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下一个轮回 “哥……”我听见了风烬的身音,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意识渐渐 清晰了,我支撑着从床上坐起,全身都酸痛着,风烬就坐在床边,他的身边是一对 人类老年夫妇,怀中抱着我的衣衫,而我的身上又被打满了绷带。 我再次躺下,闭上眼,让我的眼泪不至于流出来。刚才,风烬的眼神有点忧伤。 我没有想过我还能回来,但付出的代价太多了。我的手心里,竟还紧紧握着那缕银 色的长发,那是樱栀……留给我的吗…… 临走那天,我突然决定把小桔留在这对老人家里。 “不要!小桔才不要留下!小桔要跟大哥哥回家。”小桔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小桔,听话,大哥哥不能带你回去,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将两块银元塞在小 桔手中。我忆起了小桔的爷爷,老人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吧。 “风烬,我们回家吧。”我向风烬点点头。 人间正是艳阳高照的六月天,黄昏的柳絮漫天飞舞,我推着娘的棺材,车轮吱 呀呀地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又见狼城,又见月樱。 一瞬间我仿佛产生了许多幻觉,两个自幼的孩子赤着脚在雪中奔跑,路的尽头 是那个有着冰蓝色眸子的女子,紫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舞。她温柔地张开双手, 任她的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一头猛扎进她的怀中。而她却用双手扶去他们头上的雪 花…… “哥——怎么不走了?马上就到了吧?再坚持一下吧!”前面的风烬回过头来。 他以为我累了,我继续向前,轮子又吱呀呀响了起来。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只是失去了一些记忆中的人而已。 “我的灵月在哪里?”玄争大人大声问。 “我的樱桔在哪里?”赤仙大人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不过他们都没有怪我,他们说,继续当初这样选择了,就没什么好怪的。前辈 们的话没有错,但娘会怪我吗? “但娘会怪我吗?”风烬倚坐在院子里的月樱树下,将头靠在树干上,喃喃自 语:“哥哥……娘……” 我回过头来,深深凝视着他,他站在我面前,也凝视着我。“哥哥太小瞧我了!” 他来朗地笑了起来,“我要是哭了,仙儿怎么办呢?只是哥哥……” 他没有再往下说,其实我也知道。 以后几百年来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我依然是独自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偶尔也会见到仙儿,狼族的人们会很尊敬地 叫她:“风烬夫人”。她向我走来,甜甜一笑,微微弯腰叫一声“哥哥”,然后匆 匆往家走——她要为风烬准备晚膳。 但是,我的晚膳谁来准备? 我还记得第一次动手做饭是怎样狼狈。握着菜刀的手颤抖着落下,切到的却是 我的手指。 刀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奶奶走进来,将我的手指包扎好。额发挡住她 的双眼,而那双眼中分明都是忧伤。 为什么母亲只都我写字和杀人?为什么? 我除了骄傲我还有什么? 我提着灯笼推开爹和娘生前住的房间。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了,上面放着爹 的灵位和娘的灵位,整体房间似乎还隐约有他们的味道,很熟悉…… 不……有一种很陌生的味道,我猛地转身,抻出右手击向敌人。怎么没人?这 味道赵来越浓了。 “轩烬,你想杀了你外公我吗?”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 过头,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那里,我关跪下,叫,外公。 “你长得真像孤枭……我讨大庆那个妖精。”她用手接线员起我的头,“而你 的身上竟有神族的血统……”他轻轻叹了口气。 “外公,请问您有事吗?”我站起身。他不喜欢我,我便做出一付公事公办的 样子。 “果然像!”他微微一笑,拉起我的手:“你娘让我带你去鬼界寻找……哦, 那个叫樱栀的女人。”他说道,周围突然暗了下来——他已经带我带到了能往鬼界 的通道,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当我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鬼界的城门口,门上悬着的骷髅头狰狞笑着。我正 要进城,一只巨大的青麟神兽拦在我面前。 “你是什么人?”它的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你……你还活着!” 我本来就没死!我抻出右手向它的脖子击去。它灵活地闪在一边,它抖了抖身 子,向我扑来,我轻轻跃起,落在它的身后,那神兽似乎发怒了,猛地转身,巨大 的爪子对准我的前额。我一惊,慌忙向后跃了十来步,乘它还没有展开下一轮进攻, 我飞快地跑到它面前,将尖利的指甲深深没入它的脖子里,黑血喷涌出来,神兽倒 在地上,化成一堆灰烬。 “轩烬少爷,让您受惊了。”这时从城门中走出两个人。两人都身着一身长衫, 带头同样的高高的帽子,只是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他们一定是鬼界的鬼 差黑白无常了吗。难道这也是娘的安排吗? “轩烬少爷,夫人早就吩咐 过了,请跟我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跟着他们上了一座小石桥,这时有一个老太婆从桥的另一边走了过来。“少 爷是在寻找一个抱琵琶的姑娘吗?”她问我,手中端着一碗清汤。 我没有说话。那个老太婆继续说:“她已经转世去了。她临走前告诉我,来生 她还想做一只狐妖,不论生活多么艰苦也愿意。”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少爷你不知道吗?”她笑得异常诡异:“许多姑娘都给我说过,她们来生最 大的心愿就是可以让她思念的人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家。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我 已猜到那些个人是谁了,少爷,您呢?”她说着,将一封信交到我手中。 我微微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然后点点头,匆匆离开,我想我当时的样子 一定很狼狈,像逃走一样。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人掀去一切伪装暴露在光天化日 之下。 “轩烬,你有要守护的人吗?”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