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歌手的悲哀 社会上闲话满天飞,但有俗话说,宁愿去赶一头老牛,也不去凑热闹传闲话,于是 他就沉默地忍了许久。然而老是看在眼里,觉得看不下去了,他就愤愤不平,坐不住了。 此人是谁?为什么如此生气?他就是那个看不惯时下某些所谓时尚行为的倔老头--西邻 的巴拉登老汉。 以明察世道能说善辞而出名的巴拉登从现在起要出来说话了。 说起他的经历,来头不小呢。从小喜欢唱歌,天生一副好嗓子,长大后骑在马背上 不忘哼上一曲,到了中年就开始频频被人家请到婚礼喜宴上献歌助兴,方圆百里无人不 知他的大名。所以他对每一个民歌的来历、曲调、音色及演唱时的情感投入等都很清楚, 对此颇有研究。 现在,只见巴拉登大爷捋着胡子发话了:现在的孩子们为了到大餐厅里去唱歌挣钱, 一个个地都跑到城里去了。 那些上楼梯时快要碰着脑袋的大厅里、支着圆柱的各式餐厅和如衙门宫廷一样装饰 得富丽堂皇的新建酒店里,几乎每处都有我们的歌手们。 据说是呆在餐厅里唱歌有三大好处:吃得方便,住得方便,挣钱容易。 现在社会干什么事都要迎合大众的心理和趣味,跟着时尚走。 不知是谁总结的:当今的饮食时尚乃酒--肉--歌,缺一不可。 体现草原味道和民族特色的是羊肉。 羊肉和美酒如同热恋的情人,或者如同铁杆兄弟,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 嘴里的肉等着美酒来伴送,胃里的酒等不上肉来就发疯。 围着圆桌就坐的宾客们,一开始都很有派头和架子,稳稳当当地坐着,手在手的位 置上,脚在脚的位置上。 我们的歌手就频频地敬酒:“嘉,请你端起这杯酒痛快地喝下去吧!” 客人就说:“非要让我喝,你就唱一曲吧,不唱歌,不喝酒!” 于是一首、两首、三首……地唱起动听的歌曲。听着听着,喝着喝着,客人们就兴 奋起来了,唱得直叫人心里痒痒,酒也喝得兴致勃勃,手脚也开始轻飘飘地不安分了。 瞧那些人,红着脸皮子,耍着嘴皮子,呦五喝六地刺激着耳根子,不满足地要求歌手们 再来一段小曲子,也有的还频频地和小歌手们碰着酒杯子。 嘉,现在酒过三巡,喝得兴高采烈的客人们开始自己点起歌儿来了。 “唱一段《鄂托克的西部》好吗?” “不行,太传统”。 “那么唱一首《白蒿山头》怎么样?” “不好,不是情歌。” “那《檀香紫红马》?” “不听不听,但如果小姑娘你亲自陪我喝酒的话,我就听。” 于是我们的现代歌手们把歌词儿也都给改了,犹如把民歌的衣服都脱光了一样,赤 裸裸地乱唱一通,又是情呀爱呀的,这么一来酒场的气氛就愈加热烈了,达到了又一轮 高潮。 我们鄂尔多斯民歌总的来说可分三种类型,一是尊重父母长辈的敬孝歌;二是歌颂 大自然和美好家乡的乡土歌;三是思念情人的爱情歌曲。然而这些人为什么不懂得尊重 我们传统的民族歌曲呢?这些民歌精粹是劳动人民几千年来的智慧结晶,牧人们在马背 上用浑厚的嗓门、婉转动听的语言和饱满的激情去演唱,把富饶辽阔的草原比喻作碧蓝 碧蓝的水波,把膘肥体壮的吉祥五畜比做大自然赏赐的恩泽。我们的民歌多么文明,是 多好的民族文化宝库啊!不能像她们那样坦胸露背打情骂俏地去唱,这些小歌手们把好 歌都糟蹋了。 讲到这里,巴拉登老汉生气地说:“现在我们的这些小歌手们走马观花似地转悠于 四处,乌七八糟地乱唱一通,把好好的民歌都糟蹋了,就好比以往驮在那锦缎点扮的骏 马背上的民歌精华现在驮在灰头灰脸的毛驴背上一样,令我老汉看不下去了,所以老汉 我满腔愤慨。 望着雄虎般威风而又满脸慈祥的巴拉登大爷,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回想着故乡的歌 曲,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蒙古人忌讳用手随便去触摸父辈的头,有一句老话:谁若用 手去摸父辈的头,他的手就会在年纪轻轻地时候发颤。就像这句话一样,我提醒我们小 辈的歌手们,千万不要做那种糟蹋歌曲、辱没传统、对不起祖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