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机十三时二十分抵达东京成田机场。历时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比起在国内去 新疆、云南等地要近得多。所谓的“一衣带水”的邻邦可想而知。在航空港出口处, 日本笔会的宫川庆子女士已笑吟吟地迎在那里,一张浑圆的脸一团和气,给人一种 亲近感。 成田机场并不大,出港后也没有北京抑或台北那种一眼望去开阔、大气的感觉,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精到、细致的感受。或许因为这是一个山地和丘陵占据了国土面 积百分之七十五的国家,平地不多,境内两百余座火山以及地震的多发,绝大部分 资源都靠进口的缘故。这是个善于精打细算的国度,连脚下的地沟盖都铸造得光滑 精细,护栏的铆钉都锃亮、坚实而错落有致。是的,日本没有过于宽阔的道路,楼 隙窄小,电动扶梯的宽度有时也只能容纳一人,轿车是小型的节油车,可设计得舒 适合理,技术上的精湛使其坚固且漂亮,绝不傻大黑粗。 去宾馆的路上,我发现车并不多,没有北京那样道路都成了停车场一样的拥堵, 甚至有时走路都比乘车快捷的现象。行车顺畅,锦琦告诉我,深秋的这一天是日本 的“劳动节”,是“勤劳感谢日”,人们多在家休息,故路上车不多。他还告诉我, 平时车也不多,东京的地铁蛛网一样四通八达,颇为方便,因而上下班的人几乎都 乘地铁,只有节假日才开车出游。正因为这样,东京的交通基本上没有塞车的时候, 街道上亦行人稀少,城市里的人都在辛苦地劳作,故没有那种人满为患的摩肩接踵 和喧嚣的市声,却多了些清爽和宁静。一路上,车道护坡上的茅草穗如芦花一样白, 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泽。凡有山坡处皆遍植树木,植被茂密、浓绿,偶有一株 树显露斑驳的红叶,分外惹眼。 代表团下榻后乐宾馆。我的居室是十楼三零零二房间。这是一间狭小的刚超出 十平米的房子,但家具电器安排得巧妙合理,所需的东西样样齐全。居室的玻璃窗 是固定的,不能开合,但窗子下部却有一条长长的条状通风处,上有丝网遮覆。窗 下亦是一条横贯房屋两侧的窄的长条桌,一侧放着一台小型电视,桌下是一台小冰 箱。桌子的另一端则是台灯、电热水器、一个杯子、一部电话、一盒纸巾。桌下则 挂着一只手电筒,取下即亮,卡上即灭。地面铺着化纤地毯,铺得严丝合缝。屋子 虽小,但床大,躺在床上可以任意舒展,颇为舒适。洗手间亦狭小,可容一人,面 盆甚至地面都由钢板压成、铺就,洁具俱全,皆精巧适用。是啊,日本的一切都这 般务实、精细,在适度的节制之中,恰切地分割着时间与空间。这是个惜土如金、 等级分明、固守义理的民族,诚然,我接触到的只是表象,还没有深入理解其文化 的核心。 坐在窗前,东京已近黄昏。楼下不远处,是一处封闭于铁网中的足球场,四个 大灯架之上点燃着近百盏灯,将球场照得亮如白昼,场上白衣与黄衣两队正在拼踢 足球,甚是热烈。而密集的楼盘挤挤挨挨,楼窗的灯火于昏黑中透着光亮,楼上则 是黑中透红的天际。在一条狭窄的楼隙中可看到大街的一段,看不见疾驶的车辆, 只有红、黄灯来来去去,一闪一闪。这是东京秋夜的一隅,房间是静谧的,只有远 处车声的喧嚣隐隐传来。 于入夜的静谧之中,我想起了日本的一则故事一海边的大树倒下,被制成船只 运送淡水,当船遭毁弃,又被当成劈柴煮海制盐。树消失了,仅剩的一块木料却被 匠人制成琴,琴音却长久留了下来。这琴音,就如同这楼隙仅有的虚空,那车灯闪 烁的惊悸般的光亮,是的,一个民族不仅仅需要物质的丰富,也需要球场、文学和 艺术可以传之久远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