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引谷之卷(全) 第一章 妖地 春风从木槿树的缝隙间,轻轻穿过,在灌木丛的上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了过 来,然后贴着草尖,悄悄的扑在枫林玉的脸上,带着几缕淡淡的清香,似乎是金盏 菊的味道。 他看着半裹着破烂衣服、坐在河边梳理长发的明公主,嘟囔道:「只不过是一 只青蛙,就把你吓得半死,要是妖兽来了……」 明公主背对着他,歪着头,将沾满清澈河水的长发往下甩落,水珠一滴一滴的 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泥坑。 刚才,她从河里大叫着窜了出来,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惨 叫」了,结果,只是因为一只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青蛙。 那家伙才冬眠睡醒,相比它的同伴来说,算是晚的了,蛇已经在岸上等它好久 了。等待它的,还有一个洗澡的女人——明公主当场就将它踩回泥里了。 「为什么女孩子总是害怕这些爬虫类动物呢?」枫林玉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 不得要领,又抬起头看向青蛙复仇者。 此刻,她裸露着半个肩头,和两截雪白的大腿,背对着枫林玉,咬牙切齿的狠 狠梳理着头发,一边梳着,一边小声咒骂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在骂枫林玉,还是在 骂青蛙。 她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了,也不顾春色尽露,反正该看的也都看过了,况且此刻 也没有什么衣服给她穿——那副白色的盔甲,刚刚还被她泡在河里。 「妖兽来了我才不怕呢!」明公主如此说。 枫林玉点点头,奇怪道:「难道青蛙比妖兽还可怕?」 「我们不要争论这个问题了好不好?」明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你去 河里把盔甲洗刷好,然后晾在那块大石头上。」 公主指了指旁边一块扁平的石壁,又补充道:「洗得干净点,否则我可不穿。」 「妳不穿最好。」枫林玉看了一眼她的大腿。 正好公主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一阵脸红。 公主嘟嘴道:「你看什么看?」 「看……妳的腿真白!」枫林玉笑道。 公主低下头,没来由的心里一喜,低头道:「色狼。」 枫林玉也不以为意,开始脱衣服。 公主大惊,忍不住大喊道:「你想干什么?」她以为他原形毕露。 「尊贵的公主殿下,你想要一个脏兮兮的骑士来保护你吗?」枫林玉将白色剑 士服先扔进河里,然后接着脱内衣。 公主赶紧狼狈的转身离开,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去了。 枫林玉脱了个光溜溜,然后欢叫一声,像小孩子一样扭着屁股,吹着口哨,扑 通一声跳进河里,溅起漫天的水花。 他先将公主穿的白色盔甲刷好,又将自己的剑士服洗干净,不过因为没有清洁 物品,所以粘在上面的血迹,还是无法完全清洗干净。 在白色上面,留下一点点的血红,正像是雪地里的梅花。 春日的太阳煦暖而温柔,枫林玉从河里爬出来,靠在大石的另一边晒太阳,公 主在另一边,两人中间的石头上,晾着彼此的衣服。 沉默了一会儿,公主轻咳了一下,沉吟道:「枫林玉,你怎么和以前完全不一 样了?」 「怎么不一样?」枫林玉反问,又笑道:「以前的我,只不过你没有深入了解 而已。」 「不同。」公主轻声道:「女人判断事物是很感性的,以前和现在,你给我两 种不同的感觉。」 「以前的我,很讨厌吗?」枫林玉摇摇头,刚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果然,明公主一听他这样问,立即哼了一声,显得很气愤的样子。 但随后,她似乎想起了现在枫林玉的好处,难听的话就没有说出来,反倒不轻 不重的说道:「以前的事,或许我们处理得也不够全面。」 枫林玉完全想不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了,他也没必要去想——他喜欢现在的 自己,他认为就这样做人,是十分快乐和轻松的。 「以前,我都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呢?」枫林玉问道。 明公主一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诧异起来,她竟想不起枫林玉怎么得罪过 自己。 她不知道,以前的枫林玉为了和皇族搞好关系,是从来不和他们发生矛盾的, 这也是宰相大人的意思。何况,他早已经将她当成了未过门的媳妇。 「你怎么不说话了?」枫林玉问道。 「嗯……」明公主犹疑了一下,实话说道:「你倒是没怎么害我,不过你经常 害别人,太可恶了。」 她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公主,她天生是他的死敌。 她一件一件的回忆起枫林玉以前做过的那些坏事,将它们说给枫林玉听。 尽管有些坏事已经从满清的嘴里听说过,但被仇家这样娓娓道来,枫林玉的额 头还是流下汗水,或许那是惭愧的冷汗吧! 「其实……」枫林玉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忘记了从前,那些事情我也很痛恨, 我以后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但愿如此吧!」公主的话语里,多出了一些期待的味道。 两人又沉默下来,各自想了一会儿心事。 一阵微风从耳畔吹过,不知名的鸟儿欢快的叫着,一只雪白的银鱼从河里越出 水面,然后砰的一声又摔了回去。 枫林玉站起身,将红马牵到河边,仔细的刷洗起来。 一人一马都深受「中毒」之苦,只不过,枫林玉被毒伤了嘴唇,而红马的屁股 还高高的黑肿着。 公主探出半个头,偷偷的向枫林玉看去。 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内衣,有一些地方已经划破,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瘦弱的 小腿。一条带子轻轻捆住他的衣襟,每当弯下身来,风就把那带子吹得飘扬起来。 枫林玉洗好了马匹,放它去草地上吃草,回来在大石上把两个人的衣服翻了个 面儿,温暖的阳光已经将衣服晒干。 他坐下身来,懒洋洋的闭上眼睛,打了个盹儿。 公主又悄悄探过头来,忽然发现他那张清瘦的脸庞上,阴鸷邪恶的表情,已经 不见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她忽然发现,这个曾经的魔鬼,脸上竟洋溢着一副纯洁 如婴儿般的微笑,她不禁有些发呆。 枫林玉忽然睁开眼睛,猛然看到一副白晰的肩膀,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轻轻笑 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窝。 眼神中,公主的倒影一下子被揉碎了,如同几丈外那清澈的河水,被风吹皱了 一样。 公主的脸猛然红了起来,嗫嚅道:「有一只虫子爬到你脸上了。」 她象征性的,在枫林玉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似乎正在 将害虫施以极刑。 「穿好衣服,这样多不雅观。」 枫林玉指着公主瘦削的锁骨,啧啧叭嗒着嘴唇。 公主变得有些矜持,扭动了一下身体,将衣领拉高,挡住肩头。 枫林玉将盔甲从大石上拿下来,扔给她,发觉公主有些发呆,他觉得奇怪。 两人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如果此刻正好有人到来,看到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 还以为这两个人刚刚做完某种奇怪的事情呢! 「好了,继续出发吧!」枫林玉大声说道,「是向东走还是向西走?」 公主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真的不想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枫林玉诧异。 「你深藏不露啊,我们都被你骗了。」公主冷笑着说道。 「嘿,你又是这副表情,真讨厌。」枫林玉不愿看她那副冷笑的表情,别过头 去,说道:「什么深藏不露啊,我只会那一招,是非霜院长教我的。」 这次轮到公主诧异了,她瞪大眼睛,喊道:「你怎么会和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发生关系?」 「什么发生关系嘛,说得那么难听。」枫林玉气恼的晃着头,「是因为我叫「 枫林玉」这个名字,所以她才教我的。」 公主低下头想了想,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枫林玉问。 「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浪迹阁别院的院长,曾经和魔王有过一段暧昧的关系呢!」 「啊?」 「而魔王的名字也叫枫林玉,所以嘛……」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枫林玉,摇着 头笑道:「不过啊,你和魔王可差着十万八千丈呢!」 公主忽然面现桃花,憧憬道:「上一个轮回的魔王,转生为人类,听说是一个 异常俊美的少年,充满了男子气概,而且,传说他有一双勾魂夺魄的魔眼,那里面 蕴藏的男性魅力,可以降服世间任何雌性……」 「太夸张了吧!」枫林玉跳着脚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明公主又看了他几眼,撇嘴道:「看你这副矮小瘦弱的身材,哈哈,非霜女士 竟然把你当成了她的老情人。」 「你还说,再说我生气了。」枫林玉转过身去牵那匹红马,气鼓鼓的样子。 公主欢快的笑了一声,跳到枫林玉身边,居高临下的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眯 缝着眼睛说道:「其实你这张脸孔也还算漂亮嘛,就是太瘦了。」 她这个动作极其轻佻,谁能想到,一向痛恨枫林玉的明公主,会将恶魔的下巴, 这样亲昵的拿在手里呢! 枫林玉一甩头,晃掉她的手掌,怒道:「女色狼,你干嘛?」 「哟哟哟!」公主斜着眼睛看他,忽然好像发现了某种可爱的玩具。 同样,谁又能相信,一向被称为色狼的人,其实是十分纯情的,反倒将「正面 角色」称为「女色狼」。 她猛然对枫林玉产生了兴趣,好像这样逗他是很好玩的事情。 这是明公主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以前她就喜欢搞各种恶作剧,来作弄不爱 说话的浪云。 「别闹了,我们到底是向东走还是向西走,尊贵的公主,请指点你的骑士吧!」 枫林玉大声说道。 「勇敢的骑士,保护公主是你的责任,为了将公主带出险境,你需要发挥你所 有的才智和勇气。」公主高抬着头,眼角有丝丝的笑意。 「那么,美丽而贤淑的公主,就请将你的安危让我来一肩承担吧。」枫林玉背 诵着某段骑士小说里的句子,毕恭毕敬的弯腰说道:「请公主上马!」 公主愁眉苦脸的看了看那肿大乌黑的马屁股,心疼的说道:「枫林玉骑士,智 慧如你,难道认为我的坐骑还有使用的可能吗?」 枫林玉也看了看马屁股,说道:「聪明如公主殿下,当然知道我们骑马的时候, 是骑在背上,而不是那里。」 枫林玉指了指马屁股。 「不骑。」公主一甩头,胸脯一挺,转身向前走去。 「公主,向西走,东边是精灵地界。」枫林玉在后面喊道。 公主偏了偏头,向西走去。 她一想到那朵将她吞下去的巨花,就忍不住心惊胆颤,所以,能远离精灵界, 是她求之不得的。 枫林玉牵着红马追上她,两个人并肩而行。 一路上,仍然是花团锦簇、玉树婆娑,不时有巨大的参天树木挡在路前,两人 小心翼翼的绕过去,也有稀奇古怪的花朵,跟在他们后面跑步,甚至发出吓人的叫 声。 两人手里握着武器,严阵以待,警惕的观望着周围的妖怪们。 还好这些只是初级的植物成精,没有过高的法力,如果他们再向东走一段距离, 就会遇到高级精灵,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一直向西走,总能走出去的。」枫林玉这样说道。 「可是,要进入人类的地界,是一定要渡过万丈河的,这样一直向西走,不是 到妖灵界了?」公主说道。 枫林玉皱眉:「妖兽,应该比精灵和善一些吧?」 公主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缓缓的摇了摇头,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怀疑,一阵 怪异的吼声,在远处的草原上隐隐传来。 两人脸色都是一阵发白,互相看了一眼。 「没事没事,怎么说,我们也是枫叶武道院培养出来的剑士啊。」枫林玉啊的 大叫一声,给自己打气。 公主干咳了一声,看了看枫林玉,向前紧走了几步,回头说道:「今天晚上, 我们的晚餐就是红烧妖兽,妖兽的肉我还没吃过呢!」 经过一段休整,她的精神恢复过来,那种骄傲放纵的表情又显露出来,手中的 长剑,在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芒。 但是两人都不自觉的,往前方的一处高地上走去。 众所周知,妖兽在平原上的战斗力是最强的,几千妖兽的冲锋,可以抵得上人 类上万军队,所以他们爬上前面那座小山的策略,还是正确的。 没想到这处高地看着不高,爬上去还是很困难,当他们费力的牵着红马、站在 最顶峰的时候,刚刚恢复的力气,又消耗得差不多了。 「哇,好美丽的草原啊!」蹲在地上喘息的公主猛然跳起来,她向着西方遥遥 望去。 在金黄的夕阳映射下,整个草原被染上了一片桔色,仿佛每一颗草的草尖上, 都发着光芒。 稀稀落落的灌木点缀其间,羚羊和角马成群结队,悠闲的在草地上漫步,长颈 鹿伸着脖子,在不多的树丛下,舔着春天嫩绿的叶子,晚归的云雀开始贴着草面飞 行,而园丁鸟正在草丛中欢快的跳着舞蹈…… 每当有春风吹过的时候,草地上就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浪,那是野草在随着风儿 招摇。 一片片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点缀在碧绿的草叶间,因为和精灵界接 壤,这些鲜花也开得分外妖娆、鲜艳,连绵着花海、碧草和雪白的羊群,一直延续 到远方。 「我以为枫叶大草原是最美的地方,没想到,这里更美。」公主喃喃的说道。 「我们的枫叶大草原地处北方,当然没有这里物种丰富,这里是精灵界和妖灵 界的交界处,气候温暖湿润,植物、动物的种类,比枫叶大草原上多了不止一倍, 何况又有精灵们在这里维护自然的生态平衡……」枫林玉忽然不说话了。 公主回过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枫林玉看了看她,叹道:「这片土地,曾经是我们人类所有,在远古,这里是 世界上最大的森林带,但是为了获取森林下方的绿宝石,人类纵火将大片森林焚烧, 使森林变成荒原。 「之后,又在荒原上大肆捕杀,使很多动植物灭绝,直到精灵占领了这片土地, 才重新带来生机,这片草原因此叫做「复活之地」!」 「你胡说吧?」公主将信将疑的看着枫林玉。 枫林玉差点没一头从山头上栽下去,大喊道:「怎么说,你也是人类帝国的公 主殿下,竟然如此不学无术,连《远古追考》这本书都没读过吗? 「虽然毁灭森林、戕害稀有动物的罪魁祸首,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但他们怎么 说也是我们的祖先,他们的责任,应该由我们来负,你应该有一些历史责任感、羞 辱感和使命感。」 「什么狗屁感哩,你才不学无术呢!」公主红着脸大声反驳。 「堂堂公主殿下,竟然说脏话。」枫林玉取笑她。 公主脸色更红了,竟然不出声了,低头道:「你倒是读了很多书嘛!」 「我曾经死过一次。那次复活之后,为了找回记忆,我确实把宰相府的藏书都 看遍了,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从书本里能知道的,我感觉那些东西来自我的灵魂。」 枫林玉看着远方的眼神,有些迷离。 他仰头叹息一声,对公主说道:「你这种深宫里长大的温室花朵,是不应该接 触这种严肃而沉重的话题的,我刚才只是在和你开玩笑。」他微微一笑。 「不,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嘛!」 公主忽然拉住他的手,仿佛是在撒娇。 枫林玉大感吃不消,甩脱她的手,指着远方说道:「现在的这片荒原,只剩下 那么一小片森林了。」枫林玉转过身来,遥遥指向远方。 公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绵延百里的一片森林,本来是黑沉沉的,但 在夕阳西下的这个时刻,却焕发出了如晚霞一般的五颜六色。 她不禁咋舌道:「这还算一小片啊,那么以前的森林,岂不是……」 「不错,以前,这里的森林是看不到尽头的,只能用「海洋」来形容。」枫林 玉说道。 「不过,剩下的这一片也好大啊,同样也看不到尽头。」公主说道。 「可是,我们就是从这片森林穿过来的呀!」枫林玉笑道。 「啊?」公主大惊失色,「你是说,昨天之前,我们所经过的森林,就是这一 片?」 「可不是嘛,就是这一片森林啊。」枫林玉耸肩说道。 「哇,我们好伟大啊!」公主跳了起来,抱住枫林玉的腰,将他在空中抡了一 圈。 枫林玉挣扎着站到地面上,尴尬的说道:「反了反了,应该是由我来抱你。」 「你抱得起来我吗?」公主扠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枫林玉,脸上洋洋自得。 枫林玉气恼的看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公主,沮丧的哼了一声。 两人转过头来,看着那片巨大的森林,心中都洋溢起一股自豪感,同时,又不 禁害怕起来,能够不死在这片茫茫林海里,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明公主又担心起青山秋雨几个人来,不知他们是生是死,身在何方? 当晚,两人就在山顶上,找了一块大石,依靠在大石下面,两人肩并着肩,一 起看着太阳落下山去。 黑幕笼罩住大地,火红的云彩烧着了天空,之后,当最后一缕霞光也敛去的时 候,气候猛然冷了下来。 明公主向枫林玉身边靠了靠,跳动的火光,在两个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倒影,公 主的身体忍不住轻轻哆嗦着,颤声道:「这山顶,比森林里冷多了。」 她不知道,此地已经属于妖兽地界,位置偏北,春寒正料峭,山顶又不像森林 里可以挡风,在这个季节,常常有动物因为季节和气候的变换,而冻死过去,可以 说,这是一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容易忽略的时刻」。 何况公主穿得单薄,盔甲又不如衣衫那样保暖,她体内的斗气也不多,不像枫 林玉,体内已经储存了大量魔力,所以不畏寒冷。 枫林玉轻轻搂过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靠在了他怀里。 以前在清醒的时候,公主是不会和他这样亲昵的,虽然在第二天清晨,两人总 会依偎在一起,但那可以解释为身体本能反应。 这还是第一次公主如此主动,也证明着她终于把信任给了枫林玉。 枫林玉将身体里那团古怪的力量默想着、在身体里运转,他的身体立即热了起 来。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冥想的方式,只知道这样运作,就可以让身体变热,形成一 个「人体火炉」,供公主殿下取暖。 骑士当到他这程度,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为什么你不冷,身体还这么热?」公主扬起头问他。 「我也不知道哎。」枫林玉将她搂紧一点,说道:「我体内好像有一团气体, 自从有了这团气体,我就不怕冷了,其实我不穿衣服都可以,寒冷的冬天对于我来 说,和夏天没什么区别。」 「你还是穿着衣服吧。」公主小声补充道:「色狼。」 她虽然这样说着,却双手环过枫林玉的腰,将头贴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呼噜 噜的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醒了,轻声道:「我睡不着,你拍拍我,给我唱首儿歌。」 枫林玉呆了一呆,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伸手在她背上轻抚着,柔声哼起来:「 月儿亮晶晶,风儿轻摇摆,快点睡觉吧,我的小宝贝……」 公主在那一刻忽然眼睛潮湿,猛然间想起了死去多年的母亲,又想起刚刚失散 的好朋友。 她悲从中来,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枫林玉知道她这几日受了这些苦难,心中委屈,任由她哭,自己只把这首不知 从哪里听来的儿歌,翻来覆去的唱着,直到公主轻微的呼噜声再次传来,他才停下 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林烟儿那张瘦瘦的小脸。 猛然,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喊了起来:「哥哥,我迷失了,我找不到你了,你在 哪里啊?」 片刻间,他已泪流满面……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来,相视一笑。 「但愿妖兽没有早起的习惯。」枫林玉说道。 「见一个杀一个。」公主狠狠的说道,她忽然关心起枫林玉的嘴唇来,「哎呀, 还没有消肿,疼不疼?」 「只是有点麻。」枫林玉无奈的说道:「还像香肠吗?」 公主抿嘴一笑,走到红马旁边,看了看它的屁股,也仍然肿着。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从山顶上走下来,说说笑笑。 公主对枫林玉又有了新的发现,发现他竟然十分博学,不管自己提出什么质疑, 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在自己那几位好朋友中,是感受不到的。 「这么说,蜗牛的时间观念,是比我们慢得多了?」 公主问道。 「这是当然,蜗牛的新陈代谢很慢,它看我们人类的动作,就像我们在看慢动 作一样。 「而蜜蜂,则刚刚相反,它看我们,则只是一团虚影,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 影像会混乱,当它挥动自己的翅膀五万四千次后,就会死去。 「而慢吞吞的乌龟,则很长寿。蜂鸟一天消耗的热量,按比例应用在人类身上, 会让人体爆炸,因为人体无法承受那样巨大的热量消耗。 「狗的一年,等于人类的七年,雨燕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动物,它可以一边睡 觉,一边在天上飞上几分钟之久……」枫林玉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公主紧紧的盯着他看,时而惊奇的大叫,时而哈哈大笑,她感觉和枫林玉在一 起,是很有趣的事情。 忽然,枫林玉停下不说了,他站定身形,歪起头,静静的听着什么。 「怎么不说了?」公主正听得起劲儿呢。 对于她这种表情,枫林玉已经很习惯了,因为以前青山紫云也是这副表情。 她拽着枫林玉的衣角说道:「说啦说啦,快说啊。」 枫林玉忽然趴下身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干什么呢?」公主疑惑的问道。 「不好。」枫林玉一下子跳起来,大叫道:「有大队人马向我们这边跑过来。」 「你怎么知道?」 「听地术啊!」枫林玉拽着她,一边向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跑去,一边说道:「 通过大地的震动,来判断远处生物体的移动,这是满清教我的。」 公主现在很信任他,跟着他快跑起来,一会儿就超过他了——从整体实力上来 看,她还是要强过枫林玉很多的。 两人终于跑到一处灌木丛前,公主毫不犹豫的就往里闯。 枫林玉大叫一声:「等一下!」 可公主已经钻进去了,就听吼的一声,一头狮子从里面窜出来,同时,公主也 倒翻着从空中落下,趴在地上。 狮子刚要去消灭它的敌人,公主一个翻身从地上跳起来,砰的一脚将狮子踢飞。 「你怎么不告诉我里面有狮子?」她当然不可能被狮子伤了,不过吓一跳是免 不了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进去了。」枫林玉拉着她,往另一个灌木丛跑。 公主又耍起脾气来了,大叫道:「跑什么跑,就藏在这里了。」她甩开枫林玉 的手,又钻进灌木丛里去了。 枫林玉无奈,眼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黑压压的窜出一大队人马来,在这 妖兽的地界上,他当然不能奢望那是人类的军队。 那队人马有上千人,它们速度飞快,片刻后就飙到了面前。 「它们没有骑马,怎么跑得那么快?」公主在灌木丛里小声问道。 「据我所知,在妖界,除了灵长族,都不骑马的。」 枫林玉小声说道。 公主还想问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腾的一下红了,有些羞愧,更多的是愤怒, 她狠狠的掐了枫林玉的手臂一下,狠声道:「你往哪里摸?」 枫林玉痛得几乎叫出来。 此刻两人紧紧挤在空间不大的灌木丛里,这并没有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他 们经常是依偎在一起的,问题是…… 「你还摸。」公主手上继续用力,「把你的手拿开。」 「我哪里有摸你!」枫林玉又疼又气,他将右手拿出来,说道:「这不是我的 右手?」 这个空间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所以两个人的左手都捂着鼻子。 「啊?那我屁股上那只手是谁的?」公主大惊失色。 两人一起回过头去,砰的一声撞在一起,立即疼得唉唉叫了起来。 他们就着灌木丛缝隙间射进的阳光一看,是两只毛茸茸的小狮子,其中一只正 将圆圆的小头颅,在公主的重要部位磨蹭。 「好可爱啊。」 公主轻呼一声,将小狮子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毛团,也不去追究这家伙袭 击她重要部位的罪过了。 「我要掐还你。」枫林玉委屈的用手指在公主手臂上掐下去。 公主呼痛,叫道:「你是男人哎,那么小气。」 枫林玉气呼呼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小狮子,说道:「早让你不要钻进这里的, 你没看刚才那只狮子是母的吗?这种母狮子,习惯把小狮子放在灌木丛里,防避野 狗攻击。」 公主不管他的唠叨,正恐怖的蹂躏着两只小狮子。 枫林玉转过身,开始观察那大队的妖兽。 此刻它们已经近在眼前,爪子扑在地上的咚咚声清晰可闻,渐渐将两个人说话 的声音盖了下去。 这竟是清一色的狼人! 它们的身材又长又细,每个妖兽都有近两米的身高,身上套着硬梆梆的盔甲, 露出盔甲的皮肤是灰黑色的,上面长满了同样灰黑色的细毛。 又长又窄的脸庞上,长着一双阴森恐怖的眼睛,里面冒出冷飕飕的寒光,在这 吓人的细长眼睛旁边,是同样细长的耳朵,尖尖的斜插在脸庞两侧。 它们也不用武器,尖利的爪子,能杀掉任何皮坚肉厚的敌人。 似乎也看中这片灌木丛生的地带了,狼人们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它们阴鸷的目光四处扫射着,有几次经过枫林玉两人躲藏的那片灌木丛,让两 人心惊不已,赶紧屏住呼吸,将头压低,那目光并没有停顿,显然没有发现他们。 「我们就在这里埋伏,全都躲到灌木丛后面。」狼人首领大声喊着,掺杂着妖 兽方言的话语,有几句枫林玉和公主都听不懂。 狼人行动迅速,首领的命令刚刚下完,他们就飞速的寻找藏身之地,有一个狼 人大步向他们躲藏的地方奔来。 枫林玉大吃一惊,情急之下,抓起一个小狮子就扔了出去,小狮子被摔得嗷的 一声惨叫起来,就听狼人首领大喊道:「不要去招惹狮子!」云_ 霄_ 阁 那狼人便转换了方向,向另一处灌木奔去。 枫林玉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 却看见公主怒目瞪着他,又狠狠掐了他一下:「那么可爱的狮子,你竟然把它 当成盾牌?」 枫林玉用手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掐自己,然后冲着外 面那个小狮子轻呼:「狮狮、狮狮!」 小狮子听到他的声音,一摇三晃的又爬了回来。 「呶,这不是又回来了吗?」枫林玉说道。 公主将怀里那只小狮子放下,抱起爬回来的小狮子检查一遍,说道:「还好没 受伤。」 枫林玉不愿意和她在这件事情上缠杂不清,转移话题道:「好静,仿佛那群狼 人没有出现过一样。」 公主将半个头探出灌木丛,说道:「它们藏得真好,不知道要伏击谁?」 枫林玉摇摇头,说道:「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沉重的脚步踏地声再次响起,而且,看来这次数目 更加的多,枫林玉感觉头上的灌木丛都被震得扑扑直响,碎叶残枝掉了两人一头。 公主迫不及待的伸着脑袋向外看去,枫林玉赶紧找一段树枝遮在她前面,小声 说道:「后来的这群人更厉害,小心被发现。」 「咦。」公主惊呼一声:「它们的人很少啊!」 枫林玉也向外看去,果然,跑到两人面前的还不足五百人,不过它们的体形却 要比狼人高得多,狼人高一点的也就两米左右,而这后来的妖兽,普普通通的也接 近三米,而且每一个都又宽又壮,仿佛几百座小山矗立在面前。 枫林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是熊人,不过熊族的首领莫桑却不在队伍里。 枫林玉听莫桑说过,熊族和狼族一向不合,看来这次又产生矛盾了。 枫林玉对熊族很有好感,毕竟和莫桑也算朋友了,他很想提醒这些熊人,狼人 正埋伏在周围。 但是看看熊人们野蛮而凶狠的眼神,他还是把这个想法强行压了下去,决定暂 时观望一下。 熊人们显然也很机警,它们停在灌木丛林的边缘,时而用鼻子闻来闻去,时而 在地上观察着各种痕迹。 一个显然是首领的高大熊人,用粗大的熊掌在地上拍了两下,拍得土屑横飞, 显得很急躁的样子,怒吼道:「这帮狼崽子就知道跑,等我抓到它们,挖出心来下 酒。」 听着这残忍的凶言,枫林玉彻底放弃了和熊人亲密接触一下的想法,他把脑袋 往里缩了缩,嘀咕道:「本少爷还是先顾自己的小命吧。」 公主看着他的表情,当然明白他的想法,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枫林玉赶紧捂住她的嘴,要知道,妖兽们的耳朵一向都是很灵的。 熊人吃过狼人的亏,它们虽然比狼族勇猛,但却没有狼人们狡猾,所以,此刻 虽然暴躁如狂,却不敢进入灌木丛。 它们在外面徘徊了一阵,低声商议了几分钟,然后,有十几个熊人,小心翼翼 的向周围的灌木丛探去。 这些灌木丛都是多年丛生,更有荆棘缠绕其间,最适合躲藏。熊人们虽然感觉 到了危险气息,但却不知道狼人藏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一声狮吼在不远处响起,片刻后就到了面前。 一只雄狮领着几只雌狮,窜进灌木丛,直向着枫林玉和公主藏身的灌木丛扑去。 「乖乖,它爹来了。」枫林玉拎起一只小狮子,又要扔出去。 公主飞快的抓住枫林玉的手臂:「别扔,我还要玩呢。」 「你玩点别的行不行?」枫林玉和公主撕扭起来。 公主大声说道:「你现在扔出去也晚了。」 果然,几只狮子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吼叫着,扑打着灌木丛,雄狮用爪子伸进 来,去抓枫林玉的脸。 枫林玉躲过狮爪,奇怪的说道:「一般情况下,雄狮只管配种,什么时候变成 这样的好父亲了呢?」 「这个生理学范畴的问题,还是等你活下来以后再研究吧。」公主说道。 他们并不害怕狮子,但这样一来可就暴露身分了。 果然,熊人们很有这方面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占据了狮子的窝,所以才 会引起狮怒。 它们欢叫一声,几百人一起冲进来,向着灌木丛奔去,熊掌舒展开来,足有两 尺见方,仿佛一个巨大的铁铲,这是它们发动攻击的姿势。 熊人缓缓逼近枫林玉两人藏身的灌木丛,狮子掉过头来,向着熊人们呼啸。 眼看着就要走到他们面前,猛然,一声高亢凄凉的狼吼直冲天际,瞬间,上千 的狼人从周围的灌木丛里跳出来,大吼着向熊人冲杀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狼人以为熊人发现了己方,所以提前发动了进攻。 第二章 受伤 狼族和熊族的战斗,很快达到白热化。 熊人胜在体形庞大,攻击力强悍,它们虽然在数量上还不到狼人的一半,但在 战斗力上,却强过狼族不止一倍,不过狼族胜在动作灵活,常常能在熊掌击中它们 之前,逃逸开去。 这种妖兽间的内部争斗,外人一般是看不到的,枫林玉和明公主将眼睛睁得大 大的,他们看到了和人类战争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战争方式。 在妖兽之间的争斗,完全没有依靠武器和技能,它们全凭本能,明公主看到一 个熊人,活生生的将一个狼人撕成两半,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枫林玉趁机拽过两只小狮子,将它们扔出去,两头母狮子叼住它们,狮子一家 满意的离去,狮爸爸临走时,还向着枫林玉两人咆哮示威。 「趁这个机会,我们快逃。」枫林玉跳出灌木丛,将明公主拖出来。 两人向着灌木丛外奔去,一个狼人眼尖,看见了他们。 狼人先是呆了一呆,牠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出现人类,但它也只是呆了一秒 钟,然后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人类——」 交战双方一起向它手指的方向看去。 狼族首领反应快,大叫道:「第一小队,抓住他们。」立即有将近一百个狼人, 向枫林玉和公主追去。 熊族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也有几十个随后赶来。 「老天,是谁说妖兽和善的?」枫林玉大叫。 公主吹了一下口哨,片刻后,红马奔了过来。她也顾不得心疼宝马还中毒未治, 大叫道:「快上马。」她自己先跳上马背,然后将枫林玉拉了上来。 红马撒开蹄子,向着草原深处窜去。 狼人的速度要远远快于熊人,它们仍然紧随在红马后面,枫林玉在公主身后, 能清楚的看到狼人脸孔上的灰毛。 「我们又不是小红帽,你追什么追啊?」 枫林玉想和狼人商量商量,可狼外婆对此不屑一顾,脚下速度反而更快了,这 下连它眼角的眼屎都清晰可见。 「别追了。」枫林玉继续和狼人交涉,「我们虽然是人类,但碍住你们什么了, 人类和妖族互不侵犯,你何苦如此相逼呢?」 狼人们瞪着阴森的红眼,仿佛没有听到枫林玉的话一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再追,我可要吐你了!」枫林玉噗的一声,向狼人吐了一口唾沫,正吐在 最前面那狼人的脸上。 狼人气得吼了一声,速度一下慢了。 枫林玉得意得大笑一声,噗噗连吐,狼人纷纷躲避,但更多的狼人却接踵而来, 很快他的嘴吐干了,已经没什么口水。 公主被他气得半死,叫道:「你不会用斗气吗?难道斗气还不如你的口水吗?」 「哦,对啊!」枫林玉受到启发,大叫道:「看我的霜玉齐鸣。」 他摘下背上宽剑,暗自凝气。 狼人们被他吐得火起,拼命向前追赶,一个狼人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猛的跳起 身来,向着枫林玉扑去。 枫林玉大叫一声,宽剑往上一挥,霜玉齐鸣猛然出手,狼人在半空中如遭雷击, 大叫一声,嗖的一声,仿佛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十几丈远。 经过森林中的那段生死历练,枫林玉这一招,已经颇具威力,强大的魔力劲力 不止,仍然向下击去,轰的一声,在狼人队伍里炸了开来,立即又有十几个狼人飞 上了半空。 「这下大家满意了吧,哦耶!」枫林玉在马背上挥舞着手臂,砰的一声,敲在 马屁股上。 他忘记红马已经中毒了,而且伤口就在屁股上,本来驮着两个人飞奔,已经累 得半死,这一下被枫林玉敲在伤口上,毒气攻心,它一个趄趔,栽倒在地上,惨兮 兮的嘶叫一声。 公主和枫林玉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下来,滚出老远。 「你这个蠢货!」公主从地上爬起来,哎哟哟的捂着腰骨,「摔死我了。」 枫林玉羞愧的站起身来,嘟囔道:「对不起,忘记你的马儿受伤了。」 狼人们趁着这个机会追了上来,虽然有十几个狼人被枫林玉轰上了天,但还有 近百的狼人围上来,足够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两个人包裹住。 「怎么办?」公主看着狼人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有些怯了,她虽然娇纵, 但也知道自己没能力一下子干掉上百个狼人。 枫林玉握紧手中宽剑,脸上却洋溢着善意的微笑,大声道:「误会、误会,其 实大家都是兄弟。我们两个其实也是狼人,只不过中了一个邪恶魔法师的变身魔法, 所以才变成了人类,大家一定要相信我们。」 枫林玉说完,扯着脖子学狼叫:「哦——吼——吼吼——」 「你信吗?」一个狼人问另一个狼人。 狼人们都摇头。 狼人看看明公主,问道:「你信吗?」 明公主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哎,我们是同一阵线的啊,你怎么帮狼人?」枫林玉向公主抗议。 「可是,这种低级的谎言,根本毫无用处啊。」明公主跺脚说道:「看来只有 打了。」 「杀啊!」枫林玉举着宽剑向狼人砍去,砰的一声,又被狼人踢了回来。 「咦,你怎么不用绝招?」明公主问道。 「那一招需要蓄力啊!」枫林玉叫道。云~霄~阁 「那你快蓄力啊。」 狼人们合围的圈子逐渐变小,进攻开始了。 明公主上下翻飞,施展起中级剑术,和狼人缠斗在一起,蓝色的斗气在场中四 处飞舞,这些狼人都是低级妖兽,抵抗不住她的中级斗气,但是狼人极其坚忍,即 使被她打伤也绝不后退,稍微顿一下又立即扑上去。 「呀!」枫林玉大叫一声,终于再次发出霜玉齐鸣,十几只狼人又飞上了天。 现在,他蓄力的时间已经大大缩短,如果不考虑攻击效力,几乎不用怎么蓄力, 但那样带给敌人的打击也是微乎其微的。 狼人们对枫林玉这一招很忌惮,但它们仍然不顾死的向上扑,这一招激起了狼 人的野性,它们齐声高吼,瞬间变得发狂起来。 这是狼人的狂化状态,攻击力和速度全都增加一倍,虽然防御力降低到一半, 但它们本来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明公主保护枫林玉的剑圈,立即缩小一半,压力倍增,一个狼人猛然穿过她的 剑网,扑在枫林玉的腿上,嗷的一声,咬了一口。 枫林玉痛得惨叫一来,一伸腿,将狼人踢飞,同时,第四次将霜玉齐鸣扔进狼 人堆,这一招是含痛出击,威力大大增强,打击范围波及三十几个狼人,包围圈被 他轰出一个口子。 「快走!」枫林玉瘸着腿,向缺口冲去。 明公主还护着那匹红马,在关键时刻,宝马终于显出和凡马的不同之处,它猛 然又站了起来。 明公主跳上马背,将枫林玉拉上来,红马奋起神威,再次冲出包围圈,向着无 边的草原奔去。 狼人也损失惨重,追上来的只有二十几个了。 「往山上跑。」枫林玉捂着血流不止的伤腿,说道:「妖兽在平原上的速度太 快,我们上山甩开它们。」 明公主点点头,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轻声道:「小红啊,这次就全靠你了, 加油啊。」 红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猛然加速,向着坡地上飙去。这里是平原地带,并 没有什么太高的山体,只有一些低矮的丘陵。 两人一马飙上丘陵顶端,都累得几欲昏厥,红马趴下身来,枫林玉和明公主滚 倒在山坡上。 枫林玉脸色苍白,失血过多,有些虚弱的说道:「我,血快流光了,我要死了。」 「啊!」公主大惊失色,一把抱住枫林玉,喊道:「你不要死啊,不要死!」 她一把抓住枫林玉的腿,脸色更加难看了——枫林玉的腿上,是血淋淋的一道 伤口,皮肤向两侧翻开着,每一片皮肤上有一排牙印,是狼人生生扯开的,鲜血如 注流出,连另一条腿都被染红了。 「好多血啊,怎么办,怎么办啊!」明公主摇晃着枫林玉的肩膀,忍不住哭了 起来,「你快点让血停住啊,呜呜,你不要流血啊!」 「我……我也不想啊!」枫林玉裹紧身上衣服,颤声道:「我终于感觉到冷了 ……好冷!」 公主赶紧脱下身上的盔甲,包在枫林玉身上,又将他搂在怀里:「还冷吗?」 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可枫林玉还是打着冷颤。 就在这时,山岗下传来狼人们的嚎叫——它们将山岗包围了。 为了向山岗上的敌人示威,所有的狼人都仰天长吼:「嗷——嗷——」 其间还夹杂着熊人那沉重的脚步声,更增添了震慑力。 看来,狼人和熊人已经达成了某种谅解,相对于人类的奸细(它们是这样认为 的),它们觉得更应该一致对外。 枫林玉被这一阵阵吼声,刺激得神志一清。 他猛然睁开眼睛,推开公主,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去看看红马在 吃什么,我需要草药!」 「哦!」明公主飞快的跑到红马身边。 这倒楣的马儿,中毒的伤口被枫林玉敲了一下,正流出黑紫色的血液,它正在 嚼着一种草药来治疗那毒伤。 「小红,给我!」明公主一把将红马嘴里的草给拽了出来,然后向枫林玉跑去。 红马瞪着委屈的大眼睛,心里不满意的喊道:「重色轻友!」 枫林玉自己也爬行着,在周围采下一些草叶,不过他不太确信这东西能治伤, 但是不管怎样,先要把伤口绑扎起来止血。 公主将草药剁碎捣烂,看着枫林玉,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先撕下一条布……」枫林玉说道。 公主就要去撕自己的衣服,枫林玉看看公主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很多地 方已经露出雪白的肌肤来,他摇摇头,将身上的盔甲扔给她,说道:「你还是穿上 这个吧。」 他在自己的内衣上撕下几条布条,看看发呆的公主,喊道:「穿上啊,小心那 些狼人攻上来把你看光。」 公主面色一红,胡乱将盔甲披在身上,抓过枫林玉手中的布条:「然后呢?」 「然后把草药糊在伤口上,用布条缠紧!」枫林玉咬着牙,忍痛说道。 公主埋下头,认真的操作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绑扎好,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公主是累的,枫林玉是疼的。 「怎么还在流血!」公主看着枫林玉身下,那红色的血液,已经形成汪汪的一 团。 枫林玉头昏脑胀,神志又模糊起来,他勉力张开想要睡去的眼皮,低声说道: 「我伤了……伤了哪条腿?」 「右腿啊!」公主惶急的说道。 枫林玉猛然抬起头来,撑着上半身,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可你包扎的是左腿!」 「笨啊!」明公主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呜呜哭起来,只好拆开枫林玉左 腿的布条,将他右腿如法炮制。 折腾到这程度,枫林玉想不晕过去都不行了,所以他头一歪,哼的一声昏倒了。 再醒来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鼻端闻到阵阵潮湿泥土的气息,酸酸的,有些 发霉的味道,感觉身体在移动,前后都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压抑而急躁,显然是在 急行。 「我这是在哪里?」他嘶哑着声音问道。 但很快,一双温润的小手将他的嘴唇捂住,就听公主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先别说话。」 枫林玉一头雾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感觉伤腿已经包扎好了,不是那么疼痛了,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不用担心自 己血尽而亡,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发现前方有一抹幽黄的光,那是某种 宝石发出的光芒。 枫林玉仔细看去,发现在自己前后各有两条人影,抬着一副担架,而自己就躺 在这副担架上。最前方,两步开外还有一个人,那光芒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不知 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宝物。 明公主紧贴在担架的旁边,弯着上半身,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在她身后隐隐 传来马蹄声,显然就是她那匹救命宝马。 行走的空间很狭窄,几个人的速度都不快,有泥土簌簌的从上方掉下来,铺了 枫林玉一身,公主在旁边用一块布给他擦干净。 枫林玉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说道:「我们到底是在哪里?」 公主刚要说什么,就听最前面那人嘘了一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警告道:「别 出声,我们马上出去了。」 眼前猛然一亮,强烈的阳光在眼前点燃,枫林玉忍不住闭上眼睛,同时,他耳 边传来了狼人的嚎叫,还有熊人巨掌跺地的声音。 身体移动的速度猛然快了起来,枫林玉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体周围,又多出 了几个人,显然是前来接应的人——又多了两个人来抬担架,所以速度增快了不少。 枫林玉回过头去,看见矮山下的荒草丛间,多出一个幽黑的洞口,洞口处堆满 了新泥,这暗洞似乎是刚刚挖出来的。 这些人穿行在灌木丛中,很快将那丘陵矮山甩在了身后,狼人们的目标全在山 上,不知道它们的猎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偷走了。 渐渐的,狼人们的吼叫声越来越低,身后的矮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旁边,明 公主在快速奔行这一段距离后,已经有些气喘。 此刻,最前面那人忽然停了下来,舒了口气说道:「到了。」 他将手里一颗黄色鸡蛋般巨大的宝石,塞进怀里,同时打了个响哨,立即,也 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十几个短小精悍的男人来。他们手里都拎着铁锹铁铲,浑身 上下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样子。 「兄弟们辛苦了。」那人叫道。 男人们嘻嘻哈哈的笑着。 有人说道:「都十几年没用过这项本事了,技艺难免生疏,否则也不会用了这 么多时间。」 那人也大笑起来,走到公主面前,施了一礼,施礼的方式很古怪,是双手合十, 头微微低下,很谦恭的样子:「公主殿下,妳安全了。」 明公主仔细打量眼前这人,见他穿着一身奇怪的棉布长袍,对襟敞开,露出粗 壮的脖子,下襬很短,小腿处用麻绳紧紧缠住,脚上的一双布鞋上,整齐的排列着 两排孔洞,雪白的棉布袜子上,沾了一些黑色的泥土。 这身打扮很古怪,但更古怪的是,他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闪着 青色的光芒,略微黑青的头皮上烧着九个伤疤。 而那些显然是他手下的男人们,则和他一模一样的装束,也是同样的光头,光 头上竟也有着九个伤疤。 明公主看着这些奇怪的人,脸上忍不住现出笑意,逃命的时候反倒没有注意这 些,她捂着嘴转过身去,从她耸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正在畅快的大笑着。 枫林玉也注意到了这清一色的秃头们,他弯腰从担架上爬起来,瘸着腿站起来, 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啊,我们挖了一条地道,到山顶上把你们救了出来。」光头人说得很 轻松,仿佛这对他们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枫林玉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挖了一条通往山上的地道?」 「没错。」光头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对我们来说并不难。」 枫林玉这才知道,刚才所在的那个又黑又窄的地方,竟然是地道。 不过,相对来说,那样的地道也太宽大了,连马都能通行,他不知道这些人是 怎么搞出来的。 枫林玉仔细看了看他,见他虽然高大威武,但脸上已经略带皱纹,显然年纪已 经不轻,但这股豪爽的气势,却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明公主终于笑完了,她咳嗽一声,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问道:「各位怎么知 道我们有危险,而在这紧要的关头前来相救?」 「我们人类的公主殿下在异界遇险,我们自然要前来搭救。」老光头大声说道 :「我们只是其中的一小队,还有更多的人在妖兽和精灵的地界上搜索。」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身陷险境呢?」明公主又问道。 「是这样子的。」光头笑道:「在你之前,我们已经救了三个少年……」 「啊!」公主忍不住大叫起来:「是不是青山秋雨他们几个?」 光头微笑点头,对公主的表情他很满意,怪不得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如 此担心她,看来他们果然不止是一般的主臣关系。 「啊!」公主欢喜得又大叫了一声,猛然一把抱住枫林玉,像只小鹿一样跳来 跳去。 枫林玉腿痛,哪里禁得起她这样折磨,赶紧求饶。 但公主的兴奋之情丝毫不减,似乎非要与他分享一样,大叫道:「枫林玉,他 们还活着,还活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两行清泪从微红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蹲 下身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数日来的担心,夜半时的难眠,恨不得插翅而飞的焦灼心情,都在这一刻烟消 云散。知道朋友们平安无事,公主喜极而泣。 哭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看向光头们,大声道:「太 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我们都是公主的子民,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责任。」老光头义正严词 的说道,但表情却显得不以为然。 「各位是?」公主终于想起还不知道他们的身分。 光头们脸上都现出不满意的神情,心道:「现在才想起问。」 不过…… 老光头猛然哈的大叫一声,摆了一个非常帅的姿势,大叫道:「兄弟们,亮相。」 「少林寺十八铜人!」 十几人一起高声大喊,声音高亢,震耳欲聋,着实把明公主吓了一跳,枫林玉 刚坐在担架上,闻听此声,扑通一声从担架上滚下去了。 光头们各自摆起了姿势,或伸腿,或出拳,或秃头前伸,或甩起飞脚,形成一 个整体的小方阵,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庄严肃穆,甚至还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神色 来。 明公主搀扶着枫林玉站起身来,两人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看着眼前这突然 出现的一幕,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反应。 光头们对两人的表情很满意——直到目前为止,只要他们摆出这个「十八罗汉 阵」来,还没有人不表现得极为惊诧,甚至是震惊的表情呢! 而光头们一看到这种表情,就很满足了,也不再为多年前的一个决定而后悔了。 「两位,不要只顾看啊,如果觉得不错,就鼓鼓掌鼓励一下吧。」这是那个老 光头的声音,不过却看不见他嘴唇抖动,他为了维续这个庄严的阵法,当然不愿意 开口说话。 「好棒好棒!」 明公主和枫林玉一起鼓掌,明公主还在路边抓了一堆的野花野草,在光头们的 上空抛下,权当是节日礼花彩屑了。 光头们收起姿势,一个个显得异常志得意满的表情,老光头自我介绍道:「老 衲法号铁铲,两位叫我一声铁铲大师,就可以了。」 「铁……铁铲……」公主诧异。 「大……大师?」枫林玉疑惑。 这算是什么称号啊?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又想笑。 铁铲大师双手合十,说道:「两位不必惊诧,我们是古宗教的一支,只不过几 年前才公开露面,形成规模。」 「难道是古佛教?」枫林玉思考着问道。 「这位小兄弟竟然知道吗?」这回轮到铁铲大师惊诧了。 「嗯。我也是猜测的,因为听到你们提到那个什么「少林寺十八铜人」的称呼 ……」枫林玉想了一会儿,又道:「根据《远古追考》记载,少林寺是佛教偏支的 一个重要寺庙,所以我猜测你们可能是信仰佛教的。」 「正是。」铁铲大师颇为佩服枫林玉的博学,脸上现出尊敬神色。 要知道,他们这个教派行动异常隐秘,就算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也猜不透 他们的信仰本源。 「另外,看各位退去三千烦恼丝,烫戒疤以自律,正是佛教偏支中的一种做法。」 枫林玉点头道:「《远古追考》里有一篇《古今异侠录》,其中尤以少林寺和尚为 尊,创造出了诸如九阳神功、金刚不坏之身、达摩杖法、千叶指之类的神奇功法, 与人妖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一时瑜亮,羡煞旁人啊!」 铁铲大师面现悲痛之色,「可惜这些神功都散佚流失了,一部也没有遗传下来。 要是我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仍在,今天也不用挖坑救人了,直接干掉群妖,震我少 林声威,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哈哈哈——」 「行了行了。」枫林玉打断他的狂笑,说道:「还没请教这另外的十几位大和 尚的法号!」 铁铲大师从追怀往昔的愉悦中清醒过来,指着其他十七位光头说道:「这位是 铁锹师弟,这位是铁锅、铁勺、铁刀、铁门、铁车、铁布衫、铁内裤,这位厉害了, 铁托……哦,这位是……」 当下,铁铲大师将其他十七位铜人,一一向两人介绍,十七位只能在远古小说 中读到的「大和尚」,一一向枫林玉二人唱喏答礼。 「这位小兄弟,你很饿吗,怎么嘴里叼着两根香肠?」铁铲大师问枫林玉。 枫林玉沮丧的说道:「大师仔细看看,这是香肠吗? 我中毒了!」 铁铲大师凑近前去仔细看了看,赧然道:「抱歉抱歉,刚从地道里出来,眼睛 还没适应阳光。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到寺里一定给你治好。」 「你们的寺院在哪里啊,我们快走吧。」明公主大声说道,她的心已经飞到那 未知的少林寺里,和朋友们在一起了。 枫林玉看着她欢快的表情,似乎对自己这「两根香肠」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 不禁悲哀的想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他有些伤感,有气无力的倒在担架上,大和尚们过来抬起担架,他的身体又移 动起来。 公主像只欢快的燕子,飞在铁铲大师的身旁,不停的向他打听三个朋友的消息 :青山秋雨有没有受伤啊?浪云是不是瘦了?北塘痕最近的饭量有没有减?红衣卫 还剩下多少人?我的侍女们有没有逃过来?马车肯定丢了吧?那个…… 铁铲大师是个粗汉子,很久以前他们还是矿工,改行做和尚也不过是几年的时 间,他哪里有耐心回答公主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公主甚至还问:「青山秋雨的纸 扇上面,还画着那只鹰吗?假如他还没有狼狈到连纸扇也扔掉的话?」 青山秋雨确实还摇着一把破烂不堪的纸扇,不过铁铲大师这样的莽和尚,哪里 会看得那么仔细,他咂吧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公主殿下,你到了地点自 己去看吧,别来烦老和尚了。」 公主生气得一撇嘴,又去问其他和尚,和尚们赶紧逃之夭夭。 在到达少林寺之前,公主的嘴就没闲下来。 本来和尚们害怕受伤的枫林玉,会禁不住旅途的颠簸,他们走得很慢,但后来 实在耐不住公主的折磨,只好撒腿快跑起来,发现枫林玉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他们 的速度更加快了起来。 他们在从事和尚这份职业之前,曾经是一个大帮派的成员,得过高人指点,一 旦展开陆行之术,速度竟是飞快,公主立即被甩在了后面,即使是抬着枫林玉的两 个和尚,速度也如离弦之箭一般,少林寺十八铜人果然不同凡响。 还好公主有宝马代步,宝马经过一段休整,已经自己吃草药将毒伤控制住了, 在主人的指挥下,飞快向着和尚们追去。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山。 这在一马平川的荒原上,可是十分罕见,大山是无数丘陵和矮山中最高的一座, 当然,这种山,比之南方高原的山峰还是差很远,但在北地这大平原中,几乎就找 不到第二座了。 铁铲大师停下来,指着山尖儿说道:「我们的寺院就在这山上。」 公主早就知道,少林寺和许多其他人类的其他宗教帮派不同,他们位于妖兽地 界,据和尚们说,这是为了清静苦修,但公主暗地里想,和尚们可能是为了保持神 秘性,或者是有某种「充当人类小密探,挽救人类大厦之将倾」 的味道。 公主仰头向着山峰顶部看去,这山竟是异常的险峻陡峭,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 了,马上就要见到朋友的急迫心情,让她连一分钟都没有犹豫,立即向着山上爬去, 同时心里暗自恼怒,「这么大个平原,和尚的破庙却偏偏往山上建,这不是和自己 做对吗?」 公主完全忘记了,那个曾经为她出生入死的骑士了。 出生入死的骑士此刻正躺在担架上,毫无声息,和尚们回头看去,枫林玉早已 经昏过去了。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里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四肢有规律的抽 搐,双眼翻白,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哎呀,糟糕!」大和尚们惊叫起来。 铁铲大师面现责备神情,威严的转过身来,指着其他的和尚说道:「你们啊, 真是视人命为草芥,竟然跑得这么快。」 「好像,大师兄你跑在最前面啊。」和尚们小声的嘟囔着。 铁铲大师老脸微红,高声道:「好了好了,把他抬上山吧,方丈大师妙手回春, 只要他不死,多重的伤都救得活!」 众人一起点头,抬起枫林玉,跨步如流星,飞快向山上攀去,而明公主,此刻 已经成了一个小白点,差不多已经到山顶了。 第三章 孤寺 枫林玉觉得眼皮有千钧之重,他真不想睁开眼睛,但那条受伤的腿上,却猛然 传来一阵刺痛,痛觉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即使被狼人撕咬的那一刻,也没有这 样痛过。 那一瞬间,他错觉自己身在宰相府的那间行刑室里,似乎正有人用烙铁在他腿 上烫。 他大叫一声睁开眼来,几乎是在同时,腿上的痛觉猛然消失,全身一阵轻松, 整个紧绷的身体立即松软下来,简直可以说是通体舒泰了。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个青年和尚,正背对着自己,将染血的布条扔到垃圾桶 里。 那人回过头来,枫林玉的视线也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和尚,偏偏又感觉他有中年人的气质,而脸上又有着如同孩 子一般的笑容,他看着枫林玉的时候,眼睛里,涌现出古怪和邪异的笑容。 如同黑宝石一样明亮的瞳仁,发出熠熠的光辉,枫林玉觉得他的眼神太明亮, 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那人将薄薄的红色嘴唇闭紧,耸了一下肩膀,样子竟然有些娇俏,枫林玉忽然 很想笑。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枫林玉这样说道。 青年和尚微微一笑,向门外走去,回过头说道:「你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嘴 唇上的毒,明天就可以消了。」 他推门走了出去。 「哎,哎!」枫林玉叫他,但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走远了。 他四周打量一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并不太大的房间里,这房间很俭朴,除 了床、一张桌子和两只椅子,几乎没什么摆设,纸糊的窗户上,破了一个洞,一缕 阳光从孔洞中射进来,在空地上形成一块光斑。 巨大的横梁离地很低,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积满的灰尘,还有老鼠爬过的痕迹。 这房子显然是客房,并不常住人。 枫林玉弯腰起身,看看自己的伤腿,那层缠绕的布条已经除去,露出一条半尺 长的巨大伤口,不过此刻已经愈合了,就是在伤口周围还有些肿。 枫林玉在心里又将那个咬他的狼人骂了几次,然后挣扎着从床上走下来,发觉 伤腿已经不影响走路了,连一丝疼痛也感觉不到。 他不知道那和尚给他用了什么方法来医治,虽然已经无碍,他还是不敢太过着 力,一瘸一瘸的走出房间。 春天的阳光从半空中倾倒下来,枫林玉刚一走出户外,立即被那暖阳淋了个正 着,整个人都酥软了。 他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舒服啊!」 这里是一个十分狭小的院落,前后相距不超过十米,房间占据了一半,另一半 几乎被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完全覆盖。 春日里,梧桐的叶子碧绿,但还是有一两片飘落下来,枫林玉仰头,看着那几 片叶子在半空中飘,眼睛却被阳光刺得闭了起来。 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从院落外面传来,枫林玉从中听出了公主的声音。他想 了想,还是向外面走去,依靠在拱门旁,向院落外瞧去。 果然是明公主,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猎装,至于枫林玉那套白色的盔甲, 已经不知被她扔在了哪里。 猎装仍然是红色的,紧紧的箍在她身上,将她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惊心动魄, 一日前脸上那种疲惫焦虑的神情,已经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高贵和傲气,这种表 情,是枫林玉最熟悉的了,毋庸置疑,明公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在她身周,三位骑士同样是英姿飒爽、衣袂鲜亮、人如玉龙、气质华贵。 略微美中不足的是,北唐痕的一条手臂受伤了,绑着一层层的纱布,十分僵硬, 而浪云那酷酷的脸庞,也多了一条伤疤,让他看上去更加冷漠了。 显然,半月前那场突围战,他们都是死里逃生,只有青山秋雨,依然摇着一把 纸扇。 可惜的是,这妖兽地界,穷乡僻壤,找不到什么名贵的纸扇让他摇,此刻,他 手里那把扇子破烂不堪、面目全非,但他摇得还是十分来劲儿。 公主在喋喋不休的讲着什么,几个人不时的哈哈大笑,显得异常开心。 枫林玉是昏迷着被抬上山的,现在脑袋里还有些晕,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公 主这小娘们,完全把自己忘记了,典型的「鸟尽弓藏」。 枫林玉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忽然觉得自己太没风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几个人听到枫林玉这声笑,一起转过身来。 明公主眼睛一亮,大叫道:「枫林玉,你醒了!」她的声音里,倒还透露出一 丝欣喜。 「废话吗?你以为我是梦游啊。」枫林玉语气不善。 公主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笑道:「我们正在说你呢,哈哈哈!」公主大 笑起来,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 「枫林玉,你嘴里干嘛叼着两根香肠?」北唐痕大声问道,接着就弯腰大笑, 一边用手指着枫林玉的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枫林玉心里十分恼怒,公主竟然把自己「受伤的毒唇」,当做笑话来讲,刚才 他们肯定就在笑自己这双嘴唇,可是,自己还不是为她受伤的。 「哼。」枫林玉冷哼一声,转身道:「我还要去睡一会儿。」 明公主赶紧跑过来,搀住他,说道:「你都睡一天一夜了,快别睡了,我带你 四处看看,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哦。」 「这是在少林寺?」枫林玉问道。 「不错啊,我们就暂时躲在这里,等待人类大军前来接应,我已经派人回去送 信儿了。」明公主说道,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枫林玉哦了一声,又看了看他们,说道:「没想到这和尚庙里,倒还有新衣服 给你们换啊?」 「不是啦。」公主说道:「这是逃出来的红衣卫们带出来的,可惜的是,我那 些侍女都失散了。」 枫林玉撇撇嘴,但是嘴唇实在太肿大,他这个动作别人也看不出来。 明公主又看了看他的嘴唇,安慰道:「你放心,小红的屁股已经消肿了,方丈 大师的解毒药很好用,你这嘴唇已经比前几天小了很多。」 「小红的屁股……」枫林玉知道她说的是那匹红马。 他点点头,问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就在这里等?」 「是啊,等等嘛,不过这里也满不错的,风景很好,就是吃得太清苦。」公主 神神秘秘的凑到枫林玉耳边,低声道:「晚上,我们可以偷偷下山去打猎。」 枫林玉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枫林玉,还好你遇到了公主,否则这次你会死得很惨。」北唐痕忽然说道: 「以后你最好记住今天,改过向善,既然公主都不记你的仇了,我们也会原谅你的。」 枫林玉诧异,他看向公主,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尴尬,红着脸,向枫林玉使了个 眼色。 枫林玉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北唐痕有些生气的说道:「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 你的命是公主救的,难道你不应该感恩吗?」 枫林玉又看看公主,发现她还在向他使眼色。 枫林玉立即明白了,他有些气恼,不过旋即摇摇头,暗自冷笑,心道:「公主 爱面子,明明是我救了她,反倒颠倒过来说。不过她也没说错,我被狼人咬那一口, 如果不是她照应,我也早就完蛋了。」 他虽然这样想,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又想:「我为什么被狼人咬啊,还不是 为了保护你!」他这样想着,心里忽然觉得很无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继续 聊天吧,我想到处走走。」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转身向外走去。 公主在身后大喊:「让我陪你吧。」 枫林玉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敢劳你大驾!」 他走出院落,前面出现一条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是一处更大的院落,里面的 大殿异常高大,能在这苦寒之地建起这样规模的建筑,实在是很了不起的能力。 最奇异的是,巨大的殿堂并非是木质结构,而是砖瓦混和,甚至在最下面的垒 基之上,还有成块的大理石堆砌,使这大殿显得有些华贵,这样的建筑难度,增加 了不止一倍。 在大殿旁边,是较矮的几间偏殿,这些偏殿就差多了,倒是最后面的一排厢房, 红墙绿瓦,看上去赏心悦目。 「怎么样,还不错吧!」铁铲大师出现在枫林玉身后。 「这些建筑,如果是在平地上,就不稀奇,山上树木众多,如果全是木制,那 也常见,偏偏这主殿是山石起成,那些大理石基,恐怕是从山下运上来的吧,这可 真不容易啊。」枫林玉说道。 「呵呵,其实,盖这些房子也仅仅用了两年时间,随便盖的,如果仔细一点, 那会更好。」 铁铲大师看着枫林玉脸上的惊诧表情,笑道:「我们这些人,在做和尚之前, 是一整个帮派,叫做「破衣帮」,我们都是矿工出身,整日里就是和山石打交道, 挖挖地道、盖盖房子,这都是我们的强项。」 「哦,原来如此。」枫林玉恍然大悟。 两人并肩走入大殿,枫林玉看见在大殿中,供奉的是一尊巨大的白玉石像,这 石像通体透彻,隐现绿光,显然是上好的宝石雕成。 在石像前,香烛冒着微微的青烟,整个大殿里,弥漫着一股烟熏的气味。 香案前是十几个蒲团,表面已经破裂,显然经常有人在上面打坐。 殿堂上悬挂着一面黑色的巨匾,写着几个古怪的字体,枫林玉也看不懂。 「这是佛祖的宝相。」铁铲大师双手合十,向玉像施礼,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 枫林玉也学他的姿势,嘴里也呢喃低语。 铁铲大师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念什么?」 枫林玉笑道:「我看你念我就念,我也不知道我念的是什么。」 「哈哈!」老和尚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枫林玉陪着他笑了两声,问道:「给我治伤的那个人是……」 「是我们的头儿……现在我们叫他方丈。」铁铲大师恭声说道。 「我看他比你还年轻……」枫林玉说道。 「年龄根本不算什么,他老人家是有大神通的。」铁铲大师脸上都是恭敬的神 色。 「我想当面谢谢他。」 「这个……恐怕他不会见你啊。」 「为什么不见我?」枫林玉诧异,「这是佛教的规矩?」 「那倒不是,嗯,这样吧,我去请示一下,你跟我来。」铁铲大师向大殿外面 走去,枫林玉赶紧跟上。 两人穿过偏殿,走过长廊,来到那一排红墙绿瓦的厢房前,却不停留,一直向 上走,直到一面山壁下面。 一个小木屋,临山而立,木屋上面有一个超巨大的烟筒,此刻那里面正冒出缕 缕炊烟。 在山壁之前,有一条巨大的裂缝,这裂缝足有十几丈宽,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 谷,有丝丝的雾气从下面升上来,看不到底下都有些什么。 这条巨大的裂缝,将两人隔在了木屋的对面。 枫林玉看看峡谷上方,没有任何木桥绳索之类的东西,不禁问道:「方丈是在 那木屋里?我们怎么过去?」 铁铲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据我所知,这木屋还没有外人去过呢?」 枫林玉面现尊敬神色说道:「方丈大师真是高人啊,在这极品苦寒之地,幽居 高山,独住木屋,刻苦修行…… 简直可以说是神人了。」 铁铲大师双手合十,满脸都是崇拜肃穆的神色,他忽然跪下身来,遥遥向着木 屋施起了大礼,高声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是什么东西?」枫林玉问道。 「我也不知道。」铁铲大师站起身来,撇撇嘴。 枫林玉诧异的看了铁铲大师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吧,如果十分钟之内方丈大师不见你,你就回去吧。」 「啊,这样也行?」枫林玉问道。 「只能这样啊,你要知道,方丈大师可不像我们这些凡人,他老人家虽然足不 出户,但却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至于见不见,那要看你的运气了。」铁铲大师 双手合十,又向木屋施了个礼,然后倒退着离去了。 枫林玉纳闷的看着那小木屋,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 忽然,木屋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然后,木门大开,一个青年和尚从木屋里 走出来。枫林玉仔细看去,认得是给自己治伤的那个和尚。 他看见枫林玉,仿佛已经知道他会来,微笑道:「你要过来我的木屋里坐一坐 吗?」 他这声音并不高亢,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枫林玉却听得一清二楚。 「好啊,可我怎么过去呢?」枫林玉喊道。 那青年和尚点点头。 枫林玉猛然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和尚的身影,接着,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飞在了半空中,他头脑里一阵眩晕,但也只是片刻,脚下就着了实地。 他骇然的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木屋之前了。 「进来吧!」和尚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 「不会有这么快吧!」 枫林玉还没缓过神来,他有些眩晕的走进木屋,立即,一阵阵浓烈的酒香、肉 香传到鼻端,还有不算太浓烈的油烟扑面而来,将他的眼泪也熏了出来,他一时看 不清楚,但能感觉到,这小小的屋子里,暖烘烘的。 适应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发现这小木屋里的设施,要远比外面看着舒服。 整个木屋里,铺满了各种各样动物的皮毛,连墙壁上也是毛茸茸的。 角落里,一条窄窄的木床,旁边一桌一椅,同样被毛皮包裹,不知道有多少动 物为这小木屋捐献了身体发肤。 在木床的对面,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火炉上方,此刻正烤着一头野猪,野 猪被剥了皮,内脏已经除去,烤的时间已经不短,露出黄澄澄的颜色,滴下的油, 让火焰燃得更旺了,浓烈的肉香之气,正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旁边的砧板上,放着好大一桶烈酒。 青年和尚用小勺子舀了一碗酒,正喝得滋滋有味。先前枫林玉没有看清楚,现 在才发现,他身上竟穿着一套破烂如乞丐的衣服。 烤猪、烈酒、暖融融的小木屋、动物皮毛堆砌的温柔窝、破衣褴褛的青年和尚 ……先前留存在枫林玉头脑中,那个「在极寒之地苦修的有道高僧」形象,立即破 碎了,不过这反倒让枫林玉感觉到放松,对方这个形象,更适合自己的性格。云。 霄。阁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伤又刚刚好,看到那香喷喷的烤猪,肚子不由自 主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几乎流出口水来。 「你来得刚刚好,吃吧!」青年和尚用一把小叉子,在烤猪身上猛的一剜,一 条猪腿飞向枫林玉。 枫林玉一把抓住,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满脸猪油。 和尚用小勺子又舀了一碗酒,说道:「喝点?」 枫林玉一边狠命咬着猪脚,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多来点……」 和尚将满满的一碗酒递给他,枫林玉咽下一块猪肉,举着酒碗往喉咙里倒去, 猛然啊的一声大叫,噗的一声,将酒吐了出来,吐着火红的舌头喊道:「好辣好辣, 这是什么酒啊?」 和尚看着枫林玉手里剩下的半碗酒,心痛的说道:「暴殄天物,这可是我费了 好大的劲儿,才从猴子们那里弄来的,你不喝还给我。」 枫林玉舔舔嘴唇,说道:「谁说我不喝,只是还没适应。」他仰起脖子,将那 半碗酒灌进肚子,辣得跳起身来,用手在嘴巴边搧来搧去,「好辣好辣!」 和尚看着他,嘿嘿笑了起来。 「这就是猴族有名的果子酒吗?」枫林玉问道。 「可不是嘛,这些猴子有了智商,酿出的酒更加好喝了,就是劲儿太猛了。」 青年和尚说道。 「再来一碗。」枫林玉的脸孔已经红了起来,不过,肿胀的嘴唇有了感觉,证 明毒伤已经渐渐好了。 「这果子酒本身也是解毒的。」和尚看着枫林玉的嘴唇,若有所思的说道,一 边又给他舀了一勺酒。 在这寒冷的北地,身处于暖融融的小屋里,啃着烤肉,喝着烈酒,着实是人间 一大享受。 枫林玉有些迷醉的眨巴着眼睛,大叫道:「舒服,舒服啊!」 两人杯来盏去,喝得天昏地暗,枫林玉已经有八分醉了,和尚也有些醉醺醺, 但两人的精神都还奕奕。 「我听说,你们这个教派,是禁止……荤腥的,更别提杀生了。」枫林玉大着 舌头说道:「你……你身为方丈,怎么……怎么破戒。」 青年和尚拍着枫林玉的肩膀,笑道:「这都是我那混蛋师父搞的花样,非要建 什么少林寺,建成了,他自己又跑了,把我丢在这里,真正可恨。」和尚神秘兮兮 的凑到他耳朵边,低声道:「你听说过东来佛院吗?」 「东来佛院?」枫林玉精神为之一振,大叫道:「当然知道了。三大神院的东 来佛院,我当然知道了,那是我们枫林家的大仇人。」 青年和尚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这个……你们宰相府还真记仇啊!」 「听说我爷爷枫林武,就是被东来佛院的人杀掉的。」枫林玉摇摇手,又道: 「不过他是罪有应得,那么坏的人……」 枫林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那个死老头遗传 的,他有些痛恨的说道:「坏人总是要遭报应的,我已经改过自新、做好人了。」 和尚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们这个少林寺就是东来佛院。」 「啊?」枫林玉睁大眼睛,猛然一下清醒了,大叫道:「那我不是落入仇家的 手心了?」 「放心放心,你和枫林家其实没什么多大的联系……」他忽然停下不说了,「 嗯,其实也算有联系。」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沉声道:「佛家讲究的是因果轮回,你的前生和 我大有渊源,我……我总要帮帮你。」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枫林玉疑惑:「不过我不会找你报仇的,就算想 报仇,也打不过你。」 东方昊微微一笑:「你记住,我叫东方昊,是你的朋友,这就足够了,枫林家 的仇怨,我已经想办法在弥补了,总要给你点面子。」 和尚看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家伙,太倒楣了,不过啊,你 自己的人生,我也不能参与太多,只能指点你一些东西。」他这样说着,在身后翻 找着拿出一副软甲。 枫林玉认得那是自己的「鸳鸯宝甲」,当日在树林里和熊猫大战,一路上保护 公主,都多亏了这副宝甲。 「和尚是在为自己治伤的时候,把这副盔甲拿走的吧?」枫林玉这样想道。 「东方昊是你的名字?你没有法号吗?」枫林玉问道。 「没有。我那些小朋友,都叫我方丈,狗屁方丈了。」他有些气咻咻的说道。 和尚从盔甲里拿出一样东西,枫林玉一看,正是得自哥哥枫林石的那张羊皮, 这些日子变故太多,他几乎已经将这东西忘记了。 「这是辟魔宝图,没想到落在你手里。」东方昊笑着说道:「魔王这家伙,每 活一世,总要在世上留下点什么。这是他第十五世时留下的一个宝藏,不过,后来 标注的地点不太对,我已经把它改过来了。」 东方昊将羊皮扔给枫林玉,说道:「今晚,乌云那小朋友会来攻击我们少林寺, 你趁这个机会走吧,去这个宝藏,或许能让你想起些什么来。」 枫林玉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这话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玄机,不能说得清楚 点吗?」 「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去发现吧,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东方昊仰头 又灌了一口酒,叹道:「能和你一起喝酒,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可惜这样的机会并 不多。」 「说实话,我也有种和你一见如故的感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枫 林玉皱着眉头,似乎在头脑里捕捉什么东西,又不得要领。 东方昊呵呵一笑:「看来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如我想的那么糟啊。」 枫林玉扭过头,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知道些什么,又刻意的在隐藏什 么。 他脸上那种想说话、又拼命忍住的冲动表情,让枫林玉感觉这人虽然是个和尚, 但心境却并不平稳,反倒有些冲动。 只有偶尔在他眼神中掠过的沧桑感,让人还可以相信,这人的内心,远比他的 表面要成熟得多。只不过,他干嘛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东方昊查觉到枫林玉的疑惑,内心暗自叹息:「自己老是改不掉这个容易冲动 的毛病,看来不能再和他聊下去了,否则早晚得将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你该离开了!」东方昊这样说着,盯着枫林玉的眼睛,一把夹起他,狂风起 处,枫林玉感觉木屋的门忽然大开,然后在半空中飞过,他又稀里糊涂的到了对面。 东方昊放下他,往后退几步,忍不住说道:「枫林玉,你要记住,不管以后你 发现了什么,你一定要专注于你的人生目的——你是来寻找某个人的,而不是为了 历史和命运强加给你的责任。 「什么种族啊、国家啊,这些宿命性的东西,希望你能完全漠视。」 「啊?」枫林玉张大着嘴,想不明白东方昊为什么这样跟他说,感觉这和尚古 古怪怪的,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啊? 枫林玉开始怀疑,这家伙的头部曾经受过伤害。 他还想问些什么,但和尚已经在他眼前原地消失了,仿佛这有些冷冽的山崖上, 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认错人啦!」枫林玉向着对面的小木屋大声叫着,摇摇头,一头雾水,往回 走去。 一个小和尚看到他,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铁铲大师就来了,大声道:「方丈真的见你了?」 他忽然问到枫林玉身上的酒肉香气,忍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但表面上却皱起 了眉头,责备道:「小兄弟,你这满身的酒肉之气,是怎么弄来的,要知道,这少 林寺可是佛门清静之地。」 枫林玉撇撇嘴,心道:「还清静之地呢,你们的小方丈,不知道已经干掉多少 动物了。」他漫天扯谎的说道:「我被猴子抓去了,一起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啊!哪里的猴子?什么品种的?出现在什么地点?」铁铲大师大声问道。 枫林玉吓了一跳:「怎么,你也想被它抓去?」 「胡说!」铁铲大师宝相庄严:「这畜生秽乱佛门宝地,我必将惩之而后快, 以免留毒后人。」 「好了好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就站在那条裂缝的边上,就被猴子抓走了……」 枫林玉斜着眼睛看着铁铲大师,发现他面露得意之色。 他不知道,等他走了以后,铁铲大师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要拿出大部分的 时间,到悬崖边去站着,幻想被猴子抓走。 没办法,少林寺的生活实在太清苦了。 「方丈大师说了,今晚乌云组织会来进攻,你们要准备好啊。」枫林玉说道。 「嘿嘿,终于有得玩了。」铁铲大师眼露精光,已经开始期待了。他三步一跳、 两步一跑的窜向主寺,大叫道:「兄弟们,大伙操家伙啊,今晚有架打了!」 少林寺众庙房里传出无数兴奋的叫声,也不知道有多少光头和尚,手里拎着铁 铲、片刀涌了出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红光闪闪,眼睛里凶光暴露,挥舞着凶器, 上蹦下跳。 枫林玉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道:「这些和尚做得也普普通通,看来孤寺清苦, 不但物质上无法保证,精神上,也让这些青年出家的雄性们感觉压抑,一旦有些刺 激的事情,他们立即蠢动起来。」 这也难怪,当年破衣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人数上绝对占优势,全国上下的矿工, 几乎都和他们有联系。 后来东来佛院的师徒两人,心血来潮组建了个少林寺,破衣帮的帮众们崇拜东 方昊,所以有一部分人,放弃了家庭,来这妖兽地界做起了和尚。 几年来,他们暗地里保护着边境人类居民的安全,常常在半路里,截击妄图去 人类地界抢劫的妖兽。妖兽们渐渐也知道了,这里有座「仙山」,山上的「神仙」 们不好惹,所以后来它们再出去抢劫,就绕道走。 近一年来,和尚们几乎已经失业了,闲得难受,听见有人竟敢来主动进攻,他 们这叫兴奋啊,还没等乌云前来,他们已经磨刀霍霍了。 听见和尚们兴奋的大叫声,公主几人从偏院赶过来,询问原因。 枫林玉一五一十的说了,惹得几人又愁眉不展。他们都见识过乌云组织的厉害, 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飞翔魔法师,那可不是常人所能对付的。 「他们有飞翔魔法师哎!」明公主大声喊道,希望能让这些过分热情的和尚, 冷静下来。 但是和尚们却更加兴奋了,哇啦大叫道:「飞翔魔法师哎,太好了,这下好玩 了。」 「疯子!」明公主和青山秋雨几人互相对看,同时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和尚还在做矿工的时候,就已经对东方昊盲目崇拜,以 至于到了痴狂的地步,他们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老爷子」对付不了的事情,至 于他们,挖挖陷阱,搞掉一些小喽啰,那还是游刃有余的。 青山秋雨摇着破纸扇,笑道:「看来这些和尚胸有成竹啊,真是古怪的家伙们 呢!」 「是不知死活吧。」北唐痕摇头,「这些和尚的能力也很普通,我看不出有什 么特别的。」 「邪门。」浪云皱着眉头,吐出这两个字。 明公主转身向偏房走去,回头招呼自己那几个骑士,看看枫林玉一动不动,她 嘟起了嘴,瞪着眼睛,枫林玉只好也走过去。 「我们几个,趁乱逃跑吧。」明公主这样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北唐痕立即附和。 青山秋雨摇着纸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看浪云,浪云面无表情。 「不可。」青山秋雨缓缓摇头,说道:「我们还是躲在这里安全,一是不管怎 样,都有少林众僧保护,二是要和我们的人会合,如果我们走了,他们岂不是扑空 了?」 浪云点头,他同意青山秋雨的看法。 这几个人当中,浪云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字字真言」,而青山秋雨,平时虽 然懒洋洋的感觉,但关键时刻,往往能和浪云达成一致。 明公主和北唐痕自知这方面不如两人,所以立即没了主意,明公主不由自主的 看向枫林玉,她似乎又要寻求他的保护了。 「你们绝对不能走。」枫林玉毫不犹豫的说道:「这里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怎么知道?」公主问道。 「我见过方丈。」枫林玉说道。 「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和尚?」 「那是表面,其实他的年纪和我们的父辈差不多了,只不过是保养得好。」枫 林玉嘴角荡起了一个微笑,「他很厉害哦。」 几个人将信将疑。 枫林玉又补充说道:「你们要知道,乌云组织是不见光的,暗地里的追杀手段 是无比高明的,你们躲在这里还能以不变应万变,一旦出去,你们可就暴露了,那 些杀手们还不是轻松就把你们抓到?」 几个人想起那段逃生的经历,都不禁暗自骇然。 若不是少林高僧赶到,恐怕他们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如果不是乌云组织想活 捉他们,他们早就死一百次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再躲一段时间?」明公主环顾着各位朋友,还有些拿不定主 意。 「先看看再说吧,到时候如果情势危险,我们再逃也不晚。」北唐痕说道。 青山秋雨和浪云都点头。 「那就这样吧。」公主说道,还有些担心,又看了看枫林玉,问道:「你怎么 知道那个小和尚厉害?」 枫林玉一楞,胡扯道:「他会飞。」 其实这也不算胡扯,和尚虽然没飞在天上,但至少也跨过了那么宽的一道悬崖 啊,这和飞也差不多了。 「难道是飞翔魔法师?」几个人大喜,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又沮丧起来。 明公主恼怒的看着枫林玉:「你骗人,这世上的飞翔魔法师就那么几个人,没 听说有这么一个小和尚啊。」 「那个乌云,你听说过吗?他不是也会飞?」枫林玉说道。 「那也不一定。比较高明的陆行之术,也可以达到那样的效果,除非是飞在天 上,我才相信。」公主说道。 「这个……不知道小和尚愿不愿意给你们表演,我可请不动他。」枫林玉说道。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有些担心。 如果乌云真的来进攻的话,肯定不会选择在白天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 他们的提心吊胆也要持续几个小时,因为此刻才刚刚黄昏。 也许,乌云不一定会来吧?明公主几个人,已经开始这样期待了…… 第四章 乌云 「枫林玉,枫林玉,你在哪里?」明公主躲在一尊佛像的后面,小声的问道。 「我在这里啦。」枫林玉的声音从供桌底下传来。 「你到我身边来。」明公主说道,此刻她忽然又想起枫林玉来了,认为只有他 在自己身边才安全。 大殿里已经一片黑暗了,烛光早已经吹灭,月光无法照射进来,躲在大殿里的 几个人,互相都看不到,只能通过语言招呼。 「公主,你身边没有位置了。」枫林玉说道。 北唐痕站在公主左侧,浪云在右侧,青山秋雨位于后方,前面被巨大的佛像挡 住,他们将公主包住在中央。 他们当然明白,乌云来进攻少林寺,与和尚们无关,他们是想俘虏公主殿下, 还有她那几个忠心的骑士。 「枫林玉,你过来啊。」公主还在叫。 「公主殿下,即使在这里,我也一样会舍命保护你的。」枫林玉大声说道。 这让其他几位骑士心里疑惑:「怎么枫林玉成了保护者了?不是公主在保护他 吗?」 公主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关键,装作恼怒的说道:「胡说什么,我只是怕你离我 太远,没法照顾到你。」 枫林玉哼了一声,说道:「不敢劳公主大驾,我还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小命吧。」 公主脸色红了起来,有些惭愧,作声不得,大殿里一时静了起来。 能听到整个少林寺都处于一种紧凑的寂静之中,偶尔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带 起一两声宿鸟的轻鸣。 和尚们都已经埋伏在寺院的重要位置,等待着敌人的到来——既然方丈说乌云 会来进攻,那就一定会来,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山雨欲来——猛然,夜空里传来一声妖兽的吼叫:「吼——」 接着是嘎嘎的怪鸟呼鸣,破空之声此起彼伏,妖兽特有的沉重脚步声,从山下 直震到山顶。 「来了。」北唐痕小声说道:「看来他们没打算暗袭,直接派妖兽正面攻击。」 「嘘!」枫林玉在桌子下面示意他们噤声。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地仿佛也震颤起来,大殿的棚顶上,灰尘扑簌簌的 掉下来。 明公主懊恼怨道:「好讨厌啊,这么多灰尘。」她开始佩服枫林玉的先见之明, 竟然躲到桌子底下,不用承受这讨厌的飞灰。 随着妖兽的逐渐接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响,房屋的窗扇扑棱棱的拍打着窗框, 整个大殿里已经烟雾缭绕,几年来积在梁柱上的尘土,都落了下来,佛像后面的几 个俊男美女,都成了土人。 明公主实在受不了了,从佛像后面蹦出来,一猫腰,钻进桌子底下。 桌子下面空间本来就不大,枫林玉被她挤得难受,用力把她往外挤,大叫道: 「你干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 「嘿,你还说,路上没少让你占便宜。」公主大叫,向他打了一拳。 枫林玉恼怒:「谁占你便宜了,你占我便宜才对。」 「哎呀,你还说,你这浑蛋。」 「你这薄情人,忘恩负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在桌子底下扭打起来。 木桌上的香烛、木鱼、香灰,劈哩啪啦都掉了下来,一时间乱成一片,中间夹 杂着两人的呼喝声。 「你们两个在下面做什么啊?」北唐痕忍不住问道,他越想越不对,急道:「 公主,你出来,别……」 枫林玉虽然会一招绝招,但这样近距离的扭斗,根本用不出来,他怎能打过已 经是中级剑士的明公主。啊的一声惨叫,枫林玉被踢了出来。 北唐痕放下心来,责备枫林玉道:「枫林玉骑士,保护公主是你的责任,你怎 么能为了一个躲避位置,就打公主呢?」 枫林玉气呼呼的喘着气,心里却想道:「正好,趁这个机会,甩掉你们这些浑 蛋,本少爷不陪你们玩了。」 他这样想着,刚要拔腿偷跑,忽然,黑暗里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入 了供桌底下。 明公主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傻瓜,又不是没有一起这样躲过,干嘛这么小气 了?」 枫林玉感觉脸部靠在软软的所在,一阵阵浓香熏得他晕头转向,嘟囔道:「这 是你的胸部吗?换个位置好不好?」供桌下面实在拥挤,公主把他搂在怀里,已经 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她脸孔发热,扭动了一下身体,怒道:「别废话!」 她抓着他的脸,狠狠向旁边推去,长长的指甲,刺入他脖颈上的皮肤。 枫林玉痛得大叫一声,往上一顶,砰的一声,供桌终于翻了起来,上面供奉的 香蕉、苹果一起砸了下来,两个人狼狈的爬起身,躲避水果攻击。 就在此时,几乎就在门外,妖兽呼呼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它们的速度如此之快,转眼已经窜上山顶,仿佛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一双赤红 的眼睛闪着精芒,投射在窗扇上。 明公主和枫林玉立即停止动作,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双血红眼睛。 红眼睛的主人也将耳朵贴在窗扇上,仔细倾听着,过了一会儿,它没有了倾听 的耐心,然后抡起巨大的爪子,砰的一声将窗扇打烂。 明公主大叫一声:「大伙并肩子上啊!」 嗖嗖嗖嗖,公主和骑士们握紧手上长剑,纷纷发出斗气,向门口那个倒楣的妖 兽袭去。妖兽根本无法躲闪,高声惨叫,巨大的身体上血流如注,倒飞着摔了出去, 将随后冲上来的几个妖兽砸倒。 埋伏在周围的和尚们,本来还在等待最佳时机,但此刻不出来也不行了,天空 中猛然亮了起来,巨大的火把在周围亮起,火光下,几百名光头和尚从房屋、树后、 假山旁边等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将最先冲进寺院里的妖兽消灭。 枫林玉最后一个从大殿里出来,他站在门槛上,看着这惨厉的一幕,忍不住呼 号道:「老天,你们这些和尚如此杀生,算什么佛门弟子啊?」 「哇啦,我们是「少林寺改良升级版」,杀生是新版本的,有个重要功能哟!」 铁铲大师一边将一只猿妖的脚砍掉,一边兴奋的解释。同时,他目光明亮,憧憬道 :「据说,下次升级,我们就可以喝酒吃肉,甚至结婚了。」 「那你们做什么和尚啊,直接落草为匪不是更直接?」枫林玉叫道。 「这个建议不错哎!」铁铲大师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猛的摇头,「不行不行, 我们方丈说了,挂羊头卖狗肉,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他不再理枫林玉,手中铁 铲挥舞,和妖兽大战在一起。 这些少林和尚们做了周密的「除妖计画」,寺院里,到处都是针对妖兽布置的 陷阱,这种手段,是他们最擅长的。 同时,这几年在少林寺潜心修炼,东方昊正经传了他们一些实用的攻击招数, 普通妖兽根本不是和尚们的对手。 不多久,寺院里的妖兽就被赶了出去,战场移动到寺外,在空地上、小路上、 岩石间,到处都有搏斗的敌我双方,妖兽的惨叫声不时响起,但随着精灵的不断加 入,和尚的惨叫开始响起了。 枫林玉走在阴影里,寻找着偷跑的路线,可是他发现到处都有妖兽存在,自己 根本无处可跑。公主和青山秋雨几人围住两只妖兽,正打得热闹。 越来越多的精灵向山上涌来,有两支流箭飞过枫林玉的身旁,吓出他一身冷汗 来,他又躲回大殿,从窗缝间偷偷往外观看。 就在这时,猛然间,天空明亮起来。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下的纤细身影,出现在半空中,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 她是人是妖,但那宽大的长袍,却遮不住她曼妙的曲线,当她在空中猛然掠过的那 一瞬,纤细的腰部不盈一握,这是个女人。 枫林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日她和竹仙子在森林里大战,枫林玉印象尤其深刻,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会飞的人」。 「乌云来了!」和尚们叫了起来,他们这样大叫,却是一动也不动,倒更像是 在喊口号,有的人甚至仰头向着后面的山壁看去。 一阵金黄色的光芒冲破云端,明亮中,几缕金光猛然爆破出来,东方昊的身影 闪了几闪,出现在乌云的身旁。 「果然有高手隐居在这里。」乌云哈哈笑着,大叫一声:「看你能接我几招? 五轮爆击裂!」 一大片细雨织成的光幕,猛然从那纤细的身影中爆发出来,整个天空都被照亮 了,地面上,和尚们的脑袋反射着青悠悠的光芒,如同几百个明亮的宝石灯。 「东来佛击!」东方昊大喊一声,双手向前一伸,一个金黄色的佛像,出现在 半空。 同时,古怪的吟唱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这声音,让枫林玉的心里律动了一下,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时间,有些 发呆。 半空中,金色佛像伸出巨掌,将乌云发出的巨大能量光幕,挡了回去,同时, 东方昊惊异的喊道:「你是五行剑派的人吗?」 「不用你管。」乌云被东来佛击的巨大力量,冲得连连后退,终于抵挡不住, 腾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 她凌空冲下来,嘿嘿笑道:「原来是东来佛院的家伙,在这里装神弄鬼,不过, 东来佛击并不是最强的功夫,看我的五行毁天灭地波!」 她挟带巨大的冲击之力,双臂张开,猛然向前一挥,漫天光雨扑闪下来。 东方昊心中大骇,要知道,乌云所用的这两招,当年的五大魔法剑派首领们也 会,但是他们必须要合力才能使用出来,这本来就是合击招数,没想到,乌云竟然 一个人就用了出来。 毁天灭地波,是一招大范围的攻击招数,攻击范围可以波及到几百米方圆,如 果让她用实了,下面的和尚们可就遭殃了。 东方昊打起精神,飞到乌云下方,迎头向着她发出一招东来佛击。 众所周知的,东来佛院虽然是三大佛院之一,但他们的攻击招数,却只有这么 一招,所以,不管怎么打,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一招。 轰然巨响,东来佛击的金色能量扩大了几百米,迎住了毁天灭地波的光幕,但 因为能量分散,并不能完全抵挡住所有能量。 被金色佛像击散的光幕,化作满天的能量光雨,从天空中落下来,立时又响起 一阵阵的惨呼。 这些能量光雨不分敌我,落在谁身上,算谁倒楣,但因为妖兽的体形巨大,被 能量光雨攻击的面积也较大,所以受伤也较重,还好这些能量已经被东方昊抵挡了 一下,所以不至于致命。 因为空中高手对决,和尚们和妖兽一起抬头观看,最主要的是害怕再落下能量 光雨,被殃及池鱼,所以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在下面躲避。 枫林玉趁着这个机会,从大殿的后门溜了出去,他沿着高大的殿墙行走,藉以 掩住自己身形。 他发现最前方的厢房方向,并没有什么人或者妖兽,他就向那个方向折去,顺 便在和尚们的房间里,找了一件稍微小点的僧服穿上,这样,即使公主看见自己, 也以为只是一个小和尚吧! 枫林玉忍不住嘻嘻笑了几声,为自己的聪明窃喜不已。 前方影影绰绰的,山石峥嵘,怪木嶙峋,枫林玉躲躲闪闪,渐渐从山顶上溜了 下来,有几个埋伏在暗处的和尚看到他,以为是自己人,并没有在意。 他躲在一块大石后面,稍微的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羊皮地图,就着天空中 两大高手发出的光芒,他仔细看那张地图。 原先枫林石做的记号,已经被擦去了,一条新的路线被用红笔勾勒出来,起点 就是少林寺所在的这座山峰,路程并不是很远,路线简洁,哪里是山、哪里是水、 哪里是危险区域,都做了说明。 枫林玉心中不禁想道:「这个东方昊还很细心嘛。」 他倚在石头后面歇息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那里有一白一金两种颜色的光芒, 绞缠着,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光芒中的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就是飞翔魔法师的对决吗?」枫林玉自言自语道。 「是啊,真的很厉害呢?」大石另一边一个声音说道。 「我要是能飞就好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枫林玉继续 说道。 「我要是会飞啊,那就是世界上第一只会飞的熊猫了。」那个声音回应着。 枫林玉猛然察觉过来,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转过大石一看,一个熊人正倚着 大石仰着头,兴致勃勃的看着天上。 「怎么是你这只熊猫?」枫林玉大吃一惊,原来是在森林里逃命时,遇到的那 只熊猫。 当时自己差点没被它干掉,还好关键时刻发出霜玉齐鸣,将它制伏,还放了它 一条生路,没想到此刻又遇到它了,想来是这只胆小的熊猫又临阵脱逃了。 熊人也恍然惊醒过来,看着枫林玉,呆呆的说道:「小和尚,别过来啊,我吃 你。」 枫林玉知道它胆小,此刻又不能弄出声响,以免暴露身分,他低声道:「我不 过去,你也别过来,我们俩就当谁也没看到谁,你继续观望,我这就走。」 他倒退着,一步步的离开大石。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熊猫似乎认出了他,瞪大着眼睛,扯着脖 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逃出来了。」 枫林玉这个气啊,怒瞪了熊猫一眼,他可没时间和它纠缠,向着山下仓皇逃去。 熊猫在他后面冷笑连连:「嘿嘿,这次我可报仇了。」 枫林玉狼狈逃窜,只希望熊猫那一嗓子没有人听到。 他越跑越快,很快就奔下了山,辨明了方向,直向西北方跑去。 他体内魔力充沛,快速奔跑也不感觉到累,反倒越跑越快。 夜幕下的大草原,草尖上已经挂上了露水,枫林玉感觉脚下粘粘湿湿的,凉风 从身旁掠过,一阵阵冷冷的感觉。 他不敢停下来,天空中的金色和白色光芒,仍将山峰周围的草原,都照得明亮 异常,枫林玉快速奔跑的身形,暴露无遗。 如果他慢慢移动,乌云可能还无法发现他,但此刻他狂飙起来,疾如奔马,乌 云在天上看见一道黑影快速的草原上移动,立即发现那是一个人类。 她微微一笑,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 东方昊当然也发现枫林玉了,他苦笑一声,心道:「这家伙为什么不藏起来, 等到天亮再走呢?」 他奋起神威,将乌云拦住,不让她去抓枫林玉。 两人打到现在这个时候,最震惊的还是东方昊,眼前的这个神秘女人,掌握了 当年五大剑派的所有魔法技能,一人独自使用五种合击技,如果不是她年纪尚轻, 修炼时间太短,东方昊早已经败了。 听到乌云的啸声,山峰上飞下两团黑影,那是会飞的精灵。 东方昊也发出一声呼哨,立即有几个和尚追向了那几个精灵。 看见和尚们追上来,精灵们又飞回去了。 东方昊奇怪的看看乌云,心想:「看来他们主要想抓的是公主。」 乌云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忽然开口说道:「他跑不了的,嘿嘿嘿——」 她那冰冷邪异的笑声,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东方昊,也觉得头皮一阵发 凉。 枫林玉埋头狂跑,回头看看,天上的亮光暗淡了一些,自己已经跑到光芒照耀 的边缘,再往前一点就是黑暗了,只要自己跑到那里,就安全了。云~ 霄~ 阁 就在此时,前方阴影里,传来沙沙的脚步踏在草地上的声音。 枫林玉抬头看去,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交错之间,一队黑衣人,缓缓向着自己走 来,他们同样是黑袍加身,头蒙黑罩,只有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正奔过来 的枫林玉。 枫林玉猛然停住脚,脚下的青草,因为他的快速剎车而纷纷碾碎飞扬。 枫林玉弯下腰来,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抬起头,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掉进陷阱 里了。 乌云组织里,人类、妖兽和精灵皆有,但是攻上少林寺的,只有精灵和妖兽, 那些会魔法的人类高手,竟是埋伏在这里! 怪不得追来的精灵又飞回去了,原来他们已算好了会有人趁乱逃跑,所以设下 了层层阻碍。 枫林玉沮丧的眨巴着眼睛,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金币,大声道:「 我只剩这一个金币了,给你们,放我过去。」 为首的黑袍人,忍不住冷笑起来,他从怀里拿出几张图画,一张张的看着,在 最后一张停了下来,沉声道:「宰相继承人,素有「魔鬼筋肉人」之称,「死亡微 笑」 的主人,创造满清十大酷刑,欺男霸女的偷窥变态狂,为万民唾弃的坏人之王, 数次在高级刺客剑下死里逃生,甚至从棺材里复活出来,与上代魔王拥有同一个名 字的…… 枫林玉?」 那人抬起头看着枫林玉,眼中杀机一现,咬牙说道:「我恨枫林玉这个名字。」 「对不起,纠正一下,满清十大酷刑不是我发明的,正如酷刑的名称一样,那 确确实实是满清这个人发明的。 「说到这个满清呢,他四十多岁,马脸,上身穿黑色劲装剑士服,下身着蓝色 猎裤,脚踏麻底儿皮靴,有轻微智障,走失时……」 枫林玉停下来,尴尬的笑了一下,又道:「不好意思,把街头的寻人启事背出 来了,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张人物介绍拿错了,你说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现 在的这个人。」 枫林玉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额头。 「我管你是谁,我只恨枫林玉这个名字。」 黑袍人缓缓抽出腰间长剑,眼露凶光。 枫林玉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机和仇恨,这种眼光,他曾经从刺杀过自己的刺客 眼中看到过,那是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眼光。 「大家有话好好说,我投降,不接受俘虏吗?」 枫林玉将双手高高举起来。 黑袍人拔剑的动作慢了一下,他后面一个人伸手抓住他的剑柄,低声道:「这 个人是要活捉的。」 「没有说要完整的吧?」黑袍人惨森森的看着枫林玉:「砍掉他一只腿、两只 胳膊。」 「为什么不是两只腿、一只胳膊?」枫林玉奇怪的问道。 那人一楞,猛然间杀气暴现,仓啷啷一声,长剑出鞘。 枫林玉早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开始蓄力,他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当然更 不想失去哪怕一个小指头。 「去死吧!」 他猛然抽出别在裤腰上的宽剑,发出那唯一的一招:霜玉齐鸣! 如同烈火猛然燃烧,这招本来叫做「烈火式」的浪迹阁绝招,经过枫林玉不断 的练习和实战,已经有了足够巨大的威力。 黑衣人们显然没想到,枫林玉会有如此可怕的能力,当红色的巨大能量化作一 条火龙,向他们扑来时,这些人竟然有些发呆。 「浑蛋,这份资料上,明明说枫林玉只是一个精于阴谋的变态,在剑术和魔法 的修炼上,都只是入门水平,为什么会这样?」为首的黑袍人心里暗自诅咒着,大 叫一声:「天木神意!」 白光猛然爆闪起来,瞬间,众人周围的黑暗一扫而空,如一条白练的能量体, 在黑袍人周围一丈方圆的面积里,爆发出来。 但已经晚了,枫林玉那一招霜玉齐鸣蓄力时很慢,可一旦发出,却是奇快无比, 轰隆一声,在黑衣人群中炸了开来。 不过,这些黑衣人可和那些狼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十分高明的炼气之人,浑身 上下都布满了魔力,自然而然的,就可以抵挡了霜玉齐鸣的能量攻击。 只不过因为能量太过巨大快速,所以他们都被轰上了半空,功力弱的,也只是 受了一点轻伤。 枫林玉这招绝招,对付普通的妖兽或者剑士还有用,拿来应付这些人,就差了 一些。 与此同时,黑袍人的白色能量才爆发出来。 枫林玉使用霜玉齐鸣之后,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毫无悬念的,他和那些黑 衣人一起上了天。 只不过他可没有黑衣人那么厉害了,他根本无法抵挡那巨大的能量,在半空中 就狂吐鲜血。 如果有见多识广的人在此,就知道,黑袍人使用的,正是十几年前,五大剑派 盟主湘天梦的绝技,在南魔法剑派,只有功力深厚的前几大弟子,才能学会这一招。 如果不是枫林玉体内已经贮存了大量的魔力,这一招,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枫林玉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拋物线,砰的一声,摔在了十几米外的一块大石旁, 他爬起身,一边吐血,一边仓皇逃跑。 身后,黑袍人惊异得大叫一声:「这家伙竟然还能跑!」 黑衣人们展开陆行之术,片刻后就接近枫林玉,为首的黑袍人,已经将剑尖伸 到了枫林玉背部一尺的短距离。 忽然,天空中飘落下一片片五颜六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朵朵漂亮的 花瓣。 狂风突起,花瓣立即乱舞起来,扑面打向追击的黑衣人。柔软的花瓣仿佛化成 了一片片利刃,割着敌人皮肤。 「散开!」 黑袍人大叫一声,挥舞起长剑,形成一个光团,花瓣落在光团上立即被绞碎, 其他的黑衣人也将长剑舞成光团,阻挡花瓣的攻击。 「好像,又有人来救我!」枫林玉兴奋得大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运 气还真好啊,哈哈。」 一道白影飞速而来,在枫林玉身周转了两圈,一把抓起他。 枫林玉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快走!」他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拽着他, 飞速的向前奔去。 黑袍人提剑追来,长剑射出一道白色光芒,直袭向枫林玉身旁那团白影。 「飞花藤!」 白影里那人轻叱一声,半空中猛然出现一道道藤蔓,草地里,也长出纵横交错 的枝条。 黑袍人大喝一声,白光闪出,长剑劈在藤蔓上,硬生生的开出一条路来。 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眼看着白影越奔越快,带着枫林玉去远了。 「可恶!」黑袍人狠狠将长剑插在地上,阴声道:「飞花禅院的人,哼,早晚 要你们好看。」 身后,黑衣人们赶上来,一人大叫道:「江师兄,让他跑了?」 黑袍人点点头,低声道:「回去吧,这个人并不是最重要的。」 一群人掉头跑回去埋伏,等待下一个猎物的落网。 他们刚刚离开,草丛中,枫林玉挣扎着爬了起来,惊奇道:「他们怎么看不到 我们?」 「这是飞花幻影术,制造一个假象迷惑敌人,小技巧。」另一个人一边说着, 一边站起身来,他们竟然就躲在一米外的草丛之内。 枫林玉回过头去,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猛然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那人,大叫道:「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老天,我 在作梦吧?」 他啪啪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立即疼得咧起嘴来。 那人被他逗得一笑,推开他亲昵的臂膀,说道:「你这是干嘛啊,见到我很奇 怪吗?」 「我的天啊,果然是真的,上帝啊!」枫林玉再次抓住那人的肩膀,离近一些 仔细打量,再推远一点观看,心里喜得想要用手挠一挠,「真的是你吗?真的是妳 啊!我可想死你了,林烟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把将林烟儿搂在怀里,大呼小叫的跳了起来。 那人唇红齿白,巧笑嫣然,正是林烟儿。 林烟儿有点受不了他的热情,一把推开他,有点恼怒的说道:「你干什么啊, 别这样。」 枫林玉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林烟儿,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知道我好思 念你,我……我每天都想着你入眠的。」 「胡说。」林烟儿有些生气了。 枫林玉太激动了,他又想去抱林烟儿,林烟儿赶紧离他远一些,警告道:「别 再这样啊,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你……你怎么了啊,对我这么冷淡。」枫林玉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你有点不正常。」林烟儿哼了一声,「怎么能随便就搂搂抱抱,我可还没被 人这样抱过呢!」 她说完这句话,有点害羞的转过头去。 枫林玉抓头挠腮,冷静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太没风度了。 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想念林烟儿,从他复活以后看到她的第一眼, 就彻底想念她了。 尤其是看不见她的日子里,他在心底总是感觉很孤独,这种孤独感,只为林烟 儿一个人存在。 看见她的时候,他才会安心,可是没有她存在,即使身边有千万人,枫林玉也 常常会有寂寥的感觉。 那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一种情绪,林烟儿是唯一解药。 白天的时候,枫林玉被很多事情分去了注意力,可是,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必须要想一想林烟儿,仿佛害怕忘记一样,只有她的影像在头脑里出现,他才能 安心睡去。 每当想到林烟儿的时候,那种「我来到这世界上,是要寻找一个人」的想法, 就更加强烈,这也是东方昊建议他去寻找魔王宝藏时,他立即就答应了的原因。 他有种预感,似乎要遇到某种契机,才能发现一些自身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 秘密。 不管怎样说,林烟儿的存在对他至关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当她出现 在他面前时,他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当事人却并不理解,林烟儿虽然也不自知的被他吸引,但她心底以为,那是 为了报答他对自己以及母亲的照顾。 不管枫林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都不会真的生气的,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 至少自己和他接触的那段日子,他是开朗、善良,又有点笨的一个人,和传说中的 那种坏到腐烂的家伙,完全不同。 只是,当他拥抱自己时,她还是本能的拒绝他的热情,她无法理解,枫林玉为 什么非要用这种亲昵的姿势,来表达他心中的感受,那种紧紧的拥抱,只有恋人之 间才可以…… 枫林玉搓了搓手,看着林烟儿傻笑,「烟儿,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哪里了,我只不过是顺手。」林烟儿低声说道,她向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看 了几眼,又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恐怕他们一会儿还要回来。」 「你说的算,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老大,罩着我啊。」枫林玉腆着脸说道。 林烟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愁上眉梢,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枫林玉问道。 林烟儿摇了摇头。 「你改变了很多。」 枫林玉看着林烟儿,她身上穿着一袭宽大的棉质白袍,没有任何花俏的地方, 甚至还在腰部打了两个补丁,最下方也参差不齐的裂成几条,露出雪白的小腿,和 一双小巧的双脚。 她竟没有穿鞋,但那双赤脚却一尘不染,珠圆玉润,上面似乎有雾气缭绕,她 不是站在草地上,而是站在那团雾气上,有凌空的感觉。 很久前,那黄色的稀薄头发也改头换面了,又黑又亮,一直长到膝盖,最下方 用一条白色的布带随意一拢,那头发便如瀑布忽然被巨石挡住了一样,仿佛活了起 来,像要流动而去。 她的脸孔仍然细小精致,但那股娃娃气已经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沧桑感,雪 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同样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使她看上去高贵圣洁。 水灵灵的大眼睛,每眨一下,都好像有水要流出来,明亮得如同天上星光,长 长的睫毛偶尔会颤动一下,每一次颤动,都让枫林玉的心一阵酥麻。 他一动不动的,呆呆的看着林烟儿,直到她的脸彻底红透,他仍然毫无所觉。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恍恍惚惚的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她已经彻底长成了一个少 女,虽然她身上那件白袍太过于宽大,但曼妙的曲线,还是会在春风吹来的时候凸 现出来,完全不同于两年前那个单薄的女孩儿了。 他心底暗自佩服自己的眼光:「怎么我就能预感到,她肯定会变成一个美女呢? 难道我真有成为色狼的潜质?」 「你怎么流口水了?」林烟儿终于无法忍耐他的眼神了,嗔怪道:「你再这样 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乌云来了我可打不过。」 枫林玉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大叫道:「那我们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对 视吧?」 「谁和你对视!」林烟儿一转身,脚下飘飘,如同踏风而行,向着西方茫茫草 原走去。 枫林玉看看她去的方向,这和自己的目标一致,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第五章 隐谷 平原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前方的山体逐渐的多了起来。 道路不再平坦,成块的大石,凌乱的堆积在荒草里,仿佛是巨人的玩具。 有几座山峰高耸如云,比少林寺所在的那座山,还要高出好多。 北地的春天来得较晚,越是往北走,草儿越是枯黄,野花和山果不见了踪影, 蝴蝶和昆虫也还没有出现,冷血动物尚在地底冬眠,天气骤然变冷,体形巨大的野 兽在草丛中潜行,时而发出一两声巨吼,唯一的绿色是高大的松树,稀稀落落地点 缀在山石之间。 完全是和精灵界两种颜色,北地的贫瘠、沧桑和寂寞,只有在这季节交换的时 候,才显露得最清晰,旅行者的心境,也会随之快速转换。 奇怪的是,枫林玉反倒对这样苦寒的环境,生出亲切之情,这对于一向喜欢温 暖、喜欢花花草草的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林烟儿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或者可以说,她根本不是在行走,而是在飘行,飘 行在草尖之上。 白衣飘摆,大袖甩起,她纤细修长的身躯,仿佛风中的女神,摇曳着,或静或 动,每一个动作都精致到极点,偏偏幅度又是大开大阖,好像是在跳着某种舞蹈。 可她明明是在走路,枫林玉的眼前眼花撩乱,看着前面的林烟儿,他在一瞬间 产生陌生的感觉。 他一直想问:为什么她脸上那种纯真的娃娃气不见了?为什么她身上笼罩着沧 桑的感觉? 在北地这片寂静的土地,她一个人行走在这里,这本身就是很难以捉摸的事情。 枫林玉此刻想想,发现自己心里有无数个问号,他张了几次嘴,都没有问出来, 因为林烟儿行走的速度很快,他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几乎出尽了全力。 林烟儿的目标,果真是这最高的几座山峰,当枫林玉的眼前,终于出现这条巨 大的山谷时,林烟儿停了下来。 枫林玉仰起头来四顾,看着三座高山,他一座座的看过去,每一座山峰都看不 到头,上面有冷雾环绕,横伸出来的巨大松树挡住他的视线,还有不知名的黑色阴 影,在几座山峰之间移动。 枫林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着林烟儿说道:「我们要上哪座山?」 「为什么要上山?」林烟儿奇怪的问道。 「像你这样的高人,肯定要住在最高的山上,少林寺那些和尚就是这么干的。」 枫林玉想当然的说道。 林烟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这北地如此寒冷,尤其是冬季的时候,山 顶都是白雪皑皑,住在上面是自己找罪受。」 枫林玉想了想,点点头。他脱掉身上套着的那件僧袍,走到林烟儿身旁,说道 :「你看你,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还破破烂烂的,快把这个披上。」 林烟儿微微一笑,挡开他的衣服,说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枫林玉拿着那件僧袍看了看:「我真的不冷。」 「我又没问你。」林烟儿脸上笑意渐浓,歪着头看他,奇怪道:「你体内有一 团很深厚的魔力,可以抗寒,奇怪,你是怎么得来的?」 枫林玉对她是不会隐瞒的,如实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林烟儿。 两人站在三座山峰之间,不时有螺旋的冷风从山峰之间吹来,刮得两人的衣衫 猎猎作响。 「这么说来,你还是一个魔法天才呢。」林烟儿不可思议的看着枫林玉,「这 可是万中难求的好事。」她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哎呀,我们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进去吧,其实我不住山上,我是住在这个谷里。」 林烟儿用手向前指了指,枫林玉看过去,那是三座山峰围绕形成的一个巨大深 谷,谷口白雾缭绕,如果不是仔细观看,根本发现不了。 谷口正对着两人进来的方向,这也是三座大山之间唯一的空隙,仿佛是敞开的 巨门,但却没有门扇。 林烟儿向前走去,转眼间消失在前方的雾气中。 枫林玉随后跟上,猛然一股巨大的推力迎面袭来,将他弹起来,连续在空中翻 了几个跟头,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林烟儿随后折了回来,叫道:「哎呀,我忘记了,这里被我设置了结界。」她 扶起枫林玉,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关切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枫林玉哎呀呀的站起身,摸着伤痛的肋骨,哭丧着脸说道:「有那种结界也不 告诉我一声,你好坏啊。」 林烟儿抓紧了双手,嘟嘴道:「人家忘记了嘛!」她搀起枫林玉,又向前走去, 砰的一声,枫林玉又被弹了出来,林烟儿大叫道:「我还没解除呢!」 她怕自己又忘记了,赶紧挥手把结界解禁,然后抱歉的回过头来,看看地上爬 着的枫林玉,赧然道:「对不起哦……」 枫林玉翻着白眼,头晕目眩的说道:「干脆你直接杀了我得了。」 林烟儿设置的是强力结界,为了阻止那些体形巨大的妖兽入谷,她着实在结界 上用了不少功夫。 而且,这个还只是普通结界,越往里面的越厉害,总共有十五道封锁,按照她 现在的实力,除非有接近飞翔魔法师的水平,普通人根本无法闯进山谷。 枫林玉被摔了两次,结界的能量击打得他浑身不舒服,他眼前全是金星。 林烟儿半搀着他,走进谷内。云*霄*阁 枫林玉睁开眼睛,发现这里又多起了绿草繁花。 在一片五颜六色的屏障前,林烟儿左手一挥,那屏障化成万千的花瓣飘落下来, 这也是一道结界,在花瓣之中,两人走过去,随后花瓣又组合起来,变成一面屏障。 两人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一张藤蔓织成的巨网,挡住去路,林烟儿食指轻点, 藤蔓纷纷向后收缩,巨网露出一个空隙,两人走过去,空隙立即被修补起来。 如是几次,或藤蔓枝条,或花瓣茎叶,一道道的结界,被林烟儿解开,最后一 个,竟然是整株的巨花,比在精灵界时,吞掉明公主的那株还要大上几倍,它将入 口死死堵住。 林烟儿两只小手有节奏的拍了几下,巨花猛然从中间裂开,就像一道火红的大 门打开,露出前面奼紫嫣红的世界。 枫林玉走过那道「花门」的时候,想起当日吞掉公主的妖花,他还真有些害怕, 怕这朵花忽然合上,自己可就被夹在里面了。 好在林烟儿也陪在他身边,两人刚刚走过去,巨花的花瓣立即恢复原状。 枫林玉回头看去,这一面,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巨大鲜花,它是一个两面花,枫 林玉对此惊奇不已。 可是,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立即又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是一片花的海洋,无数的、不知品种的奇花异草,将整个山谷点缀起来,星 星点点的彩色,在昂然鲜绿的草丛中间闪烁,形成山谷的三座大山的石壁上,如同 牵牛花一般的藤蔓植物铺了一层,看不到岩石的本色。 藤蔓上,开出一朵朵细碎的小花,红的、紫的、黄的……爬满了山体,一直延 续到云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为止。 脚下是柔软的小草,没有一块是露出山石的,小草柔腻湿软,踩在脚下舒爽温 润,枫林玉终于知道,林烟儿为什么不穿鞋子了。 同样,这软软的草地一直延续到峡谷深处,直到看不到为止。 紧贴着山壁,是一片片的竹林,迤逦着,从草地上穿行过来,布满了谷口,细 长的竹叶仿佛要滴出水来,清风吹拂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使这山谷显得并不 寂寞。 山谷很大,即使在里面纵马驰骋,也绝不会嫌小,但它却并不是一马平川的, 无数的峥嵘大石,将山谷分成一条条、一块块,好像天然的回廊,常常让人有柳暗 花明的感觉。 往前行走好长一段距离,忽然看见瘦削的高山君临而下,白雾猛然消散,晴朗 瓦蓝的天空上,白云的影子直坠下来,落在一条纵贯峡谷的小溪里,于是,小溪里 也有白云呈现,直到一条越出水面的鱼儿将它打碎。 溪水潺潺而流,云在水里飘来荡去,几只丰腴的小鹿,半跪着前腿在溪边饮水, 巴掌般巨大的蝴蝶,从它们头上飞过,相互嬉戏着飞远。 火红的小鸟从水面低掠,叫声清脆,猴子从山壁上攀着藤蔓,荡秋千般摇下来, 手里握着巨大的水蜜桃,嗖的一声,砸在了枫林玉的脑袋上,把他从惊诧中震醒过 来…… 如果是在精灵界,看到这么一个仙境般的世界,他并不会如此失态,偏偏是刚 刚禁受过北地的严寒贫瘠,满眼灰白厚重,心里充满沧桑,这个时候,一下子坠入 这五颜六色,七情六欲立即活络起来,心里震惊,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飞花幻影术?」枫林玉看着林烟儿问道。 林烟儿此刻正坐在小溪旁的一块大石上,清洗着白嫩的小脚,闻言一笑:「先 把你脸上的水蜜桃汁水擦掉再说。」 枫林玉伸手抚上脸庞,粘粘的汁水,从额头一直流到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一舔, 立即甜到心里。 对面山壁上那只猴子,叫嚣着,嗖的一声,又扔过一个桃子来。枫林玉伸手接 住,张嘴咬了一口,却啊的大叫起来,原来是苦的。 林烟儿哈哈大笑,指着那猴子骂道:「你这猴狲,又来骗人,快滚开。」 猴子好像很怕林烟儿,吱吱叫了几声,跑远了。 「这是山上一株千年老桃树结的果实,有甜苦两种,甜的洞彻心肺,苦的涩到 心底,我刚来的时候,那猴子也骗了我一次。」林烟儿解释道。 枫林玉扔掉手里的桃子,在小溪里不停的汲水漱口,苦笑着说道:「这猴子如 此顽劣,倒是很聪明。」 林烟儿微微一笑,说道:「一会儿,我去给你摘几个甜的桃子。」 「好啊好啊!」枫林玉拍手大叫。 林烟儿微微一笑,左脚在地上一跺,凌空而起,在石壁上点了几下,如同大鸟 滑翔一般,消失在白雾之中。 枫林玉仰头看了一会儿,不见她下来,想来摘桃子也不是手到擒来的,千年的 桃树恐怕已经成精了吧。 枫林玉走到溪水边坐下,脱下鞋子袜子,将双脚浸在溪水里。 他这双脚已经有几天没洗过,其间大战狼人,腿上受伤流血,很多都灌到鞋子 里,使他的脚上沾满了血污。 昏迷期间,当然也不能指望公主会替他洗洗脚,他这双饱受折难的脚啊,到现 在才算是重见天日:上面厚厚的泥土和秽物,仿佛一个硬壳一样,脱落了下来,融 入了水里,一股怪怪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枫林玉捏起了鼻子。 一条小鱼游了过来,挣扎了几下,随即翻起白色的肚皮,不甘心的死去了,几 条大鱼也浮上水面,艰难的喘息着。 往日里,鱼儿总是来水边和林烟儿嬉戏,曾几何时,那双雪白的小脚,一直是 吸引它们的主因,这些生活在如许仙境里的鱼儿,什么时候见过枫林玉这样的脏脚, 立即被熏死了。 枫林玉假装没看到,温润清凉的溪水泡在脚上,洗去他满身的风尘,让他舒爽 得身心俱软,躺倒在溪边,无比惬意,这个时候让他把脚拿出来,那是无论如何也 做不到的。 一声呼哨传来,接着是群猴吱吱的叫声,白影一闪,林烟儿从山壁上飞腾而下, 仿佛九天仙女入凡尘,白衣飘袂,秀发摇摆。 此刻美人美景,枫林玉心神俱醉。 转眼间,林烟儿的小脚,已经踩在了他面前的草地上,枫林玉看她手里拿着两 个桃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猴子,每只猴子手里,也都捧着三四个桃子。 林烟儿指指枫林玉身旁的草地,猴子们吱吱一叫,将桃子扔到那里。 林烟儿说道:「这几只猴子是我的朋友,刚才那只是坏蛋。」 枫林玉拿起一个最大的粉桃,在溪水里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果然 是甜的。 那甜是无比的美味,伴随着阵阵清凉,仿佛一道丝线,从嘴角一直延续到心里, 枫林玉张开嘴,几口就干掉了那个桃子,然后向那几只猴子道谢道:「多谢了,猴 哥!」 猴子吱吱吱吱叫了几声,手舞足蹈。 林烟儿微微一笑,看向枫林玉伸入溪水里的脚,猛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那一处的溪面,已经有一层雪白的鱼肚皮,小鱼们惨遭枫林玉的臭脚荼毒,集 体嗝屁。 林烟儿一把将枫林玉拽出溪水,惨叫道:「我的鱼啊。」 枫林玉抱歉的笑一笑:「没什么嘛,晚餐有了。」 林烟儿恼怒的看了枫林玉一眼,将死鱼捞了出来,然后走到一株树下,将它们 的尸体埋了起来。 枫林玉看看她脸上的悲伤气愤表情,没敢说什么,只是心里大叫可惜。 林烟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木盆,在小溪里汲了一盆的水,对枫林玉说道:「 你在这里洗。」 枫林玉足足把脚洗了十几遍,都快搓下一层皮来了,林烟儿才再允许他涉足小 溪。 两人吃了几个桃子,算是解决了早餐,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恐怕进攻 少林寺的那些家伙,已经退走了吧? 乌云和东方昊的对决,不知道是谁胜出了?那种程度的打斗,很难分出胜负的。 枫林玉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他的性格中,有很多前世那个天木山少年的习性, 随遇而安。 眼看这里环境优美,他的心思立即留在了这里,连他逃出来的目的都忘记了, 那副辟魔宝图也想不起来了。 「烟儿,你住在哪里?」枫林玉问道。 林烟儿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竹林,枫林玉望过去,隐隐的似乎有竹楼一角。 他从草地上爬起身来,向那里走去,拐了几个弯儿,在竹林的边缘,看见一座 用竹子搭建的小屋。 这小屋搭建得很高,用几株还在生长的巨大修竹做檩,高高的加起来,房屋下 部是中空的,防止潮湿,远远的看去,倒像是一座小楼。 枫林玉打量了一会儿,看看跟上来的林烟儿,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林烟儿想了想,点点头。 枫林玉顺着窄窄的楼梯往上走,那楼梯只有五阶,所以他跨了两步就上去了, 林烟儿跟着他后面。 打开竹门,是一尘不染的房间,里面有竹床一张,竹床对边是一个小小的视窗, 正对着小溪,窗台上摆着一盆鲜花,正开放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视窗旁放着一只竹椅,还有一张很简陋的木桌,上面是一篓水果,还很新鲜。 枫林玉坐到竹椅上,拿起果篮里的一粒野果,吃进嘴里,甜甜酸酸的:「你每 天都吃什么?」 「就是这些。」林烟儿指着那些水果说道。 「不吃其他的?」 「偶尔也吃。」林烟儿笑一笑:「可以钓鱼。」 「我还以为你不吃鱼呢。」枫林玉盯着林烟儿。 林烟儿有些赧然:「不吃小鱼,它们还没长大嘛。」 「哦,原来是这样。」枫林玉心想:可能大鱼的意志比较坚定,所以不会被我 的脚熏死,否则倒是可以吃了。 「你这里可真简陋。」枫林玉环顾了一下,再没有其他摆设的小屋,说道。 「修心养性,要那么多东西干嘛?」林烟儿说道。 「修心养性?」枫林玉奇怪的看着林烟儿,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还只是个不 到十五岁的少女哎,修什么心、养什么性啊?」 林烟儿脸红起来,低下头,一副谎言被识破的窘迫:「我先准备着还不行吗?」 枫林玉倒是第一次听说,修心养性也要先准备的。 「那么,林烟儿同学,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天涯海吗? 我听紫云说,你那个冷冰冰的老师,把你派回飞花禅院总部了?」 林烟儿叹息一声,她坐到自己的竹床上,仰头看着上面的屋顶,半晌不说话。 枫林玉呆呆的看着她,发现她愁苦的样子别有风味,心里忍不住柔情顿生,他 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情感,只得放低了声音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也没什么了。」林烟儿把头转向一边。 枫林玉看见她眼角好像流了一滴泪水。 这下他有些慌了,从竹椅上站起身来,坐到林烟儿身旁,他不敢去碰她,只是 双手挥舞了一下,惶急的说道:「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看你这一脸的风尘,似 乎受了很多苦一样,那个天真坚强的林烟儿,哪里去了呢?」 林烟儿回过头来看看他,美目凄迷。 她伸出白嫩修长的手,将逐渐滑过脸庞的那滴清泪抹去,忽然苦笑了一下,叹 声说道:「我从飞花禅院逃出来的。」 「逃出来?」枫林玉大吃一惊:「为什么要逃出来,她们欺负你了?」 林烟儿摇摇头:「师祖、师姑还有那些师姐们,对我都很好。」 「是想母亲了?」枫林玉知道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枫城母亲,但随即又说道 :「不对啊,那你应该回枫城的啊。」 「我不能回去,她们现在正在到处找我。」林烟儿说道。 「可是,究竟为什么呢?」枫林玉终于懵了,喃喃说道:「飞花禅院可是和末 罗学院齐名的,而且只收女弟子,你又被她们那样看重……」 「就是因为她们对我期待太高了。」林烟儿打断枫林玉,说道:「她们强迫我 想起很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她们想培养我继承神女之位!」 「啊?」枫林玉更加吃惊了,喊道:「你是说,神女?」 「是啊,飞花禅院的神女,大陆整个东方、南方百姓,当做神仙供奉信仰的那 个神女。」 「为什么是妳呢?」 林烟儿捂住头,有些痛苦的弯下腰去,忍不住想哭,她有些哽咽的说道:「我 ……我也不知道,她们说,我是上一界死去的那个神女继承人转世,我应当担负起 继承神女的责任。」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愿想起的事情?」 「不错,师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让我的头脑中出现很多陌生的画面,有很 多人、有很多故事,她们说那是我的前生。」林烟儿抬起头,深沉的看了枫林玉一 眼,悲声说道:「好痛苦。」 「痛苦?」 「是,那所谓的前生,让人心碎。」林烟儿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似乎在想着 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我不要那个前生,她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想起来, 我做神女还不行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重新回到前生?」 「也许,是因为那里也有她们的感情。」枫林玉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不是嘛,我那些师姑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有时候抱着我叫小师妹,又哭又 叫的,让人好害怕。」林烟儿眼泪长流,面现惊恐。 枫林玉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条手帕来,也难为他经历这么多次生死战斗, 这条手帕还干干净净的。 他将手帕递到林烟儿面前,柔声道:「别怕,擦擦眼泪,我一定会帮你的。」 林烟儿抬起头,眼中现出期待和感激的神色。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依靠,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和苦楚,她想着的,却是枫城那矮 小瘦弱的身影,那被千夫所指、羸弱无能的枫林玉。 奇怪的是,在他身边总感觉到安全。 这一次能把他救回来,她心里一直是很高兴的,很多日子里,从没有像现在这 样放松过。 她接过那条手帕,猛然呆住了,那竟是自己两年前,被枫林玉赖去的那条小手 帕,手帕已经有些旧了,但还是干干净净,上面有这枫林玉的体温,暖暖的。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枫林玉,又低了下去,细声说 道:「你……你一直留着?」 枫林玉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一下手,挠挠头,脸庞有点发烧,干声道:「这个 ……只是借给你啦,你擦完要还给我啊。」 林烟儿忍不住笑了出来,撅嘴说道:「明明是人家的手帕。」 她破涕为笑,用那小手帕擦干了眼泪,抬头看了看枫林玉,有些害羞,拿着那 手帕,不知道是还给他还是自己留下。 枫林玉伸出手,「还我。」 「好啦,给你啦,无赖。」林烟儿将手帕扔给他,羞不可抑,转过身去。 枫林玉将那手帕在鼻端闻了一下,夸张的叫道:「好香好香。」 林烟儿更羞了,她站起身,离开他身旁,坐在了竹椅上。 枫林玉珍而重之的将手帕迭好,放入怀里,两人对视一下,都感觉心脏怦怦乱 跳,赶紧把眼神错过去,一时间赧然无话,只听得竹屋外修竹被清风吹过,发出咿 咿呀呀的声音。 良久,枫林玉干咳两声,打破尴尬的寂静场面,说道:「你……怎么会逃到这 里,恰好又救了我?」 林烟儿抬头向窗外望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低声道:「飞花禅院离精灵界 很近,我不敢去精灵界,更不可能会去人类地界,所以只好躲到妖界来。 「藏了几个地方,都不是很隐秘,最后才找到这里,就住了下来。 「前几日,我看到山上有鸟雀惊起,以为是师门找来了,谁知到山上一看,却 是一队神秘的黑衣人,他们全身都罩在黑衣里,我不知他们的身分,就尾随在后面 查探,不想却……」 林烟儿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枫林玉已经知道了。 「嗯,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真这么巧合呢,原来都是有原因的。」枫林玉歪 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我枫林玉还真幸运,总有人来救我。」 林烟儿可爱的吐吐舌头,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时候,她的样子有些俏皮, 「别吹牛了,这世界上能救你的人就那么几个,杀你的人可不少。还说不是碰巧, 如果不是我啊——」 「哈哈,原来林烟儿也学会吹牛了。」枫林玉大笑起来。 「哼,你敢笑话我?」林烟儿腾的一声站起身来,窜到枫林玉身前,伸出中指, 在他脑门上弹了个暴栗。 「哎呀!」枫林玉痛叫一声,一把抓住林烟儿,就要打还她,可林烟儿却像一 条滑溜的小鱼,挣一挣,跑了。 枫林玉不甘心,又扑上去抓她,林烟儿嘻嘻哈哈的躲开,两人在小屋里你追我 逐,像小孩子一样玩着抓人游戏。 不过他们也确实还年轻,这样的林烟儿才是枫林玉想看到的。 枫林玉的水平,比之林烟儿可差远了,但他体内魔力深厚,怎么跑都不累,渐 渐的,林烟儿有些慢了,停下来说道:「不跑了……不跑了,不玩了。」 「不行,我要打还你。」枫林玉叫道。 「乖乖,不要打姐姐,姐姐疼你哦!」林烟儿拍着枫林玉的脑袋说道。 她的个子已经远远高于枫林玉,这一下居高临下,倒真像姐弟之间在追逐玩耍。 枫林玉气咻咻的说道:「我明明比你大,你竟然占我便宜。」 「谁说的,谁说的?」林烟儿左顾右盼,做出找人询问的可笑表情,哈哈笑道 :「看看你这个头儿,小弟弟,叫声姐姐听听。」 「哼!」枫林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怕她又滑溜跑掉,猛然一把抱住她的腰, 死死搂住,叫道:「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哎呀,勒疼我了……好痒……呵呵,放开啊。」林烟儿求饶道:「我服了还 不行嘛!」 「谁让你侮辱我的身高的,你伤害到我弱小的心灵了。」枫林玉又把她抱紧了 一点。 「好哥哥,我让你打还我还不行吗?」林烟儿被他的头顶在胸间,又痒又羞, 忍不住连声服软求饶。 这一声好哥哥,叫得枫林玉浑身发软。他松开林烟儿,干咳两声说道:「哼哼, 我也要打你个暴栗。」他哈着手指,看着林烟儿的额头。w w w . y u n x i a o g e . c o m 但个子实在太矮,竟打不到,他看着林烟儿高挑修长的身躯,气恼道:「你低 下头来。」 林烟儿忍着笑,微微弯腰,低声道:「哥哥,你轻点。」她闭上眼睛,微皱着 眉,害怕枫林玉会打得很重。 这声「哥哥」,又比那句「好哥哥」的感觉不同,枫林玉猛然呆住了,似乎一 个声音在心底喊了起来:「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啊,我是你的……」 他轻轻抚上林烟儿那光滑细腻的额头,用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 林烟儿睁开眼睛,猛然看见枫林玉含情脉脉的眼神,她吓了一跳,脸孔发烧, 转过身去,像只受惊的小兔一样,从竹屋里逃出去。 枫林玉在山谷最里边的一汪清湖旁,找到了她。 那湖水和她的眼睛一样清亮,深不见底,明亮的日光,在湖面上形成阵阵反光, 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仿佛孩子脸上的笑容。 溪水从山上流下来,流过这汪湖水,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流走,不知流去哪 里了…… 林烟儿表情严肃,一动不动的坐在湖边。 她手里拿着一根竹制的鱼竿,微微的颤抖,丝线沉入湖里,也不断的晃动着, 如果是这样,想钓鱼是不太可能的,但她还是解释着说道:「溪水里的鱼都很小, 只有这湖里才养得住大鱼……」 她稍微回了一下头,看看枫林玉,忽然又说道:「你……以后别用那样的眼神 看着我。」 枫林玉有些尴尬,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鱼竿,轻声道:「你……教我钓 鱼吧!」 第六章 魔窟 枫林玉乐不思蜀,在这风景如画、温暖宁静的山谷里,他一住就是半年多,林 烟儿自己一个人也很寂寞,所以也乐得他在这里陪自己。 两人白天就在山谷里嬉戏,养花弄草、钓鱼打猎。 本来林烟儿是很少杀生吃肉的,但枫林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可没有什么仙 人气质,做了把竹弓,林烟儿把谷内划为禁猎区,枫林玉只好背着弓箭,到山上去 射猎。 山上气候寒冷,皑皑白雪中,只有野兔和雪鸡,枫林玉隔着老远就得把它们射 死,否则山路陡峭,他是不可能靠近那些家伙的。 半年来,这倒是让他的箭术突飞猛进,几乎达到了百步穿杨的境界。 林烟儿就在谷里钓鱼,她喜欢安静,常常在湖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但当枫林玉背着猎物从山上跑下来的时候,总能发现她大大的眼睛,如一汪秋 水,盼望着他的归来。 除了箭术,枫林玉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两人不但有室内厨房,还在外面搭建 了烤台。 打回来的猎物,煎炒烹烤,可以弄成各种风味。 谷内植物众多,枫林玉还从这些植物里,提取一些调味品,花椒大料是不必说 了,还有类似于菌类的各种鲜菇、树籽和芝兰,他不断的尝试,到最后,总能搞出 鲜喷喷的食物来。 连林烟儿这样,被飞花禅院刻意培养出来的神女继承人,也忍不住流着口水, 大快朵颐起来,什么修心养性、门派清规,全都抛到一边。 当然,有时林烟儿也会弄些生鱼片什么的,两个人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这半年来,林烟儿丰腴了不少,白净的脸庞更加细腻了,有时候枫林玉趁她睡 着,偷偷摸她的脸,总是感慨不已,那皮肤似乎是水做的,枫林玉甚至害怕,自己 手指上的纹理将它弄破。 也许是半年来安静的生活,让林烟儿忘记了师门的逼迫,她心里的烦恼渐渐淡 去,脸上那种沧桑感几乎不见,又恢复了天真欢快的表情,但还是很容易害羞。 两个人经常在草地上打闹,每到枫林玉流露出欣赏她的表情,她就会红着脸逃 开,枫林玉发现这有趣的现象,就越发的喜欢逗弄她。 山中无日月,这样轻松写意的时光,很快就过去,所以,半年的时间,在谷外 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谷内,却依然四季如春、安静祥和。 枫林玉每晚都在林烟儿的小屋里打地铺,林烟儿也不以为意,有女儿家的私事 时,就让他出去,枫林玉就乖乖的在外面等。 每天林烟儿在那个小湖洗澡的时候,枫林玉就去山上打猎。 等他洗澡的时候,林烟儿就去给花儿浇水。 两个人的生活习惯配合得很好,也都很满意,如果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几 年后,或者他们会结婚、会生几个孩子、会…… 但假设毕竟是假设,如果真这样,大陆的发展史,也就是另一种记载了。 这一日,枫林玉又背起了弓箭,他走出小竹屋,看见林烟儿正在溪边逗着鱼儿, 他像往常一样说道:「我去打猎了。」 林烟儿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枫林玉转身向一条上山的路上走去,这是半年多来他自己踩出来的,沿着这条 路线,很容易就爬上北面的山峰。 这半年多来的打猎爬山生活,比他在枫城时刻意的修炼可要强多了,这是一种 高强度的运动,每天都没有固定的路线,随时会发生各种各样艰险的事情。 枫林玉身上穿的是雪豹皮缝制的皮衣,雪豹是这座山上的王者,基本上都在最 高峰上出现,但偶尔它们也会追踪猎物下来,枫林玉就遇到过几次。 其中一次,雪豹攻击了他,一人一豹展开生死搏斗,最后枫林玉取胜,但也在 床上躺了五天。 林烟儿把豹皮给他缝制成衣服,并且足足禁闭了他十几天,不允许他上山打猎, 那段日子把他闷坏了,后来他遇到雪豹都是躲开的。 有时候他会和雪豹赛跑,一个逃,一个追,当然,逃的是枫林玉,这也练就了 他飞快的速度。 他体内魔力深厚,但自己不会修炼,雪豹的追击,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魔力 的复苏,无形中,让他的各种能力都成倍上涨。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改变就是,他长高了、长壮了,瘦削的脸庞,也渐渐变得有 棱有角,面色不像以前那样苍白,而是非常健康,当中,还透着一点日晒雨淋形成 的古铜色。 林烟儿和他朝夕相处,并没有察觉什么,但前几日两人打闹时,无意中脸孔贴 到了一起,林烟儿才发现他长高了,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 枫林玉对此异常得意,他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旧日痕迹,已经逐渐消退,那个宰 相府的小少爷,差不多完全离去,自己的人格魅力,包括生理上的各种特征,正逐 渐成形,有了自己的风格。 想到这里,他又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闪亮的牙齿。 这口牙齿,是用一种特殊植物的汁液保养的,牙龈健康、牙齿坚固、雪白亮丽、 防蛀、防酸…… 他爬到了半山腰,抱住一棵巨大的松树爬了上去,有时候守在这里就能大丰收, 只要猴子们不来烦他。 不过,今天运气不好,足足有五十几只猴子从山上爬下来,看见枫林玉,它们 坚决不走了,吱吱喳喳的在他周围又跳又叫,它们已经和枫林玉很熟了,枫林玉也 不会伤害它们,但这样烦他,却是无法打猎。 他心里纳闷:「往日也只有几只,怎么今天几十只都下山来了?」他身影一晃, 从猴子们眼前消失。 下一刻钟,他已经出现在了另一棵松树上,他不断的向上爬去,猴子们在下面 叫得更响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但却没有猴子追上来。 枫林玉看看将猴子甩远了,他又爬上一棵松树,准备守在这里,他挑选的都是 异常巨大苍老的松树,雪鸡会来吃它们的松籽。 他搭好弓箭,严阵以待,奇怪的是,今天竟没有一只雪鸡飞来,雪兔也了无痕 迹,山上似乎忽然变得寂静起来,往日里熟悉的那种雪鸡嘎嘎叫的声音,现在却几 乎听不见。 枫林玉有些诧异,他仔细聆听,发现远处似乎有雪鸡的叫声,他决定主动出击。 他跳下松树,在山石间穿行,很快,雪鸡的叫声近在耳前,枫林玉拨开眼前一 株荒草,看见一只公雪鸡,正在雪地里嘎嘎叫着,眼睛看着一旁低头捡吃草籽的母 雪鸡,它正在求爱。 枫林玉弯弓搭箭,正准备将两只野鸡一起射死。 忽然,白影一闪,随后传来雪鸡的挣扎叫声,枫林玉呆了一呆,心道:「什么 东西这么快?」 他仔细看去,本来以为可能是雪豹,但雪地上的那家伙,却和雪豹迥然不同。 它有着和雪豹差不多大、但却更加细长的身驱,通体雪白,不像雪豹那样有美 丽的花纹。 它只在脑门上长有一丛金黄色的细毛,细毛中间,是尖长如羚羊般的角,四肢 很细,但却很长,一看就知道是擅于奔跑跳跃,长长的尾巴拖在雪地里,惬意的晃 动着。 此刻它正在吞食野鸡,想来心里很满足吧! 枫林玉看不到它的正面,心想:「管你什么东西,射死了再看。」他将弓箭拉 得长长的,嗖的一声射向那白色动物。 在这么短的距离,就是最小的松鼠,枫林玉也有信心将它钉在地上,别说这种 庞然大物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的耳朵竟是很灵,它似乎听到了枫林玉弯弓射箭的声 音,猛然转过头来,一张嘴,将那支竹箭叼住了。 枫林玉这一下惊得双腿发软,不是因为竹箭被它叼住,而是那家伙的样子,竟 然和人很像,除了耳朵是又尖又长,和普通动物差不多,它的脸孔几乎就是人类, 眼睛、鼻子、嘴……无一不像。 如果说还有区别,那就是它的皮肤不够光滑,上面布满了金黄色的细毛。 枫林玉在这时候,忽然想起了林烟儿那张细腻到了极点的脸孔。 但这时候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哈——」 不知是不是枫林玉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那怪物嘴里发出了如同人类般的笑 声。然后,身后风声霍霍,怪物追来了。 枫林玉曾经听林烟儿说过,这北地不但是妖兽的地盘,还有很多远古妖怪在修 炼。 它们是从普通动物开始,吸取日月精华,经年累月,高深者能练成人形,有大 法力。 枫林玉这时候想起来,几乎已经肯定了,那家伙是雪豹成精,恐怕已经是几千 年的老妖怪了。 这三座大山,在北地也算是极品高山了,没有妖怪隐居,本来就很奇怪,林烟 儿挑中的那个山谷,恐怕很久以前就有人住了,甚至就是这个老妖怪,现在人家旅 游回来了…… 枫林玉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拔腿飞跑。 身后怪物速度飞快,几次都差点将枫林玉扑住,但枫林玉不时的挥起竹弓,给 它来一记霜玉齐鸣,阻住它的快速。 现在,这一招,枫林玉几乎不用怎么蓄力,也能发出威力了,怪物知道厉害, 只能躲开,但它似乎吃定了枫林玉,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追赶。 枫林玉越跑越远,渐渐脱离了北面的山峰,向西面的那座山奔去。 两山之间,有一条丘陵相通,枫林玉这是第一次来西面山峰。 这里,比之北面山峰可是陡峭得多,平时他爬一段距离就上不去了,所以只能 无功而返。 今天被怪物追逐,他为了保命,超水平发挥,手脚并用,差不多已经爬到了山 顶,而这时候,他体内的魔力终于用完了,别说霜玉齐鸣发不出来,就是爬山,也 开始感觉到劳累。 但是,那只妖怪依然精力旺盛,紧紧跟在他身后。 「糟糕,本少爷小命难保。」 枫林玉惶急,慌不择路的继续挣扎着往前爬,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山洞,他毫不 犹豫的就钻了进去,怪物随后也跟了进来。 「老天,这个山洞要是个死洞,我枫林玉就要埋骨于此了,可怜这地方如此隐 秘,烟儿不知道能不能将我的骨头拿去安葬?」枫林玉哭丧着脸想着。 前方一缕亮光传来,他心中大喜,看来还有另一条路出去! 「哈哈,我的骨头还是我自己带回去吧,这荒山野岭的,恐怕烟儿找不到,老 妖精,这可不是我不让你吃!」 山洞狭小,怪物的爬行能力,要远远超过枫林玉,距离一点点的接近,枫林玉 终于接近那亮光,在怪物张开血盆大嘴的那一刻,他狠命的向那亮光扑过去,眼前 猛然开阔起来,他从洞里钻出来,落在一个平台上。 他来不及打量周遭形势,赶紧捡起一块大石头,向着那怪物钻出来的头颅砸去。 怪物惨呼一声,缩回头去。 枫林玉将大石一块块的丢进去,将洞口塞了起来。 他颓然的坐了下去,感觉浑身酸软,腿脚几乎已经挪不动了,而怪物那仿如某 种奇怪语言的叫声,依然在洞穴里回响。 枫林玉歇息一会儿,感觉体内的魔力正在逐渐恢复,他也渐渐有了力气。 睁开眼睛,猛然跳了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他向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是 苦笑还是冷笑,又喊了一句:「不会这么惨吧!」 前方竟然没有路,他所在的位置,是山石伸出来的一个平台,脚下就是万丈深 渊,除了他所在的那块平台,再没有其他借脚之地。 平台之下,山壁平整,仿佛用巨大的利刃横切下来一般,笔直的延续下去,想 攀爬而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里风景倒是很好。 和北面的山峰不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绿色,最耐寒的松树,也是一根都无, 只在山壁上爬着一条条雪白的藤蔓。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这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山脊上闪闪发亮,那里竟然 是一片冰面,在日光之下,闪着凛冽的寒光。 平台对面,也是如同冰川一般的笔直山壁,无数的尖锐冰柱,在石块边缘凝结, 似乎要垂下来一般。 石壁上那些白色的藤蔓,本来颜色是黑绿色,只不过上面挂上了冰花,所以看 上去也呈白色。 枫林玉环目四顾,包括自己的白色豹纹皮衣,这整个山川大地之间,竟然没有 第二种颜色,就算老妖怪从山洞里爬出来,也只是多了一撮金黄色,那也只是它脑 袋上的黄毛。 枫林玉自言自语:「这下好了,死在这里,烟儿更加找不到了,看来这里就是 我的埋骨之地。」 老妖怪忽然静了下来,枫林玉幻想着它能离开,将石头掏出几块,露出一条缝 隙,恰好里面那家伙也在看他。 于是枫林玉就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吓得他赶紧把石头塞进去,又多填了 几块,一时间愁上眉梢,唉声叹气。 和林烟儿一起生活,他感觉甜在心里,比猴子送给他的水蜜桃还要甜,那种甜, 是幸福的味道,枫林玉相信,自己再也不会有比那更幸福的事情发生了。 每天打猎回来,看见林烟儿那期盼的眼色,他的心,都会砰的一声撞击在胸膛 上,那激烈的感觉让他陶醉。 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虽然年纪还小,林烟儿也从来没有对他的热情发出 过回应,但他心里明白,林烟儿也是相当幸福的,她喜欢享受那安宁的生活。 可是,这生活,马上就会因为自己的死去,而戛然而止了…… 「我不甘心!」枫林玉大喊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很怕死,这种感觉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而在这时候,是那么残 忍的割噬着他的心。 怪物以为枫林玉在向它示威,也在另一侧吼叫起来,一时间山谷里回音阵阵, 平台轰的一声往下降了一降。 枫林玉吓了一跳,「老天,这个平台要是掉下去,我可就摔成肉泥了。」 他不敢再大叫了,在这万古以来可能都没有人来过的地方,任何一个微小的动 作,都有可能导致毁灭性的灾难。 「等等。」 枫林玉猛然看向脚底下的平台,这平台有三米多长,两米多宽,最顶端成圆弧 状,上薄下厚,圆弧的顶端,被闪亮的白冰包裹,枫林玉所在的底端,却露出了白 色的岩石。 「这好像不是天然形成的。」枫林玉往前走了几步,那平台又吱嘎的响了一声, 上下颤动起来。 枫林玉如同站在秋千上,脚底下是深渊尖石,他的心,也七上八下的跳动着… … 平台却并没有掉下去,晃动了一会儿,就停止了。 「这绝对是人工开凿的。」 枫林玉站在最顶端,看着白色坚冰里的道道痕迹,不像斧痕,那痕迹很长很窄, 倒像是用长剑割开的。 如果是天然形成,怎么会有这样的痕迹,而且恰好是圆弧型? 脑中灵光一闪,枫林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的退回来,靠在山壁上,平台 又晃动了几下。 他也不害怕了,从怀里掏出那副辟魔宝图。 半年来身在温柔乡,和林烟儿过快乐幸福的小日子,他早就把大哥枫林石忘在 一边了——最开始是准备挖到宝藏送给枫林石的,以缓和一下兄弟矛盾。 但这么长时间来,他已经把那张宝图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刚才环顾四周形势, 忽然发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摊开羊皮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摸索查探。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脸上现出古怪笑容:「哈哈,果然是这里,这也 太巧了吧!」 地图上标注的宝藏位置,正是这三座大山的北面山峰,虽然没有具体提到这个 平台,但位置应该就在附近。 东方昊标注的那个红点,也标注在这三座山的中间,显然他不知道是哪一座山 峰,但枫林石却在这个位置,画了三个三角形,然后在靠北的三角形上,打了个X, 不知道他是怎么推测到的? 既然若干年前魔王来过这里,那么这个平台,很可能就是他开凿出来,要知道, 在这夏日里依旧是漫天白雪的寒冷之地,一般人是不会上来的,更别提在这直上直 下的峭壁上,开凿出这么一个平台了。 枫林玉设身处地的想想,果然,这平台,就像是家里小楼上的阳台一样,开凿 的位置,也是恰好能纵览三山风光的最佳地点,说不定这个地方,就是魔王无聊时 的赏景之处呢! 这样说来,那个山洞也是人工开凿的了,否则,怎么会偏偏在这么个位置,出 现这么一个两头都通着的山洞呢。 枫林玉越想越对,越想越兴奋。 他接着分析,山洞显然又窄又低,想要通过必需得爬行,而魔王身材高大,显 然不可能每次都通过这个狭窄的山洞挤过来,如果他是从山洞过来的,大可以将山 洞凿得高大一些,这对他来说不是很困难。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魔王并不是通过山洞来到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要凿这样一个山洞呢? 枫林玉在平台上走了走,感觉到四面八方都吹来冷飕飕的寒风,如果不是自己 体内有魔力,仅就这风,已经把自己冻死了。 魔王当然也不惧寒风,但这风刮得让人很心烦,可是对面是山壁,它们吹到这 里无处可去,只能打着旋,折磨枫林玉。 「哦,是了!」枫林玉面现笑容,「原来这山洞只是一个通风口,魔王显然也 深受寒风所苦,所以干脆在石壁上凿个洞,让风儿经过,这样就清爽多了。」枫林 玉哈哈大笑,为自己能想透魔王的思虑而自鸣得意。 「不是从山洞里经过,那么一定是从其他地点了,这个地点不可能太远,否则 也不必要在这里设个平台了,魔王总不成每天都飞来飞去,绕着山峰转,就为了在 这平台上玩耍一会儿吧?」 枫林玉皱眉,看着四面整齐的山壁,找不到蛛丝马迹。 他看看自己的脚下,视线被平台挡住,看不到平台下的地方。 他心里忽然一动,似乎本能的感觉到,平台底下一定有东西存在,这个想法是 如此的清晰,以至于他十分想到下面去看一看。 「赌一把。」枫林玉狠狠的说道。 他从山壁上拽下一根藤蔓来,猛然一拽,雪花纷舞,藤蔓露出本来的暗绿色。 他用尽臂力,死命的拽着藤蔓往下拉,藤蔓异常坚韧,被他拽得笔直,却不断 裂。 枫林玉放下心来,大叫一声,从平台上跳下去,拽住藤蔓往下攀爬。 他这是极其冒险的行动,藤蔓受他身体的重量,立即荡了开去,如果他一不小 心没抓住,或者藤蔓禁受不住身体重量,肯定就得将他跌成肉泥。 枫林玉像猴子一样紧紧抓住藤蔓,让那股晃荡的力量逐渐变小,他一动也不动, 知道藤蔓又笔直的垂了下去,而他也吊在了藤蔓下端。 满怀希望的,枫林玉向着平台下方看去,一阵狂喜直袭胸际,他几乎就要放开 藤蔓,双手挥舞雀跃。 还好理智尚存,他抓住藤蔓,往前晃了一下,藤蔓径直向前飞去,在那平台底 下,是直径三尺左右的一个洞口。 这洞口并不算大,但足够枫林玉钻进去的了。 他将藤蔓用力晃动几次后,在最后一次终于接近洞口,双手松开藤蔓,用力一 跃,向着洞口扑去,砰的一声,撞在了山壁上。 枫林玉的身体径直向深渊坠去,但是他的左手,却紧紧抓住了洞口上的一个突 起石头,这是他早就看准了的,于是他下坠的身体猛然停了下来,凌空挂在了那小 小的洞口旁边。 枫林玉左臂用力,死命的爬了上来,整个身体钻进山洞,忽然向下坠去,这山 洞下方竟是十分深广。 扑通一声,枫林玉跌在了洞里的山石之上,摔得他七荤八素。 挣扎着爬起来,眼前猛然大放光芒,枫林玉的眼睛被刺得闭了起来,良久才敢 睁开。 他看见的是,一个拳头般巨大的夜明珠,被安放在山洞的最中央。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枫林玉将这个巨大的山洞,仔细观察一遍,出乎意料的是, 除了那颗夜明珠,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石壁上,还渗进一颗颗的水滴,在地面上,积年累 月的打出一个小水坑来。 枫林玉走近那颗夜明珠的旁边,心中诧异:「这夜明珠虽然大,也不可能放出 这么耀眼的光芒啊,真是奇怪啊。」 他回过头,呆呆的看向自己爬进来的那个洞口,按照山洞的结构来看,那个洞 口应该是一个天窗,那个平台在洞口上面,还有防雨的功能。 看来,魔王就是经常从这个天窗飞出去的! 枫林玉这下子苦恼起来,洞口太靠上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这岂不是 要困在这里了? 「原来还是死地。」枫林玉哭丧着脸自语,忽然又面现得意之色:「魔王恐怕 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破解了他的秘密吧,哈哈。」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秘密都是前世他自己设置的,这些记忆虽然不在了,但他 并非通过轮回胎生,而是附身托生,所以潜意识里还能按照本能去做,如果是平常 人,谁会想到平台下面有个洞口呢? 枫林玉心中得意起来,便不再去想那些生死之事,他忽然又发现,在拐角的阴 影里,还有一道小门。 他走过去仔细观看,发现这竟是一整块大理石雕成的石门,相比较山洞里那些 普通石块,这石门还算富丽堂皇。 枫林玉抓住把手拉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他将体内魔力运转几次,感觉全身 精力充沛,再次拉了一下,石门毫无声息的开了一条缝隙,以后再任凭他怎么努力, 也打不开了。 「一道门弄得这么沉重干什么?」枫林玉嘟囔着,将身体挤过那条隙缝,钻了 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斗室,也有夜明珠,但都是很小颗的,镶满了墙壁,而墙壁 竟然也是白色的大理石镶嵌而成的。 四周墙壁上,有几十颗夜明珠,使这小小的石室内,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和外 面那巨大的山洞,形成鲜明的对比。 靠近墙角有一张床,床的周围,却是一颗夜明珠也没有,可能是便于入眠的缘 故吧,床上黑沉沉的。 枫林玉仔细看过去,忽然间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整头长发根根倒立,牙齿 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那床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阴沉沉,深 不见底的眼神里,流露出死人一般的黯淡光芒,整个身体被血红的长袍罩住,脸上 的肌肉紧绷,高高的颧骨突出来,像一具干尸。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枫林玉,枫林玉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良久,枫林玉喘过一口气来,却发现脚下已经软了,仿佛被钉子钉住一样,无 法移动。 他颤声说道:「这个……我……我不是故意进来的……你是……」 那人仍然是不动的看着他,山洞里的阴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吹到他身上,那红 袍掀了开来,露出一副风干的身体,有些地方已经是白色的骨头了。 「我的天啊!」枫林玉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死人。」他用手抚着自己的胸 膛,自我安慰道:「别怕别怕,他是死的。」 枫林玉走近床边,将那人身上的长袍拽下来,果然是已经死去多年的一具干尸。 只不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或者是因为沉重石门的关系吧,这密室密不透风,所以 保存了他的脸孔还没有腐烂。 这是一具妖兽的尸体,枫林玉很快就分辨出来,虽然他和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器 官特征上的差别,但那高大的骨架和粗犷的线条,却不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 「这就是魔王吗?」枫林玉看着歪倒在床上的尸身,忽然间悲从中来,他扑倒 在床上大哭起来,「呜呜……呜呜……」 他哭得是那样突然、那样没有理由,却又那么悲伤。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悲恸,只觉得看到这副尸体,自己的心就仿佛 碎了一样。 这具尸体是如此的苍凉、如此的寂寞、如此的不为人知……他把自己隐藏在这 杳无人迹的荒山之中,默默的度过每一天,没有人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也没有人能 和他说说话。 枫林玉似乎已经真切的看到:天下无敌的大魔神王,一身威武的红色战袍,屹 立于那高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平台,环目四顾,仰天长啸…… 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但孤独却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征服。 他败给了自己,无限凄凉的死在这里,而这样的凄凉,他已经经历过无数的轮 回、无数的世代。 「我……只是因为太寂寞,我只是太寂寞了。」枫林玉喃喃的说道。 同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仿佛有一个声音、仿佛是魔王的灵魂,正 在这狭小的石室内与他相呼应,在那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就是魔王。 他痛哭,哭了不知多久,仿佛只有这样大声哭泣,才能将心底的烦躁、委屈、 孤独、凄凉、不知名的情绪,一起宣泄出来。 山风凄冷,四野无声。 枫林玉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他看着那床上落寞逝去的英雄,长声叹息:「世间 的一切都是空的,天下无敌、功名富贵,死去之后,就只剩下这么枯骨一堆,生命 啊,究竟在追寻些什么?」 第七章 貂击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枫林玉恍如梦游一般,各种残缺不全的画面,在他头脑中闪现,偶 尔连接在一起,都会让他有「这件事我经历过」的感觉,但是,在他过去的生命里, 他知道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 真的有前生吗?他想起东方昊那神秘的话语,似乎都和自己有关。 「可是,我难道不是宰相府的那个小继承人吗?」枫林玉喃喃的说道。 「是的,我不是。」他冷笑一声:「如果我的身分只有那么单纯,我就不会在 这里哭泣。」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那本日记。 里面,记满了床上那位已经死去的魔王的一生,想来,在他寂寞的生活里,只 有把一点一滴记述在日记里,才能稍减孤独的感觉吧? 三天前,枫林玉在魔王那干瘪的手里,将这本日记拿出来,他立即有一股熟悉 的感觉。翻开扉页,那第一张空白的页面上,赫然写着:我只是因为太寂寞…… 枫林玉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字,他无法想象这是巧合,片刻前,自己才刚刚这样 说过啊!他坐倒在床和墙形成的角落里,一页一页的翻着那本已经发黄的日记。 在这本日记里,魔王记述了很多事情,大到与人类的战争,小到他养的一盆花, 字里行间,总是有一股凄凉的意味。 就是这种感觉,和枫林玉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契合,让他悲伤得不能自拔。 而那每一件事情,枫林玉几乎都能猜到结尾:西元五四七三年,人类挖掘隧道 深入元日城,引大河淹死妖兽七万,枫林玉甚至记得,那隧道是挖在元日城的西北 角。 他记得如此清晰,他眼前似乎看到了,魔王含怒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将那隧 道打得稀烂,连城墙都坏掉了一角。 可是这些,在人类的史书中根本就没有记载,枫林玉当然也无法知道。 枫林玉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他头痛欲裂,在地上翻滚着,高声惨嚎,那生生 世世的记忆,仿佛如流水一般冲进他的脑海,再从另一个方向流走…… 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他知道那记忆属于他,但记忆却转瞬即逝, 不让他看清庐山真面面。 「这个地方……」枫林玉终于抱着头爬了起来,他狼狈的从石室里逃出去,逃 到山洞中,他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他眼神有些呆滞的呻吟道:「我中毒了……这里充满了邪气,我不信,我不信!」 他仿佛疯了一般,在山洞里摸索起来,寻找出去的路,但是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所以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三天来,他日夜不眠,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这样瞎折腾,体力已经有些受不 了了。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枫林玉——」 枫林玉停止躁动,惶恐的看着那石室的门,似乎那干尸的魔王复活,正在呼唤 他进去。他猛然冲了上去,用臂膀撞在石门上,狠狠的将它关闭。 这一下,他仅剩的一点体力也耗干了,委顿在地上,捂住耳朵,大口大口喘着 气。 「枫林玉!」那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已经就在耳边。 枫林玉瞪着血红的眼睛,他晕头转向,臂膀用力顶着石门,牙齿紧紧咬住,一 副和人拼命的样子。 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会疯掉,就像刚刚复活时一样, 那可以导致他疯狂的记忆,并不是第一次来袭,只不过,这次似乎遇到了某种契机, 所以来得尤为强烈。 「枫林玉——」那声音,从天窗上的洞口悠悠的传了进来,枫林玉忽然浑身一 颤,一阵狂喜从心底涌起,激得他浑身颤抖起来,他听出那是林烟儿的声音。 「烟儿,我在这里!」他拼命大叫起来,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在这个时候, 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他「亲人」的感觉的人。 他热泪盈眶,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烟儿,你快来啊!」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林烟儿长发飘飘,衣袂摇摆,从洞口里飞身而下,那姿势 潇洒之极,没有一片衣衫碰到山石,偏偏又是那样自然,这样一个动作,熟练得仿 佛练过很多次一样,但她却是第一次来这个山洞。 她飞身扑到枫林玉身旁,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委顿在地上,像个受伤的孩子 一样看着自己。三天来,她日夜不眠的寻找他,直到此刻,才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 …… 而枫林玉眼中的林烟儿,却是满面的劳累和憔悴,眼神中,却有看到自己的狂 喜,似乎在说:我可找到你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林烟儿蹲下身来,两人猛然拥抱在了一起,呜呜的哭了起 来。 「我以为……你被那妖怪吃了……」林烟儿呜咽着说道。 「它没有伤害到你吧?那家伙好凶。」枫林玉担心的问道。 「没有,我看它躲在洞里,又有你的脚印,我……我好害怕。」林烟儿紧紧搂 着枫林玉,咬牙道:「我把它杀掉了,剖开肚子想找你的尸体,却只有兔子毛和雪 鸡爪子,我以为你已经被消化了呢。」 「我那么大的块头,怎么能那么快就被它消化掉啊。」枫林玉哽咽着置疑。 「就是啊,所以我想你可能还没死。我看到那些石头,就把它们都搬出去,到 了那个平台,还好……还好我又在平台上看到了你的脚印,呜呜……」 林烟儿想到可怕之处,放声大哭:「我以为你掉下悬崖了呢,你这坏蛋,吓死 我了,三天了都不回去。」 「是我不好,以为是鬼在叫我的名字,所以没有立刻回应你的呼喊。」枫林玉 悲声说道。 林烟儿轻轻推开他,疑惑道:「鬼?」 枫林玉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他心中怜惜,又掏出那小手 帕,轻轻的给她擦着。林烟儿微微垂下头,任凭他操作。 两个人三天没见,枫林玉沉浸在无尽的精神折磨之中,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而林烟儿却提心吊胆的寻找了三天,可是担足了心,她这才知道,枫林玉在自 己心中的位置。 枫林玉将她的眼泪擦干,看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红,忍不住又将她抱过来。 林烟儿没有拒绝,安静的依靠在他怀里。 但是两个人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快到彼此都能仔细的聆听到对方心跳的次数, 这次小别后的重逢,让已经逐渐长大的少男少女,感情又增添一步。 过了这个冬天,林烟儿就十六岁了,而枫林玉已经十八岁了,他们对感情懵懵 懂懂,但对彼此之间的那种默契,却心照不宣。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彼此被对方吸引,就像前世的感情没有开花结果, 而一定要在今世补偿一样,他们心底里,都很珍视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虽然,他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变化。 咕噜一声,枫林玉的肚子叫了起来,拥抱中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饿!」枫林玉小声说道:「三天没吃饭了。」 林烟儿抬起头,柔声道:「我们出去吧。」 枫林玉点点头。 林烟儿微微一笑:「你抱住我。」 枫林玉站起身来,忸怩道:「怎么抱?」 林烟儿红着脸说道:「你刚才不是抱过吗?又来装纯情。」 枫林玉绕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低声道:「是这样子吗?」 「别抱那么紧。」林烟儿着恼的说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色狼,有机会就 占便宜。」 枫林玉嘿嘿一笑,说道:「抱好了,然后呢?」 林烟儿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这门里面是什么东西?」 枫林玉赶紧大叫道:「别去开,快走快走,这里邪气得很,出去我再告诉你。」 林烟儿嗯了一声,左脚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向上飞起,冲出那个高高在 上的洞口。在洞外的山壁上一点,抓住一根藤蔓,往上一荡,在空中翻转一下,潇 洒的落在了平台上。 枫林玉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脸贴在她柔嫩的脖颈上,感受着快速掠过的寒风, 只那么一瞬间,双脚已经落在了实地。 「你比我厉害多了。」枫林玉盯着林烟儿,有些酸酸的说道。 林烟儿哈哈一笑,忽然又叹息一声,沉声道:「如果我继续在飞花禅院修炼, 恐怕现在可以飞行了吧?」 「飞翔魔法师?」枫林玉惊异的说道。 「听说是这样子的。」林烟儿笑道:「你听说过上一代的神女继承人嘛,我的 名字都是她的,据说她不但艳冠群芳、倾城倾国,而且天资聪颖,是历代神女中, 最有潜质的天才。」 「那又怎么样?」枫林玉问道。 林烟儿脸色一红,害羞的说道:「据我师父说,我比她还要漂亮、还要聪明。」 枫林玉哑然失笑,「那岂不是又将天下大乱了?据说,当年可是有无数的大好 青年,为那个神女继承人自杀啊!」 林烟儿看着枫林玉,撇嘴说道:「你在笑话我是不是?」 「我哪里有,你确实很美。」枫林玉称赞她。 林烟儿有些矜持的眨巴一下眼睛,娇声道:「我师父说,我年纪还小,还没发 育好……」 「含苞待放的花朵。」枫林玉笑着,用手指将她的下巴托起来。 林烟儿恼怒的打开他的手指,责怪道:「不许你用这种轻佻的动作作弄我。」 枫林玉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只是情不自禁。」 林烟儿瞪了他一眼,叹气道:「不过,师父又说,我本来就是那个林烟儿转世, 当然各方面都要比以前强一些。」她脸上表情无限寂寥,那种沧桑的感觉又浮现起 来,她开始苦恼。 枫林玉想起在山洞里那古怪的一幕,头脑又有些发晕。他抓住林烟儿的肩膀, 大声说道:「烟儿,你要记住,你和我,我们只做自己,坚决不做别人的替代品。 「人生短暂,只要我们快快乐乐、活出真我,就算只是平凡的普通人,那也值 得了。相反,如果我们永远活在别人的期望里,只能让别人快乐,那我们自己就完 全没有生存意义了,你懂吗?」 林烟儿大力的点点头,黯淡的目光猛然明亮起来,表情变得坚定,她忽然问道 :「你受什么刺激了?」 枫林玉将手中那本魔王日记,放到林烟儿的手里,说道:「回去再看。」 两人又爬过那条山洞,在洞口,看到了妖怪被解剖的尸体,两人立即弯腰呕吐 起来,逃之夭夭。 「奇怪,当初剖开它的时候,我没感觉到恶心啊!」 林烟儿忍住呕吐的感觉说道。 「那是因为你在担心我啊,所以忽略了那些血腥。」 枫林玉说道。 林烟儿点点头,深以为然。 枫林玉看着她一尘不染的白衣,奇怪道:「烟儿,你杀那个怪物的时候,竟然 没有溅到一滴血?」 林烟儿一楞,低声道:「我是隔着老远才把它弄死的,它死的时候还没见血, 解剖的时候,我用上了防御气罩。」 枫林玉恍然的点点头,叹气道:「烟儿,你常年累月的只穿这身简单的白布衣, 不想换换样式吗?」 「我……我是穷人家的女孩,哪里懂得这些。」林烟儿说道。 「你在飞花禅院的时候,她们没有教你吗?」 「教了的,不过我都忘记了。」林烟儿有些赧然的说道:「我觉得这样子很好 啊,既简单,又天然,还环保呢。」 枫林玉啧啧两声,看着林烟儿那副不染人间烟火的飘逸容颜,他忽然感觉自己 很庸俗,也只有飞花禅院,才能培养出那样有如神仙般的优雅气质吧! 终于回到了那安静美丽的山谷,枫林玉忽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激动得 在草地上奔来跑去,完全不像一个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喝水的人。 他跳进小溪里,喝着甘甜的溪水,洗去一身的尘埃,舒爽到极点。 林烟儿破例到在山谷里弄死一只兔子,给他炖了兔子汤进补。要知道,这山谷 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林烟儿的宝贝,能贡献出一只兔子来,说明她是很在乎枫林玉 的。 枫林玉吃了一只兔子,力气渐涨,好好的在林烟儿的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枫林玉走出竹屋,看见林烟儿正坐在河边,读那 本魔王日记。 她看得很投入,表情是一片肃穆。枫林玉走到她身后,有些担心的问道:「烟 儿,这本书会让人产生幻觉,你小心些。」 「我不会啊,我很好。」林烟儿回过头,眼睛有些红,她用悲伤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他那么寂寞。」 枫林玉知道她说的是魔王,其实,他此刻并不想再谈论关于这本日记的一切, 所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林烟儿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淡漠,问道:「你看过这本日记吗?幻觉是什么意思?」 「这本日记我没有读完,我感觉很痛苦。」 枫林玉将发生在山洞石室里的那些事情,说给林烟儿听。 林烟儿听得很仔细,时而问他一两句,之后,她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们都是有前生的……」良久,她低声说了这一句。 枫林玉猛力的摇摇头,他大声道:「烟儿,就算有前生,那也只是另一个人的 故事。我们只要过好今生就可以了。」他又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林烟儿,柔 声说道:「和你在这美丽山谷里一起生活,是我最幸福的,这已经足够了,我别无 所求。」 林烟儿仍是脸红,但这次她没有逃走,只是轻轻的低下了头,她的声音很低: 「我……我也很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说完这句话,她更加害羞了,像是要补救一样,大力将那本日记翻了几页,说 道:「原来这峡谷是有名字的,看来魔王曾经来过。」 林烟儿将那日记翻到中间的一页,念道:「东南有谷,四季如春,繁华似锦, 修竹成林,中有隐湖,他年将有情人幽居,故名情人谷。」 「魔王竟然有先见之明?」枫林玉大喜着说道:「他怎么知道未来我们会住在 这里?」 林烟儿脸孔发热,她白晰细嫩的脸孔太容易发红,嗔道:「他说是情人幽居, 又没说我们。」 「我们不就是一对情人吗?」枫林玉忝不知耻的说道。 这一下,林烟儿受不了了,终于站起身来逃走了。枫林玉在她身后得意的大笑。 隔了一会儿,枫林玉把她从竹屋里拉了出来,两人仍然是坐在河边。 林烟儿用小脚在溪水里摇来摇去,鱼儿在她的莲足间游来游去,很惬意的样子。 她背对着枫林玉,有些气恼的说道:「你再说那些胡话,我就不理你了。」 「可是,难道不是那样子吗?」枫林玉沮丧的说道。 「我……我还太小。」林烟儿的声音有些娇憨,像一个生闷气的小女孩。 枫林玉微笑:「我知道,我会等你,直到你感觉自然。」 「我……我有可能做神女的。」林烟儿说道。 枫林玉知道神女是不能结婚的,他知道这是林烟儿在逗他,便也笑道:「如果 你做神女,那我就做和尚,你知道和尚是什么吗?和尚可是终身不娶的。」 「嗯,古佛教的和尚,我知道。」林烟儿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感动 的说道:「其实……在飞花禅院的时候,我经常想起你的。」 「不会是……」枫林玉嘻笑着说道:「为了我才拒绝继承神女吧?」 林烟儿呆了一呆,她垂下头,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当师祖 要确定神女继承人的时候,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唤,那是拒绝的声音,它来自我 的灵魂深处,让我逃离,它似乎在告诉我,有一个人在等我。 「而那个时候,鬼使神差的,我想到的是你,头脑里全是你的影子,虽然大家 都说你很坏,虽然那个时候你矮小瘦弱,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虽然你……可是, 自从在小酒馆里遇到你,我就感觉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宰相府的小少爷。 「似乎,你是从遥远的地方,专门来找我的,这种感觉无比强烈,以至于,我 作梦的时候,你会经常来到我身边对我说:「烟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每当这 时,我都会哭着醒来。 「有一天,你又来到了我的梦中,又对我说了那句话,所以我就逃出了天涯海。」 林烟儿伸手在枫林玉脸上抚摸了一下,眼神有些凄迷的说道:「我不知道是为了你, 还仅仅只是为了那个梦。其实,我不知道为何会被你吸引?」 枫林玉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冥冥之中,命运为自己安排了什么,难道真的是 因为前生?所以让两个人互相寻找? 他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爱情。 他轻轻将林烟儿揽在怀里,孤独的两个人,瞬间感到了一阵温暖,于是他们心 里都有了依靠。 从情感迷失中清醒过来的林烟儿,拭去眼角的一滴清泪。她用下颔,在枫林玉 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笑道:「师父说,我命犯情劫,虽只有一劫,却最难度过。」 「你师父说得很对,我不会让你过去的。」枫林玉信誓旦旦的说道。 两个人抱住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们是无比的幸福。 「对了,你为什么能找到那个魔王宝藏?」林烟儿忽然问道。 枫林玉从怀里掏出那副藏宝图,交给林烟儿。 「对哦,是那副羊皮地图,原来是这里。」林烟儿看着那副地图,想想在两年 多以前,两人在图书馆相遇的那一幕,那时他们还互相克制,而现在,他们之间的 感情,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 「你哥哥藏着这幅宝图,可能只是为了这本日记。」 林烟儿扬着手中的日记本说道。 「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的,他想要的话,就给他好了。」枫林玉对那本日记很害 怕。 「这里面记载了魔王练功的一些心得。」林烟儿低下头来,仔细的在日记本里 翻找着,指着一页说道:「嗯,这是他晚年自创的一套剑术?」 林烟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不是剑术,叫做貂击七式,看来只是随便练 着玩的。」她把那一页指给枫林玉看。 枫林玉小心翼翼的看去,果然,在日记的最后几页,画着几个人形,这几页当 时枫林玉还没有看到。 林烟儿看着枫林玉那副害怕的表情,笑道:「没什么的,这里没有记载魔王的 记忆。」她把枫林玉拉近一些,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应该好好的练习一些剑术, 或者其他能力,这样,即使遇到那个妖怪,也足以自保了。」 枫林玉很不想学,他只想远离任何与魔王有关的东西,但林烟儿的一句话,就 让他这个想法粉碎了。 林烟儿似乎自语一般的小声说道:「这样,我就不用过分为你担心了。」 枫林玉感觉骨子里面一阵酥麻,全身立即软了起来,他腻声说道:「烟儿,全 听你的,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林烟儿红着脸,瞪了枫林玉一眼,但她的嘴角,却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抓住枫林玉的手,娇声道:「是为你自己学,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将灵力 探到枫林玉,忽然惊叫一声:「你体内的魔力,怎么变得这么多了?」 「这山谷里安静祥和,有时候我冥想一会儿,就感觉力气又大了些,或许是因 为这个吧?」枫林玉说道。 「哈哈。」林烟儿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些魔法元素免费送给你力量,真有意 思,此地与世无争,魔法波动很强烈,是修炼的好地方。」 「那真的是很大的力量吗?」枫林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的力量很奇怪,不同于剑士斗气,和我这样的魔法灵力,也不一样。 「这世界上,本来只有两个人,能将斗气和灵力混和在一起用,一个就是魔王, 另一个就是传说中的俞今大神。 「俞今大神传下来的五大魔法剑派可以用,但他们在十几年前,已经被魔王灭 门了,而魔王也烟消云散,所以,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使用这种魔武 结合的能量,也就是魔力。」 「可是,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得到这些魔力呢?」枫林玉更加奇怪了。 「也许是因为你体质的缘故吧,加之,你在末罗神院和枫叶武道院的修炼,所 以魔法元素最后决定给你这种特殊的力量。」林烟儿这样解释,可是连她自己都觉 得说不通。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都觉得不对,但他们不是追根究底的那类人, 既然想不明白,他们干脆就不想了。 林烟儿甚至还很高兴,「这样正好,既然你和魔王是以魔力为基础,那么学习 他的功法,自然最合适,这本日记里记载得不清晰,我们再去一次那个山洞。」 枫林玉连连摇头,想起那晚痛苦的经历,他实在是不想去。 「有我在,你别怕。」林烟儿说道。 枫林玉忽然有些着恼,大声道:「好像这句话一般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 林烟儿呵呵一笑,说道:「等你修习了魔王的功法,比我厉害了,就可以这样 对我说了。」林烟儿向他眨眨眼睛,俏皮的说道:「我很期待你的保护呢!」 枫林玉立即膨胀起来,大声道:「好,我们就再探魔窟。」 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巨大的洞窟,巨大的夜明珠, 依然发着诡异的光芒,将这个山洞照耀得明亮异常。 枫林玉是坚决不进那个石室,两人就在山洞里搜寻起来。 其实也不用怎么搜寻,在山洞西面的整个平坦洞壁上,刻满了各种人形。 「看来他真的是太寂寞了,这些剑术功法都是新创的,天马行空,有时候,甚 至只是偶尔的一道灵感,都被他刻了下来。」林烟儿叹气说道:「他只能自己给自 己解闷。」 枫林玉点点头,他还是感觉这里的气氛很悲伤。 「在这里了。」林烟儿指着那些人形当中的一段,笑道:「貂击七式,原来是 这个家伙。」 枫林玉也看出来了,那人形总共有七段,一开始有七个总式,这些被画在魔王 日记里,但具体招式却被刻在山壁上,而且那些招式,是一个人形和一个兽形共同 演练的。 两人惊奇的是,那个兽形,竟然就是袭击枫林玉的老妖怪! 没想到它竟然是魔王的宠物,魔王还根据它的姿态,创出了这一段技击之术。 不过,怎么有那么大个儿的貂?普通的貂,最大也就兔子那么大吧?而这一只 甚至比雪豹还大。枫林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烟儿笑道:「那是因为它修炼成精了嘛!」 枫林玉恍然大悟。 「好了,你就先练这貂击七式吧。」林烟儿向枫林玉下了这个温柔的命令。 枫林玉立即点头服从,却又沮丧的说道:「我体内虽有那些力量,但我不会用 啊。」 「笨笨啊!」林烟儿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拍着胸脯说道:「有飞花禅院古往 今来最聪明的大天才在此,这个小问题你还用担心吗?」 枫林玉被她那娇俏可爱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曾几何时,林烟儿终于重新找 回了开心的感觉,这才是一个可爱少女真实的一面啊! 在林烟儿的指导下,枫林玉学着山壁上的人形,摆起了貂击七式的第一个架式 :闪击式。 那个貂怪,以速度见长,这貂击七式是模仿它创造出来的,所以,每一招也都 是快若闪电。而枫林玉的陆行之术并不是很高明,他学得很是艰苦。 还好有林烟儿这个大师父在身边,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玩到兴起时,他 们互相追逐。枫林玉为了能抓住林烟儿,不由自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将体内 的魔力发挥出来,渐渐使用纯熟,偶尔,林烟儿会做个小骗局当做奖励,故意让枫 林玉一把抱住,于是,整个山洞中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枫林玉从来不知道,原来学习也是充满乐趣的。他真想时光凝固,他们能永远 这样追逐下去,而林烟儿,她看着枫林玉的目光,终于毫无顾虑的多了些情意绵绵。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