汁多着呢,你们好 好吃,吃得饱饱的,还要叫干妈!听见了没有?!”妈一边说着一边从卷毛小白羔的脖 颈上抓起来放到玉面绵羊的下面吃奶。 “呔呔,呔呔……” 没过几天,那个“干妈”母羊已经认领了一对干女儿,亲得不得了,一阵子不见还 想得不行。这都归功于那首《呔呔歌》。听阿妈说,这首歌是阿妈的阿妈教给她的,外 祖母不知是从哪儿学的。这首以婉转动情的歌声感动母羊认羔的民间小调很有一种内在 的感化魅力,不管母羊心肠多硬,也会被歌声感染,最终认领羔子。在悠扬的“呔呔, 呔呔……”歌声中,倔犟的母羊软下心来开始亲热小羔,那些失去羔儿的母羊成为羊群 里孤儿的新母亲,那些孤苦伶仃而饥饿难耐的小羔们再也听不到“你没有妈妈”了,同 其它羊羔一样过起幸福的童年生活。《呔呔歌》多么动听,她是滋润伟大母爱的鲜活的 圣泉,是献给万物的母子团圆赞歌,是人与动物友好相处的心灵感应颂曲,是牧羊人善 良、仁慈的牧羊之歌,是博爱的涓涓溪流,是阿妈发自肺腑的心灵之歌。 “呔呔,呔呔……”永不磨灭的博爱之光,代代传唱的爱心呼唤。 邻家的两个阿妈 隔着我家东墙的邻居大妈去世不久,我家南邻的阿妈也过世。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邻居之间相处得久了,就变得十分和睦。人与人之间总有那么一种缘分,甚至会产生一 种亲情。我在写完《鼻烟壶里的故事》的第二本书后从写作的繁忙中解脱出来,一段时 期内感觉很轻松。有一天在外面悠闲地散步,突然想起邻家的两个阿妈,她们都那么平 凡而慈祥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闪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为了告慰两位阿妈九泉 之下的魂灵,写下了这篇纪念文章。 我时常猜想东邻的阿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长得标致的美人,虽然我与她在晚年 的时候才相识,但她昔日的风韵脸上犹存。她把自己的布尔日玛、朝日玛等众多子女一 一抚养成人,儿女一一独立成家立业,从她那苍苍白发上便可看出一颗为了子女操劳了 一辈子的慈母之心。母亲累了,就该好好安度晚年,小儿子为了照料母亲,那一年把母 亲接到家里。而一辈子把羊圈当做命根子在草原上住惯了大妈在城里呆不住,寂寞得很, 于是经常在附近的山头上眺望远处的羊群,回来时还抱一捆柴火,等当老师的儿媳妇回 家时大妈已烧好炉火忙碌着做饭。我经常隔着矮墙看到大妈忙碌的身影。 虽然移居他地一时难以适应,但大妈却能与邻居和睦相处。大妈大概是同情我们家 是多子多女的家庭,便时常把从荒郊野外捡来的干柴捆得严严实实的,从我家院子的矮 墙送过来,使得我家好几年不缺烧茶做饭的柴火。每当我下班回到家时,都能看见她一 个人坐在她家院子东北墙角的方木墩子上。谁来谁走,有什么认识或不认识的过往行人, 是不是有盗贼进入邻家?这些事她都操着心,俨然是一个大家的母亲,义务扮演着街道 治安员的角色。每每看见邻家阿妈的身影,我便一万个放心,不为家里的事担忧,一心 一意扑在工作上。最近几年每当气候变凉时,大妈的身体就不舒服,健康状况一年不如 一年,几个儿女轮流照看伺候。我每日奔忙于工作,有时回到家,不见邻家大妈熟悉的 身影,便和爱人一起去探望大妈的病情,陪大娘聊天,“阿妈今天怎么样?”这句话都 成了我们见面的第一句习惯性问候了。胸闷咳嗽的老毛病也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有规律地 复发,夏天稍微好一点,但户外走动却越来越少了。不过邻家阿妈有福气,有几个和睦 孝顺的儿女,无论是儿女还是女婿、媳妇,都为母亲的病情担心,尽所有能力,用最好 的药物,请最好的大夫为阿妈治疗。大妈有一个儿子是某旗法院院长,名叫布日瓦斯迪, 是个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的人,我曾经亲眼目睹他几天几夜陪伴在母亲身边就像照料 小孩般无微不至的伺候老人的动人情景,我对阿妈的生活也十分放心。 大妈没能熬过前年冬天的那一场大病,静静地离开了人世。在挽送大妈的入土白宴 上我们俩口子都前去悼念,沉痛的内心里充满了对邻家阿妈的怀念之情,像阿妈这样一 生友善的好人为何不让多活几年呢,这苍茫世界是多么的无情啊。 南邻的阿妈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土医生,对于一些诸如肚子痛、感冒等鸡毛蒜皮的小 毛病,她都能手到病除。我们这个住宅区是个很和谐的小区,人们都和睦相处,谁家有 难大家帮,邻居有病不找大夫,而是让南邻阿妈看。阿妈有一手治疗伤寒的绝活,每当 我感冒时,第一个就想到她,“又感冒了,得让南邻的阿妈给我拨一拔火罐”这句话成 了我的口头禅。我虽然从小在奶奶的呵护下娇生惯养,但懂得心疼老人,经常拔火罐给 老人治病,熟能生巧,就是不用火烤,也能把火罐严严实实地扣在病人患处,对别人的 拔火罐技术一般看不上眼。但我很佩服南邻阿妈的拔火罐手艺,她多次治愈了我的伤寒 感冒。阿妈的绝活很快就在邻居中传了开来,得了伤寒感冒的人都慕名前来让大妈拨一 回火罐,大妈今天你家明天我家,成了大忙人。南邻的阿妈不仅有一手拔火罐治病的绝 活,而且会讲许许多多令人百听不厌的故事,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听得那些患者有时 都入了谜,只顾张着嘴笑呵呵听大妈的故事,连身上的拔火罐过了时间都不知道。有的 人两天不见大妈,便想得不行,甚至跑到家里问大妈去哪儿了。有一次邻家阿妈好几天 不露面了,于是我忍不住前去打听,原来大妈去了家住在大城市里的大女儿家。没过多 久大妈喂猪不小心摔倒弄伤了胯骨,后来她老人家拄着两个拐杖回到住惯了的小儿子布 日巴素家,我们前去探病,老人家反过来安慰我们说:“没事,小病一桩,很快就会好 的。”瞧,多么开朗的人! 儿女们为母亲操办了八十岁大寿的庆宴,在寿宴上来了好多人,酒也没少喝,但没 有一个喝醉闹事的。时任某旗副旗长的布仁巴雅尔以友邻亲朋的身份参加了寿宴,还动 情地说:“大妈跟我们的母亲一样”,说得在场的人都感动了。当时在场的我仿佛觉得 不是邻家的阿妈过寿,倒是在过亲生母亲的八十大寿。在寿宴上大妈虽然还拄着拐杖, 但是那天她非常高兴,大概是回忆着自己正直、善良、勤劳的一生和为子女呕心沥血的 艰难历程,为自己问心无愧的八十年人生岁月而感到欣慰和自豪罢。 从那以后就不怎么看见大妈了,后来有一天突然惊闻大妈安详地过世了。 我在白天的八小时里超负荷地工作,晚上坐在电脑前写这篇文章,既不为钱,也不 为讨好巴结谁,只为怀念邻家的两个可亲可敬的老阿妈。 愿两位阿妈在九泉之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