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彭跟情人吵了一架,把周源约出来喝酒。老彭说:“我真受不了啊,我对她 已是百般迁就,她为何就是不了解我呢?” 老彭跟他的小女友不常吵架,老彭疼她疼得不行,万一真吵了他就会找人喝酒, 喋喋不休的抱怨,再屁颠屁颠的去找那小情人道歉。周源没心情听老彭发牢骚,一 个劲的灌酒,老彭见了,便反过来问他是否有心事,到头来倒像是老彭特意把周源 约出来开解人家似的。 周源起初怕自个酒醉说胡话,不大乐意开口,老彭便直鼓励他说话。到最后, 周源也受不了老彭的死缠烂打,徐徐的说:“老彭,你有没有遇过一种人,好象你 怎么对他好,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了,他也还是无动于衷。你抱他吧,他也抱你。 你说你爱他吧,他也说爱你。可你就是怎么也无法踏实下来,就是怎么也看不清你 们的将来,好象你俩突然就会分开了,结束了,抓也抓不住。” 老彭定定的看着周源,眼神闪着兴奋与赞同,像是找到甚么知音。他说:“周 源,我跟你说,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我是真他妈受不了。你知道,我也不小了, 谈情说爱,根本就是小屁孩的玩意儿,我这种年纪,还哪里有那种精力?” 老彭自嘲般笑了一下,点支烟,又接着说:“可我他妈就是控制不了。你不知 道,看着小舒啊,我就心软,她要是朝我笑,朝我撒娇,我连自己姓甚么都不知道 了。我这么说你也许觉得挺呕心,其实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肉麻得不行,都这么大 个人了,可我是真的爱她,真的,就是爱啊。” 周源半天不说话。他又想起杨海晨。他想,要是杨海晨是个女人,那该多好, 那他就能与他结婚,就不用惹他母亲伤心。杨海晨也能一辈子与他在一起。可现在, 周源觉得前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下一步该作甚么了,分手吗?真走到尽头了吗? 想到这周源就觉得心如刀割,他甚至发现自己双手颤抖。 老彭又说:“周源,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外面有个人,不是高惠,我也不知 道是谁,可我知道你跟那人……你都陷进去了,对不?” 周源不说话,喝酒。老彭便又说:“她到底甚么人啊?不会是明星吧?” “你有毛病?瞎说啥啊?”周源看疯子一样看着老彭,想笑又笑不出来。 “那你怎么不让我们见啊?” “……”周源不知如何解释。 “是不是她还有别的男人呀?有老公?”又说:“不会是不正经的吧?卖的?” 周源听得心惊肉跳,手心冒汗,便装着不耐烦的样子,粗声说:“你别瞎猜了 行不行,我已经够烦了呀。” 老彭也烦躁起来:“操,我就是不明白你在怕个啥劲了,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对 错,你还怕我说你不成?”一会又说:“是不是没成年呀?” “瞎说甚么!” “瞧把你急的,我不过说说呀。” 周源真烦透了。他不想再多说,两人便又无声的灌着酒。往后周源又问老彭: “你跟你那小舒会不会结婚?” “会吧,我想。”老彭说,语气是随意的,面上却是流露着幸福、向往的神情。 “不过这种事嘛,可难说了。别怪我多事,你那时不也想着跟婷婷结了?现在觉得 逃过一劫了吧?这种事就是说不准,我现在说要结,可到头来也许你比我要结的早 呢。” 周源听罢心里一沉,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地问着:“要是你结婚以后,遇上一个 更好的呢?” 老彭当即笑了:“哎,周源,你真当我还是个小毛孩不成?真的,我老了,搞 不动这些了。”顿了下,接着讲:“再说,我这人,婚外情嘛,你给我十个豹子胆 我也是不敢搞的。其实啊,搞婚外情这档子事,谈何容易呀。” 以后周源把老彭这话琢磨了几遍。他想,婚外情,以老彭的为人,的确是不会, 也不敢搞的。老彭是那种会把老婆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的人,老婆说一,他就不敢说 二了。那么,他自己呢?他敢吗?能吗?单是想象,周源就觉得自己无比可恶,可 他又忍不住继续想下去。他感觉自己好象终于找到一个出路。 周日中午,杨海晨带父母到餐馆吃饭。席间杨海晨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父 亲跟他说,你手机刚才响过呢。 杨海晨拿起来翻看纪录,是周源的号码。杨海晨在心里想了想,最终没有马上 给他回电话。 他想起那天周源在寝室夺门而出,那时杨海晨没有去追,可到半夜杨海晨主动 给周源拨了电话,问他在哪儿,又用哀求的语气说:“周源,你回来吧。” 周源没有说话,挂了线,没多久他回到寝室,杨海晨上去抱紧他,与他接吻。 两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亲吻、做爱。早上起来各自上班,期间谁也没有再提结 婚、摊牌那些事,他们甚至没有与对方说上几句话。 杨海晨知道,即使他们不说,问题依然存在。他觉得这将是他与周源之间三年 来所遇到的最大考验。杨海晨觉得疲累而且仿徨,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想周 源结婚,真的不想。杨海晨从前也曾跟有妇之夫交往,那些回忆并不愉快,他知道, 要是周源真结了,他们也就是得散了,真正的撒伙。再加上周源一而再的说要向他 母亲摊牌,更是让杨海晨的压力倍增。杨海晨甚么都不怕,就是怕他父母知道他的 性取向。杨海晨打从心底的疼他的父母,他不能让他们心碎,他怎么可以呢? 后来杨海晨的电话再次响起,杨海晨接起来,父母自然而然的盯着他看。 “要是我结婚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周源在电话里劈头就问。 “……我在吃饭呢,跟我爸妈。”在父母眼皮底下,杨海晨多说一个字也不敢。 “你会吗?你觉得可行吗?”周源继续说。 杨海晨先是看了眼母亲,接着又盯着自个眼前的茶杯。“我不知道,我……” “海晨,我爱你你知道吗?” 杨海晨心中一动,捏紧手机,视线又瞟向父亲。“我知道,我也是。” “我觉得这是咱俩唯一的办法了。” 杨海晨不做声。 周源在那头又说:“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了。真*** 烦死了……你说话呀?” “我在吃饭呀,跟父母一起。”杨海晨又重复了一遍。 周源在那边沉默半晌,然后说:“那就是这样了,海晨,就这样了。要是你不 同意,那就算了,分吧。” 杨海晨听罢心一紧,马上着急的说:“你说甚么呢?别这样呀!我现在不是不 方便讲话吗?”又问:“你现在在哪?” “街上。” “回去吧,等我,电话里说不清。你……你不要这样了。” “我不知道了,我觉得很烦!你根本不明白我!”周源带着半分激动地说。 “我怎能不明白呢?你别这么说呀。你等我回去再讲,好吗?”杨海晨说到最 后都像是在乞求了。 周源则没再说甚么,电话“啪”的一声挂掉了。 往后杨海晨的父亲问他:“谁呀?怎么了?” 杨海晨脸色难看,却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容:“没事,一个客户,特难缠的。” 旁边母亲听见了,不满的说:“甚么人呀,周日还给你拨电话,男的女的?怎 好象还要你哄了?” 杨海晨有气无力地摇头:“现在的客户就这样,何止是哄,就是要你给他叩头 你也不能说一个不。” 接着杨海晨的父母又开始高谈阔论,一个劲的说现在市道多么不景气,又直埋 怨挣钱有多艰难。杨海晨听得不耐烦,想插嘴说“行了,辛苦的又不是你们,你们 还瞎抱怨个啥劲儿”,可想想父母也不过是为自个感到不值而已,说到底也是为自 个着想,他又何必拿话顶撞呢? 跟父母吃完了饭,又与他们逛了几间百货公司以后,杨海晨终如能脱身,心急 如焚的往宿舍赶。那晚上,杨海晨跟周源说,你可别把婚外情说得跟家常便饭一样, 你还没结婚就先想着到外面偷腥,那你这婚结来还有啥意思。 周源闷声说:“本来就是没意思的。” “那就别结。” “我能不结吗?!”周源觉得杨海晨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是太自私,太不切实 际了。“要是你妈哭着要你结,你敢说不吗?!” “你现在根本连对象都没有,你急个啥劲?你妈叫你结,也不是要你马上就结 呀。我觉得你根本在自找苦吃。” “你疯了吧?现在不是对象不对象的问题!我真要结的话,想找对象还难么?” 周源想也没想便说。 杨海晨听罢真觉得周源自大、可笑而且呕心。“你想招我笑是不?这种话也就 你能说出来。” 这话倒真要把周源气坏了。他瞅住杨海晨,心想该上前揍他呢,还是反过来用 言语骂他。 这头杨海晨的态度却已缓和,先他一步开口说:“周源,结婚不是你想象中那 么儿戏的,你结了,就得对你老婆负责,你不能一边想着结婚,一边想着到外面胡 混。你这不是跟自个过不去?到头来也是你自个痛苦。” 周源心里知道杨海晨说得没错,可他就是不甘心。“我只要你回答我,我结婚 了,你还愿意跟我耗下去吗?” 杨海晨真讨厌周源的用词,好象是故意把整件事说得更没劲、更难熬似的。他 疲惫的支着头,不说话。 “你说呀!” 杨海晨不看周源,痛苦的摇头。 “你别不吱声!” “我不想!” 周源像是料到杨海晨会这样。“为甚么!” “你都有老婆了,我还跟你耗着干嘛!” 周源沉默了两秒,接着面无表情地说:“你别给我装清高。你从前那个男的不 也有老婆?你他妈以为我忘了?!” 杨海晨真恨透了周源用旧事来压他,因为他往往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他也恨周 源不了解他的心意。从前丁浩锋有老婆他可以不管,可周源不一样,他不能够忍受 与别的女人分享这个男人,这事他单是想象也觉得呕心,心里还少不了隐隐作痛。 周源继续讲:“我说摊牌,你不让。好吧我说结了婚咱照样搞,你也不愿意。 那你到底想我怎样?你他妈根本就是想跟我分,是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知道的。”杨海晨说,透着几分难过。 然后周源也噤声了。他开始觉得这样讲下去也无补于事,两人根本不能达成一 个共识,他们甚至无法冷静地去谈一个事情。他感觉杨海晨在这事上是彻底失去了 平日处事的果断,他能看出杨海晨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周源便更不知该如何解决这 事了。 后来两人冷静下来,杨海晨又再软泡硬磨的劝周源,让他别太急于处理这事, 又告诉他要是他说找不到对象,他母亲也是逼不到他的。周源知道杨海晨的意思就 是想让他先拖着、哄着母亲,实际上甚么也解决不了。周源心里不屑的想,逃得了 一时,也逃不了一辈子,而且他还是觉得杨海晨毕竟不是他,不会明白他让亲生母 亲催促的感觉。说到底,周源还是觉得跟母亲摊牌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他看到 杨海晨着急、担忧的面庞,又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周源含糊地答应杨海晨,母亲那边他会先拖着,看看母亲这阵子如何反应 再作打算。杨海晨听罢像是轻轻呼了口气,上前抱了周源一下。周源注视着杨海晨 那终于舒展开来的眉头,把他按倒床上,杨海晨揽住他的脖颈亲吻。周源起初兴致 不高,但他还是把两只手指伸进了杨海晨的后面,缓缓抽插,慢慢搅动,看着杨海 晨难耐地喘息,慢慢地勃起。周源让杨海晨自摸,杨海晨就真的在他眼皮底下玩起 自己那东西来,周源看着看着也来了感觉,托起杨海晨的腰就把东西送了进去。 高潮那一刻,周源心里胡思乱想,要是他以后真的得结婚,怕是也很难找到一 个在床上跟他比杨海晨更合拍的老婆了…… 尽管周源答应了杨海晨暂时把结婚的事搁置,杨海晨发现周源还是很快又跟高 惠好了起来。杨海晨经常的看见周源与高惠一起吃午饭,有几次周源说有事外出, 杨海晨也怀疑他是跟高惠在一起。 杨海晨不知周源这些举动是否有任何目的,他不愿意费神探究,可他还是觉得 周源之前对他的承诺不过是一个敷愆。这么想着,他心里又有点恨起周源来。 不过,杨海晨并没有因此对周源摆过面色,反之,他对周源是更加的千依百顺。 尤其在床上,杨海晨是从不拒绝周源。周源在床上特别喜欢发号师令,而无论他想 怎样玩,杨海晨都照样奉陪。让杨海晨最难忘的一次,是周源强逼他口交时把他喷 出来的东西吃掉,他还记得周源当时的口吻与表情。尽管杨海晨心里挺不屑周源那 种操他操得理所当然的态度,他还是不曾有半句怨言。他不想为性的问题跟周源吵 架。 七月是公司最闲的日子。自从不用上夜班,高健便喜欢在闲日约杨海晨吃晚饭。 在认识杨海晨以前,高健经常在下班后与一众同事去撞球厅消遣,高健玩得不错, 可渐渐他有点厌倦他那伙爱吹牛、嚣暍的同事。他比较喜欢跟温文的杨海晨在一起, 吃饭、聊天,他觉得那样才能真正地把神经放松下来。 而最近,高健觉得杨海晨总是有点闷闷不乐、魂不守舍。高健这人一向直来直 去的,便多次的问杨海晨是为了何事烦恼,杨海晨却总是说没事、没事。 以往高健跟杨海晨吃饭大多数也不沾酒,可最近他知道杨海晨有心事,便经常 的把他领到酒吧喝酒,想让他吐吐苦水。可杨海晨每次也只若无其事的抿着酒,不 着边际地聊天,对自个的事儿却是只字不提。 倒是高健,本着开解别人的心,每次都不晓得节制,满脸豪爽的喝,好几次杨 海晨那头没甚么事,他这头倒是喝得大醉,得让杨海晨搀扶。而每次高健醉了,杨 海晨都定必打车把他送到家里,将不省人事的高健交到高惠手中,还在他家里忙活 一阵才会离去。 高健每次虽然醉得不轻,可对杨海晨的照顾都清楚得很。在心里过意不去之余, 他也觉得能交到杨海晨这种朋友实在是非常难得。 七月中,周源在公司的工作量更少了。他经常相约高惠上街、吃饭,但他的心 境总不得明朗。 一次与高惠吃完晚饭,周源送她回家。在路上,高惠说想要换手机。周源便问 她为何,是不是坏掉了。高惠支吾半晌,最后说还是不换了。 周源便问:“怎么了啊?想换就换呗。” 高惠说:“其实没有坏,就是想换个新的。” 周源说:“那就换啊,怕甚么。我带你去看。”周源当然明白高惠为何犹豫。 高惠这女孩一向节俭,从不盲目追逐潮流,可她那手机型号,现在实在没几个她这 种年纪的女孩会用了。高惠心里面想换,可又觉着奢侈,便是不好意思开口。 往后周源带高惠挑了一台新手机,付帐时周源毫不犹豫掏信用卡出来刷了。高 惠没有出声阻止。 而那天晚上在宿舍里,周源便收到高惠发的讯息。她跟周源说:“我明天把钱 还你。” 周源回了话说:“不用了吧。” 不久高惠又发来一条短讯:“你送我啊?” “是啊。”周源回道。 隔了好一会,高惠又发过来一条:“你为啥送我手机?咱俩算是啥?” 周源想了一会,反问道:“你说呢?” “我说啥就是啥了?” 周源又匆匆回了一道:“那可不一定。” 旁边杨海晨瞧见周源埋头一个劲的发短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刚巧 周源发完短讯,合上手机抬了头,两人四目相对,杨海晨当即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 转身想往外走。周源看见杨海晨那笑脸,特别心虚,忍不住“哎”的叫住了他。杨 海晨转过脸,周源问他:“洗澡啊?” 杨海晨又笑了,笑得自然:“不然勒?” 周源便也笑了开来:“一起洗?” “滚边去吧,疯子。” 后来到了深夜,周源再次接到高惠的短讯。高惠说:“你不是要我开口吧?” 周源盯着那条短讯,心里矛盾至极。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么样。之前他的确曾告诉杨海晨,他会先把这事搁 边,可实际上,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这档子事。接近高惠、送她手机,这些举动 根本全跟那事有关。他觉得自个在潜意识里早已把高惠定了位。 他还是觉得杨海晨在这件事上不能了解他、体谅他。他明白在杨海晨眼中,周 源母亲催他结婚,只不过是跟往常一样,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可周源心里明白, 这次不一样。母亲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他知道母亲这次是动真格的。 最后,周源给高惠回了条短讯,说道:“妳明白的。妳明白就行了。”按下发 送键那一刻,周源好象松了口气,像是觉得前路忽然明朗起来。他想,接下来,就 只剩怎么说服杨海晨了吧。 往后一次回家,母亲问他:“最近怎么都晚上才过来,白天哪去了?” 周源当然明白母亲是想看他是否有在跟哪个女孩子交往,可周源还不想说出高 惠这个名字,便含糊地讲:“没去哪。” 而周母忽然就笑了,说:“你啊,交朋友了吧?” 周源心里对周母的猜测很是反感,但他并没表现出半点不悦:“哪是啊,妈, 您怎么老爱讲这个啊?” “还骗你娘?那女孩跟你同部门的吧?” 周源这才有点反应过来,惊奇的看向母亲。 周母便笑得更得意了。 “听谁讲的啊?”周源问。 “你甭管,你何时把女孩子带回家让我瞧瞧?” “谁讲的啊?伟子啊?” “叫你不用管了。你迟早不也是得让我知道?” 周源心里纳闷非常,他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是一个不小的城市,又不是 从前那种小农村,他家那个胡同里也没有他公司里的人。他就是不明白,这种消息 是怎样传到母亲耳里的呢? “是伟子吧?”周源只能想到他了。伟子的中学同学是周源的同事,伟子也经 常在他们家出入。 “我问你啥时候把人带回家来呀?”周母又接着问。 “那就是他了。”周源心里感到恨恨的。 “看你那臭脸,你责怪人家干甚么?”周母还是满脸得意:“伟子不说,你就 以为我不会知道了?你瞒得过你娘吗你?” “我就不明白,一爷们,哪能那么三八?”周源满心痛恨,咬牙切齿的。 “好了,我说你,下礼拜带人家来吃饭呗。” “带带带,有甚么好带的。” “叫甚么名字?” “别烦了。” “以为我不知道吧?”周母简直得意忘形了。周源听着真是想把伟子的嘴给撕 了。 “源子,你这回可得把心放进去,啊?别再玩了。”往后周母又拉下脸来,认 真的劝说。 “玩甚么啊,我有哪次说我是玩的?” “那好,下个周末带来吃饭呗。” “啧,我说不带就是不带了。” 这话一说出来,周母蓦地不说话了。 周源也沉默下来,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也得看看人家有空不啊。” 周母的表情这才有点缓和,轻轻的笑了开来:“行了。我不管你从前怎么样, 总之这回啊,你真要收心养性了,知道不?” 看着母亲好久没有过的,安心的笑脸,周源心头一直悬着的那颗大石也终于得 以放下。他忽然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母亲养他育他,为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失望。是男人,就得成家,他没有做错。而杨海晨那边, 总能解决的。杨海晨总得体谅他吧。 后来,母亲又向周源问起,怎么好久没看到海晨了? 周源便答:“他啊,他忙。” 周母想了下,小心留意着儿子的表情,接着问:“那孩子有女朋友吧?你跟你 那位啊,小惠是吧,就多多领他们出去玩吧。两对年轻人,哪儿不能去?我看海晨 那孩子,是挺乖的,就是太内向了点?那可不行啊,这么大个人了。” 周源不耐烦的摆手,说:“行了行了,您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啊?每个礼拜都玩 呢。” 事实上周源也觉得杨海晨在某些事上是表现得过份内向,可是其它时候,杨海 晨又明明是那么热情的一个人。周源也不知道了。现在他一想到杨海晨就头痛。 杨海晨是在接近七月末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周源与高惠牵着手出现的。杨海晨 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周源没有看见他。可杨海晨也心照了, 甚么都明白了。周源根本从来没放弃过结婚这个念头。 杨海晨不想承认在这事上他让周源给骗了,可他还是觉得自个面对着周源,总 是特别的笨。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晚上在寝室看到周源,杨海晨甚么都没说。周源也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接下 来,一连好几天,杨海晨都在等着周源再次跟他摊牌,可是周源没有,他甚么也没 有说,甚至是半点暗示都没有。杨海晨不知周源想怎么样,他估计周源自己大概也 是在见步行步。可杨海晨生平最恨在感情事上拖泥带水。 杨海晨又开始频繁的往gay 吧走动。跟周源打得火热那段日子,他对泡吧没有 半点兴趣,他甚至觉得自个可以彻底摆脱那种没有意义的交际活动。可现在,他又 开始长时间的在那种地方逗留了。他不是真的想结识谁,或是跟谁上床,他只是需 要一点麻醉,他觉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认识周源以前的日子。 他想,自己这辈子怕是也脱离不到这个圈子了。 一个周五晚上,杨海晨与高健在餐馆吃完晚饭,高健提议去喝酒,杨海晨拒绝 了,说要回宿舍。高健马上说送他回去,杨海晨笑出了声,说送甚么送,你疯了? 高健说:“走走也好,我还不想回家呢。” 杨海晨笑:“你自个走好了,我坐车。” 高健坚持要送他回去,杨海晨其实根本不想回宿舍,他只想把高健打发了。可 说了半天还是拗不过高健,无可奈何地只好让他送到宿舍闸门,与他道了别,再装 模作样的往大楼走,等高健离开了才又退出来。想不到刚从楼里出来,就碰见周源 正往里走,两人都吃了一惊。周源看着他问:“你干嘛?去哪呢?”一脸的坦然。 自碰见周源与高惠拉手这两个礼拜以来,即使公司里早已谣言满天飞,杨海晨 还是一直没有点破周源,他始终认为周源会主动跟他讲。可是周源一直没开口,杨 海晨也居然真为这悄悄庆幸着。可是现在,与周源四目相对,杨海晨忽然觉得自己 呕心极了,简直不象样。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呢?他不说,你就得跟他一起演戏 了么?图甚么?到头来不也只能两手空空?就在这一刻,杨海晨对周源那张若无其 事的脸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憎恨。 当下,杨海晨就凶狠的盯着周源,一字一句地说:“你滚吧,我去哪,你他妈 还管的着?”他肯定自己那一刻是满眼厌恶,因为他从周源的眼神里看到了吃惊、 受伤,还有一丝丝的心虚。 不过周源眼中的这些情感,很快被一股愤怒与难堪取代。他定睛直视着杨海晨, 黑着脸,压低声音说:“你这甚么意思?有话好说,好好的你抽啥疯?” 杨海晨听着心都凉去半截了,他觉得眼前的周源,虚伪而且陌生。他觉得自己 几乎要怒极反笑了,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最后只能用冷静的口吻对周源说:“好 好的?咱俩这还算好好的?你得了吧你。”接着也没看周源,转身走掉了。周源在 背后,半点声响都没有。 那天深夜,杨海晨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宿舍。进门那一剎,他本来想故意弄出 好大动静,可真的拉开了门,他又发现自个实在做不出来这种幼稚的举动。周源已 经睡下了,杨海晨结果也没有说甚么多余的话,只静悄悄的洗了澡上床躺下。 可躺下来不够五分钟,杨海晨就听见从周源那边传来悉悉啐啐的声响。杨海晨 没有去管,几秒后,周源就钻进了杨海晨的被窝,从后搂住了他。 杨海晨实在说不出自己是甚么感觉了。他只觉得疲累、无力,同时难过。 周源伸手解他的钮扣,杨海晨干脆按住他的手腕,说:“……别做了吧。”周 源充耳不闻,继续在杨海晨胸前摸索。杨海晨与他较着劲,周源的手在杨海晨的裤 头徘徊了良久也伸不进去。杨海晨提高声音:“松手!”周源被他喝得一楞,终于 也没了兴致,放开杨海晨,翻身坐起,伸手在床头摸索着香烟。杨海晨这才看见周 源内裤都已脱了,甚么都没穿便钻了进来,事在必得似的。 杨海晨也坐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味道,两人背对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片刻,杨海晨弓着身子,用近乎沮丧的语气问周源:“你有没跟高惠搞过?” 周源淡淡的开口:“没有。” 杨海晨又问:“你跟你妈讲了没有?” 周源有点迟疑:“……有提起过。” 往后杨海晨不知该说甚么了。他在掂量着用词,他真想把这事给结束了。 而周源,他大概也知道接下来杨海晨想怎么样。他静静的、慢慢的凑过身来, 拥住了杨海晨。他用裸露的身躯,姿势别扭地抱着杨海晨,杨海晨没再反抗。 以后两人做爱,整个过程周源都像在讨好杨海晨。他没有进入杨海晨,他只躺 了下来,让杨海晨跨坐在他肩上,替杨海晨口交。杨海晨忘我而激动的在周源口中 进出,周源一手拨弄着自己的东西,一手在杨海晨的股间磨擦着。往后他又让杨海 晨趴在自己身上,他肿胀的话儿多次被杨海晨的大腿压得发痛,他却有一丝自虐般 的快感。他与杨海晨尽情地接吻、抚摸,唇舌间的纠缠让周源几近疯狂。两人拼命 的拥着对方,蒙眬之间周源迷茫的想:我这是怎么了?我要离开这个人么?他妈都 疯了吧,我怎能离他,我离得了吗?!那一刻他甚至想:明天就跟高惠撒伙吧,跟 老妈说清楚吧,那就没事了,啥都好办了,都他妈不用烦了…… 当然,激情过后,周源清醒了,思想也完全恢复过来了。再看向杨海晨之时, 他又在想,究竟该怎样说服他?怎样才能有两全的结局? 而实际上,杨海晨也想尽快解决了这件事,他受够了这种拖拖拉拉、半死不活 的感情。他坐在床沿,缓慢而平静地说:“咱也别费唇舌了,就这么样吧。我也想 通了。” 周源一愣。“你想甚么?” “很多,总之,就这么算了吧。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了。” 周源听着杨海晨平静的口吻,心想,没错了,这就是我所希望的,冷静、理智 的谈判。可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燃起了一股怒火,他就是恨杨海晨的平淡!他根 本控制不到自己。以致他再度开口时,声音已抹上一层愠怒:“拖?当初可是你让 我把这事拖着的!” 杨海晨听了也没有多少反应。“我知道,我那时,也是不该让你拖的。我……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拖。那就算了吧,现在都好了。”又说:“反正你也没真的怎么 拖过。” 周源不做声。 “你结婚吧,跟谁都好了,我不会管了。” “你……”周源听不下去,他受不了杨海晨的态度,怎么也压不下心中那股强 烈的焦躁与不忿:“海晨,你也知道,这事也不是我愿意的!” 杨海晨不为所动的瞟了周源一眼,接着说:“我知道,我都明白。也没办法了 吧,我不想管了,算了吧!” “你倒是说得简单!” “我还能怎样?你说,我还能怎么样了?”杨海晨转过身来,一脸的不耐烦, 又像是有点无助、迷惘。 而周源,他没想过杨海晨居然已这般看得开。他想起个把月前,杨海晨明明还 死磨烂缠的让自己别要结婚,他不能理解杨海晨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 杨海晨也没等周源发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你跟高惠的事,我是有眼看的。 我只想说……这个把月来,我是过得挺痛苦的,真心都凉了。” 周源听罢心里蓦地抽痛了一下。 杨海晨又叹着气说:“其实真要说,我跟你的这些年来,很多事情,你根本也 没考虑我的感受。” 周源并不同意:“你才是经常不把我放在眼内吧!” “……算了,你说啥就啥吧。”杨海晨无力争拗。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么?”周源终于说。 “是你先要结婚的。” “我说过,这可不是我自愿的!” “可你还是得结。” “对!可我也说过,我结婚了,咱俩还是能在一起的。” 杨海晨瞥了周源一眼,两眼无波。“滚吧。” 周源忍无可忍了,他伸出一脚,在杨海晨臀部右侧狠狠的踹了一脚。杨海晨差 点儿仆到地上。 “我您好!你有毛病吧你!”杨海晨按着盆骨的位置,痛得龇牙咧嘴,双眼通 红。 “是!是我有毛病!” 周源不管不顾的大声嚷着:“我要不是脑袋有毛病, 当初就他妈不会跟你胡混!那时候也早跟婷婷结婚了!”那现在就不用弄到为着个 男人成不了家! 杨海晨还是痛,身体痛,心也痛了。“好,你对,你甚么都对。当初是我强逼 你的,是吧,我拿刀子搁你脖子上强逼你的是吧。你操了我三年,没一次是你自愿 的,都是我拿刀子逼你的吧。最贱的都是我了!” 周源喘着粗气。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两人明明还心平气和的说着话, 他偏要动手,现下可好了,杨海晨终究是发飙了。这是他所希望的吗?不是。可看 着失控的杨海晨,他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畅快起来。 不过杨海晨很快就又冷静下来了。跟周源相处了这么多年,闹了那么多次意见, 杨海晨早已学会在周源面前控制自个的情绪。他太了解周源了。他抑压着怒火,平 心静气地道:“罢了!周源,两个人的事,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得分对错了。我真 不想跟你吵。咱们……好聚好散吧。” 听着这话,周源也慢慢平静下来。他定睛注视着杨海晨的侧影,刚才他那脚踹 得不轻,杨海晨还低头揉着。周源默默地思考了好一会,最后,他说出了他今夜一 直想说的话:“海晨,咱们别这样吧。其实真用不着这般难受的,不是吗?我结婚, 那也是为了我妈,咱何必把这事看得太重?只要你别介意,以后,咱俩还是能继续 ……” “我介意,我讲过很多次了,我介意。”杨海晨打断周源的话,顿了下,把心 一横,说:“我不想再讲了,都没意思了。” 听罢,周源也无话可说了。面对杨海晨坚决的拒绝,周源终于意识到,他们三 年的感情,怕是无法挽回了。他心里还是有点恨杨海晨这次的态度。他始终认为他 俩本来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他觉得杨海晨在这事上一点也不积极,也太执着了。 他自问这三年来,他待杨海晨不薄,甚么事儿也是先想到他,而杨海晨对他,一向 也是百般迁就、讨好,他不解为何一谈到结婚,杨海晨会这么决绝、无情。 他又想,如果要结婚的是杨海晨,他自己又会怎样反应?他愿意跟杨海晨私下 往来吗?想到这周源马上在心里一笑,杨海晨又怎么可能结婚?周源根本想象不到 杨海晨与一个女的谈恋爱的模样,杨海晨又哪里会懂得逗女孩子高兴、讨女孩子欢 心呢?想必今后,杨海晨也只能继续跟别的男人胡混下去。而这种光景,是周源更 不愿意去想象的。 八月中,杨海晨最后一次从员工宿舍搬回自己家里去住。他走的那一天是一个 周日,周源一整天没出现过。等晚上周源回到寝室时,杨海晨已经离开了。而这次, 面对着空荡荡的寝室,周源感觉到了真正的结束。 他回忆过去三年的点滴,他还是觉得自己一直都对杨海晨挺好的,起码,他付 出的全是真感情。他不觉得自己有负了杨海晨,他心想,两个大男人,没有谁负了 谁的说法。对杨海晨,他是真正的问心无愧。 但事实上,关于高惠的事,周源终归是对杨海晨撒了个谎。他终究是骗了杨海 晨。真相是,他早跟高惠上过床了。而他们第一次上床,正正就是杨海晨撞见他俩 拉手的同一天,当然,那也不是他俩第一次牵手了。 周源承认在跟高惠相处的过程中,他心中总是在盘算、在计划。他承认自己是 有目的地接近高惠,与高惠在一起的每一个行动,都也经过他的深思熟虑。他很清 楚自己接下来要怎样做,他不容许自个出错了,他已经打算要好好维系他与高惠之 间的微妙关系。牵着高惠的手,他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他觉得他整个人生都铺排在 他面前了。他决定继续走下去。 因此,在杨海晨搬走以后,尽管周源有诸多心事未能完全看开,他还是继续若 无其事地与高惠交往着。高惠并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妥,在她眼中,她跟周源发展得 甚是顺利。她心里十分庆幸。她暗恋周源已有一段时日,起初她以为自己是没希望 了,因为周源总是对她忽冷忽热。那时候她觉得周源是挺愿意接近自己的,可她怀 疑周源是早有了女朋友,才对自己这么若即若离。她便想,周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 人,倘若他真的已有情人,她绝不干预。 直至近日,周源明显的表现,让高惠面前终于出现一线曙光。高惠是那种表面 看来率直爽快,实际是对爱情充满着幻想的女孩。在周源面前,她总摆出一副不感 冒、好兄弟的模样,其实她内里不止一次赞叹周源的外型与性格。她是衷心地觉得 周源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故此,高惠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周源了。她半点也不后悔。她永远不会忘记周 源在她的初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边做一边关心地问她“痛不痛”。她觉得这个 男人是真的疼她、呵护她。她是打从心底里愿意把身心交托给这个男人。能够跟周 源交往,她认为是她毕生的幸福。她是真的庆幸极了。 自周源与杨海晨分了手,周源只有一次在公司看见杨海晨。那是在公司的饭堂, 杨海晨与几个同事正在吃饭,有说有笑的。周源远远的看见他,觉得他跟平常没有 两样,半点异样都没有,精神奕奕的。杨海晨没有看见周源,而周源,只觉心里堵 得慌。他想到今后两人还将无数次在公司里碰面,心里就溢出一股道不明的感觉, 好象是苦恼,却又像是期待、满足。 让周源意想不到的是,八月末的一个晚上,他与老彭等人在自个寝室打牌,老 彭忽然就问:“哎周源,你到底知不知道小杨是怎么回事啊?家里出事儿了?” 周源心里一惊,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出甚么事儿?他咋了?” 旁边黄狗惊奇地插话:“你不知道?” “甚么啊?”周源止不住心慌。 这头老彭也感觉奇怪,皱着眉道:“你真不知道么?小杨辞职了。” 周源听罢心里更是吃惊不少。“听谁说的?啥时候的事啊?” “Maggie说他昨天就递了信啦。”老彭回答。 周源说不出话了。辞职!他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周源不能够相信。这 不是杨海晨的作风啊! 老彭又继续发着牌,边说:“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做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 走了?”又孤疑的瞅着周源:“哎,你跟他又是咋了?早先他搬走我就觉得奇怪了, 现下,你连人家不干了你也不知道?” 周源只得说:“他、他是没跟我讲过……” 旁边黄狗似笑非笑的往周源瞟一眼。“怎么,又吵架了?”黄狗见识过这两个 男人闹别扭时的架势,便是时不时拿这来开开玩笑。 周源只瞪他一眼,不置可否。 以后老彭等人又一个劲的猜测杨海晨辞职的原因,老彭还直说可惜,说杨海晨 搞不好再干个半年就有得升了,现下到了别的地方,又得重头做起。周源听着这些 话,默不做声。整个过程周源都再没发过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剧烈地翻涌 着。 他心里似乎是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切实的意识到他与杨海晨的结束。杨海晨 不干了,他俩就真是彻底的断了。今后……不,是再没有今后了吧,他怕是想再跟 杨海晨见上一面都难了。为何要这样?杨海晨为何非要做到这个地步?用不着啊! 他辞职了,那接着怎么办?他到底有没有为自己好好打算?本来,本来周源还以为 时间久了,他俩也许还能再作朋友,只不过是朋友。可现下……真的断了,甚么都 断了,完了。 前一刻,周源还觉得前路清晰无比,没有甚么再值得担忧。可剎那间,他感觉 到了难以遏制的心慌,使他几近窒息……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