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神话与谎言 盘古大陆遥远而神秘的西北端,掌握影响大陆局势,人类的绝对权威─‘日阳 宫’。 “这到底……?”教宗,塞维亚季默七世,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正在‘日阳 宫’内,‘极光十三厅’中的‘战神星厅’,独自来回地踱着步。 在静谧的‘战神星厅’中,一片寂然,高耸的天花板上绘着‘空弦神话’里战 神‘弗哈特’双手持剑于背后,面对邪神‘洛奇亚’的巨大壁画。 厅中是一片的白色,高墙、支柱……无一不是令人感觉平和安详,沉静的气息 显然与大厅的名字格格不入。 以战神为名,却没有丝毫战意,没有澎湃热血,只有点滴平静。这是因为在 ‘空弦神话’中,战神‘弗哈特’的形象完全不像是个战士,反而像是个传递思想 的哲学家,他不穿铠甲,以知识为盾、以道理为矛、以逻辑为枪。智慧就是他的盔 甲,在他身上唯一与战争有关的就是一把剑,一把细长而优雅的剑,一把不如称作 是一支笔的剑。学者形象的战神,这便是‘空弦神话’迥异于其他神话最著名的地 方。 因此,‘战神星厅’便成了‘极光十三厅’中最安静,最适合思考的地方。各 代教宗在需要苦思的时候都选择在这冥想。久而久之,‘战神星厅’成了教宗专用 的书房,一般人等没有得到教宗的允许是不准进入的。 这时候,塞维亚季默七世正皱着眉头,来回喃喃自语。似乎为着某事举棋不定, 就在他还没理出个头绪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塞维亚季默回头对着厅门说道。 嘎啦声响,一名白色长袍的侍者替一名苍苍白发的老者推开了门。 “教宗殿下,您考虑好了吗?”白发老人正是提出令教宗苦恼意见的主教,库 司科达·雷敦。 库司科达在身后厅门关起后,开口问道,间杂着锐利眼神投向塞维亚季默。 塞维亚季默显然心理还没有准备,被库司科达这样一问,一时间竟有些困窘, 只见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说着: “这事非同小可,我……让我再想想。” “你是教宗,不能彷徨不决,否则会影响到‘日阳宫’的‘绝对权威’,前代 教宗选你继位,绝对不是要你破坏‘绝对权威’的。” 塞维亚季默伸出手掌阻止库司科达继续说下去,人则退后四五步。 库司科达的眼神闪过异样光芒,直视着教宗。 “依我之前的解释与说法,你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塞维亚季默额头微微地渗出汗珠,他低头一会,又抬起头,开口说: “可是这种事,我们怎么有办法……?” “什么事……你是说……。” “‘杀神’……我们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凡人,这种事怎么办的到?”塞维亚 季默在说出‘杀神’这两字的时候,口里的声音还不断颤抖。 “杀神?谁说要杀神了?” “……你不是说,要阻止‘天焱’复生,在寻找不到‘天焱’的情况下,就要 将被命运之炼锁在一起的‘霸神威’除去……。”这位当代教宗越说越小声,完全 看不到平日代表‘绝对权威’时的模样,可见得这事情的严重性。 库司科达向前踏了一步。 “‘霸神威’不能算是真神,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以霸绝的力量妄想压制 神的威严,这正是大逆不道的象征。再者,‘霸神威’的神话传说出现于五千年前, 就我所知,所有的典籍记载中,没有一位‘神’是出现的如此晚,而且就像是流星 一样,飒然出现。以战神‘弗哈特’为例,‘空弦神话’里记载‘弗哈特’是‘创 世主’座下的一名大将,负责在创世时扫除一切邪魔阻碍。而‘扎丽神话’中, ‘弗哈特’虽然形象不同,变成一名骑着龙手持巨斧的战士,但他也是跟随‘创世 主’一同降临的神明。”库司科达说着说,并用手指向天花板的战神壁画。 “这样就可以知道,‘神’的传说应该是超越时间的,可是‘霸神威’却是在 五千年前才突然冒出来……。” “也许他是文献未记载的远古神明……。” “不不……。”库司科达不予认同地摇了摇手。“现在看的到的神话文献都是 由‘神’所传递,由被选中的人代替神宣扬教义。尽管时代流传,神话到了各个民 族、国家、地区而有不同面貌,但基本都是一贯的。亘古而久远,永恒而不灭。怎 么会无中生有冒出一个新的‘神’?” 塞维尔季默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霸神威’确确实实曾经阻止末日灾难,由这点如何评判他?我们不过是 人类,怎么去评判一个‘神’的存在?” “这点值得商确,以一般的认知中,大家都认为是‘霸神威’阻止了末日。但 是经过千年的研究,究竟‘霸神威’是不是真的救主,有着否定的一面。” 塞维尔季默听到这,脸色有点苍白。 “你是指五百年前流传的‘闇夜文书’……。” 库司科达点点头,继续说道: “‘闇夜文书’中提到一个论点,就是所谓五千年前的末日,其实并不是要结 束这个世界。当初得到的预言‘天余焱日,幽阳复现,异界相蚀,混沌无常。’指 的不是要毁灭,而是要重生。神欲藉着扭转空间造成的浑沌一举将并存的魔界空间 摧毁,以成就一个完美理型世界。但是却无端生出一个‘霸神威’,带着霸道无匹 的力量硬是抗衡神威,破坏了世界迈向‘天堂之路’。虽说他杀了一个魔王‘克雷’, 但那不过是临去秋波,用来混淆世人印象。” 库司科达滔滔不绝,并不时以眼神试探教宗,试图加强教宗的决心。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传说中‘霸神威’出现的一个关键,是古盘古大陆上一 个帝王以自己身体当作祭品,使‘霸神威’降世……。” 库司科达正在说话,教宗却无意地插了嘴: “那是‘英雄王传说’……。” “嗯。”库司科达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英雄王─雷穆·锋斯’,一个贫 民窟中出身的英雄,由无到有,凭着不凡的才华,先是成为民族大英雄,后来受万 民拥戴,竟连国王都史无前例地将一国最高地位让给雷穆·锋斯。由一个贫民英雄 成为至尊帝王,因此得到了‘英雄王’的封号。最后为阻止所谓‘末日’,献出肉 身,召唤‘霸神威’。 这段传说在‘威扬月星志’中有着不同的面貌,其中雷穆·锋斯的出身成长故 事是相同的,但是不同的记载是在他成为‘英雄王’之后。 ‘威扬月星志’中提到,雷穆·锋斯成为‘英雄王’后,因位高权重蒙蔽了真 心,时时刻刻不在提防别人,为了巩固权力地位,他杀害了许多有功大臣。在世界 重整时,他发现自己可能无法再拥有一切,情急之下使用太古密法,想召唤神灵与 自己融合,以得到更为绝对的力量。但是没想到却是自己被反噬,活生生成了祭品。” 库司科达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 教宗的脸色渐趋平顺,看样子他有些被库司科达说服,心中的不安去了大半。 “所以,你应该了解到,我刚刚所提到的典籍,它们的地位并不亚于一般正典。 也就是说,这个论点很有可能才是历史的真面目。以这为出发点,我们将‘霸神威’ 当作救主其实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并没有任何神迹显现明确指出救主这回事。反 而从这一次的事件,更可以证明,‘霸神威’属性虽然是光,但不是光明,而是与 属于黑暗的‘天焱’是互为破坏的表里。预言的指示就是要我们趁着‘霸神威’半 身尚未完全觉醒的时候将之除去,破了光,影子就不可能出现。道理就是如此简单。” 塞维尔季默长吁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壁画一会,开口道: “果真如此,我们也没办法贸然进行这个计划……。” 眼见教宗以完全被说服,改变了先前犹疑不决的态度,库司科达终于放心,紧 接着回答教宗的疑问。 “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毕竟‘日阳宫’可不是什么杀手集团,我们可以将 ‘霸神威’半身的消息传给魔界‘克雷一族’。五千年前‘克雷大魔王’死于‘霸 神威’剑下,手腕变成巨龙躲藏在‘圣赛洛走廊’。就我所知,不论是巨龙还是 ‘克雷一族’都对‘霸神威’怀恨在心,世代相传。我们只消将消息传出,以‘克 雷一族’的实力,一定能在‘霸神威’觉醒之前除掉他。” “借刀杀人么……。”教宗沉吟着。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神的指示,是为了给人类带来更好的未来,让人类 免去灾难的侵扰,我们要坚定自己的心,‘绝对权威’的‘日阳宫’代表着绝对不 会出错。” “好吧,那就依你的意思,这事就交给你了。”教宗塞维尔季默七世终于放出 了命令。 这个命令的下达,代表着‘日阳宫’与‘霸神威’之间的敌对立场。一个受历 史争议的神,一个不被‘绝对权威’承认的神。 砰砰砰!砰砰砰! 忽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塞维尔季默忽觉不悦,因为‘战神星厅’是教宗用来思考的安静之所,从来就 没有人会这样冒失地敲门。 “谁?”他带著有点怒意的声音问道。 “报告教宗,‘云洋使者’参见。”门外侍者通报道。 “卡尔曼?!卡尔曼回来了?”教宗一楞,连带一旁的库司科达也是一楞。心 里想的都是,卡尔曼被派去监视‘霸神威’的半身,怎么现在却回来了? “让他进来。”塞维尔季默出声道。 ============================================================= 卡尔曼,从‘圣赛洛走廊’历劫归来,在‘罗塞尔’待了几天,在确定绯洛妮 丝的伤势没有大碍后,便告辞离去,回到‘日阳宫’述职。 当他向教宗报告到艾格列特之死,塞维尔季默和库司科达都露出大吃一惊的表 情,他们万万没想到,‘日阳宫’为了这事烦扰了十几天,这期间一直都拿不定主 意,各方意见不断论战。就在教宗好不容易终于做出决定,确立‘日阳宫’的立场 的时候,卡尔曼带回来的消息竟是‘霸神威’的半身死于‘克雷巨龙’之手。 对于塞维尔季默和库司科达等人而言,这应该是一件令人欣喜的消息,不过此 刻显然在他们的心中,讶异大过于喜悦。 ‘霸神威’的半身死了,那就等同于‘霸神威’不可能复生,不可能再度觉醒, 也就是可以避开‘天焱’之祸了。 听完报告,教宗便要卡尔曼下去好好休息,并没有提到卡尔曼不在时,所提到 的杀神计划。 卡尔曼因为经历了这些日子,显得相当疲惫,当场便退出大厅。 对于卡尔曼而言,原本只是一项单纯的任务,到后来却成为亲眼看到朋友遇害, 自己却无法可救,甚至是迟疑。他精通星象,他也能发现‘霸神威’与‘天焱’的 关系,所以对他而言,和艾格列特的相交,成了一种煎熬。一方面是朋友,一方面 却是难以形容的‘敌人’。 他从‘圣赛洛走廊’回来后,便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到底,‘敌人’的定义 是什么?因为对方是毁灭的转世,所以站在‘日阳宫’的立场,他必须视对方为敌; 但是在自己的立场呢?虽然交情不深,但他可以清楚感觉到,艾格列特是个好人, 是个足以托付责任的朋友……。 矛盾了,卡尔曼矛盾了,这些天来,为了这个问题想的他心力交瘁。他只晓得, 艾格列特死了,‘霸神威’的波动都平息了,一切应该都已经结束了,一场浩劫已 经避免了……。 对‘日阳宫’而言,卡尔曼的归来使得他们认为已经消弭灾难于未发生之前。 却浑然不觉,真正的风云正在数千万里外的遥远群岛‘罗塞尔’汇集着。 ============================================================= 云跟着风走,风随着云飞。时光在大地留下刻痕,天空却还是一样蔚蓝。大地 繁茂兴衰,天空白云依旧,如果可以,让人真想移居到天上,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 生活。 ‘圣赛洛走廊之战’结束三年半后。 由于‘圣赛洛走廊之战’的惨败,让‘罗塞尔’重新评估海盗的实力,并且恢 复成以往一贯的防守态度,不敢再轻言主动进攻。 长老会的讨论成一个新共识,那就是将原本归类为治安问题的海盗,升级为国 家外患,视同外族入侵。原本属于巡防性质的浪焰队也编入海洋军之下,领海的防 守改由舰队巡防,投注更多武力。 只是,改制后的海疆防御并没有明显起色,海盗团仍可洞悉‘罗塞尔’防线上 的阙漏,趁虚而入,每每造成重大损失。 并且,从‘圣赛洛走廊之战’一役后,海盗侵扰的方式和以往有明显的不同。 之前,海盗虽凶悍,但就像是强盗一般,故意兹事,并且带着挑衅的味道,在抢掠 的同时大肆破坏,好像唯恐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一般。 但是后来,他们的动作已经不适合用侵扰这个字眼形容,反而是侵略。最严重 的一次,‘罗塞尔’的一个商港被海盗占据了十天之久,‘罗塞尔’出动陆海两方 围剿,经七天苦战,才勉强将海盗赶跑。 ‘罗塞尔’海洋军高层检讨,认为加强了领海防线却反而更制不住海盗,问题 一定出在内部,也就是有内奸。于是展开一连串的肃清动作,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辛苦半天总是徒劳无功。 徒劳无功的最大原因是,他们全然不觉,真正的内贼不是躲在暗处,而是每天 正大光明地跟着调查官四处访查的副官,卡夫基·多扎力奇。 卡夫基在这三年半间,因为打击海盗立功卓著,迅速地升等,从一个浪焰队小 队长三级跳,跳上了海洋军的上尉,成了古亚勒的同袍,和古亚勒平起平坐。 讽刺的就在这,全海洋军没有人发现,这个打击海盗功绩最彪炳的上尉,就是 放海盗进来的人!还让卡夫基跟着调查官去查谁是内奸。 卡夫基的升等迅速,除了战绩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与海盗的协议。他每放 海盗进来一次,海盗就必须付他同等报酬。而卡夫基与黑道家族非尼可斯的走私协 议,由卡夫基定期放空航线防守,供非尼可斯家族作为生意入口,而非尼可斯家族 则在长老院与金钱上支持卡夫基。 卡夫基拿着这些钱财与海洋军高层甚至是长老院的人往来,出手阔绰,久之成 了一种无形的贿赂,使得卡夫基在升等之路上走的一帆风顺。 除了贿赂,卡夫基并且抓住那些高层的小辫子、把柄,在必要时用以威迫利诱, 最后竟夸张地坐上了舰队长的位置,一人统领三分之一的海洋军! 卡夫基当上了舰队长,权力之大在海洋军中几可说是呼风唤雨。但他显然还不 满足,在当上舰队长半年后,他下了决心要再一次跳级,这次他要出席长老院的议 事厅,进入‘罗塞尔’的权力中心。 于是他门户大开,让海盗大举入侵‘罗塞尔’北方大岛‘坎斯托’的重要港城 ‘利安佳’。一时间,‘利安佳’沦陷在海盗之手,港督府屋顶的旗帜也被改插海 盗旗!而海洋军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攻击,怕会伤到原本‘利安佳’的同胞; 不攻击,敌人盘占了自己的国家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近三个月的时候,卡夫基以内应的身分秘密潜入‘利安佳城’ 中,假意要为海盗团庆祝,差人运来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并在酒菜中下毒。在海 盗们酒热耳酣之际悄然退出,回到海洋军中,以自己的心腹组成一支所谓的敢死队。 并向上级报告,由他率领这支敢死队先行潜入敌军之中,进行内部破坏,再与外部 的海洋军里应外合,彻底瓦解敌人势力。 海洋军军团会议不疑有他,还劝卡夫基年纪轻轻地不要冒险,一些年纪较大的 将军还对卡夫基说教,教训他这么年轻就坐上舰队长的位置,不要妄想强出头抢表 现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要知道珍惜。 不过卡夫基反而义正严词驳斥,国家有难,怎么可以为了个人私心而却步不前?! 如果连国家都没了,那舰队长的头衔不也成了烟消云散?!什么东西该是最重要? 该是摆在第一的,相信大家都知道。 就在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席话动容之际,他当下与其他长官确定攻击路线与模式 后,便带着那支敢死队夜游上岸,钻入海盗的阵地中。 药性发作,饶使海盗再凶悍骁勇,面对卡夫基一行人也只有束手就戮的余地。 卡夫基在确定认识他的海盗都灭口后,令自己的手下清除一切可疑物品,然后才释 放信号,让海洋均大举包夹,将海盗团击灭!! 这一战可不得了,卡夫基在战后被奉为民族英雄,长老院通过决议,授与卡夫 基海洋军统帅一职,并加官至将军。 这年卡夫基才不过二十五岁,成了‘罗塞尔’史上最年轻将军与海洋军统帅。 而距离艾格列特之死则快满四年。 来自无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