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提这边赵矜、李荼等人商量怎么进城、怎么联络城中的草莽好汉一同起义, 却说在此刻的新城,昨日法场遭劫,今日依然骚动。俄军生怕城里还伏有跟赵矜一 样的奇侠,大搜全城。包括打破了酒库里的几千个大瓮、钻进了民居里的数万张床 下察看究竟。 赵矜从阁楼上飞纵下来、闪过人群、跃上刑台的动作,委实先声夺人,在场谁 也没有见识过这般的身手,用一般俄兵的话说,就是“象鬼魂一样”。故此俄军兵 将在追击的时候都心存忌惮,害怕上前,让赵矜他们得以轻松脱出。 更有一部分在赵矜第一次出城时就曾经碰到过他的俄军,对同伴绘声绘色地讲 起上次的怪异经历——两个奇异的男女,其中有一个好象就是那个男的,格斗技巧 诡异,又会说两句俄语,盗了塔尼金侯国国主奥克佳诺沙侯爵的马,从容出城;侯 爵部下最精悍的骑士向他射箭,反而被他接住、手掷回来!连伤二将! 俄兵互相传说,传到了工匠、苦力们的耳朵里,再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更加 神奇。现在又经过劫法场这么一折腾,原先不信的人也都不由得信了七八成。 留守新城的最高指挥官——布古斯加大公切尔耶夫,许下重赏追击赵矜等人, 但是一批精悍部下竟被击退,眼睁睁看着二十几个就要处决的俘虏被那奇人救走了。 跑了俘虏事小,动摇军心事大,切尔耶夫心怀怏怏。收拾了城中局面后亲自上 马,带了亲卫队追出二十余里,所看到的只有若干部下的尸体,赵矜一行早已去远。 俄军一来没有警备心,不少人在观看行刑时已经饮了酒;二来忌惮赵矜神武,追着 追着就越拉越后,终于什么也望不见了。 切尔耶夫无奈,吩咐收兵回城,先大搜全城,什么时候再来组织队伍搜搜郊外。 可是新城的附近,茫茫原野宽广无比,又有丘陵与树林,却往哪里找去? 今天正在指挥搜城,部下急急来报:梁赞公国席加诺夫大公率领五万联军,作 为后继部队,已经快到新城。于是切尔耶夫连忙下令城中严整秩序,亲自出西门去 迎接。梁赞公国比布古斯加公国大,不能怠慢。 俄族各国中,最大的是基辅公国,其次是莫斯科公国与立陶宛公国,再次是顿 巴斯、科察京、考梅利、图拉、梁赞等,还有大大小小的公国十几个、侯国好几十 个,侯国之下又有独立小国数十个,以往一直处于分裂内争状态,现在难得能够齐 心协力,对抗外敌。其中夏塔尼耶夫的贡献功不可没,他的年纪不算太大,英毅有 为,作为俄族最大国家的摄政而努力促成了各国的联合。各公国、侯国的首脑齐集 基辅城,定下盟约,就推夏塔尼耶夫为联军总指挥。 基辅、莫斯科、立陶宛等国的国主没有亲征,但全都派出了名将率领大军参战。 在夏塔尼耶夫调遣下,俄联军突袭新城成功,士气大振。于是夏塔尼耶夫便亲自与 图拉大公舍米扬率领主力部队继续挺进,而留下布古斯加大公切尔耶夫带着七千余 人马驻守新城。 现在,俄联军主力十几万人,已经围住了中亚荒漠中的杜达耶克城。夏塔尼耶 夫让舍米扬指挥攻城并负责运输线,自己率领主力绕过杜达耶克,继续向前推进, 深入蒙古人的地盘。 二线援军五万余人,由梁赞大公席加诺夫率领,即将越过新城开赴前线,首要 任务就是会合图拉大公的部队,攻克杜达耶克。 还有更后面的一批部队,由科察京、考梅利等国的重臣率领,还在靠近新城的 莫吉廖公国一带集结中。 由于北欧和中欧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波兰人、匈奴人(匈牙利王国)、德意志 人(神圣罗马帝国)依然在后面虎视眈耽,俄族联军也不敢倾巢而出。幸好还有盎 格鲁人(英吉利王国)、法兰西人、意大利人等等民族,又在更远的西欧和南欧牵 制北欧、中欧的势力。欧洲的局势,自古以来是犬牙交错。 切尔耶夫出城迎接到了席加诺夫,两个大公一会面,还没来得及谈前线的战事 和攻下新城的经过,切尔耶夫就急着向席加诺夫诉说昨天的怪事——其实也不仅昨 天,那个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怪人以前就曾经出现过一次。当时奥克佳诺沙侯爵丢 了一匹最好的宝马,就是怪人干的好事。而且舍米扬大公派遣了一支精锐的图拉骑 兵,居然追少数蒙古人追得有去无回,说不定也跟那个怪人有关系。 席加诺夫凝神听了一会儿,拍拍切尔耶夫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谅他一 个人,能干出什么?明天我就派三千骑兵,帮你搜索搜索。但我还有公务在身,等 鲁历侯国的帕米巴甫侯爵带兵来会合,我们就要一起向东南边的前线进军——这一 次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蒙古蛮子,直打到成吉思汗发家的老窝去,我们也抢他们的妇 女、屠他们的城!” 切尔耶夫点头称是。这时两人已经并马进入城门,迎接的军民大声欢呼,来到 的部队便也欢呼起来,又是一片喧哗。 当晚,切尔耶夫便为席加诺夫大摆酒宴接风与慰劳。一座豪华楼阁里,两个大 公和七八个将官杯盘狼籍,饮酒渐醺。十几名被掳的东方各族女子被迫在一旁伺侯。 好色的大公、将官们开始时还一边谈论军国大事一边偷瞄美女,后来注意力越发转 移,酒也喝多了,就开始拉拉扯扯。 席加诺夫强搂着一名少女,一边摸来摸去,一边笑嘻嘻地问切尔耶夫:此战总 共俘获了多少人口和物资? 切尔耶夫回答道,粗略统计之下总共有五万多名工匠、将近十七万壮丁、六七 万名妇女。至于各种物资,则一时还无法计算清楚,总之搞不好会是俄族各国国库 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巨大财富。东方不愧是传说中满地黄金白银的地方,蒙古占领了 东方,自然富甲天下!这下可好,攻下新城后联军也发了横财听到这里,席加诺夫 高兴得哈哈大笑,心底盘算着战争告一段落之后自己能够分到多少。不仅财产,会 造新式军器的工匠更是无价之宝,美女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按照俄族各国瓜分战利品的协约,攻下新城后得到的奴隶、粮草、器械、财宝 等等,将来都会被分配给各国公侯,共享利益。至于再怎么赏赐给手下就是各国自 己的事。俘虏们现在暂且先押在此地,一边让他们干干活,一边要等前方的消息, 现在以趁胜攻击蒙古为当务之急,稍后再来解决分瓜分战利品的问题。 至于“打到成吉思汗发家的老窝”这样的话,不过是席加诺夫最近每次饮酒必 说的豪言壮语。蒙古的失利不过是一时的,当默阔帖木儿收拾兵马从南方赶回来时, 俄军是否还能战胜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何况默阔帖木儿不过是其中一个汗国的国王, 还有最强大的元朝皇帝忽必烈呢!伊儿利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也都不是 易与之辈,要“打到成吉思汗发家的老窝”,谈何容易! 但是席加诺夫意气风发,照例喝得半醉就喊:“打到成吉思汗发家的老窝!抢 他们的女人,屠他们的城!”——其余将官便也跟着大喊,俄族以往饱受被抢女人 与被屠城之苦,仇恨满胸!其实蒙古人的老窝根本就没有城可以屠,他们也不知道。 俄族人素称“北极熊”,而蒙古人相传为“苍狼白鹿之后裔”,熊狼相争,谁 胜谁负? 而且,事情说不定还有变数就在这天晚上,那个怪人,又悄然攀墙进入了城中, 他这次是想要“找好汉,拉壮丁,备起义!” 那是在下午,商议妥当之后,萧銎牵来骏马,李荼奉上装着干肉和饮水的皮囊, 送赵矜再度前往新城。 赵矜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的衬衫与长裤,只是头戴了一顶皮盔,腰系着一把铁剑, 略稍有点古人的样子了。当下快马加鞭,越过荒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片苍 茫中,偶尔有树木的影子闪过,耳边是呜呜的风声,还有马蹄的踏响。入夜的旷野 中好似有野兽游移,此情此景对现代人来说有些恐怖,但是艺高人胆大,赵矜就算 独自上路也不怕。现在都敢冲锋陷阵了,还怕什么猛兽? 靠近新城之后,赵矜摸黑在林中拴好马,然后来到城下,象上次一样攀上城墙。 这一次,俄军比较注意警戒了,但是借着夜幕的掩护,赵矜顺利潜入城中,便去找 李荼所推荐的何安平、乌达、李圭等。 新城里的建筑群鳞次栉比,布局严整,很有气势。建筑虽多,内里空虚,而且 大部分还未完工,有的只差粉刷,有的还只有个基础。奴隶们白天干活,晚上就被 集中圈起来关押,没有一点自由。占据华宅的都是俄军官兵以及少量富贵的移民。 一般的俄族贫民待遇也只比奴隶好一点儿——好的就是有地方安顿家小,想做什么 比较自由。 由于传说东方遍地黄金,俄族各国的贫苦百姓们很受煽动,又苦于当地封建主 的压迫——俄族的农民实际上应称为“农奴”,日子过得比西欧的雇农还惨。因此, 短短时间内就有数以万计的移民尾随着军队的步伐,向东方迁徙。新城作为重镇, 来到这里想要安居的俄族平民尤其之多。 赵矜对城里情况还不熟悉,而且由于上次的劫法场事件使得俄军巡城巡得比较 紧,这次便爬上一座无人楼阁的顶层,脱了鞋子倒在床上,把铁剑放在枕旁,闭了 眼睛睡觉。 如果想要万全,可以钻到床底下去睡。但是堂堂大侠哪里有睡床底的道理?万 一有俄军登楼,赵矜必能警觉,那时从容拾鞋,冲下去突围不迟。本校草经过仙女 姐姐调教,轻功已经相当不错,就不信他们能够逮到! 赵矜这时候并不知道,如今在城里已有一系列谣言纷传,尤其在奴隶之中津津 乐道——都说有一位仙侠降临,他的本事大得很,时候一到就一定会来解救众生。 谣言的起因,一是当天劫法场的时候有不少人亲眼望见,二是当天跟蕙娘在一 起的那些宫女,深信那位仙人弟子已经把蕙娘救了出去,一定会依约回来救更多的 人! 事情传开,便越传越神,苦难中的人们,尤其渴望有救星出现。 醒来的时候是中午,赵矜悠闲地登台四望。凭他那极好的眼力,只见四下里工 匠与苦力们被驱赶着继续建筑工程,另有一处空地上好象在造着什么器械。 但是俄军巡城仍然巡得紧,赵矜以这身怪人的打扮,显然白天不宜活动。看来 还是在搞清楚地区情况后,到晚上再去找何、乌、李、鹿等人。据李荼说,他先前 利用职权,已经将何安平、乌达、鹿裔、鹿祥委任在同一个地方搞军械制造,要是 俄军占领新城后没有变动的话,他们应该还在那里。李圭则不太好寻找,但是何安 平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赵矜很快根据李荼指示的找到了何安平等人的方位,又观察清楚了道路和警戒 情况。接下来就只等天黑,真是无聊,便又躺下来打瞌睡。 到了傍晚,监工的俄兵才陆续押着奴隶收工。一些工匠头目比较受宽待,皮鞭 从来没有落到他们身上,俄罗斯的贵族们都知道东方的能工巧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一处稍微宽敞的屋子里,几名工匠头领带着疲惫回归。点了灯,从橱中取了一 盘腌肉和一瓶洋酒,放桌上。这些待遇是一般奴隶根本不能指望的,而他们都是高 级匠人,有非凡手艺,是领着工匠、苦力们干活的头儿。否则,哪能享有灯油和酒 肉? 但他们的内心中一样压抑着深深的痛苦,一点点特殊待遇哪里能够消除。 这些人正是何安平、乌达、鹿裔、鹿祥,在全城工匠中地位算是最高的,可称 头目中的头目。 李荼所极力推荐的何安平,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多岁,可是外貌看起来已经象是 四五十岁的人,满面沧桑。每天陪着笑脸面对异族,不得不带着同胞们拼死拼活地 干——本来他大可做异族的亲信而享受安逸,但是总不忍目睹同胞的痛苦而自己享 受优待。就这样年复一年,虽然尽力为族人说话,但毕竟许多事情是他所无能为力 的,苦难仍然不断降临在奴隶们的身上。累死、病死,命如草芥。蒙古人去了,长 毛鬼又来现在的他,已经满是无力感,生存已经没有多少乐趣和意义。其余乌达、 鹿裔、鹿祥等人,也都差不多。 几个男人默然对坐,过了一阵,门开了,一名婢女送饭来。 乌达取了一篮子饭,往各人的碗里各夹了两块肉;然后把其余的肉都倒在另一 个篮里,掩在饭粒之中。婢女会意,又提着那篮子去给别的屋子送饭。 先吃了一碗饭,鹿祥往各人的碗里都倒了半碗酒。 但是这酒喝不惯,鹿裔便骂起来,说还不如家乡的土酿。 众人听他说起家乡,心中恻然,于是都不喝了。家乡离这里有万里之遥,虽然 想念又能如何,说不定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正郁闷着,忽然,一个身影从上坠下,轻轻落稳,出现在他们眼前。 众人一惊,就听得:“别害怕!不要出声。” 来人站稳脚跟,立即这样说道。这个人,当然就是赵矜。 工匠们都是经过风雨坎坷的大男人,并不惊叫,只是相顾愕然,都站起身来。 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些天所听闻的“仙侠”传闻。而赵矜服装怪异,又能飞檐 走壁,身形轻盈,不是“仙侠”却又是谁?众人一时之间,都感到精神一振,仿佛 看到了什么希望。 “在下有礼了。可没找错吧?你们中间可一位名叫乌达的好汉?” 赵矜问道。一边学着电视剧里的礼节抱拳致意。 “洒家正是。” 乌达回答道,便也施礼。他是女真人,虽说生长在中原,汉语的语音仍不免有 些拗口。 赵矜打量了一下,只见乌达极其魁梧结实,果然非同寻常,便笑道:“幸会、 幸会!是李荼告诉我来找你们的。但是你们搬了地点,我可是打听了好几个地方才 找到的呀!有人告诉我乌达头领就在这里。啊,客气话咱们就不讲了,我有些话说, 可是不能让长毛鬼子知道。” 乌达更明白了六七分,压低声音欣喜说道:“李将军果然没有死!仙侠便是” 赵矜点头:“是了。说来话长,咱们慢慢说。对了,也是李荼告诉我的,他之 前将一位何安平先生、两位姓鹿的兄弟与乌头领安置在一起;现在乌头领你来到了 这里,他们呢?” 何安平连忙走前一步,施礼道:“有劳仙侠过问!小人正是何安平。” 鹿裔、鹿祥也忙抱拳,神色惊喜,而一时说不出话来。何安平代为介绍道: “这便是鹿氏兄弟,我等尚在一处。” 赵矜高兴地上前握住何安平的手:“啊哈!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再找。唔,何 先生果然如李荼所说貌不惊人。但是从你的眼睛里我就可以看出来了,不是泛泛之 辈!肯定就是个埋没大才了!” 看眼睛识人的说法,不过是现代连续剧里惯用的老套,但是何安平为之动容: “仙侠,安平不才,身不由命!不过是不忍此生虚度,略学些兵法,做些学问,哪 里称得上甚么大才!” 赵矜笑道:“呵呵先生不用客气了,大家一见如故,就不是外人了。”于是往 鹿裔、鹿祥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赞道:“都是好汉!咱们坐下来细细谈!只是街 上好象还有长毛?” 鹿裔连忙对鹿祥说道:“兄弟,你往门口把风。” 鹿祥应声去了,赵矜又笑道:“各位请坐,咱们慢慢说。”于是不客气地把坛 椅一搬,首先坐了下来。 话题展开,赵矜免不得要先说几句自己的来历。于是又将“学仙世外,被贬下 凡重新修炼”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不料何安平却眼睛放光,十分佩服且热衷地问道 :“不知仙侠仙山何处,师事哪位真人?” 原来,何安平不仅修文,而且修道,当年就曾想要入海访仙,但是因为不忍抛 开危难中的国家而没能实现。 赵矜不得已,便解释道:“仙境是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得看前世夙缘,不是光 靠修行就能去得到的。我师有两位,一位姓陈,讳新民,教我以生物之学;一位姓 蔡,讳晓洁,授我以物理之道。” 陈新民,赵矜读初中时最要好的老师;蔡晓洁,大学里的美女教授。现在灵机 一动,便将他们抬了出来。果然何安平、乌达等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物理、什么是生 物,只觉得听起来玄而又玄,不禁肃然起敬! 何安平恭恭敬敬地把陈、蔡二位“真人”的名讳默记在心底,感叹自己缘浅, 得不到他们的指点。 赵矜却不敢再多说,急忙转移话题,对乌达道:“听李荼说,这位乌头领真乃 埋没英雄。今天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是条好汉。” 说得有点江湖口气,不伦不类,赵矜自己却不觉得。幸好别人知道他是奇人, 大概意思懂得就好,也不深究。 乌达便道:“洒家算得什么!安平兄深通韬略,志在济世救民,才是埋没高人!” 赵矜忙道:“是极、是极!李荼大力推荐,说何先生是张宾、王猛之流呢!” 何安平连连摇手:“秀才末裔,寄生孤穷,岂敢学张宾叩营、王猛扪虱!” 原来何安平是福建长乐人,祖上曾有过士人,做过官,不过家世还是很贫寒, 幸而他天资极好,几乎学什么会什么。南宋国家危难时,他来到前线,想要为将帅 们出谋划策,却因为出身低微而没人理睬。后来蒙古军围城,何安平便想办法帮助 匠人改良武器,协助宋军守城。可是已经无力回天,城破之时被俘。结果倒被蒙古 人视为巧匠,几经周折,流落到异乡。新城的建设规划,名义上是由一个蒙古贵官 主持,实际上往往是采纳何安平的意见。 乌达则是辽东女真人,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身高七尺(相当于1.66米左右)、 力开二石大弓,族人都很惊奇,认为将来一定是个健将之材。可是金朝已经无可挽 救,其曾祖父率众避难于山东僻乡,后来乌达也作为巧匠而被征用。他的体型魁梧 坚壮,说话洪亮铿锵,四肢有力,手脚粗大,却奇在又十分灵巧,精工细活也照干 不误。虽然强壮但是并不逞凶斗狠,有烈气而仗义,先后不知保全了多少同胞,因 此在匠人、苦力中声望很高。李荼向赵矜提起乌达时,称赞道:“勇而不躁,若逢 明主,是良将也。” 鹿裔、鹿祥兄弟也不是泛泛之辈,祖居川中德阳,工匠世家。鹿裔粗猛,稍识 一些字儿而已;鹿祥却喜好读书,略知兵法,平时常向何安平请教学问。看他们的 外表是长得差不多,说起话来才让人觉得兄弟两人各有性格。如果论血统,他们是 氐族跟汉族的混血。氐族曾是历史上一个著名的少数民族,十六国的第一个国家— —成汉,就是由氐族流民首领李雄所建立。但是到了唐朝时,氐族的影响力已经很 小了,因为流浪的缘故,大多融入了其他民族。宋朝时,基本上已经没有聚族而居 的氐人村落,没有本民族的文字,也没有保留多少本民族的文化,只在一些人的心 中还深深记着:自己的祖先是氐人!是顽强不屈的氐人! 谈了一些身世家常之后,赵矜便说起举事的计划。众人不听则已,一听便心潮 澎湃起来。 身为大好男儿,怎可这样委屈地过一辈子!良将之才,难道就这样日复一日地 做苦工! 众人心中都有一团火,只是没有导火索来点燃罢了。历尽艰辛苦难之后,终于 有了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乌达望一眼沉思中的何安平,举手就想要一拍桌子,只是怕弄出声响来,于是 跨了一步,以拳击墙,说道:“好男子,怎可牛马一生,坐以待毙?愿追随仙侠以 图大业,万死不辞!” 鹿裔也拍着大腿吼道:“对!” 靠近门边的鹿祥连忙示意小心别惊动外面,然后也动情表示:“乌达大哥说得 是。我辈虽不才,也宁愿轰轰烈烈而死,怎甘于苟且偷生!” 何安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赵矜知道他已经有决心了。 赵矜请他们再坐好,商讨起义事宜。 何安平粗略算了一下,告诉赵矜:这几天因为搜捕的关系,城里的俄军还多, 但是估计那个席加诺夫大公很快就要上前线去了,今日正催着工匠备办车辆。如果 他们开走,留在城中的俄兵不过数千,至多不上一万;而汉、女真、契丹、党项、 羌、氐等族人,壮年的男子不下二十万。李荼之前所说的,举事后甚至可以组织起 十万雄兵,不是虚言。 于是何安平又蘸了酒,在桌上大致画了城中概况,尤其点明各处武器库之所在。 桌子嫌小,鹿裔便端来一大碗水,何安平在地上再划出一个详图,顾不得斯文,就 蹲在地上解说。 赵矜也蹲下去,专心倾听,看着何安平边划边讲,把应该如何行动的步骤指划 得条条有理。 随着时间的流逝,灯油渐竭,水迹渐渐被地面吸干,事情也谋划得差不多了。 明天起何安平等人就会开始四处传告,联络起一批人来。起义时赵矜只要再登高而 呼,必定一呼百应,全城有胆气的男子都会群起杀敌。事后再选拔精壮,组成军队, 建立国家政权。 假如举事成功,之后俄军或许会集结大军围上来,或许蒙古人也有可能会打过 来那时的局势确实可能会变得艰辛。但是城中布匹、毛皮、兵器、铜铁、木材等物 资屯积甚多,粮草足支四五年,只要坚守,必有希望。 再者,新城的城墙高固,四周都是平原,容易防守也容易出击。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以赵矜作为统帅的话,各族工匠、奴隶对他的神勇尽皆 敬服,由他主持举事,起义军信心必足、士气必旺。 就如乌达、鹿裔所说,生死也要干一场,总好过做牛做马,凄苦一辈子。郁积 在各族奴隶心中的愤懑,爆发出来的力量实在不可小看。 共同的命运促使各族必须团结自救,赵矜说了,以后不管原先是什么族、有过 什么样的历史恩怨,现在都应该亲如兄弟,齐心协力。宋、金、西夏、大理、西辽 这些昔日冤家,互相攻伐不断,结果最后都沦丧在蒙古的铁蹄下,宗室一起覆灭, 万民一起涂炭,历史教训不可谓不沉重。 听得如此说,众人连连点头,虽然他们来自不同民族,但这些年来历尽坎坷, 哪里还存在什么隔阂。目睹各国覆灭的教训,现在要举事的话,人人都知道必须团 结。 灯灭了,摸着黑又谈了半宿,四更时分赵矜才起身告辞。 既然有了何安平、乌达这些得力的人,起义的联络工作委托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而且没想到这些天来,“仙侠”的事迹已经不胫而走,传得都神了,也就省了许多 力气去做宣传鼓动。赵矜大大松了一口气,便想要离开新城,回双树原去了。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