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尤雨林几乎是从坐椅上跳着站了起来,面部肌肉紧蹙,两眼圆睁,喘气不匀地 说:“你们这是诬陷,你们两人联合起来在陷害我!我什么时候贪污了?” 何蓉也站起来了:“没贪污?你自己认真想一想,老老实实向同学们交代!” 何蓉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面孔。 “你们可以去查,连公社知青办发的红糖计划票,我都一两不少地分发给大家 了,我贪了什么污?”金鸣说:“你在物资上可能没贪污,但是,你在政治上有没 有贪污现象?” “政治上?贪污政治?是能够吃还是能够喝?我贪污政治干什么?”刘建康也 用《毛泽东选集》在桌沿上磕了磕:“请问你,县里的《知青园地》第18期下发一 个多月了,为什么不组织我们学习?”在他们打口舌之战时,包括白玉枝、倪巧湘 两名知青负责人在内的其他人开始都不明个中原由,直到刘建康说出《知青园地》, 才明悟刘建康等人的发难之故。 白玉枝想做和事佬:“说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18期《 知青园地》可能是县里漏寄了吧,我也一直没看见这期,现在连第19期都收到了。 这不能怪尤组长嘛,他是最爱组织大家学习的,怎么会贪污这东西呢?不过,这从 侧面反映了一种现象,说明了刘建康、金鸣你们的学习热情高,这是一种好现象… …” 金鸣拦住了白玉枝讲话:“白副组长,你不必为我们戴高帽子。我们今天特别 想学学县里的18期《知青园地》,所以向领导提出这个要求。我想,这份《知青园 地》兴许尤组长收到了,忘记放在哪里也未可知。” 白玉枝说:“算了吧,金鸣你怎么不相信尤组长呢?”而金鸣高低不依,他坚 持拉了几个同学,在尤雨林的床上翻了一阵,果然在被絮下面找出了第18期《知青 园地》。当金鸣等人重又回到会议室时,金鸣扬了扬第18期《知青园地》说:“看 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啦,终于找到了。我们马上可以学习这上面一位伟大的作家写的 一篇震惊全县的光辉著作了。” 尤雨林的脸上唰地一下红了,红到耳根,红到脖颈。继而脸上又变得火辣辣的, 辣到心里,辣到全身。他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显得很呆滞。 白玉枝并不知原委,她以主持人的口气说:“既然找来了,金鸣你就念给大家 听听吧。”于是,金鸣一本正经地来了段开场白:“恕我不恭,这上面介绍外地的 先进典型留到以后再学,我先念念反映我们荷塘知青的事迹吧。” 在38名知青中,多数人与白玉枝一样,不知内情,所以有人嘀咕:“我们荷塘 的?谁上了简报?”金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本人和刘建康、何蓉的事 迹已轰动了全县,你们还不知道?”嘀咕的说:“怪不得你们这么积极,硬要找这 份简报呢。” 倪巧湘说:“你们做了好事,怎么不让我们晓得?喜得还有有心人投稿到《知 青园地》。”白玉枝说:“宣传荷塘的知青,是我们的光荣嘛。”尤雨林显得十分 无奈,不断地喝着茶,以掩饰难堪的面部表情。金鸣念了一会儿,大家听出道道来 了,而且越往下听,嘻笑声越多。 有的还小声议论起来,说宣传这样的内容,这不等于丑化了我们荷塘知青吗? 金鸣佯装没听见,只顾念下去。 龟缩在椅子上的尤雨林坐不住了,央求道:“金鸣,你别念了吧,算我错了, 行吗?这稿子是我写的,我是想用这几个事例证明毛主席号召我们下乡接受再教育 的必要性,谁知……”刘建康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质问道:“姓尤的,你究竟是什 么意思?你是不是怕你的文才没地方展示?” 白玉枝见势不妙,便以领导的身份把桌子一拍:“尤组长只是如实地反映了一 下情况,又没有什么敌意,你们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你们是不是想开批斗会?” 何蓉说:“白副组长,你不要随意吓唬人好不好?我们只是想请大家评评,这 样的事该不该写稿投《知青园地》。”倪巧湘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平息这一事端: “算了,和气生财。尤组长是好心办错事嘛。”金鸣怒气难平:“你们不要官官相 护。我问尤雨林,林玲为穆家二爹的孙女辅导作业,你为何不写?钱一眉帮不识字 的润石爹写信,你为何不写?汤乐民为五保户挑水,你为何不写?还有,刘二嫂的 细伢子掉在湖里,朱辽宝舍命去救,你为何不写?”尤雨林好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 的声音:“我不晓得嘛。” “不晓得?上次你召开生活会,大家都谈论了这几件事,你没长耳朵?”尤雨 林说不晓得,是找托词掩盖自己的内心世界。实际上他是怕人家的事迹传扬出去于 己不利。这场嘴仗打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在大家的反复劝导下,才渐渐平息。但没 过多久,知青中又出了一件更令人惊心动魄的事。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