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山太快 由于我跑下山太快,我的衣服都被荆棘撕成了碎片。我的心都提到喉咙了。我想起 了我的母亲,她用她那文雅的手去称量绿豆。我想起我的父亲,他可以吹出那么多甜美 的小调,我家花园里任何一只小鸟都知道。我想起我的姐姐,像雪一样的头发,从来就 不停下听别人说话,充满野性,总是和我恰恰相反。我的姐姐,就像升起的月亮,变化 莫测。是的,但又总是能给予我依靠。 灰土喧嚣的掠过河流,我跑开躲避它们,穿过院子,跑进房子,但我无处可逃。余 烬通过开着的窗户落在我的头发,使我的头发燃烧起来。我用一条湿毛巾盖住了我的头。 巨大的气流从毛巾下面冲了上来,我闻起来像烟。更糟糕的是,燃屑已经落入了我的眼 睛,我的眼睛被烤得很疼,我已经疼得开始不清醒了。 我姐姐的小狗已经跟着我回家了,它知道有些事情是错误的,现在它向着天空吠声, 向着世界,向着那扇我为了挡住燃用力关上的门,我拧紧了螺钉,然后用手堵上了耳朵。 我不想听见火焰的咆哮,如此的远,从河那边传来。我想要安静和平,望着蓝色的天空。 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听得见,无论怎样,火还是在燃烧。 我趴在饭厅的桌子下面,我被焦木烤得半瞎,一点点火热的然屑落在了门的下面, 洋葱在我的膝盖上颤抖。我是格林,一个害羞说话的人。格林,过于生气而没有向家人 道别。格林,总是等待她的未来,等待她的时代。现在未来就在这里,河对面银色的城 市在大火中,我就躲在这桌子下面,我一直呆在下面直到黑暗退去。 过了一会儿,我听不见火的声音了。小狗哽咽着,我安慰着它。我勉强地看见东西, 但我的耳朵还好。我是一个可以听见紫藤开花的人。我可以听见甜豆爬上篱笆,我可以 听见芦荀生长窜过土壤。现在,我的听力不如过去了,我在等待我的家人回来。他们不 得不做他们的事从大火中跑回来。他们需要做的是穿过河流。如果需要的话还要游泳。 假如需要他们爬的话。在黑暗中,在旋风中,在然烧的火屑中找到回家的路,他们一定 会发现,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我是有耐心的。别忘了,我是格林,懂得如何聆听。 他们只是在城市中呆了一天而已,运气不会那么坏的,不会的。未来之路还有么? 不可知的,不可改变的,或者永远不明确的。他们应该在白天之前或者白天之后到达城 市。他们也许在吊桥升起之前就停止了前进,或许被蜜蜂叮了,或者被突然的风暴阻止 了。他们也许根本没去。 但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在那,而我没在那。 那些天我没有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我母亲的脚步声、我父亲的口哨声、我姐姐野 性的笑声。在他们安全回来之前我决不允许我自己哭泣。现在意味着他们的离去。我能 停止听。但我还没准备好。 每天早上,我从间歇的睡眠中醒来,盼望听见我父亲在陈旧的地板上的脚步声。我 会拥抱他们,并且告诉他们我是多么的爱他们。我会告诉他们我是想保住他们并且想和 他们吻别的。只有那样我才会让泪水洗红我烧伤的眼睛。 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什么也没听到。黑夜,如火的黑夜安静的像石头,没有 人回到家,没有人喊我的名字。最后,我去打开了门。我可以闻到燃烧的金属。我可以 看见树上的火花,像萤火虫一样飘动着。那些我曾经计划写上我未来的白纸从边缘开始 燃烧,先是红色,然后变黑,最后发出蓝色的火焰。 我姐姐的狗拒绝踏入回家的路。他在角落里偷看;他颤抖并高声吵闹。可怜的洋葱 想念奥罗拉了。他的吠声像哀悼的哭声。我不能听到他的这种声音,所以我走了出来抬 头望着黑色的天空。我的眼睛还是疼,我的视觉模糊不清,但我还可以看见天上没有星 星。灰尘慢慢落下,就像柔软黑色的雨滴。白蛾从天空掉落下来;它们像叶子一样散布 着,从石头小道到我的家门,发着微弱之光,像黑色的猫眼石。 我找到了我回山上的路,河的对面只剩下一点儿银子了,暗淡的篝火,微弱的灯光。 我在想时间为什么总是走在我前面,那些白色的空白部分只属于我的。我周围的事物只 要是我能看到的都是绿色的,天空是那么少的云,甚至一点白色都没有。 当我走回我黑暗中的房子,通过一路的荆棘时,我发现过去总是睡在窝里的鸟这个 时间却不安的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然后我注意到好像根本不是晚上。但日光是浅 黑色的,也许是中午了,太阳被盖上了,现在我明白了,我所了解的世界已经一去不复 返了,我想的是天上的月亮,应该像奥罗拉的脸一样,实际那是看不清的太阳。这一天, 就连光晕都比过去的小,像是天上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