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存与死亡 那场暴风雪对渔村中的许多人造成了毕生都无法忘怀的印象。虽然人们都赶快 的奔进了自家的小屋并迅速的关紧门户,但如果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的话,仍然可以 听到小酒馆方向传来的烧的劈啪作响的声音。而对於角度适合的住家来说,更可以 透过自家结实的双层玻璃窗看到小酒馆那红莲绽放般熊熊的火焰。 片刻之後,漫天席地而来的暴风雪阻碍了人们的一切视线,整个世界变成了一 片浓黑。 暴风雪的止息已经是一周之後的事。当人们掘开屋门前的积雪走出房门的时候, 他们看到的是洁白晶莹的雪光辉映中一望无垠的雪地。整座村子几乎被大雪彻底掩 埋,在雪面上所能见到的只是错落起伏的堆满白雪的屋顶。而在曾是村中最吸引人 的建筑的小酒馆所应在的地方,人们所见到的只是一片平坦洁白毫无异状的的雪地。 渔民们又花了数日才清理出小酒馆被大雪彻底覆盖後的残垣。但让人们吃惊的 是他们在小酒馆的残迹里只发现了老板娘的尸体。老板娘的死状极其怪异:她的尸 体倒卧在小酒馆的门槛上,身体奇怪的蜷曲著,很明显是在最後冲出酒馆大门的一 刻被门外的风雪和门内的火与烟尘所击倒而後又在风、雪、烟和火的共同作用下丧 生的。老板娘倒在门外的上半身在被发现时仍然凝结著一层冰壳,在冰和雪的保护 下她的整个上半身栩栩如生。透过透明的冰壳人们看到她的脸上凝固著一种混合了 满足犹疑惊恐和极度的痛苦等诸多情绪的古怪而扭曲的表情,这张脸孔是如此的恐 怖以至於许多在场的孩子当场哭了起来。而在老板娘用身体保护著的怀里则抱著一 个极大的包袱,从中人们可以找到小酒馆的收钱箱、酒馆里少量的银质餐具、不少 的散乱的钱币、几件或金或银的戒指和首饰……甚至还有酒柜里通常用以招徕顾客 而不出售的几瓶陈年的法国红酒和几罐昂贵的鱼子酱罐头。这个女人居然能从熊熊 的火中抢救出这麽许多东西让所有的人在感到吃惊之余也困惑於她的幸或不幸。而 老板娘倒在门内的下半身则完全的焦炭化了。曾经肥硕的腰身和粗壮的大腿如今缩 成了比五岁的小孩子更小的焦黑的一团。参照酒馆里同样严重炭化的桌椅和垮掉的 屋顶,人们可以想像当时即使是在屋顶垮掉和被大雪覆盖的情况下,火仍然在有限 的空间里闷烧了多长的时间和造成了什麽样的高温。这当然又使得人们为了火万一 延烧起来那麽自己和自己的家或许也是这样的一付情形而後怕不已。 而乐者和少女的尸体则直到极夜过去,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才被发现。他们的 尸体居然位於渔村的码头附近一座废弃的仓库边上,那里已是村子与小酒馆相对的 另一端。看得出他们在冲出小酒馆之後几乎穿越了整个村子。虽然渔民们普遍声称 自己绝对没有听到过他们敲门和求助的声音。但後来到此采访的记者们却普遍判断 他们一定曾敲门向人求助,而且必定不止一次不止一家──虽然这样的判断没有什 麽足以依赖的根据。不过这样的争执对於已经身故的乐者和少女来说已经没有任何 意义。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在跨过生与死的界限的那一刻究竟有著什麽样的想法什 麽样的感觉:也许他们曾经多次求助而被拒绝;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 救助──在那样的暴风雪中,房门一旦打开再要关上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其 结果往往是救助者和被救助者的同归於尽;同样,也许他们根本已经不屑於去无意 义的求助,毕竟无论是乐者还是少女,对这人世间的冷漠都有著足够深刻的洞察和 体会。 对生者们来说,死者们会想些什麽最多不过是提供一些谈资而已;而对於死者 来说,生者们的种种大概也只不过是一场场的笑话吧。生存或是死亡,又何尝是什 麽大不了的问题?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