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 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 那么绝望了。“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 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我看看门。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如果 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 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 什么关系。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 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可是除了我和笛 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 李曼。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 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被吓着了。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们打开它。”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 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我必须知道。”她蹒跚地走向礼品 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 “你要我帮你打开吗?” 她点头。“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成吗?” “成。”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 笛瑞儿的名字。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她抽出一张 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莫名其妙。”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 “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 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 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 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或者,以后,我自 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现在就打开。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 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 的白色纸盒。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我抬头看笛瑞儿——她 也同样的表情。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点头。没有意义再撒谎了。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 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 子上。“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嘿,如果他在 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 商量,让他提前点?” 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她用手捂住 脸,崩溃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 点。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 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 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 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 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 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 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 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安珀,你在这干什么?” 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 已( 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 。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 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 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 “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你收到了?” 笛瑞儿点头。 “真神了。”安珀夸张地闭上眼睛,露出眼睑上另外两只小鸭子,用棕色和 黄色的眼线笔画上去的。“是什么礼物?” “我们以后再解释,”我说,“我不想在这儿谈。” “太酷了,”安珀说,“象个好玩的恐怖电影。我觉得——在原版《万圣节 》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杰米??? 李? 可蒂斯?”我说。 “我觉得象她。” “安珀,”我说,“这可是严肃的事。不是在逗你玩。” 她看着笛瑞儿,几乎要掉下眼泪,“哦,是的,对不起,瑞儿。我有时候冷 漠地象一只甲克虫。” “是蟑螂。”笛瑞儿纠正道。 “对。”安珀的电话在她的午餐盒口袋里响了。出于礼貌,她没有理会。 “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去做。” “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说,“就在这儿,现在。”我把手伸出来,手心 朝下。笛瑞儿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面。安珀也一样,直到六只手摞在一起。 “闭上眼睛,跟我重复。”我说,感到她们手上的温暖围绕着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笛瑞儿说。 “保守秘密。”安珀说。 “并且诚实勇敢。”我说。 “并且诚实勇敢。”她们依次重复。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我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笛瑞儿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安珀打了个嗝。 我们睁开眼睛,互相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我们把手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