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山湖泊 说话间,他们已开始启程,依旧是早上来临的顺序,小朋错在前面牵马带路, 林若兰骑的那匹马走在第二,她的马后面跟着燕文。因林若兰不太会骑马,所以燕 文一直跟在她后面伺机保护,以防她不慎从马上摔下来。然后燕文的身后是袁青、 燕飞,孟文龙与扎西走在最后。 此时太阳已偏西,而且,天空上隐隐有了几丝薄云,草原上开始微微吹起了冷 风,幸好大家刚吃过响午,穿的衣服也较厚,所以没有感觉到那点凉意。扎西笑着 问孟文龙:“今天中午喝的酥油茶味道如何?习不习惯?”他爽朗一笑说:“这味 道比起在你那里喝的那次是要差一点,但怎么说呢?俗话说‘饥不择食’,又说入 乡随俗,不习惯又怎样?再说这味道还过得去,最让人不习惯的还是当年我孤身一 人到深圳打工的时候,南方菜的味道才真的叫我不习惯。” 扎西问:“南方菜不好吃?”孟文龙说:“也不能说不好吃,只是南方菜与川 菜不大相同,南方菜多吃海鲜,而且以酸甜为主,跟我们川菜以麻辣为主是很不一 样的。当初我在四川时吃惯了川味,才到深圳时,吃不惯广东菜,却整整熬了七个 年头!而我们这次进山,再不习惯也不过十天半月而已。” 扎西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你与燕飞的夫人是四川的还是广东的?”孟文 龙苦笑了一下,说:“都是广东的,所以注定下半生是要吃广东菜了。”扎西笑着 说:“你若不喜欢广东菜。那也容易,等将来你老了,钱也赚够了,就回到我们四 川,找个风景美丽的地方买一块地皮,修栋房子,便可度余生,也不用吃广东菜了。” 孟文龙点头说:“话是不错,我也这样想过,特别这次进山,给我的印象相当 深,将来我若是真不干了,就想到这山里找一个住所。”扎西笑着说:“那我先欢 迎你。”孟文龙却叹了一口气说:“只是人生在世,好多事哪由得你自己作主?就 说我吧,当然也想到回四川,因为叶落归根,可是我那口子呢?只怕不会跟我来, 再说……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将来老的一天想的是啥?谁又能说清楚呢?” 扎西笑着说:“只怕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的还是俗话说‘人心不足 蛇吞象’,只怕你老兄将来钱越赚越多,钱越多越想赚,反而不能让你随随便便的 全身而退。” 孟文龙听扎西此话,无奈的笑了一下,眼望着远方说:“不瞒你说,你说的这 个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将来的事谁能说清楚呢?就象你不也一样?只怕你也说不清 楚你会不会永远留在这山里,对不对?不过……不过这山里的景色倒真的不错,可 以这样说,这还是一方没有被现代文明污染的净土,如果有朝一日还能再回到这里 一游,那倒是真的不枉此生。” 扎西抬头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只见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一群牦牛在草原上 无忧无虑的吃草,远处又有一大群绵羊,约有千多只,扎西忽想起一首诗:“天苍 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几句诗描写的景色,就在自己的眼前。 大家就这样说着,笑着,不经意间,已是下午,残阳欲尽,草原上冷风忽起, 但此时已能隐隐看到草原尽头的山麓,小朋错大声对众人说:“快到了,再过一个 钟头,就到目的地了。” 林若兰苦笑着说:“天哪!还有一个钟头?我的腿可是受不了了。”说到这里, 也许意识到天气转凉了,对燕文说:“阿文,给我取件衣服来,我有点冷。”燕文 笑着说:“你骑在马上当然冷了,下来走走,不但不冷,而且腿也不痛了。”但说 话归说话,他还是在行李中取出一件大红狐皮领长皮衣递给林若兰。林若兰没有下 马,就在马背上穿好了皮衣,她穿上皮衣后,更显得美艳动人,只听她又说:“阿 文,给我照张相,将来我拿了这张照片回去给我那些没有进过山里的同学看一下, 让她们羡慕死!” 阿文又取出相机,给她在不同角度照了几张相,大家才又继续往前走,走了一 个多钟头,一行人已走到了小朋错刚才说的那个岩洞。 那个岩洞不大,但有点深,洞口处放了一堆干柴,挨着柴堆的地方有一堆灰烬。 显然这里常有人住,但令人遗憾的是,洞内并无被褥之类的东西,只是洞的尽头搭 有几张木板,木板上堆积了一堆干草,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洞内别无他物。 但他们在三岩龙之时,已预计一天回不到三岩龙,估计要在三上住一宿,所以 准备了一些过夜的东西,为了特别照顾林若兰,还租了一床被盖,又跟扎西在三岩 龙的朋友借了一件大衣。 可是尽管他们想得这么周到,但林若兰第二天早上依然感冒了,不停的咳嗽, 燕文问:“你感觉怎么样?”林若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了一下说:“没有事, 只是恐怕昨夜太冷,所以凉着了。” 孟文龙沉吟了一下,忽问:“阿兰,你能不能坚持?如果不能坚持,我叫阿文 送你回去,你们在三岩龙等我们。”林若兰笑着说:“不要紧,我刚才已吃了两粒 感冒药,估计过不了今天中午,病就好了,一点小感冒,用不着看得那么严重。” 众人见她如此说,便都没有再劝她,因为他们这行人中只有她一个女性,虽然 她此时是属于燕文的,但当一行人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女性与完 全是男人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所以从心里讲,他们也希望她能继续跟大家一同前往 小海子。 吃过早饭,众人就继续往前走。小朋错说:“往前走翻过前面这座山头,就可 以看见小海子了,但我话要说在前头,今天到了小海子,你们可千万别大声说话。” 孟文龙听到此话,十分奇怪,就问:“为什么?”小朋错说:“这小海子去的 人少,所以很恶,你大声说话,它就回下雪弹子。”他这一说,孟文龙等人更是丈 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扎西,扎西解释说:“这雪弹子是九龙 的土话,也就是冰雹的意思。” 燕飞奇道:“你看这晴天烈日的,连云都没有一丝,哪回来冰雹?况且,这是 冬天,也不会有冰雹。”扎西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自然现象,有的湖泊,平时 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所以如果有人突然到了那地方,又大声说话的话,马上就会有 倾盆大雨,严重时一阵冰雹打来,你如果没藏好,性命都难保。”燕飞笑着说: “哪有这么怪的事?” 扎西说:“人世间的怪事是很多的,就说这高山湖泊吧,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 有一篇文章叫《奇特的高原之湖》,那上面列述了十三种奇异的高原湖泊,有的五 颜六色,有的长这眼睛,还有就是像小海子这样,你若到它的身边大吼一声,马上 就是冰雹滚急而来。” 燕飞还是摇头,表示不信。林若兰忽转过头:“扎西大哥,湖泊也有眼睛?湖 泊的眼睛是怎么样的?”小朋错接口说:“当然有眼睛,听说乃渠子岗坪沟里的那 个海子就有眼睛。” 扎西点头说:“不错,乃渠子岗坪沟里的那湖就有眼睛。那是我亲眼看见过的, 不过,只有一只。”孟文龙听到这里,也感到奇怪,问:“扎西,你能不能说详细 些?”扎西笑着说:“当然可以,子岗坪沟里面有一个湖,湖的中心有一只眼睛, 你在远处可以看见,而你如果划船到它的里面看时,它就闭上了,结果你什么都看 不见了。” 林若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我们今天见到的那小海子有没有眼睛?”扎 西说:“并不是所有的海子都有眼睛的,但这小海子虽然没有眼睛,却比有眼睛的 海子还要可怕。”林若兰笑着问:“是不是因为它会下冰雹?”扎西点了点头说: “不错,你信不信?”林若兰笑着摇头。 小朋错说:“如果不信,你们今天就可以试一下嘛。”大家又围绕着这个问题 谈了一阵。一行人从早上出发到现在约末走了两个多钟头,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已 到了小朋错早上说的那山梁,从那俯首往下看,就看到了小海子。 小海子就象它的名字一样,果然很小,有个大池塘那么大,但如果从面积来说 的话,估计有百来亩的地方。 再过半个钟头,他们就到了湖边,此时艳阳当空,湖水湛蓝,湖边的原始森林 葱郁挺拔。这些对他们这些已略感旅途劳累的人来说,这这样的环绕中,众人就如 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就连病号林若兰此时也好象没有了病 一般,又说又笑。 小朋错忙小声说:“你们说话不要大声了,小心打雪弹子!”孟文龙抬头朝天 上看了一下,只见烈日当空,当下忍不住问扎西:“扎西,你也相信这个天会突然 下冰雹?”扎西说:“我相信,因为这是一种真实的自然现象,不过不瞒你们说, 我也没见识过。” 燕文忽说:“我们今天何不见识见识?”扎西正迟疑,小朋错忙摇手制止道: “千万别试,这冬天下雪弹子是不会的,但如果下一场大雪,我们就糟了。”林若 兰听到这里,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小朋错说:“要是下了大雪,又几天不化,我们牧场的牲畜不知要冻死和饿死 多少。”孟文龙笑了一下才说:“扎西,你应该知道的,这下雨或小雪是冷暖气流 相遇的结果,这么一个小小湖泊,我估计还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扎西听了此话,说:“道理虽是这样,但是我们还是不试为好。”孟文龙笑着 说:“你的意思我懂,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的好奇,而让众多人因此蒙受灾难, 但是你瞧今天是大晴天,连云都没有一丝,怎么会转眼间便下雪?” 燕文也说:“龙哥说的有道理,我也认为仅凭大叫几声就会引起大雪的确令人 难以置信。”扎西见二人言语及神态,知道二人都想试一下,而且他这一奇异的自 然景观他也从未见识过,只是听到过别人说起而已,自己也很想见识一下,但总想 倘若是真的话,那因此带来的灾难难免会很大,所以一直踌躇不决。孟文龙见扎西 沉思,仿佛猜中了他的心事,说:“我看我们就不试了,万一那的确是真的话,那 且不是让这山里众多牧民受到损失?但今天天色不错,而且刚才一路爬山,出了身 臭汗,我想去游一下泳,顺便也将身上的污垢洗一下,这总可以吧?” 小朋错听他此话,忙说:“这更不可以,只怕这海子更会大怒,更会下雪。” 孟文龙笑着说:“不会的,不信我们试一下。”这时,扎西的好奇心也终于占了上 风,于是插言道:“我估计仅游一游泳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这冬天水可能很冷, 这湖水也许很深,还是不下水为妙。” 孟文龙闻言说:“这点湖水算什么?我刚到深圳时,与朋友一道为锻炼身体, 曾将船开到两公里远的海面,然后跳下大海拼命游回来,那时同样是冬天,大海我 尚且不怕,怎会怕这小水洼?”扎西说:“你是不是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过,你 既然如此自负与自己的游泳技术,我倒不好劝你,你若有兴趣,不妨将自己出色的 泳技给露一手。”孟文龙摇头说:“看来我是骑在老虎背上,不下一次水,只怕要 被扎西错将饿虎当病猫了。” 说完果真朝湖边走去,嘴上说:“我先看一下这水有多冷。”说完蹲在湖边将 手伸进湖中。林若兰忙问:“龙哥,如何?”孟文龙站起身来说:“冬天的水是这 样的嘛,有多冷?!”扎西笑着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下水的缘故。”孟文龙果 然解开了衣扣,说:“我当然要下水,不然扎西一定说我光说不练。” 小朋错见到这一切,冷眼在一旁观看,却什么也没说,扎西笑着说:“老孟自 己想下水洗澡,却说什么我逼他下水的,但你们大家都看见了的,今天并非我逼他 的,将来大家回到成都可别跟人家讲我是刘文采,寒冬腊月将他逼到水里去捞鱼。” 众人听到此言,一齐大笑,但此时孟文龙已将裤子内衣一并脱掉,只剩一条短内裤, 露出一身健美的肌肉。只见他几步走到湖边,双脚淌入水中,双手舀了一些水拍打 在额头和后颈处,又浇了一些水在胸脯和手肘处,然后使劲拍了拍胸腔肌肉,突然 跃起,一个鱼跃,已潜入了湖中。 但就在此时,一阵凉风忽然拂过,冷风一过,天空中仿若变戏法似的立刻飘起 几丝云彩。孟文龙的泳技的确不凡,他在水中约末潜了一分多钟,众人都不知他潜 到了何处,正在大家疑惑间,只听湖心“咕咚”一声,一团水花迅速冒出,随之一 人立即从水话处冒出,大家定睛一看,正是孟文龙。只见他一手泅水,一只手抹了 抹脸上的水珠,再将口中的水猛的一口吐出,才大声说:“痛快!痛快!真是痛快! 扎西愿不愿下来一游?” 扎西刚想答话,小朋错忽然对他小声说:“扎西,天色变了!”扎西抬头一看, 只见天上云彩果然越来越多,而且林间也忽然吹起了大风,顿觉不妙,燕氏兄弟及 林若兰也显然察觉到了这一变化,燕飞大声说:“阿龙,别游了,快上来,天气变 了!” 孟文龙在水中朝天上看了几眼,也发觉天色变了,忙几把游了过来,他刚上岸, 湖边的风越刮越大,他们头顶上的乌云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已看不见了太阳的影 子。孟文龙迅速上岸,几步过来,便开始穿衣服。正在此时,栓在林中的马一阵嘶 鸣,在原地急躁的转动,小朋错忙对扎西说:“扎西,马上就要下雪了,我们得赶 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扎西问:“哪里有地方避雪?”小朋错摇头说:“这小海子 我也不熟,但如果找不到岩洞,找颗大树也行。” 扎西见天色陡变,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但事已至此,慌张也无济于事,忙 吩咐小朋错说:“小朋错,你快……快去牵马,行动快一点。”扎西话一说完,二 人立即过去牵马,扎西又对燕文说:“燕兄弟,你带着小林跟在牲口背后,他们朝 哪里走,你们就朝哪里走。” 燕文与林若兰也显然从未经历过这一奇异的气候变化,听到扎西安排,燕文立 即扶着林若兰跄跄踉踉的去了。然后扎西马上与燕飞一道帮孟文龙穿衣服。孟文龙 衣服还未穿好,风变得更大,而此时风中居然已夹了一些小雨点,再看湖中,湖中 竟隐约起了雾,那雾随风飘入对面的山林,山林开始一片灰白,扎西知道那灰白色 的东西已不是雾,而是雪点!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