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见满身是毛、体型巨大、胳膊都有赵矜大腿粗的俄军行刑手,在俄族军民的 欢呼呐喊声中,抡起闪着红白光芒的锐斧————正在此时,却听得一声长啸!与 其说是“长啸”,不如说是怪叫,赵矜想学武侠小说上那种“一声长啸,大侠登场” 的样子,但是毕竟没经验,不知怎么啸好。 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怪叫,当场楞住了许多人,行刑手这一斧也因此没能立即往 李荼头上斩下去,便被一道疾如电光的身影逼近眼前。 赵矜一边猛冲,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冲上去卯足力气给他一拳吧,就怕那大 家伙膘厚,动摇不得;于是干脆一腾身,来个飞踢!又怕自己踢得不准,于是没往 头上踢,往腰上踢! 这下可好,先是一声怪叫,然后就见到不知哪里蹿出来的怪人把行刑手猛踹了 一下,蹬下台来,围观的人都呆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矜蹬下行刑手,自己也跌倒了,只是由于反作用力的缘故,没有一起跌落下 去。这时只觉得肚子一阵咕噜咕噜,似乎是为刚才的激烈运动抗议。赵矜喝一声: “不要捣乱!”挥拳便往一名披甲但未戴盔的俄人将军面门打去,一下子把他揍得 鼻头喷血,随手便把他手上的铁剑夺了过来,猛地一推将他推下台去。 一剑在手,赵矜立即把李荼手上的绳索割断,然后顾不得多说,把剑往地上一 扔,回身就去打稍微恢复反应后扑过来的另几名行刑手。 李荼是久经风浪的人,这一刻变化虽快,他也不怎么犹豫,立即抄起剑来,割 断身旁一名校尉的绳索,那校尉又接过剑去,往李荼脚上的铁链猛地一劈,即劈断 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们互相解救之时,赵矜已经又捅又蹬又推,把六七个行刑 手和另一个将军统统打下了台去,然后便拣了看起来轻些的一把马刀,向涌上来企 图登台的俄军砍去,嘴里又叫了一声:“不要捣乱!” 李荼正挺着那一把沉重的骑士剑,要来助战,听得那一声叫,真是莫明其妙。 这位突然出现的怪装奇侠,怎么对俄军说起“不要捣乱”呢?而且他战斗的身形实 在是只能用“奇异”来形容了,虽然快捷灵动,但是又显得蹒跚而不知左右! 性命交关,也容不得多想,李荼等二十几人,脱缚之后犹如一群下山猛虎,跟 着赵矜,向东打下台来,便向南冲开血路,一路杀去。 赵矜摇摇晃晃地在前头开路,只觉得饥渴难当,奔到一条河渠边,便停下来捧 水喝。 至此,和李荼他们一句话也没顾得上说。李荼见赵矜停下来喝水,又是一个意 料不及,忙对副将萧銎下令:“你跟着恩公!”然后连忙回身抵挡追上来的俄军。 这时脱狱的汉子们已经向南奔出了五六百米,而偌大的广场上沸沸扬扬,一片 大乱正到了高潮。俄兵又得看住工匠奴隶们不要四处涌动,又得安定本族民心,又 得保护公侯、将军等要人,一时间乱上加乱。 被打得满脸是血、又被推下台去的那名将军,满心愤恨,喊叫了好一阵也压不 住秩序,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秩序不秩序了,带了几百名听到了他吼叫的士兵,向赵 矜一行人穷追。 前面已经有俄军在追赶,但是没有组织;原本在街道上巡逻的俄军则零零落落, 哪里拦截得住死里逃生以后横着一条心往城门冲的汉子们! 赵矜喝过水后,继续边跑边打,这时才抽出空来,笑着对战斗在身边的人问道 :“大家还好吗?”又问最靠近的萧銎:“兄弟贵姓啊?” 萧銎挥舞马刀,劈落一枝羽箭,这才答道:“恩公小心!末将姓萧。” 其他几个人得到恩公出口询问“还好吗”,都纷纷然应道:“多谢恩公!”、 “某等无碍!”之类。 赵矜喘了口气,看看前面的俄兵甚少,周围似乎也没有包抄过来的,于是指着 前面一座酒楼模样的建筑:“呵!大家辛苦了!敌兵还远,咱们进去找点吃喝。” 萧銎等人一楞,没想到恩公在这样的时候有这样的主意。望望后面,只见李荼 等十几人距离数十丈外,以沿路夺来的刀斧和弓箭向后还击,一边撤退;再望望前 面,少量的俄军惊惶而不知所以。不管怎么说,听恩公的话总没错吧!于是众人齐 声应道:“遵命!” 赵矜揣开门,便冲进去搜刮食物。其实在进城以后,他就很想要找点吃的,但 是注意力先是被俄军出城所吸引,然后就听到广场上的骚动,于是赶过去。经过这 座酒楼时,不禁心动,恨不得闯进去——里面一定有吃的吧?但当时赵矜看到外面 有俄兵巡逻,只得作罢。新城里会有酒楼也毫不奇怪,默阔帖木儿十分羡慕中土的 文化,建设新城的时候嘱咐负责的官员(就是那两个在郊外被俄兵砍死的大臣)一 定要把中土的气象做进去。茶楼酒肆等,当然要有。于是,那面斜挑的“酒”字旗, 真让第二次路过的赵矜觉得又亲切又渴望,这时心想,再不吃点东西,出城以后跑 马到双树原还得几个钟头,可怎么受得了! 在萧銎等人的心里,却觉得赵矜果真高深莫测——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万众 丛中劫法场;打斗起来东摇西晃,却也不至于被俄兵砍伤;现在逃着逃着,又忽然 想要喝酒! 于是一伙人跟着冲进酒楼,萧銎个性谨慎,没顾得上看有什么好酒,便提着刀 警戒门口和楼梯,生怕有敌人。 赵矜往柜台里边的立橱上一望,只见各种酒琳琅满目,酒瓶肚子上贴着“杜康”、 “杏花”、“状元”等等字样。要是赵矜是一个老酒鬼,亲眼见到这么多古代的佳 酿,非得乐狂了不可!但现在他只一眼扫过那些酒瓶,便扑到桌子上去,察看至少 两天前的饭菜还能不能吃! 原来,这酒楼是新城里最早开张的建筑之一,做菜备酒是给蒙古军吃喝的,但 是蒙古人大多数并不喜欢中土的酒,他们还是比较爱喝皮囊烈酒,越烈越好。于是 到这里来的,倒是蒙军中的外族人居多。但是,这几桌子饭菜还没来得及动,俄军 攻城,蒙军便得去抵挡,酒楼里的厨师、小二等也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赵矜凑近闻了一闻,还好,虽是初夏,这边天气干爽,没馊。于是不顾一切, 狼吞虎咽起来。吃得一阵,又端起一碗看上去象是豆浆的东西来喝然后“噗!”地 一声吐了出来,原来已经变味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填了一阵,也不管其他的人吃喝过了没有,赵矜摸摸肚子 叫一声:“好啊!吃饱了就不捣乱了!”便又冲了出去。萧銎等人赶忙紧紧跟随。 杀出门外一看,好嘛!正落在俄军之中!李荼等人却已经冲到前面去了。 俄军措手不及,李荼等人也大吃一惊,先前不见了赵矜,还以为他们已经杀得 远远去了,现在只见赵矜、萧銎等六七人,抡开刀斧一阵猛砍,冲开道路,从后赶 上。 赵矜来到近前,对李荼笑道:“你们辛苦了,刚才没顾得上叫你们。好酒!那 里有一堆好酒!”说到这里,时间仓促,便不再说自己其实没喝,忙吆喝道:“大 家加油啊,东门已经不远了!” 李荼等人也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哄然答应道:“是!”、“全听恩公 吩咐!” 这时又有人喊道:“小心!长毛的骑兵来了!” 赵矜一看,果然,从西开来了一队骑兵,而在更远的后方,马蹄声更是响亮。 大概是俄军心想步行追击不成,就转向马场去,骑了马再来追击。 新城里马匹很多,俄军本身也不缺马,冲来的一队骑兵原本是看守马场的,奉 将军之令,立即赶来追杀脱狱的囚徒。再后面还有上千名俄军备好鞍、找好武器之 后,就要汹涌而来。 赵矜吆喝道:“正好!大家埋伏!” 李荼等人久经战阵,迅速会意,跟着躲到了街角。俄军骑兵队一转过弯,立即 遭到了截击,好几个人被劈下马来。为首的军官看见不妙,反应还挺快,赶紧回马 向北,其余士兵马术也相当不错,除了两三个被射倒之外,都奔入了从北赶来的俄 军步兵群中。 赵矜等人不过夺得五六匹马,不够每人一匹。赵矜匆匆点了一下人数,约有二 十几人,于是对李荼一指西南面,说道:“那边有个很大的马厩,我来的时候看见 了,至少有好几百匹马!将军带几个人去,给兄弟们每人牵一匹过来!” 李荼是一群人中的主将,点名指使他去干活,显得不够客气。但是紧张时刻也 顾不得许多,赵矜觉得夺马是大任务,事关一群人能否突围,没马的话就算冲出城 去也会被大队骑兵围住杀死,于是派李荼去倒是因为看重他。李荼的英勇,赵矜在 第一次出城的时候便曾经瞧在眼里。 李荼当然不会对赵矜的命令有什么意见,见赵矜给自己牵过马来,反而觉得十 分惶恐,匆忙中跨上马去,还不忘向赵矜拱手施礼,说一声:“恩公保重!”又对 部属嘱咐:“多多保护恩公!” 众人应道:“是!”心里都已经对赵矜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看他那不成章法的 战斗英姿好象确实有保护的必要! 萧銎连珠箭发,接连射倒了几个追在最前面的俄兵,又瞥见正在后面督阵的将 军,于是拉满弓一箭射去。那将军正是被赵矜打伤了鼻子的,名唤赖昂坎米脱夫, 是梁赞公国的名将,却无缘无故遭受怪人痛殴,心中忿怒。他正在催促士兵,冷不 防看见箭来,一偏头急闪过去,堪堪只差寸许。虽未射着,但已把赖昂坎米脱夫吓 了一大跳,忙向后退。亲兵这时才牵着备好的马,气喘吁吁地赶上,赖昂坎米脱夫 却怕上了马目标大,并不骑上去。 再后面,负责守备新城的布古斯加大公切尔耶夫,连同几个侯国国王,原本正 在饮酒作乐,听说法场被劫,连忙率兵赶来。如今的俄族四分五裂,称“大公”的 国王就有十五六个,其余称“公爵”、“侯爵”的,又有四五十个之多。布古斯加 公国并不怎么大,切尔耶夫和他手下的部队也并不怎么样,但是怎么会被委派留守 新城呢?原来俄军统帅们心知蒙古人十分不好惹,纵横欧亚,铁骑所向之处无不披 靡,俄军决心与之抗衡是非常不容易的。蒙古军主力南征,这对于俄军来说是千载 难逢的好时机,必须在突袭占领新城之后,尽可能地再夺取更广大的地盘、消灭蒙 军有生力量、重挫蒙古人的锐气。这样,以后的形势发展就会比较有利于俄军了。 于是,俄军主力马不停蹄,会合了后继部队,立即向东南开进,留守新城的,却是 这些并不怎么样的部队。 俄族各国的当权者,除了首屈一指的基辅大公国摄政夏塔尼耶夫之外,莫斯科、 立陶宛、顿巴斯等国都涌现出英明的君主,于是彼此捐弃旧仇,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虽如此,蒙古军的威势十分强大,而且欧洲各国“好了疮疤忘了痛”,曾经也遭到 过蒙古军残破的波兰、匈牙利等国,现在却忌讳于俄族,于是与挪威王国、神圣罗 马帝国寻求结盟,又从后面对俄族构成威胁。因此俄军在组织了联军反攻蒙古的同 时,向西面波匈边境也集结了不少兵力,大多数大国的国王还是留在国内镇守。 切尔耶夫身为一国大公,能够亲自来到出征蒙古的前线,应该说也是挺有勇气 的,他自己亦以此自夸。但是夏塔尼耶夫颇会看人,知道他的能耐不大,更了解到 他来前线只不过是为了更好、更方便地争取分赃。于是夏塔尼耶夫不动声色,把切 尔耶夫任命为新城留守,既满足了他的期望,又能将布古斯加公国的一部分精锐部 队带往前方,而切尔耶夫不会闹意见。当然了,他不仅没有丝毫意见,还十分高兴 呢,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别人继续打仗去吧,自己可要好好享受了!在刑场斩俘的 同时,切尔耶尔却不到场,而是和一帮小国君主、大国贵族一起,开始吃喝玩乐。 蒙古人的酒,他们喝得十分过瘾——俄人也喜欢烈酒,这方面却是一致。 听士兵报告了赵矜等人从酒楼冲出的消息后,切尔耶夫带人也奔进酒楼,去搜 索还有没有逃犯。他们当然对隔夜的饭菜不感兴趣,还把“杜康”、“宁城”、 “宋河”这些中土名酒打翻满地,不知珍惜。 这个时候,赵矜等人已经撤到了门边,李荼等人赶来了三四十匹骏马,每人挑 了一匹骑上,即往门楼冲去。楼上有俄兵往下射箭,反被萧銎射倒。 出得城去,象第一次那样,又是海阔天空的爽快感觉。赵矜奔向先前拴马的地 方,换上了驰骋宝马,这才领着二十几人踏上了通向双树原的道路。李荼赶来的马 都是原先蒙古军中的,训练有素,就连没有载人的空马都能自动自觉地紧随队伍, 不向四处走丢。 而在后面,由于切尔耶夫许下了重赏,俄军骑兵大队涌出城门,争先恐后追来。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