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在这时,突然东北角上喊声大作,远远望见有一彪军护着两辆大车,突破俄 军的阻挡,冲杀过来。但那些人大多数并非蒙古打扮,为首骁将也不象是蒙古人, 手中武器是一杆雪银枪,在蒙古军中比较罕见。 只见他左冲右突,银枪振抖生风,让人想起古代形容枪法好的词儿——如舞梨 花。身旁若干死士都是勇不可当,围追堵截的俄军虽多,也很难阻挡得住。 赵矜紧搂蕙娘细腰,一路奔来,还沉浸在温香软玉的感触之中,以及“盗马私 奔”的愉快遐想,却猛然发现,已经驰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而前路已被堵住, 不禁心中大慌。 蕙娘看见前面拚杀,也害怕了,挽住宝马不敢再往前。 幸亏那批突围的人吸引了俄军的注意,一时没有人注意到赵矜和蕙娘。至于后 面的追兵,则远远地落在后头,一时还赶不上。 赵矜定神望去,只见城门口的好一场血战!那员骁将与为数不多的部下,直杀 得俄军纷纷溃退,硬是冲开了一条道路。 因为新城的城墙刚刚落成,原本规划有十二座城门,但现在只有东、西、南、 北四座正门开通;这四座正门规格甚大,又各有中间主通道和两旁的副通道,共三 个门孔。跟王宫大门一样,由于要等待巨木运到的关系,东门的主门还没有做好安 上。蒙古军在守城时只仓促堆塞了一些车仗辎重,将门孔封住,现在这些东西早已 被俄军搬开。 突围的这支蒙古军,原来却是以汉人为主,为首将军便是镇守本城的副将李荼。 俄军来时,主将亦失哈誓与新城共存亡,不肯听从李荼的建议弃城退守乌拉尔河, 到现在就已经陷入绝境,率残部踞守东北一角,想法仍然是要战至最后、一死以报 大汗之恩。 李荼无奈,建议将两名贵族大臣送出。两名大臣怕死,也声称必须面见大汗, 死不得,要留下有用之身,日后报仇雪恨。亦失哈于是命令李荼保护他们杀出城去, 向东逃奔。 李荼整军将行时,亦失哈忽然又想起了元帝忽必烈亲自选送给默阔帖木儿的中 原美女六名,非同一般。默阔帖木儿在中亚迎得,甚是喜爱,便即纳为妾侍。但是 身为汗王应以军国大事为重,默阔帖木儿嘱咐将她们送往新城安顿,自己继续踏上 南征的路途。不料六名美女刚送到时,新城便遭受攻击,眼看陷落在即,如果让她 们落入敌人手中,会让大汗更觉耻辱。 于是亦失哈命令李荼将两名大臣连同美女们一并护送出城。李荼临走时又劝说 亦失哈一起走,但是亦失哈决不肯听。李荼只好点起本部所剩不多的兵将,用两辆 大马载了大臣和美女们,冒死突围出城。 一这彪军冲到城门,却正好挡住赵矜的去路。赵矜原本正搂着蕙娘的细腰想入 非非:“眼看马上就要出城了,是不是可以找片温暖的、无人的荒野,了却处男的 心愿” 这下可好,美事且莫指望,盗马贼已然面临被堵在城内的大危机!后面的宝马 失主及其手下,加上各路友军兵将,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赵矜额上的冷汗立刻便滑下来了,定定神,心想不怕,追兵还远。万一被追到, 那就放弃掉这匹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宝马,背了蕙娘,从城墙上翻出城去。唉,想想 那种情景,真是狼狈,好象是猪八戒背媳妇啊! 稍为拿了主意,赵矜右手握了蕙娘执缰的手,且再看战况,寻思夺路出门的方 法。 只见那边李荼已经冲开出路,让随行的十几名蒙古骑兵护送两辆马车先出城门, 自己带了残余的数十名汉族、女真族亲兵,拚死挡在门内。但是他们人少,只能挡 住主门,一股俄军反应挺快,已经开了右门,先行向城外追去。随后又有一批俄军 从左右门两边一起绕出,封住了李荼等人出城的道路。李荼等数十人被里三层、外 三层地围紧,加上人疲马乏,再大的本事也杀不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荼固然危急,赵矜更加着慌,眼看前面还被堵着,后面“不 要跑!”、“竟然抢侯爵的马!”那一片声音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回头望去, 只见好大的一堆人!蜂拥而来,怨气与杀气冲天! 这下,要不要弃马翻墙?必须赶紧做个决断!但是赵矜还没有下定决心,蕙娘 先被后面的喊声吓着,纵马便往前奔。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赵矜也只得硬着头皮, 再度扯开嗓门,对擦身而过的俄兵俄将们放声呼喝:“让开、让开!侯爵有急事! 让开!” 用俄语来迷惑俄兵,可谓“师夷长技以制夷”了,真的将前面挡路的俄人都吼 懵了,眼睁睁地看着手无寸铁的赵矜与蕙娘共乘一马,穿过他们,驰入右门。 右门本来就窄,又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满半边,地上更是一片狼籍,尸体横七 竖八。蕙娘的马术并不高明,只得缓缓而行。 门内的俄兵愕然,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也就没有阻挡。 只有一个军校模样的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位侯爵的仆人吗?” 赵矜瞪着他,以更大的声音喝道:“让开!侯爵有急事!有急事!” 军校见此情形,声音顿时低了半截:“我请、请问你们是哪位侯爵大人的部下?” 赵矜不理他,继续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吼道:“让开、让开!侯爵有急事!” 军校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赵矜还是一个劲头猛喝:“让开!有急事!侯爵有急事!” 一伙俄兵全楞了:“” 赵矜反复地吆喝着这几句,不禁弄得脸红脖子粗。但也顾不得那么多,自己就 会这么点儿俄语,不喊这个喊什么? 蕙娘听得赵矜一再猛吼长毛鬼子话,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见敌兵乖乖地一个 个退开,难不成是施了什么法术?若不是法术偈语,怎么又只反复这几句?对鬼子 施法,当然就要用鬼子话。 赵矜原本担心蕙娘是不是会胆小,怕她见了地上死状可怖的尸体会不会有什么 过激反应,害两人跌下马来。但是蕙娘在女人之中胆子却还算是挺大的,出乎赵矜 望外,她保持着冷静,小心翼翼地握着缰绳,终于让座骑一步一步地踏出了大门。 见到了城门外的广阔天空,赵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蕙娘也不用提醒,立即夹 马飞奔。 赵矜冲着身后的俄兵们喊了最后一声:“让开!侯爵有急事!让开!” 于是两人一骑,沿着从新城东门向外延伸出去的道路,落荒而逃。噢沿着道路 好象不应该被称为“落荒”,但此时此刻紧急逃命的心情,跟“落荒”并没有什么 两样。 才过了不一会儿,追他们的人也到了,一名将军厉声责问门内的俄兵:“混帐! 你们怎么把那两个人放走了?他们偷了侯爵的马!” 军校楞了:“他们不是侯爵派的人吗?” 将军气极,翻身下马,“啪啪啪”地亲手给了那名军校一连串耳光,打得他抬 不起头来。 这下俄兵们才恍然大悟,大哗起来,挺刀持矛,有马的便跨上马去追赶赵矜与 蕙娘。 稍后,那位宝马就在眼皮底下被抢走的倒霉侯爵也带着几名将军和一群亲卫骑 马赶到,追出城去抓盗马贼。其中有几个擅长射箭的骑士挽了弓,超越大队奔在最 前面,当先去捉拿那两名胆敢抢夺侯爵大人不世好马的可恶男女。 蕙娘望见后面尘头大起,有一大群骑马的人遥遥追来,而前面的路分成了两条, 慌忙问道:“公子,往哪里走?” 赵矜综合历史地理知识一想,指示道:“东南是蒙古人的地盘,刚才逃出的那 两辆马车,肯定是向东南而去吧!那么,前面就已经有俄军在追他们了。为了别撞 上,咱们还是往东北走。” 蕙娘答应了一声,连忙拨马。那个什么侯爵的马果真是一匹难得的宝驹,载了 两人,依然奔得又快又稳,而且大气不喘。 另一个优点是善解人意,它乖乖地听从蕙娘的驱使。至于赵矜在后猛拍它的屁 股,它只当作没有感觉到,依然不慌不忙。气得赵矜想要动用内力,给它一拳。 渐渐地,追击两人的骑兵们远远地从后面追上来,距离越拉越近。蕙娘不太懂 得控马,来到城外本来可以跑得再快许多,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马发力狂奔— —若干年前教她骑马的人就是投降元廷的将军姜开源,但是姜开源可没有教她骑快 马。女人家,本来没有学这个的必要。 于是,赵矜和蕙娘都着急,马却不急,它本是俄地所产的马,大概以为追来的 都是自己人,毫不慌张,一点都不知道它的新主人正忙着逃命,急得要死。 眼看两人与追赶在最前面的俄军之间,距离已经缩小到了不足五十米,赵矜大 慌,急道:“好姐姐!妳快赶这畜牲快点跑啊!我们快要被追上了呀!” 蕙娘惶然道:“妾、妾” 话音未落,一支箭从两人身体的右边飞过,距离不过两尺。 看来发箭的俄军虽然也懂得骑射,水准可比蒙古人差一些个。 尽管如此,蕙娘还是被吓得够呛,不敢再说话,只顾着怎么样才可以使马跑得 更快一些。不得已,连她也用上了暴力,用脚向内去踢马腹。 只见那马一嘶叫,似乎对于遭受到心目中本该温柔无比的女人如此虐待大为不 满,于是奔下了道路,就在路旁踏着崎岖不平的草地奔跑起来,不时还要绕过一两 株树木,速度变得更慢。 这一带在地理上,就称为“稀树草原”,也就是以草原为主、树木稀稀落落的 地区。 赵矜一边骂着:“什么烂马嘛,比我以前骑过的任何一辆摩托都慢!”一边抱 着蕙娘侧了侧身,躲过后面追来的又一支箭。 这一箭可比较玄,堪堪地贴身飞过!本来要是有把刀来挡一挡的话会好一点儿, 可是赵矜在宫门前上马时,已经丢了缴获的钢刀。更糟糕的是,打斗与奔逃良久, 肚子已经饿了,却还得空着肚子,空着手,去对付飞来的箭。赵矜轻轻一绰,将后 面一支箭抓在手里。 连着又有好几支箭飞了过来,另有两声小小的竹木碰撞声,是赵矜用箭杆拨箭 杆,打落了射得最准的两支。 蕙娘的表现,迄今为止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她并没有被接连擦过身旁的羽箭吓 得跌下马来,只是努力回忆着出宫时所见到蒙古人怎么甩缰策马的动作,模仿着继 续尝试赶马快跑。 但是马儿还是一样不紧不慢。也许因为这是俄国马,不是蒙古马,不能用蒙古 人的方法对付。 这时冲在前面的几名俄兵,距离已经不过二三十米,张弓搭箭,又陆续射过来。 距离很近,非常凶险,但是赵矜用箭杆把来箭一一格落,就象是挡羽毛球。要 是蕙娘没有赵矜保护,也不知死多少次了。赵矜也好在是选择了与蕙娘出逃,若非 蕙娘而是某个小娇女,恐怕赵矜已经跟她双双倒毙在路上了。 格着挡着,有一支箭射得很偏,赵矜伸极了手也够不着,这才猛然想起,原来 这跟打羽毛球还是有区别的,射得偏的还管它作甚!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啊? 这就说明,慌张是慌张,到底在赵矜的心中,还是没有太多的惧怕。蕙娘也正 是因为信赖着赵矜,所以还可以保持镇定。 “俄人的箭法不过如此嘛!”赵矜开始想要显点儿本事来摆脱困境了。 这时只见装束整齐、派头十足的两名骑士冲到前面来,看来是对兵士们的箭法 不满意,喝斥他们让开,要亲自来射杀盗马贼。 箭再来时,赵矜正想到老是躲闪、格挡终究不是办法,于是右手以箭格箭,随 后把手中那支格了好几次、已经快要断了的箭扔掉。几乎同一瞬间,身体一闪,左 手正好在自己的右肩之上接住后一支箭。 有箭无弓,却也无妨,赵矜将箭由左手传过右手,暗暗一运劲,猛地掷出,去 势如风。 冲在最前的一名骑士见状大骇,急忙偏头,那箭贴脸而过,箭尾在头盔上擦出 了小小的声音。 虽说距离只有二三十米远,但是居然能以手力回掷,又准又狠!望见的俄军无 不失色! 但是骑士毕竟是骑士,有不畏死的精神。领头的两人楞了一阵,依然猛冲过来, 又再搭箭射向赵矜。 赵矜故伎重施,集中精神,双手伸出,连接两箭!来不及给自己叫好,右手立 即便又运劲回掷。 这一次却掷偏了些,毕竟是空手发出,准头不好控制。但是错有错着,正中一 名骑士的马颈,那马吃痛嘶叫,跳踢腾挪,把骑士甩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赵矜不慌不忙,右手又接过左手递来的箭,学着漫画里扔棒球的动作,猛地向 另一个骑士掷去,只听一声惨叫,正中对方肩头,翻身落马。 “好!耶!” 这下赵矜忍不住给自己叫起好来了,得意洋洋地把刚才“投球”的动作再比划 了一次。虽然人在马上,扭转身体来“投球”有很大的不便,可是感觉这动作比在 地上更为潇洒!值得自豪! 后面的俄军兵将见此情形,越发惊叫,驻马不敢向前。 恰好蕙娘终于摸出了一点控马的门道,宝马加速飞奔起来,而且又重新跑回了 道路上。向东北延伸的道路虽然不宽,但还算平整,周围一片原野宽阔无比,这才 称得上是真正的飞奔。 那边一停、这边一加速之间,不一会儿,追兵便被甩开。 过了一会儿,落在后面的侯爵大人总算赶了上来。只见盗马贼已经去得远了, 只望得见一个小点,而自己部下两名以英勇闻名的将官却都在地上嚎叫挣扎,一个 是受伤不轻,一个是跌得不轻。 侯爵吃惊不小,忙问是怎么回事。俄兵们七嘴八舌地将刚才的情形一说。 侯爵不禁脸上色变,打个冷颤道:“是这样!盗马贼这么厉害!那、那就算了 呃,我是为你们的性命着想,你们都是我的好部下!呵呵我国是联盟中著名的产马 国,好马有得是啊!也不在乎那一匹!呵呵虽说虽说那是我很宝贝、很宝贝的别处 难有的好马总之,不要紧,不要紧,部下的生命比较重要呵呵哼哼哼哼呵” 先是呵呵,后面就几乎变成了哭腔,侯爵垂头丧气,传令扶了伤者,打道回城。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