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生杀之间 艾格列特跳过一个个菜摊,在街上追着影子。那些影子就像潮水一样,不停向 前奔流,向不知名的无底深渊冲去。 艾格列特提了一口气,迈开步伐,加快速度。 影子钻进一条死巷,艾格列特摒住气息,一跃而过。 “逮到你了吧。”艾格列特说道。 巷子里脏乱不堪,两侧的墙壁剥落斑斑,还不时传出阵阵腐臭味。刚刚像潮水 般的影子来到这里一下子都停住了,动也不动。 “噜噜……” “把影子还来吧,‘影魔’。”艾格列特握住刀向前走去。 “呼噜……” “别再装了,你就是影魔,别以为我不知道。” “咕噜咕噜………” “你再装死啊,反正我都会给你一刀。” “噜噜噜………” 艾格列特挥刀劈去。 “啊!”冷不防脚底像是被人扯了一把,艾格列特仰面跌倒。 艾格列特摔在自己的影子上,正要翻身爬起时,才惊觉自己的双脚已经陷入自 己的影子里,而且有股吸力将他往下拖拉。 “怎么回事?!”他想要向后跃出,无奈双脚无处失力,身子仍然缓缓下沉。 艾格列特瞪了眼前的影魔一眼,心知中计了,自己太大意掉进了影魔的陷阱里。 很快的,他的腰部以下已经没入影子之中。艾格列特连忙再挥起长刀斩向影魔。 几声匡当,长刀受不住艾格列特的力道崩成碎片! “妈的!”艾格列特见长刀报废,抡起拳头,向前一冲。 砰的一声,艾格列特的拳劲将眼前的一堆垃圾轰的天花乱坠。 “噜噜噜………”影魔被拳劲扫个四脚朝天,在那吱呀怪叫。 但是下沉的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减缓,胸口陷落后,艾格列特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帅哥,你怎么被一头肥猪整成这样?” 艾格列特猛一回头,只见到刚刚那名神秘女子正飘浮在半空中向他笑着。 “噜噜…你是谁?”见到又一来一个不速之客,影魔终于开口讲话。 “我是谁你还没资格问咧………”女子眯眼一笑。 “噜噜…别以为自己能飞在半空中很了不起。” “总比你长的像嘉拉油猪强上几万倍。”艾格列特吼道。 原来,刚刚表演杂技胖子身边带的那只模样猥琐的嘉拉油猪就是真正的影魔, 而胖子其实才是他的宠物。影魔利用胖子表演吸引人的注意力,他便趁着顶着草帽 收取赏赐时,偷偷地在各人的影子上做记号。再由胖子引起骚动,他便在一片混乱 时候使用“魂摄”魔法,将先前做过记号的影子吸取,藉由啃食影子来得到生命精 华。 通常这件事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今天却一连被两个人视破,影魔显得有些 恼怒。 “呼噜…你们是一夥的吗?”影魔生气地说,脸上一团团的肥肉随着情绪上下 起伏地抖动。 “噜噜…那个女人,有本事就下来,不然看我把你的爱人当场吃了!” 女子粉眉一挑。 “爱人?……爱…是什么?”女子煞是正经地低头想了一会,也不知是故意还 是无意。 “噜噜…少在那装神弄鬼,不想他死就快下来。”影魔忿忿地走到艾格列特身 边用一只脚踩在艾格列特的头上。 “我不认识他。”女子在半空中纹风不动地说道。 “噜…少装蒜!”影魔那肥短的脚在艾格列特头上搓动。 “喂!”艾格列特忍耐不住吼了出来。 影魔没有理他,迳自和女子喊道:“噜噜……再装下去,这个男的就真的只有 死路一条喔,你还不快下来。” 影魔千方百计就是希望那女子能下来,只要她一落地,自己就能够抓住她的影 子,这样一来所以的麻烦事就都解决了。 只是那女子硬是不肯落地,影魔不禁有些急了,但是,这时候有个人已经气的 快要爆炸了。 “喂!”艾格列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一只肥猪拿他那油兮兮的短腿踩在自己的 头上。 连叫了几声,影魔就是不理睬。 “妈的!你这只死肥猪!我警告你!再不把你那恶心的脚拿开,我现在就要了 你的命!!” 影魔低头看了他一下,冷笑道:“噜噜…自身难保了,你拿什么来威胁我。” 边说还甩着口水溅在艾格列特头上。 “呼!我真的火大了!!!”艾格列特气的咬牙切齿。 “呦,肥猪,我劝你还是把他给放了。那个帅哥好像真的很生气说。”半空中 的女子说道。 “呼噜噜……终于舍不得啦,没问题,你只要下来,我马上放了他。” “不不,他真的很生气。” “呼噜……你………” 影魔耐不住性子,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 脸。 “我真是受够你了!”艾格列特大吼着,一边抓住影魔脸的手不断地加重力量。 “啊啊…怎么可能………”影魔感觉到痛楚而叫了出来。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重听!!叫你把脚拿开都不会听!!” “噜啊啊啊………”影魔痛的将踩在艾格列特头上的脚移开。 “妈的,信不信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艾格列特捏住影魔的脸,一面使劲地将自己从影子中撑起来。 “噜…没用的…只要我不解除魔法,你再怎么样都会被自己的影子吸进去的, 即使你杀了我也一样。”影魔痛苦的咕哝着。 “罗嗦!”艾格列特怒道。 手掌下发出滋滋的声音,接着是骨头摩擦的喀喇声。艾格列特整只手死死地抓 着,像个铁夹般紧紧箍住影魔的脸。 “噜……跟你说没用的………”影魔顽强地吐出这些话。 不过,接着他便发现,自从离开魔界后在人间横行了百多年的他,很可能就要 在此地和这个世界道别了。 因为,手捏着影魔的艾格列特竟然“站”了起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影魔的 魔法已经被人给破去了。 “噜……我…这一回真是…看走眼了……原来你是…‘精灵召唤者’……”影 魔挣扎地支支唔唔说出这些话。 刚刚飘浮在半空中的女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了地,她伸出纤白的臂膀,召唤 来风的精灵将“魂摄”彻底破解。 她的一举一动,在旁人看来都是那么地优美、轻松自若,好像她只是在拂去衣 裳上的灰尘。风的精灵破坏了“魂摄”,在女子的身边绕来绕去,调皮地挽起女子 长及小腿的墨发,让发丝在她身边飘扬。女子浅浅一笑,带着丝丝冷冽与点点心烦。 艾格列特有些看傻了眼,一时呆住。 影魔则是惊惧地在艾格列特的掌中不断发抖。 女子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破去他百年来赖以噬人的魔法,又表现地如此悠游, 此番言外之意便像是在告诉影魔:“你要和我较量……再去修行几百年吧………” 影魔一颗心都凉了。 地上的影子在魔法破去之后,如获大赦,退潮一般向外流去,回到自己的驱壳 中。 影魔心知大势已去,在艾格列特掌中便不再扭动,但是心底却仍在盘算着脱身 之计。 “只要多拖延一会,只要一会,我就有机会脱身了……” 此时,艾格列特将影魔提了起来。 “呼,总算是没事了。接下来嘛……将这只魔封印吗?” “噜……封印?你干脆杀了我……我宁可死的干脆也不要这样残喘地活着。” “你在嘴硬什么?现在的你还不是赖活在世上,靠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过日子!” 艾格列特说道。 “噜噜…好歹我可以自由地到处游走。封印我跟要了我的命差不多,我倒宁愿 选择你杀了我。” “你居然好意思说大话,你说,被你害过的人有多少?你难道不应该忏悔吗?” “忏悔?嘿嘿……你有听过哪个魔族的人在杀过人后还忏悔的?” “呃……”艾格列特为之语塞。 “再说,我杀人是为了维持我的生命,我从人类的影子里吸食灵魂能量是为了 让我自己能活下去。让自己活下去有什么错?”影魔见艾格列特答不上话,乘胜追 击。 “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残害别人的生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长发女子此时站在艾格列特身后,静静听着他们两个的答辩,似乎对这些话很 感兴趣,还不时低头沉吟,喃喃自语。 “噜噜……那你为什么不先去问问啸狂狼………”影魔说的嘴角不时漏出唾液。 “问什么?干啸狂狼什么事?” 嘿嘿…影魔在心底偷笑着。他第一眼就看出艾格列特不是个冷酷的人,只要多 所拖延,自己就有胜算。现在艾格列特已经被自己吸引,和自己争辩了起来,浑然 忘了刚刚是在决定要如何处置自己。好,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再下来就是找救兵来 帮忙了。 “噜噜……当然干他的事。从他掌权之后有多少生命葬送在他的手下!呼噜噜……” 影魔说完一段话低头假意清喉咙,实则趁机暗施魔法。 “……”艾格列特又说不出话了。 “噜……你知道他在大小争战中杀了多少魔族、多少人类吗?” “那…那是因为他要保护不灭风城!!” “噜噜…那就对了,保护不灭风城就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能够延续。那样好, 为什么他为了自己的生命杀人就是大英雄,而我为了自己的生命杀人就是十恶不赦 的恶魔?” “啊?”艾格列特真的傻眼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从小自己就不是个善 辩的人,常常被人家唬的一句话也接不下去。他心底知道如何去分别对错,但是却 常常为了别人的一句话而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绯洛妮丝,绯洛妮丝从小就很聪明,她如果在这,一定能 够反驳影魔的话。只是两人已经分别了七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到罗赛尔。 “噜噜……怎样?我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影魔得意地说,一面仍暗施魔法。 忽然听到长发女子幽幽道:“那,为了‘恨’和为了王杀人是对的吗?” “‘恨’所以复仇……为了王,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艾格列特一怔,回头望着长发女子。 就在此刻,几乎是同一时间,巷弄外传来声声惊叫声,接着艾格列特身后的墙 壁轰然爆开。 “什么?!” 一双肥壮的手臂从墙壁中窜出,一把抓住了艾格列特!将他向墙壁拖去。 影魔趁机从艾格列特手上逃脱,奋力地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卡萨欧坎,必拉梦低可…………”他念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脚下出现 了一道魔法阵。 “赫!这是什么玩意?!”艾格列特被强力拖住,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是尸偶术。”长发女子回过神来,依旧轻轻地说着。 “呃?” 艾格列特双手扣住那双抱住自己的手臂,向上一翻,脚顶墙壁,再用力一蹬, 墙壁整个崩塌。他再顺势将背后抱住自己的人向前带出,摔在地上。 “吓?原来是这只肥猪?难怪那么重!咦,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原来从墙后抱住艾格列特的是先前在市集上表演杂耍的胖子。只见他双眼翻白, 舌头外吐。浑身是血,身上还横七竖八地插了几把刀剑。 “所以我说是尸偶术嘛。”女子又说了一遍。 “噜噜……嘿嘿,知道也来不及了,我要跟两位说再见了。”影魔嗤嗤笑着, 身子渐渐隐没在魔法阵扬起的光芒中。 “别想走!!”艾格列特一个箭步就要扑上,脚下却被抓住,跌了一跤。 那个“死”胖子将艾格列特倒提了起来。 艾格列特弓起身,一拳向死胖子脸上轰去。 喀喇一声,死胖子颈骨折断,整颗头悬在背后,但是手依旧紧紧抓住艾格列特 的脚。 “妈的,这算什么!我以前还看过更厉害的‘堕魔’!这个‘死’胖子算哪根 葱!!” 影魔正想就要离开此地,却发现魔法阵光芒正在减弱。一看,长发女子正笑着 看着他。 “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很有意思,你可不可以多留一下。” “噜噜……操!又是你这个女人!”影魔生气地立起身来,两只肥短腿上举。 “魔打身,托脱托比亚丧,侨达路目远……影箭!!” 瞬间,一枝枝黑色的箭状物从影魔脚前的地面激射而出,一直延伸整个巷子。 艾格列特见状,立时打断死胖子的手骨,向胖子身上一缩,脚再击踢胖子的双 膝,让胖子身子一蜷,以胖子当肉盾牌挡住不断飞出的影箭。 “幻光球!!”女子右手高举。 带着白色火焰的幻光球在女子面前出现,将所有的影箭燃烧殆尽。 女子退去幻光球,向前走了一步,手掌张开。 “绿之风刃!!” 一道绿色的利刃自女子掌中冲出,挟着厉风直向影魔而去。 影魔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绿之风刃”的绞杀下化为残破的尸块。 噗一一道惨绿的血雾在空中爆开,杂着腐臭的腥味洒在地上。 就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一切都结束了,脏乱的巷子更脏了。 艾格列特推开动也不动的死胖子,站了起来。 “霍,胖子变成刺猬了。” 地上的胖子浑身插着密密麻麻的影箭,像座剑山一样,几乎让人认不出那原是 一个人。 “其实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知道吗?”女子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小姐,刚刚谢谢你了,谢谢你三番两次救我。” 谢谢?从来就没人对她说过谢谢。女子心头一动,脚步微停。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或许我们可以当个朋友?”艾格列特向前几步问道。 “我没有朋友……” “怎么会,没有人常常和你聊天谈心吗?” “海恩常常来找我……” “嗯?没关系,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朋友呢?” 女子顿了一会,才又说道:“你不会想和我交朋友的,我在你眼中是属于‘坏 人’那一类的。” “呃?” 艾格列特满头雾水,还想再追问,长发女子却像风一样地飞去。 “怪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实在很难懂,难道大陆上的人都是这样吗?” 艾格列特抓抓头,踱步离开了这个充满腐臭的小巷。一面还想着刚刚的事,尤 其是影魔说的那番话。 五天后,通体透着淡蓝色的不灭风城王城内。 罗赛尔的使节团正要进宫觐见啸狂狼,接待的仍旧是魔法师姆特与副侍卫长兰 茵。 艾格列特跟在一行人之中,显得特别兴奋。 忽然迎面走来一群盛装打扮的美丽女子,和罗赛尔使节团擦肩而过。 众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射过去,艾格列特当然也不例外。 忽然他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孔。 “是她!!”艾格列特在心底惊叫。 一头长及小腿的美丽墨发,绝美的面容,灵动而带着丝丝迷惘的双瞳,正是五 天前在市街上与艾格列特一起击杀影魔的神秘女子。 对方看到艾格列特也是脸色一变,双眼睁大,那是参杂忧郁与惊讶还有担心的 眼神。 随着队伍的前进,双方很快地拉远了距离。 “那就是王妃候选者吗?听说啸狂狼也要纳妃,真是令人有些意外。他不是忙 碌着和魔族间的战争么?” 不用艾格列特开口,已经有人先出声问话了。 “嗯,见笑了。那是依不灭风城的传统,城主在年过四十之后必须再纳妃。虽 然现今城主没有什么意愿,但传统毕竟还是要遵守的。不过城主也曾下诏,只要后 妃在宫中一年,城主没有临幸过,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出宫。”姆特说道。 “喔一贵城主不愧是仁君。我曾听说过他国的后宫中有许多后妃既不得宠又不 得离宫返家,只得在冷宫中面对年华的老去,无奈地过完一生。” “在下代城主谢过您的赞美。” 一行人谈笑着继续向王宫的方向而去。 原来她是要进宫当妃子的啊。奇怪?她那么厉害为什么愿意屈居于王宫之中呢? 艾格列特边走边想,转眼间,王宫已经到了。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