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坟上的新土已经被酒水与泪水浸透,酒是勇灵圣生前酝制的佳酿,泪则是从雪 枫村村民眼中流下。短短的一个月,勇灵圣的豪放性格和特制美酒已经深深吸引了 村中的大部分村民,每个人都习惯了那爽朗的笑声,习惯了那走调的醉酒高歌。而 如今,这个孩子们口中的“大胡子伯伯”,却已长埋地下,与世长辞。 有个小孩子还在拽着父母的衣角问:“大胡子伯伯为什么不理我们了?为什么 要把他藏到那个怪屋子里?”父亲则强忍泪水回答:“伯伯太累了,要好好睡一下, 阿毛乖,不要打扰伯伯睡觉。” 小孩子立刻用力地点点头:“我乖,我不打扰大胡子伯伯睡觉,等他睡醒了, 我再找他玩。”听到这里,母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扭过头哭泣起来,而父 亲则对不明所以然的孩子说:“你妈妈没事,风太大,她迷眼了。” 看到这一切,参与葬礼的所有人心头都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泪水如同开 了闸的河水止不住地流下,哭泣声逐渐响遍全场,几乎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时,早已欲哭无泪的老村长四下环顾,轻声问身边的卯灵将芸:“怎么没有看见 小草和赵刚?”芸这时才注意起,似乎从葬礼一开始,这两个人就没有出现过。 村长的声音虽小,却立刻引起了惊尘的注意,惊尘一言不发,身影一闪,便失 去了踪迹。芸和空海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做出傻事,急忙以轻功跟随过去。 “别看了,快走吧,葬礼很快就结束了,如果他们追出来,我们就再也走不了 了!”赵刚在村口催促着小草。小草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痴痴地望着村 子。毕竟,这里是她生长的故乡,今日一走恐怕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她又怎能毫 不留念地离开呢? 说起来奇怪,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渴望离开这个村子到外面去闯出自己的世界, 可是在这离去的时刻,心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挂,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并没有 想像得那么洒脱。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更希望一个人能够追出来挽留她,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真会 因为那人的挽留放弃了离村的决心。她到底是希望看见他,还是不希望再看见他,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快走吧,别犹豫了!”小草终于注意到了赵刚的催促,她转过身,狠狠地瞪 了赵刚一眼:“催什么,走就走。不过你记住了,出去以后不准欺负我,否则我死 给你看。” “好好,我的姑奶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我吗?快走吧!” 小草叹了口气,又回头望一眼雪枫村,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两人离开村口走向 西南的绝世谷,那里是雪枫村唯一的出口,而出谷的方法只有村民才知道。 绕过了十七迷关,还剩最后一个关口就可以到达外面的世界,可是两人的脚步 却不得不停顿下来,因为关口前一个青年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他,正是以绝世轻功 奔来这里等候许久的惊尘。 “惊尘,好狗不挡道,别堵着我们的路。”赵刚恶狠狠地说。 惊尘的目光固然冰冷,但远远比不上他那冷酷的语气:“你给我滚开!我只想 和小草说话。” 赵刚正要发怒,小草已抢前一步,大声嚷起来:“背人的话你别说,要说就当 面说。” 看着小草,惊尘的眼神已经柔和了很多,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问: “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他?为了他,你甚至连雪枫村都要放弃吗?” “我谁也没有选择,我选择的是自由!”小草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坚决。 “经过上次的事情,难道你还不能了解外面有多危险吗?你的自由不在外面的 世界,而是在雪枫村,只要你肯留下,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要……” 惊尘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最难接受的让步,“就算你要嫁给赵刚也好,我 都可以忍受,但是我绝对不能看你去外面冒险!”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不需要你管!”话一出口,小草 自己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太过分。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也不是管你,我是为你好,不是为了我自己!”惊尘 心中虽然隐隐作痛,但是他依然尝试着最后的努力。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小草嚷完之后,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惊尘大哥, 你不是一个一般的人,村长爷爷说你在躲避一些事情,如果你是因为我让你的朋友 失望,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我已决定离开,你知道,我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 不了,即使是你也一样!” 小草说完,拽着赵刚就要从惊尘身边走过,惊尘的大手猛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个略微颤抖的声音在小草耳中响起:“如果你真的这么决定,那么我尊重你的选 择。但是,只要你走出这一步,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关心你,不想再为你放不下 心,有生之年,不必再见!” “师兄,你冷静一下,不要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说话的人正是随后赶来的芸, 还有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空海。 看到芸,小草刚才似乎有所犹豫的眼神再次坚定下来:“好,当着我‘老婆’ 的面,惊尘,你记住你的话。在我们雪枫村,大丈夫说话如钉钉,说话不算数,一 定遭雷劈!” “小草,你也冷静一下好不好,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看到小 草也是这样的任性,芸愈加激动起来。 “老婆,惊尘大哥就交给你照顾了,以后你一定要经常想我,绝对不可以不想!” 小草话音未落,就推开惊尘那依然没有收回的手臂匆匆向谷外跑去,赵刚则紧紧跟 上。当他追上小草时,他才知道小草为什么跑得如此之快,那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 看到她那夺眶而出的泪水。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谷中传来的怒吼,那吼声震动了 整个绝世谷,也同样震痛了小草的心灵……。 ※ ※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惊尘比以前更加郁闷,经常一个人跑到绝情湖边,呆 呆地看着清澈的湖水,低声唱着无人能够听懂的歌曲,那曲调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 感到阵阵心痛。 金灵帅本来想用勇灵圣的死,劝说惊尘重新考虑去怀古阁,寻找成为灵帝的秘 密。可是此时,他也不愿惊动这个独自承担心中所有苦痛的青年。 老村长也有些后悔,或许他当初促和成这对青年人,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事与愿 违。现在,他只能盼望奇迹的出现,盼望小草能够回心转意回到雪枫村。 奇迹毕竟只是人们的梦想,现实中给人的更多是失望,不过在这天惊尘从绝情 湖回村时,他确实看到一个久违的故人,当然那不是小草,而是赵刚。 赵刚看到惊尘,二话不说,大吼一声,就迎面击来一拳。雪枫村的村民自小就 接受过非同一般的格斗训练,这一拳快如风、威如霆,如果换作普通人,恐怕门牙 一定会被打掉几颗。 可惜赵刚的对手不是普通人,而是惊尘,惊尘身子微微一闪,恰巧避开了赵刚 的猛拳,同时左腿一抬,赵刚立刻被踹出几米远,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嘴角沁 出。惊尘心里很明白,他这一闪是本能,而这一踹则是故意。或许有一天他可以不 再恨小草,不再和小草计较任何事情,但是他从来不想原谅这个家伙。 “混蛋,你害了小草,我绝对不放过你!”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赵刚确实 伤得不轻,可是他依然发出毫不示弱的吼声。不等赵刚起身,惊尘的身影已经风驰 电擎般地来到他面前,赵刚的身体立刻像上次在白沙镇外一样,悬到半空之中。 “小草怎么了?快说!”惊尘的声音比上次更加凶狠。 “你害了小草!如果不是你,小草就不会被霸灵军抓去!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 短,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赵刚与上次判若两人,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示弱。 “惊尘,有什么事情,让他进村慢慢说,不要意气用事,否则可能真会害了小 草。”老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口,他的身后是金灵帅和火灵帅。 惊尘撤功放下赵刚,在他心中,对小草的担忧已经远远超出了对赵刚的仇恨。 “小草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被我害了?”看着缓缓起身走向老村长的赵刚,这两 个问题在惊尘心中反复激荡……。 ※ ※ ※ 一个时辰后,老村长家中召开了紧急会议,参与会议的是五行灵法的传人们、 雪枫村负责村民安全的几位卫士长以及赵刚。 从赵刚的口中,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到了外边世界的赵刚和小草以兄 妹身份,在一个好心掌柜的酒馆里打工,开始倒是也过得舒心无忧,直到两人在大 街上遇到了佑护霸灵帝出巡的奎木狼。 奎木狼的嗅觉和听觉素来惊人,他一直怀疑白沙镇中惊尘现身,是为了保护他 身后的一个女孩,因为当时他听到的声音确实是个女孩的声音,而且那个小巷里除 了惊尘的气味,还有一个女子的体香。这次,在人群中,他重新嗅到了那熟悉的少 女体香,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并暗中派人绑架了回酒馆的赵刚和小草。 奎木狼的指证加上小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让霸灵帝相信自己找到了惊尘的 线索,他扣留了小草,命令赵刚迅速通知惊尘来平安城赎人。赵刚认定如果没有惊 尘,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于是他急匆匆跑回雪枫村,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听完赵刚的叙述,惊尘二话不说,起身便要走,金灵帅立刻把他叫住:“惊尘, 你干什么去?” “去救小草!”惊尘的语气没有丝毫地犹豫。 “不要冲动,我去过平安城,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别说救小草,你要去,恐 怕连你自己都保不住。”火灵帅急忙劝阻。 “不能救也要救,何况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不去!” “腐儒,你傻了,你曾经说过不再关心那个丫头,不再担心那个丫头安危,还 说过有生之年,不必再见,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食言而肥!”空海因惊尘的固执而 激动起来。 “这怎么能算食言而肥?师兄说的是有生之年,不、必、再、见,就是说活着 的时候,不必要说再见,所以我支持师兄!”芸此时坚定地站到了惊尘一边。 空海闻言正要反驳,却听到了惊尘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不管我说过什么,小 草有难,我不能不救,如果贪生怕死到连自己最喜欢的女孩都不敢救,还算什么男 子汉大丈夫?” “救人也要顾全大局,现在不是意气行事的时候!”金灵帅被惊尘的任性激怒 了,他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个智勇双全、精通文韬武略的灵武门首徒惊尘,什么时候 变成一个任性偏激、儿女情长的家伙。 惊尘回转身,看着自己的大师伯,猛地跪了下去:“大师伯,男儿在世,不是 做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就是做无视人间情义,只求成就鸿图霸业的大枭 雄。弟子不才,宁愿死为男子汉,也不愿生作大枭雄。何况,就算您对我有所厚望, 可是如果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不救,您还能够指望我去救天下之人吗?”此时惊尘的 头重重地磕了 下去,“大师伯,望您成全!” 看到惊尘的样子,卯灵将芸立刻跪下说:“大师伯,弟子愿意与师兄共同去救 小草。” “弟子也是!”“弟子也是!”“弟子也是!”子灵将、申灵将和戌灵将也先 后跪了下去。 紫灵贤者和青灵贤者对望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重重地跪在地上,不用说, 他们也是决定与惊尘同生共死。 空海叹了口气:“如果你们都去送死,我活着也没意思,金帅,我也愿意去。” 随着空海的下跪,几个卫士长也随之向老村长请命。 “或许我们都老了,失去了青年的闯劲,金帅,就让他们去吧。”老村长看着 这一屋下跪的青年,向金灵帅求情。 一向最疼爱惊尘的火灵帅此时也劝说道:“是啊,师兄,以惊尘的脾气,我们 劝也劝不住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吧。惊尘毕竟身经百战,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金灵帅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惊尘,我以灵武门掌门的名义命令你率领卯 将军、子将军、申将军、戌将军、青贤者、紫贤者和空海前往平安城救援小草。众 卫士长同火帅与我留在村中,以防不测。惊尘,你切记,所有人能否安然归来,全 在你是否指挥得当,明白吗?” “弟子……弟子认为此事因我一人而起,不必连累师兄弟们同我一起涉险。我 还是……。”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火灵帅略带责备地说,“要救出小草,你就必须 重新成为当年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灵武门首徒,带领你的师兄弟去打一场漂亮 仗,记住欲救人,必先怀救天下之心,否则你谁也救不了。” “弟子明白了,惊尘一定不辱使命,凯旋归来。” 听到惊尘大梦初醒般的坚定话语,众灵将惊喜地抬起头看着他。他们知道,那 个当年同十二灵将一起大战霸灵门的惊尘,已经重新回到他们中间,因为这句话正 是惊尘每次出征时的誓师之词。 “我也要去救小草!”赵刚突然嚷了起来。老村长脸色一阴,手一挥,一道蓝 光将赵刚击倒在地,奇怪的是赵刚竟然安然无恙,很快一脸诧异地爬了起来。 “你们把他带到面壁窟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听到 村长的命令,几个卫士长不由赵刚申辩,一起将他抬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惊尘 看着被抬出去的赵刚,脸上突然出现了愧疚之情,而这种表情,却被空海完全看在 眼里。 “好了,你们也去准备一下吧,兵贵神速,不可延误。”金灵帅下达了命令。 当众战士退出了会场,火灵帅这才发出疑问:“村长刚才用的可是水系奇术‘ 驱邪术’?” “是!”老村长笑呵呵地回答。 “刚才你击中的可是霸灵门的附魂虫?” “火帅说的是,确实是霸灵门的附魂虫。” 火帅立刻愣住了:“霸灵门的附魂虫是霸灵帝的邪灵虫,可以将宿主的所见所 闻传给其主人知晓,莫非我们这里的事情霸灵帝已经完全知道了?” 老村长神色依然不变:“惭愧,我发觉得太晚了,恐怕不止是惊尘他们去救人 的事情,雪枫村的入村秘密也已经因为赵刚这个傻小子泄漏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火灵帅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不妨事!”金灵帅也是神情自若,“霸灵帝素来多疑,我们消灭了他的附魂 虫,他一定会怀疑我们改变计划,而我们却偏偏依然按照原计划行事,继续让惊尘 前往救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法改动的只有雪枫村的入村秘密,以霸灵帝的性 格,他定然会选择集中兵力来突袭我们雪枫村,这样平安城反而会空虚下来,我实 彼虚,小草一定可以安全救出。” “那么雪枫村怎么办,不能为了一个小草,置全村老小不顾!”火灵帅的声音 近似狂吼。 “呵呵,放心,霸灵帝的得力干将亢金龙、井木犴、箕水豹等最近在讨伐西方 的一股不明势力,据说战争惨烈,一时无法回师。白沙镇一役,霸灵帝又损失了四 个灵魔,这次进攻雪枫村必然实力大减。”老村长身在村中,却对外界情况了如指 掌。 金灵帅继续补充说:“而且,雪枫村的秘密又何止绝世谷一个?” 这些话虽然让火灵帅略觉安心,可是也产生不少疑问:究竟这个雪枫村是什么 来历?为什么这个老村长居然是水系灵法的高手?大师兄和老村长为什么这么有默 契?难道雪枫村真的具备和霸灵军抗衡的实力吗?所有的疑问都在等待着谜底,而 谜底似乎将随着这即将到来的一战全部揭开。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