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可是它不再乱动了,而是惊恐地瞪大眼睛朝窗户上看着,且全身发抖。 基姆随着这个小精灵的目光望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蜘蛛蹲在窗户前,它的脸紧贴着窗户馋得直流口水。说道:“美味!” “别理它。”基姆睡眼惺忪地嘟囔道。他坐起来,忍住了哈欠径直走到小精 灵的面前说:“别害怕,它不会伤害你。” “你说得轻巧。”精灵细声叫道,“你又没有在它的茧里蹲过。” 基姆不愿再和它继续讨论,而是站了起来。“格伦德尔在哪里?”他呵欠连 天地问。 “他已经上班了。”特维克斯紧张地向上看着窗户回答道,“但是早饭已经 做好了。”“太好了。”基姆嘟囔着说。他来到格伦德尔工作的河边,虽然老人 从不准他出门,但他总想四处走走。 老人没有告诉基姆他干什么,但他现在看到了:一条手腕一般粗的缆绳斜跨 在河上,顺着它格伦德尔双手交替向前移动着一个看起来又大又笨重的木筏,虽 然距离很远,但他可以看见这项工作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是多么辛苦。 他用了近一小时才把木筏拉上岸。他全身汗流如注,大口地喘着气。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道,“我让你呆在家里,别人看见你怎么办?” “这附近没有人。”基姆回答,“在房子里我要无聊死的。” “最好带上弓箭以防万一。”格伦德尔回答道。他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最 后只是摇摇头。基姆觉得格伦德尔太累了,不想和他争吵。 “你是这里的船工?”基姆说,“因此也没有人会伤害你。” “几乎没有人。”格伦德尔纠正基姆说道,“你说的没错,每一方都有需要 我帮助的时候。我不想参与其中,因此他们并不打扰我。” 基姆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条渡船。它肯定有几吨重。日复一日——也许一天很 多次——把这个船从一岸拽到对岸,光想到这里,基姆就打了个寒噤。 接着基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用三天来把他的计划付诸实现。事情变得比他想像的要困难得多,尤其是 他要不断提防,以不让格伦德尔感到意外。再说他也不想被搅了好兴致。 最终他还是成功了。在第四天日出前的几个小时,他悄悄溜出房子走到河边, 开始了他的组装工作。特维克斯像往常一样蹲在他的肩膀上,甚至蜘蛛也准备好 陪伴他,并监视着格伦德尔的到来。尽管基姆怀疑它一起来只是为了盯住小精灵。 在格伦德尔到来之前,他已经完成了工作。 格伦德尔以习惯的快速步伐走来。突然他停住脚步,惊奇地皱起眉头。基姆 发现他被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究竟做什么?”他问。 基姆高高地支起胳膊,把草秆从嘴里拿出来,然后戏剧化地打了个哈欠。 “我睡不着。”他说,“因此我做了一点儿东西去打发时间。” “这是什么?”他严厉地问。 基姆笑着,将左手放到给格伦德尔的渡船做的简单的辘轳上。“我承认这个 设计看上去并不雅观,因为我是凭着记忆模仿的,但它能够运作。” “我问的是,这是什么?”格伦德尔再次喊道。 他的声调和语气让基姆感到意外。似乎不是惊讶和高兴,而是愤怒的。 “这是一个辘轳。”基姆有点迷惑地答道,“在我们那里,人们都用这个提 重东西,但它在水平方向上也同样有效。你可以用此……” “谁允许你做这个东西的?”格伦德尔打断了他的话,“把它拆了!” “我只是想帮你。”基姆不解地说。 “以破坏我的摆渡船的方式?” “我只是发现,把渡船拉过河,你是多么的累。”基姆说,“你不用担心, 我什么也没有弄坏。用这个你就轻松多了。等着,我示范给你看。” 他抓住绳子,只用一只手拉。渡船虽然走得很慢,但毫不费力。“看见了吗?” 他得意地问。 “马上给我停下!”格伦德尔喊了起来。他愤怒地跳上木筏,对着基姆大叫 着:“滚!立刻从我的渡船上消失,把你的废物拿走!” “可是……”基姆无助地说道,“可是我是想帮你。” “你想干什么与我无关。”格伦德尔对着基姆大声训斥。他停止了拆辘轳的 动作,突然转过来对着基姆踹了一脚。基姆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就从船 上掉下去。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接着道,“这个辘轳很好使。它能帮你减轻 负担。” “谁告诉你我想要这个?”格伦德尔回答道,“你们年轻人从哪儿来的权力, 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改造世界,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可这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格伦德尔用握紧的拳头猛地砸向了辘轳,把基姆吓得快昏 过去。“你没问我是否愿意,我敢肯定,你一次也没有想过我是否愿意这样做。 但你却这么做了。“ “那只是为了帮助你!” “我不需要人帮!”格伦德尔沉着脸说道,“我干我的活,就像我一直做的 那样。我对此也很满意。人们不能因为自己会做东西就什么都想改变。” “人们也不能墨守成规。”基姆反驳道,“要是人一直因循守旧,我们今天 还生活在山洞里。” 格伦德尔叹息道,“你和他们其他人实际上一样。我还以为你和他们有别, 但我搞错了。” “我走也许更好。”基姆说。他准备站起来,马上付诸行动。但格伦德尔突 然伸出双手,几乎是粗鲁地把他挡了回去。 “等等!” 基姆其实可以很容易摆脱他。但格伦德尔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看了他一眼,使 得他一秒钟后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 “很抱歉。”格伦德尔说。他避开基姆的目光,基姆感觉到说出这话对他是 多么的困难。“我也许反应过于强烈了。”格伦德尔继续道,“但你必须理解。 事情就是这样,这样开始的。“ “什么?”基姆问。 “这种变化。年轻人热情好动,努力改变现有的生活方式,而老人固守自己 的价值,这很正常。但他们就开始用暴力实现他们的愿望。我们则……” “你们则用暴力反击。”当格伦德尔不再说下去时,基姆接着说。 老人点了点头。 “然后呢?” “你都看到了。”格伦德尔说道。 “我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相互战争。”基姆不相信地说道。“但是,但是这是 不可能的!我看到的是一场危险的战争。被烧毁的城市和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部 队。这一切是没有原因的?这不可能!” “也许有什么原因。”格伦德尔回答道,“假如有的话我也不知道。当战争 在采洼龙打响时,所有人都逃了,留下来的除了我都死了,因为他们需要我。” 基姆终于明白了:“没有人愿意摆渡船,因为这个工作太辛苦了。” 格伦德尔点点头。 “而用我的辘轳。”他心想,每个人都可以用我的辘轳在河上拖船。但后半 句他没有说出来。他从格伦德尔的眼睛里读出了答案,他的帮助差一点引起了可 怕的后果。“我迫切地想和特米施托克勒斯谈谈。”他说。 “那你就要在这儿呆着。”格伦德尔说,“从这到戈里温最快的是商船,你 还可以在这儿再陪我两天,这儿真的很孤独,你知道吗?” 基姆考虑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彼此多多少少有点和解,但接下来的时间仍然是在不舒服和紧张的 气氛中度过的。他在太阳升起之前很早就起床了。因为他做了一个噩梦,被石崩 埋在下面,沉重的石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这个梦的一部分成了事实:他一眼看 见了一个下颔骨突出、耳朵尖尖的毛茸茸的脸。这大概就是梦中石堆的现实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