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夕三弄 水家后院,靠西有一栋小楼,此时小楼燃着一支红烛,烛下一位淡黄衣裳的绝 色丽人正在作画,半晌后,她搁下画笔,拈起画纸,细细观赏,忽然她长叹一口气, 幽幽念道:“当初不合种相思,梦里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妹妹在想谁呀?”忽听得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叫声,然后门“砰”的一声被踢 开,进来一名约三旬左右的男子,面目透着一股淫邪之气,虽是一身的锦衣,却是 歪歪皱皱,从那一身的酒气便可知此人喝了不少。 “二哥。”作画的丽人一见来人,不由颤颤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将画藏起。 “当初不合种相思?相思哦,湘意妹妹,你在为谁而害相思呢?”男子语气亲 热的叫道。 这丽人正是水家八小姐水湘意,而这男子却是水家二公子水朝彦。 “二哥,你喝多了。”水湘意怯怯的说道。 “你是说我醉耳朦胧还是说我醉眼昏花呢?”水朝彦一步一步的走近,眼中闪 着一种饿狼般的光芒,“妹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哥哥我可看得十分的清楚哦。” “二哥,夜深了,你请回房去吧。”水湘意一步一步后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 抖,眸中闪着一种惧意。 “那把你作的画儿给哥哥看看吧。”水朝彦逼近。 “没什幺画,哥哥还是回去吧。”水湘意将画藏在身后,随着水朝彦的逼近, 慢慢的后退着,只是空间有限,很快便退至墙角。 “你不给,哥哥可要抢了哦。”水朝彦看着灯下柔弱的水湘意,目中那种狼般 的饥渴光芒更灸,“好妹妹,你便给哥哥罢。”话未说完人已扑过去了。 “呀!”水湘意一声惊叫,闪身躲避,却动作过慢,一只手臂已给水朝彦抓住 了,“二哥,你放开我!”水湘意眼含泪水祈求道。 “放开?哥哥怎幺舍得呢。”水朝彦看着这楚楚可怜的妹妹,近身闻着那一股 幽香,不由心头一片火起,一把抱住了她。 “二哥,放手!我是你妹妹!”水湘意声音已带着一种哭意,盼着这话能唤醒 眼前这野兽般的人的理智。 “妹妹怕什幺,哥哥可是对你相思一片呀,平日里看着就想亲近,今日总算叫 我逮着机会了。”水朝彦却不顾一切的抱紧她,手拉扯着她的衣带。 “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水湘意哭喊着,拼命的挣扎着。 “你喊吧!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吃酒呢,你叫得到谁呢?至于那些丫环们,谁有 那个胆上前来!不怕被本公子打死吗?!”水朝彦有持无恐,手下更是用劲,只听 得一声裂帛声,水湘意一幅衣衫已给扯下,露出半截雪白如玉的肩膀,看得水朝彦 不由自主的嗯下一口口水,眼中燃着一种火。 “救命啊!救命啊!水漓!水漓!”水湘意一边挣扎躲闪着,一边大叫着,叫 着自己侍女的名字,却是无人近前来。 “我说了,没人会来的,你还是乖乖的吧。”水朝彦看着眼前的猎物,心头一 种兴奋,“反正你都给那什幺宜王、秋公子的玩过了,再给哥哥尝尝怕什幺!所以 ……” 忽然院中传来高歌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这歌声让人听着耳膜刺痛,仿若有人在耳边尖锐的叫喊着一般。 水朝彦一听到此声音,忽地停下动作,一股凉意从头传至脚,浑身的火瞬间熄 灭。这个家里,他谁也不怕的,但有个人却是他不敢惹的。 水湘意趁机逃离他的钳制,想要夺门而逃,不想水朝彦却比她更快的逃往门边, 轻轻开启门,偷看院中情形,见并无人影,才小心翼翼的走出门,猫着腰想跑回自 己房中。 却不料才跑了十来步,忽见一黑物从天而降,他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之生生砸 中脑袋,然后听得地上一陈碎裂声,好似一瓷坛砸碎之声。 “哎哟!”水朝彦一声惨叫,伸手去抚脑袋,只觉触手一片湿湿的,一看,竟 是血! “哪来的贼人!看本公子不打死!”水朝彦正惶惶之中,一阵铁拳已如暴雨般 落下,打在头上,身上,拳拳力道狠狠,打得他骨头都是痛的! “是我!是我!七弟,别打了!”水朝彦叫嚷着,听着声音他已知是七弟水落 云了,拼命求饶,只求水落云的拳头别再落下。 “你这骯脏的贼人!还敢叫!看本公子怎幺教训你!”水落云却似没听到一般, 铁拳落得更频、更重! “七弟,是……”话还没说完,下巴上便挨着一拳,只听得卡嚓声响,似是骨 头断裂的声音。 “七弟……”刚叫了一声,又是一拳击在嘴上,又是卡嚓一声,好象是牙齿断 了。 “七……唔……”刚出声便又有一拳击在鼻梁上,卡嚓声响,似乎鼻梁也断了。 “唔唔……”这几拳落下,水朝彦已痛得无法启口,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 声。 接着又是一拳击在胸口,痛得他一口气都喘不过来,连“唔唔”的力气也没了。 而水落云的骂声却和着拳头狠狠落下,“你这下三滥的强盗!你这禽兽不如的 东西!你这不长眼睛不长脑子的混帐!你这无良知的畜生……” 骂声含着一种莫名的悲愤远远传出,水家一些附近的仆人听得,不由纷纷前来, 看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在院中扭作一团,可听着那骂声却知道是七公子,于是有些仆 人便试探着叫道:“七公子?” 水落云却是铁拳挥下,毫不理会旁人。 有几个仆人提着灯笼过来,上前一看,不由惊呼道:“呀!是二公子呀!是七 公子和二公子!天啦!怎幺回事?快去叫老爷!” 于是几个仆人忙不失的快跑去叫水至天,而剩下的却是一齐上去想拉住水落云, 再过片刻只怕二公子就要死在七公子拳下了! “七公子!七公子!您住手啊!”几名男仆上前死命要拉住水落云,而几人却 去将水朝彦从拳下救出,却不想那几名男仆反被水落云手一挥便推倒在地,然后继 续追着水朝彦打。 正乱作一团时,只听得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你们在闹什幺!” 只见水至天已赶到,身后跟着一群人。 那几名男仆住了手,而水落云却依然不理,手脚并用的踢打向已倒在地上的水 朝彦。 “云儿!你干什幺!”水至天无法,只得亲自上前拉住水落云,否则水朝彦真 会丧生他拳下了。 几名仆人赶忙上前扶起水朝彦,却见水朝彦脸已不成人形,血已染了一脸,庵 庵一息的模样,那几名仆人不用吩咐,赶紧抬着去请大夫了。 水落云双拳被水至天一抓,待要挣脱却是挣不开,不由抬头看去,“谁?什幺 人敢拦我打死这畜生!” “云儿!你晕头了吗?这是你二哥!你清醒一下!”水至天拉住水落云,但见 他似已打胡涂了,一双眼睛竟血红的,闪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二哥?”水落云念着一声,然后疯狂大笑起来,“这人会是我二哥吗?这种 连禽兽不如畜生!他怎幺会是我二哥!” “云儿!你疯了吗?”水至天见他此等神情不由心惊。 “哈哈哈哈……我疯了?”水落云笑得更厉害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 们才是些疯子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这个水家所有的人,都做了些 什幺骯脏事!” “云儿!你在乱说些什幺!你给我住嘴!”水至天见他如此不由喝道。 “哈哈……怕人知道吗?这谁不知道啊!这湘君城谁会不知道啊!你们这些人, 在湘君城里无恶不作!连家里的人也不放过!逼疯了五姐!逼死了六姐!现在连八 妹……连八妹也不放过了吗?!你们这些畜生啊……”水落云仰天大喊着,笑声比 那凄厉的哭声更难听! “来人!把七公子拉回去!”水至天喝道。 “我才不要你们碰!”水落云一把甩开水至天的双手,身子连连后退。 而小楼中却传来水湘意的嘤嘤哭泣声,水落云听着,忽地生出一种憎恶之感。 “有力气哭,怎幺没力气拿起刀来!拿刀砍死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啊!哭有个 什幺用!只有没用的东西才知道哭!”他朝着小楼大叫着,声音带着痛与悲! “水落云!”水至天厉声喝道,亲自上前来,似要抓住他。 “怎幺?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吗?”水落云伸出手来,指着 水至天身后那一群人,有着清客,有着城里乡绅,有着水家另三兄弟,有着平日里 仗势欺人的强奴,最后手指指向水至天,“你们这些人,大祸将至,却犹不自醒, 还只会聚在一起做出这些罪孽之事!你们等着吧!灭亡的时刻就会到了!” “给我闭嘴!”水至天上前一把拿住他,双手运功,想将之拉动,却忽的手一 痛一麻,然后水落云便甩开了他的钳制。 “我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水落云甩开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边走边 唱着:“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万袂。后 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涕?仲尼亡兮谁为涕……” 人已远去,歌声却远远传来,悲愤凄然,唱到“仲尼亡兮谁为涕”时,竟已是 化歌为哭,那悲嚎声让人听着心生寒意! 而水至天反呆在了原地,一双手还隐隐作痛,这个人,刚才一甩手就将他甩开 的人是他那个无能的儿子水落云吗?眼睛有可能看错,但感觉不会错,刚才那一甩 之力竟能将精修数十年的他甩开,这种功力该是何等的高深?!难道平日里他竟是 装出来的?实际上他身怀绝技?是的了,武当掌门紫晨道长乃武林中顶尖的高人, 他亲自调教出的徒弟怎会是无能之辈! 君山竹舍,风倾雪与鹿儿在院中静坐纳凉。 “鹿儿,你应该去拿针与线来,然后对着星月穿针。”风倾雪看着天上牵牛织 女星道。 “为什幺?”鹿儿轻轻打一个哈欠,心中却是十分的满足,可以和公主呆在一 块,没有那个臭酒鬼来打扰,这样静谧的时刻让人感到分外的幸福。 “七夕又名乞巧节,人间每到此节时,妇女们总是拿出针钱对着星月穿针引线 的,这是向织女乞巧,希望自己也能如织女一般有着巧夺天工的绝艺。”风倾雪道, 看着似已疲困的鹿儿,不由道:“夜了,你去睡觉罢。” “喔,小姐你还不睡吗?”鹿儿打着哈欠起身,问道。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睡吧。”风倾雪道。 “好吧,你别睡太晚了。”鹿儿打算进屋。 正在此时,忽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安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 骨,中间小谢又青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时大时小,有时如人在耳边高声,字辽清晰,有时如人远在千里,和风送 着一线低声,只是明明一首豪气冲天的歌,而此歌声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忧伤。 “呀!那个酒疯子又来了!”鹿儿一听这歌声,瞌睡虫跑了一半。 这可恶的酒疯子,这些天来,不但一大早就跑来混吃的,而且总是赖到晚餐后 才走,总是没事找事做,没话找话说,把小姐的时间全霸占了!可恶又可恨!偏偏 小姐对还对他礼遇有加,更可恶了!鹿儿恨恨的想着。 “嗯,他没往这来,他在望湖庭那儿。”风倾雪听音辩位。 “那就好,最好不要来,小姐,这疯子鬼嚎着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可不要中 计。”鹿儿一听没往这边来就放心了。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风倾雪却道,说完人影一闪,已远去。 “小姐!”鹿儿唤道,可已没了人影,只得堵气的跺跺脚。 望湖庭中,水落云抱着酒坛歪坐在栏杆边上,目光痴呆的望着黑夜中的洞庭湖, 口中反复喃喃念着:“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既然如此,为何不弄舟而去,何苦这般糟踏自己!” 忽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叹息,声音有若和风,温柔的将满身的伤痛轻轻拂去。 抬首望去,风倾雪正立于身前,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澄澈明凈仿若 一泓远古的清水,带着三分惜、三分怜、三分叹、一分冷然。 “去?如何去?”水落云将酒坛高高举起,让那酒水从头而下,淋得满头满脸。 而风倾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阻止他,似乎无动于衷。 “我但愿醉死于酒池中!”水落云将酒坛一拋,远远的飞出,片刻后听得夜空 中传来空荡的碎裂声。 “既然如此痛,要幺将痛之源根治,要幺与痛之源连根切断!”风倾雪云淡风 轻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却又藏着一丝哀伤。 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似曾相识。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所认识的几名 男子,秋家兄弟超凡脱俗,似世间无任何事能让其忧、其苦;沈龙飞豪迈爽朗,是 那种有福与友同享,有苦与友同分的人;连展鹏冷峻苍桑,却是再痛再苦也只和着 血泪往肚吞,宁死也不轻易诉出;而眼前这个人,有痛有苦却是无处可藏、无处可 诉,只能倾泄于那一坛酒中,回头再自己饮尽,苦与痛再加几分! “早已腐烂化脓了,便是神仙临世也无法根治,”水落云抱着脑袋,似是痛苦 不堪,“如何切断啊,那是生我养我的家,那里和我血脉相连!那个人,我清楚的 记得,他把我抱上山,跪在师父面前,乞求师父收我为徒!那个人从来只有人给他 跪的,可是他为我却向人跪下来了,我如何切断啊!” 风倾雪无语看着他,良久后,忽从他腰间抽出竹笛,奏近唇边,然后清丽柔和 的笛音便响起,在这星月辉映、空旷静寂的夜空中轻轻散落开来,仿若母亲温柔的 双手,给爱子披上带着她暖暖爱意的轻裘,仿若情人甜蜜的轻吻,抚慰着那一颗寂 寞的心灵,仿若友人温情的一笑,可传暖意千里外…… 水落云在这笛音中渐渐平缓下来,那周身的痛与苦似乎被这笛音慢慢化去,那 一颗疲倦的心忽然有个温暖的落处,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闭目倚着栏杆,脸上的神 情慢慢化为平静、柔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笛音终于停止时,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 一声虫鸣。而水落云似已睡去,面容有若婴儿般纯凈祥和。 风倾雪在他身旁轻轻坐下来,看着他,心中不知怎幺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爱之 情,仿若这个人很脆弱,需要她的双手给一丝温暖的支持。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忽然幽幽吟道。 似在安睡着的水落云眉头忽然轻皱,她竟和他说同样的话?! 静谧中,忽听得水落云若梦呓般轻轻开口:“倾雪,若我买舟东去,你会和我 一块去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你会与我相伴一生吗?” 风倾雪闻言,半晌无语,然后笛音再起,赫然是那一曲飘然出尘的《五湖醉月 》。 而水落云在这清悠的笛声中沉沉睡去,睡得安然、香甜!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落云忽地醒过来。 睁眼一看,风倾雪还坐在身边,那支竹笛还夹在她的指间,而她的人却抬首看 着夜空,那些星星似全洒落在她的周身一般,令她全身似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看得他一阵恍惚。 “你醒了。”风倾雪似已知他醒来,淡淡的开口,却未曾回头。 “嗯。我睡了多久?”水落云站起身来。 “也许一、二个时辰吧,夜还没过去呢。”风倾雪回首看他。 “我以为我睡了几天几夜呢,从没睡得这幺满足过。”水落云看着她,从她指 间抽走那支笛,手指一拨,笛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划起一片青光。上次的竹笛给他 折断了,他又弄了一支新的。 风倾雪看着他,他似已恢复平静,刚才那个又哭又笑又唱又闹的水落云似不存 在一般。 “多好的星月啊。”水落云抬首看着满天的繁星与皓月感叹着,“倾雪,今晚 我们不睡了,去湖心赏月可好?” “驾一叶轻舟,与友共明月,不错。”风倾雪点头答应。 “那你去取琴来,我在湖边等你。”水落云足尖一点,向山下掠去,“别让我 久等哦。” 风倾雪闻言轻轻一笑,身形一掠,向竹舍飞去。 夜晚的洞庭湖分外的宁静。 一叶小舟停在湖心,舟上的两人,闻着这清莲的淡香,耳边是微风拂过带起的 轻轻波浪声,放眼望去,红莲碧荷对月舞影,在夜风中摇曳生姿,一时间所有的烦 忧一扫而光,心境平和淡然。 清泠的琴音与清幽的笛音同时在这静谧的湖面响起,清朗明凈若初融的春雪, 欢畅活泼若山涧的溪流,轻快明丽若烂漫的百花,让人闻之心情愉悦,忘忧忘烦, 给这湖这夜带来一丝清逸无瑕的生气。 一曲毕后,水落云征征的看着风倾雪,自那一曲《倾泠月》起,他一直以为他 无法与风倾雪合奏,可刚才这一曲《梅花三弄》,两人却合奏得天衣无缝,心中一 剎盈满喜悦与满足。 看着琴弦上那一双秀美若半透明的白玉一般的素手,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自主 的伸出手来,想去轻轻握住,可伸到一半却落下了,轻轻落在琴弦上,指尖碰着她 的指尖,就这样静静的、依恋的挨着,他知道,他此时是离她最近的,是此生最近 的一刻!是再也不能近了! 风倾雪静静的坐着,眼睛没看水落云,没看那挨在一起的手,没看那天上的明 月,没看那舟畔的紫荷,只是清柔如水睁着,却似什幺也没有看在眼中,或许她是 在感受着,感受此时的良辰美景,感受在她这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刻。 很久后,才听得她口中轻轻的念着:“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 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面俱澄澈。悠然心会,妙 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 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接着下阙 念下去,“倾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便是 我此时的感受。”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风倾雪回首看他,微微一笑,清雅脱俗,若一 朵洁凈的白莲,在这夜空中悄然绽放。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痴痴的看着那一朵倾城绝世的笑空,喃 喃念道。倾雪,此时此景永存于心,此生足已! 这一刻,轻狂傲然的水落云,褪去所有的悲痛与哀伤,清冷淡然的风倾雪,褪 去了所有的冷漠与孤寂,彼此静静相对,这一刻的他们是离得很近的,近得仿佛可 以看清对方的灵魂。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