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甘斯喝得酩酊大醉,仰天捧腹狂笑。 “美酒,美酒啊!……”他的手在空中挥舞,“侍者!侍者!再送瓶香槟来!” 谢费恩也在微笑,三天来他始终和甘斯形影相随,成为寸步不离的狎友。 “嘿,你尽吹牛!就仿佛曾把金矿采空似的!”谢费恩说。 “啊?你这话说对啦!”甘斯洋洋自得地用手摸摸鼻子说,“差不离就是座金 矿嘛!”他得意忘形地朝椅子上一躺,踌躇满志。 侍者端上香槟,甘斯一面给自己斟满,一面不断打趣,逗得陪酒女郎笑得捧腹 弯腰,接着他又和谢费恩碰杯。 谢费恩不顾甘斯阻挡,抢先会了帐。 “这次该我付,”谢费恩解释说,“瞧你这么幸福,连我都为你高兴。现在很 难遇上像你这么善于享受生活的人。” “就该这样!如果生活是那么美好,那就尽情享受吧,对吗?”甘斯吞下一大 口香槟,把剩余的泼洒一地,“活着——就要这样享受!钱算个什么玩艺,啊?” 他又狡黠地挤挤眼说:“钱算什么?它们多的是!瞧!……”他悄悄勾手招呼谢费 恩凑近,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金币扔在桌上,打着饱嗝说:“瞧……瞧……” 谢费恩闪电般把钱捞到手中,然后疑惑不解地扬起眉毛问道:“这是什么钱币?” “哼!……当然是基尼啦,呆子!是基尼金币。”甘斯眉开眼笑地说,“你要 愿意就拿去,我还多着哩。”他为自己的慷慨大方而神气活现,陪酒女郎献媚地用 鼻尖揉搓他的脖子。“乖乖别闹,我今晚要一醉方休。” 谢费恩也咧嘴笑了,但眼内透出一股寒意,手掌把金基尼紧紧攥住。 “对甘斯这人,你究竟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他来自东部。您听说过那个贩卖大麻的沃克肯斯吗?他就认识甘斯。” 谢费恩此刻非常清醒,金基尼在他手指中转动,“他是个小角色,有段时间勃莱克 那帮人利用过他——大概在某次行动中雇他当司机吧。”基尼在空中蹦跳又落到掌 中:“他无帮无派,可现在出手简直是个大款。” “哦,”哈纳先生沉思说,“这金币的事情真有趣……呃?” “像这样的金币他家有整整一口袋,大约二百来枚,只多不少。还吹嘘只要他 愿意,随时都可以去拿。” “什么?难道他发现宝藏了不成?” “不知道。只要一追问,他就和你含糊其辞。”谢费恩又抛起金币并一把接住, “我估计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不过他说这钱来路干净,取得又易如反掌,比从小孩 手里抢糖还便当。” 恰纳先生用小指抚弄眉毛说:“真有趣。” 他伸出手,谢费恩顺从地把基尼交给他。恰纳先生也把金币放在指缝中滚动。 “很有意思。我们应当和甘斯先生正式地谈谈,呃?讨论一下他的暴富问题, 再看看他是否能为我们打开什么财路?” 甘斯不喜欢阴沉着脸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也不喜欢他朋友谢费恩的变化, 更不喜欢他和恰纳先生的对话。总而言之,他极其不喜欢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们只是好奇,甘斯先生,是好奇,仅此而已。”恰纳先生显得和蔼可亲。 但甘斯额上丝丝地沁着冷汗! “没什么,”他低声说,“我只是赚了点外快,是一点点零花钱。” “哦,这样……”恰纳先生切下一段雪茄,谢费恩赶快点燃打火机递上。“我 们也经常捞些外快。”烟圈袅袅上升,“我们还有不少关系网,当您遇上麻烦时, 我们可以尽快让您解脱出来。懂吗?” 甘斯又在用湿手擦汗。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只是……稍稍有点走运,我……我根本没有发财,不过 小小地神气了一番。一辈子就出过这么一次风头,真的。” “哦,是这样……”恰纳先生喷出一口浓烟,把小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 “这玩艺是怎么落到您手中的?” 甘斯已经解开了衣领:“这……这是一笔遗产。我一个姑妈去世后把它们留给 了我。” “哼!”恰纳先生用手指戳进那一大堆亮晃晃的钱币里。“这是十七世纪英国 铸造的金币,造得如此之好。”他透过雪茄烟雾盯着甘斯躲躲闪闪的目光,“您到 底是怎么弄来的,甘斯先生?” “我……我已经对您说了,我……”甘斯的眼睛朝上下左右骨碌乱转,但没发 现半点令人放心的迹象。这些人和他不是一路的,他后悔当初对谢费恩看走了眼, 也许——甘斯又焦虑地叹口气——他被逮住了,像猎物一样被套索牢牢地卡住。 “我们希望知道真相,甘斯先生。”恰纳先生微笑着说,“您可以信任我们, 我们保证守口如瓶。” “我……”甘斯的脸上流下大颗汗珠,“我不能说,这……这是秘密。”他的 话显得有气无力。 “甘斯先生,我是大忙人,别再浪费我的时间啦。您发现了古金币的某种来源, 我们对此颇感兴趣,还会给您一个好价钱,但我必须知道在和谁打交道。”他倾身 向前并大声叱问,“金币的来路有问题吗?” “绝对没问题!”甘斯嚷说,“它们完全……” 他又闭上了嘴,现在想脱身已为时过晚。 “它们是合法的,上帝!” “不是取自沉船?不是从博物馆偷的?没有撬过保险箱?是欺骗了什么老太婆 不成?” “都不是!它们的来路无可指责,请您别瞎猜乱想。” “那您是怎么弄到手的?捡来的吗,还是从哪儿挖出来的?” “都不是。我说,”甘斯苦苦哀求,“您完全不必这么追问。钱总共并不多, 是……我……收藏的,有好多年了。” “据谢费恩说,您曾透露在某处还有许多这样的金币,而一个收藏家即使喝得 再醉也不会把心爱的藏品乱花乱用。您应采取合作态度,甘斯先生。”恰纳先生的 威胁语调使甘斯浑身发抖,“您最好还是和我们一起干,别对着干。有些想试试我 们耐心的人结果都活不长,还受尽折磨和苦难。” 甘斯明白,他眼下已别无选择。他舔了一下嘴唇:全怪自己!只好对他们承认 一切了!他再也提不出任何一种合乎情理的解释。 “好吧,我告诉您……”甘斯低声嘀咕,“可您决不会相信,有这么一个怪人 ……” 汽车停下后,尘土还在飞扬,铺天盖地,长达几分钟之久。车里的人眯起眼睛, 竭力想通过车窗看清车外的地点。 “是这里吗?”哈纳先生有点失望。 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但甘斯还在冒汗。他整整三个昼夜流汗不止——就从恰 纳先生和他认识的那一刻开始。 “是这里,”甘斯回答,他尽量打起精神,“也许教授正在等候我们,不过他 的事情可不好说。” “我们能和他处好的。”恰哈纳先生点点头。车门打开,乘客鱼贯而出。他们 一共五人:谢费恩,恰纳先生,他的两位保镖和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