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房勉之一行人自海都大营赶回,刚进入苍岭关,便遇到了赵矜的先锋军。原来, 赵矜知道蒙古军行动快,惟恐他们在自己的大军尚未赶到之前就开始攻打苍岭关, 因此亲率精骑五千,与前将军齐劲、右将军乌达、虎贲中尉何磐、虎贲左卫鹿祥、 虎贲右卫李庆熙等星夜赶来。 听过房勉之的回报,赵矜不由得也吃了一惊,道:“看来,这个海都,比我们 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沉吟一下,又道:“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在短 期之内,与他结盟,压力就小得多了。” 于是,赵矜召集心腹将领商议,决定按照海都的提议,两军来打一仗,然后装 作对垒,让海都军得以秘密潜回。 这一仗,不打得狠是不行的。因为打过之后,元军正要大举进军西域,他们就 会认为海都军与炎汉军死斗,难以抽身,于是便如海都所料,钻进圈套。 海都事先声明:他出兵五千,炎汉可出兵两万。那么,汉军究竟要出多少?赵 矜向众将询问。 听大王这样一问,别人还没表态,何磐第一个站了起来,气愤愤地叫道:“彼 军五千,我军亦出五千便可!哪里输与他了?” 叫完左右看,满以为人们都会附和他,但是良久仍没人吭声。何磐只得又坐了 下去。 赵矜的眼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了齐劲身上:“齐将军,你深通兵法,觉得应 该怎么办呢?” 齐劲道:“主公,以我之见,可出兵二万。” 鹿祥也道:“末将亦以为,二万为宜。” 赵矜再想了想,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们不应该意气用事,而应尽量 从对我方有利的角度着想。我们出两万兵,应该可以把他们的五千人稳稳击败。” 说到这里,赵矜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想通了!原来是这样!海都原来并非自 大,而是他也指望我军稳稳得胜!” 众将听得此言,多数还不明白,乌达问道:“主公,此话怎讲?” 赵矜道:“要是我军失败的话,他们为了装得象个样子,就得按照常理,挥动 大军继续进攻,对不对?但是如果他们失败,那就可以似模似样地驻兵不进,装作 有些忌惮我军而暂缓进攻的样子。这样就有利于到时候回师抄袭元军后路了。” 齐劲道:“主公所言极是!海都为击败元军,不惜葬送其前军五千人。” 众将恍然大悟。唯有何磐,直到会议结束仍然不解,只把眉头皱着,但看在主 公把先锋任务交给他的份上,没再嚷嚷。 于是,汉军集结了两万兵力,立即南下。经过数日行军,在天气晴朗的一天, 里海与咸海之间的一片半盐碱、半戈壁的荒滩上,与五千海都军迎面相遇,纵兵混 战。 是役,战斗持续了一下午,海都军十损六七,残部趁夜而退。虽然是先锋,但 是海都并不是以嫡系部队打头,相反,是拿他所不太信任的归降部队,让降将呼音 昌图带领。呼音昌图不愧是猛将,刚接战不久,便率数百骑突入汉军阵中,将赵矜 身边的虎贲左卫鹿祥一箭射中右臂。虎贲右卫李庆熙奋力抵敌,赵矜赶紧给鹿祥看 伤,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原来箭上有毒,伤口处立即发黑! 想起电视上曾看到的片断,有毒必须先吸出来,于是赵矜不顾危险,便给鹿祥 吮毒,刚吸得两口,只觉嘴唇发麻。这时,何磐引军杀回,赶着呼音昌图跑远了。 李庆熙奔回赵矜身边,见到如此情景,也大惊失色,慌忙下马,扳过鹿祥的手臂, 接着吸下去。 吸了一会儿,李庆熙也觉得脸部肌肉一阵抽搐,支持不住了。周围将士见状, 轮流来给鹿祥吮毒,一人一口,总共又吸了十几口,好不容易才将毒素尽量吸出。 战斗仍在继续,鹿祥的右臂肿得象大腿一样,昏迷不醒。而赵矜、李庆熙看着 彼此的两片嘴唇都肿得突了出来,而且受毒液影响,神经麻木,两人的脸都有点歪 曲了。校草和国草顿时都成了超级丑男,不禁相对苦笑。 战斗结束,因为以众击寡的缘故,汉军损失并不太大,只是鹿祥的右臂就此残 废,已经无法举起来了。赵矜、李庆熙则整整疗养了七八天,才得以恢复校草与国 草的天然面貌。 呼音昌图引残兵奔入海都大营,叩头请罪。海都却不严责,只说胜负乃兵家常 事,汉军比预想中要强得多,必须慎重应付;于是趁势吩咐大军就地扎营。 赵矜战后不顾脸皮扭曲,挥军继续前进,直到与海都大军相距三十里时才扎下 营来,显示出炎汉军队强硬、敢拚的姿态。 元朝在中亚也有若干耳目,但因为汉军与海都军打得激烈、打得真实(绝大部 分将士,包括呼音昌图都不知道内情),都没有看出蹊跷。 于是,元军所酝酿的冬季攻势如期发动了。主将合温台,副将廉钧,率领蒙汉 军队十五万,取道西域漠南(海都所控制的回疆与元朝所控制的西藏之间),长驱 直入!廉钧率部合围重镇阿拉木图(又译阿里麻里),合温台领主力迳自西进,突 袭海都汗国首都撒马尔罕! 海都只留少数人马虚张声势与汉军对垒,自引精兵三万,连夜赶去抄截元军后 路;太子八剌、宰相麻斯留守撒马尔罕,大将加拉泰镇守阿拉木图,他们早有准备, 只管引诱元军深入。 海都军已去,汉军随即也只留一小部分留守,主力便往回开,重新进入苍岭关。 这个时候,就算两军“真打仗、假相持”的情况被元朝耳目发觉,也没关系了,元 军已经深入,无法回头。自古以来贸然进军多以惨败告终,何况现在是冬季,要逃 也不容易! 元军原本还以为能与伊儿利军、汉军三面攻击海都,然后再与伊儿利军合击炎 汉,灭炎汉而还。主将合温台自以为如此打算很聪明,没想到全然落入了海都的算 计之中。海都汗国与炎汉王国,可与历史上的虞国、虢国不同,彼此之间虽然没有 友好关系,但都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于是,到了冬季即将结束,第一袭微微温暖的海风徐徐拂来之际,大战的帷幕 落下——结果是元军大败!主将合温台遭到海都军麻斯所部的有力阻挡,又得知海 都大汗亲领精兵抄其后路,大惊之下慌忙退军,归途中却被加拉泰邀击,阵上被斩。 元军副将廉钧,见势不妙已先行解围而退,但是漠南归路被另一支海都军南下截断! 于是,廉钧不得不放弃所部数万军队,只领亲信数十人,舍命奔入北方荒原,再向 西行,投奔炎汉求生。至此,十五万人马或死或降,几乎全军覆没! 赵矜此时正率大军驻扎在苍岭关。这里有之前屯积的大批粮草,足以维持;若 是长期出兵关外,则运输不便;因此只派少量游骑出关哨探,将先前与海都军相持 的守营部队也召回来了。 得知战局已定,赵矜与众将一面嗟叹,一面都松了一口气,准备等待海都的使 者,两国正式结盟后便班师。 使者果然来到了,再拜呈上国书,赵矜受拜,吩咐设宴款待。本来并不喜欢被 人拜,但是赵矜心想:“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本国使臣必须拜外国的君主;那么, 我当然也要受受外国使臣之拜,讨回便宜!” 盟约已定,赵矜又派房勉之回使,海都那边,同样也盛情款待,自不必提。 虽然两国关系实在是不可能长远友好的,但是都很清楚自身的处境,暂时结盟 对双方都有极大的好处:海都固然免了四面受敌之危,炎汉更得以与伊儿利、海都 均建立邦交,矛头便可专指俄罗斯各邦。 盟毕,汉军主力就要班师,当然也不忘给苍岭关添兵,赵矜让镇东大都督齐劲 亲领所部镇守,加上苍州镇抚使高敬和的原班人马,合共一万有余。 在全国兵力不过五万的情况下,动用这么多人马守关,全都是为了提防海都— —即使结盟,过于轻信对方的话,常常是会死得很惨的。经过此战,海都的干练与 狡猾给炎汉君臣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不敢不用心提防! 这时,又传来了伊儿利军的败报。伊儿利军探知元军开始攻击后,便挥师进入 海都国境,但是被西线海都军一再施展小计,利用地形和气候因素拖住。当东线海 都军主力击溃元军之后,伊儿利军不得不退,海都大汗亲自率军追击,一直赶入伊 儿利国境,斩首六千而还。 至此,全局落定。海都汗国军威大振,伊儿利汗国面临更窘迫的处境,而在元 朝国内,先前主张不打海都的阿合马一党气焰越发嚣张了。支持真金太子出兵计划 的中书左丞崔斌,便不得不为战败负责,被贬官离京——这也是因为奸臣们先前在 忽必烈面前说了许多崔斌的坏话,参奏了好几本,现在更可攻击崔斌不为国家考虑, 怂恿太子,力主出兵。忽必烈将崔斌痛责一顿,免去左丞之职。就在崔斌落魄离京 时,与阿合马相勾结的蒙古重臣桑哥还假惺惺地置酒送行,崔斌感激涕零,殊不知, 自己的性命已经操在他的手里了 炎汉这边,赵矜即将振旅回京,便接到关外将士报告:元将廉钧前来投奔。 赵矜一看这人,身材并不算太高,大约七尺五寸,但是仍让人觉得剽悍有力; 尤其有一点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因为多日饥饿与风寒而脸色蜡黄,他的那双眼睛 依然精光四射。 廉钧模样狼狈,身上尽是泥屑与冰屑,一见赵矜,慌忙拜倒。 赵矜将他扶起,好言抚慰,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投奔我国呢?” 廉钧垂头道:“败军之将,穷途末路,进亦死,退亦死;死不足惜,怎奈蝼蚁 尚且贪生,不才又素有匡国之志!” 这便是说,他当时的处境是进退两难——与海都军作战,死路一条;逃回国内, 依军法处置也是死;于是想起平生还有大志,便委曲求全,来投奔炎汉。 赵矜笑道:“不必说得这么沮丧!不错,你回答得很直,我还以为你会拿三国 时的黄权来自比呢!” 三国时的黄权,跟随蜀主刘备对吴国作战,刘备军败,黄权被阻不得归蜀,又 不愿降吴,于是投降魏国。刘备依然厚待黄权,让人送他的家眷入魏。魏国、蜀国 虽是死敌,黄权在魏受到器重,历任高官,却一生不言伐蜀。这种奇特的“义”, 就象关羽与曹操的事迹一样,史书上传为美谈。廉钧不拿自己比黄权,而只是说 “进亦死,退亦死”,是万不得已才千里迢迢奔来降汉。因此赵矜称赞他直率,又 道:“我就收留你了。你不必介意过去,请重新开始,好好干!失败也是很好的经 历,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志愿,成为一代名将!” 廉钧感动不已,稽首再拜,呜噎涕泣。汉军众将都来相劝,当下排开宴席,痛 饮一日。 次日,不巧便下起大雪,回京计划只得暂搁。 这或许会是今冬的最后一场大雪了吧!炎汉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好象也要冬去 春来了! 十五万大军灰飞烟灭,这对于此时国力极强的元朝来说,虽然算不得忒沉重的 打击,却也着实震动了朝野。 朝廷内的一些官员被撤换是免不了的,更重要的是,合温台、廉钧原是元军西 疆镇将,现在他们倾覆了,海都声势大振,那么,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应该由谁来 镇守西疆? 这一考虑之下,促使忽必烈作了一项决定:调派一直镇守云南的心腹大将—— 阿术(“术”是多音字,在这里的读音同“竹”),前往甘州坐镇,收拾败局,重 新谋划荡平海都。 阿术既是心腹大将,为何不在中央,而是在云南? 原因就是,云南本是忽必烈做大汗之前的辖地。当年,忽必烈受前任大汗蒙哥 之命,出兵绕过巴州(四川之地,为宋军所牢牢据守,一时不可攻破)南下,先行 击破大理,再对南宋呈现战略包抄之势。后来的发展果然如蒙哥所料,这一战略举 措最终有助于平定华南。但是蒙哥所想不到的就是:他自己却出师不利,死在钓鱼 城下。 蒙哥之死,着实令蒙古人寒心了一阵,为了稍微保留点面子,维护大汗英武的 形象,就连国史上都不敢记载是死于宋军之手,而说是病死。(后来的清朝,同样 隐晦了其太祖努尔哈赤死于明军之手的事实,自编国史且修改前史,就说是病死了。) 不管是战死还是病死,大汗终究已经死去;这时忽必烈正率领大军在云南,闻 讯当机立断,率军取道湖南、湖北返回北方,与自己的亲弟弟阿里不哥兵戎相见, 争夺大汗宝座。 这时,心腹大将阿术就承担了独当一面的重任,其后向内平定大理境内的各族 反抗,向外进攻南宋与蒲甘朝(缅甸)等国,功勋赫赫,威名远扬!他是蒙古兴起 之时,成吉思汗“四狗”之首——速不台的孙子,速不台一生征战勇往直前,直到 六旬老迈还成为西征俄罗斯之中坚(名义上是拔都领军),又击破强大的匈牙利, 残破波兰,所向披靡!阿术有祖父之风,是忽必烈所倚重的左膀右臂。 说起元朝中的蒙古族将领,首推两人,一个是阿术,另一个便是伯颜。伯颜功 劳更大,这时候的官位相当于正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忽必烈不能没有伯颜 在身边一起参议军国大事,于是镇守西疆并伺机讨伐海都的人选,便非阿术莫属。 云南行省首府昆明城外,凉风习习的一天,省城文武官员与闻讯赶来的大理、 威楚、蒙化、曲靖等各路地方官员于城外恭送,阿术率领一支亲随军队,便即踏上 了奉命北上的路程。 此时,北方仍是冬天,合温台、廉钧的败报刚刚传来不久。何以这么快就有调 令?原因就是,伯颜不必等败报传来,只凭前一次的行军通报文书,已经先行料到 了事情要糟,赶忙上奏忽必烈道:“合温台不依陛下所指示、不顾老臣之叮咛,贪 功冒进,大事去矣!” 忽必烈将文书一览,也吃了一惊:“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伯颜道:“亡羊补牢,未为迟焉。可谴精兵强将,速往甘州,海都若乘胜入寇, 便于沙州以西痛击之!” 正因为有伯颜这番简洁利落的话,忽必烈当机立断,信手写了诏书,派遣流星 快马,星夜调阿术北上。阿术在云南的部队,就是忽必烈当将军时的旧部,精锐善 战自不必说,只是距离甘州比较远、现在又是冬季、西南的道路又不好走,行军便 有种种不便。故此只令阿术率领亲随数百人先行北上,疾速赶往甘州,准备收拾残 局;所部精兵随后再陆续出发,之前先发陕西关中各路、中书漠南各路军马,同往 甘州、肃州一带会齐。 等到阿术轻骑驰入甘州时,合温台、廉钧已经全军覆没了——廉钧之前收到了 来自大都的急信,要他赶紧掠粮、就地固守,追回合温台的部队以等待救援,但是 这命令已经来得晚了。廉钧试图回师,但是后路又已被截,寻思无路,不得不丢弃 军队,奔入莽原逃生。 正如伯颜所料,海都军收拾了合温台、廉钧的人马,即又乘胜东进,大将加拉 泰取道漠南,直逼沙州。这时听闻阿术已到甘州,加拉泰不敢轻进。其后海都的丞 相麻斯率领后军来到,相持了一阵之后,与加拉泰合计,觉得战役至此已经取得了 相当大的成功、不宜画蛇添足,便收兵而去。这些是后话,已经是春天时候的事了。 而现在,阿术离开云南之时,心中既激昂,又有所不安。激昂的是,海都无疑 是国家的大敌,身为国家大将,理应为皇帝分忧,誓死效命,准备搏杀西疆;不安 的是,已灭亡的大理国深得云南苗汉各族之心,虽死不僵,就算再怎么镇压,甚至 把皇族段氏的人都清洗得差不多了,迄今还是起义不断!尤其是近来几个月,一支 由苎氏(“苎”是多音字,本音同“住”,但又与“苧”字的音、义皆可相通,因 此在这里的读音同“宁”)、仇氏、葛氏、龙氏四大部族联合的义兵,在以往曾被 两度镇压之后,再度开始活动了。这四姓部族十分顽强,在层峦叠嶂的山林地区又 占尽地利,剿之不灭,现在出山反攻,影响可不小,各地各族纷纷响应,或是正在 等待机会响应——如此局面之下,阿术又怎么能够安心离开? 于是阿术问使者:“不知大汗将遣何人替我?”使者答道,因为离京仓促,大 汗只叮嘱急传命令,并不曾说其它的话,所以不得而知。阿术沉吟之后,觉得大汗 处事总有分寸,应该会有能干的人代替自己坐镇云南。甘州更重要,自己只有接受 命令,火速前往。至于云南,各族起义确实很麻烦,但是义军力量终究有限,而且 威名大的主要头目这些年都已经被自己斩杀殆尽了,继承的不过是一些后辈,又能 怎样? 就这样,阿术奉命北上。随后,云南各路军民免不了纷纷猜测,朝廷究竟会派 谁负责本省军事呢?有人认为,会是张弘范张大帅。 诚然,张弘范此时正在毗邻云南的湖广行省南部对付宋军余部,连连告捷,已 经把宋军逼到了几乎走投无路的境地,也许很快就可以平定了。 不过,忽必烈后来的命令,却是要云南省平章政事(中央的平章政事等于丞相, 行省的平章政事即等于省长)赛典赤兼管军队,统领军政两方面大权。这也是春天 时的后话了。 云南,对于元朝、对于忽必烈来说,都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蒙军占领云南以后, 一直都没有能够安定政局。一方面,各族人民起义不断,以至朝廷公认“苗人难驯” (“苗”,广义上是对南方各少数民族的总称,包括壮、苗、白、彝、傣、布依、 哈尼等族,各自又分不少部族),把曾经两度调离云南的名将阿术又两度派遣回去 镇压。另一方面,元朝建立以后,云南地方长官之间内部矛盾也很大,甚至不顾朝 廷的严令禁止,互相攻杀。忽必烈为此头痛不已,封自己的第五个儿子——忽哥赤 做云南王,派去加强对云南地方的控制,不料,忽哥赤去了以后竟被毒死! 忽必烈大发雷霆,这才决定设立云南行省,作为全国十大行省之一,严加治理。 经过大将阿术的“武功”与行省平章政事赛典赤的“文治”双管齐下,现在的局面 总算好得多了。可是阿术走后又会怎样?赛典赤能够管得过来吗?这,不得而知。 至于廉钧归汉的事,忽必烈后来自然也知道了。他可不留情,当即将廉钧全家 杀掉。 忽必烈最敬重的是忠臣烈士,最恨的是反叛之人。为了诱降宋朝的将领以便尽 快、尽少花力气统一中国,他也封拜、赏赐了很多投降过来的将士,但是在心底不 会太过于信任他们(深受信赖的史天泽、张弘范等并非宋朝叛将)。现在眼看中国 就要平定,对于背叛元廷之人,忽必烈的手下就更不留情了。 廉钧弃军归汉,实属走投无路。大军冒进,落入前面被围、后面被睹的处境, 又是冬天,一旦后勤不继,便是人无粮、马无草之绝地。纵使孙、吴再生,又能如 何!惟有四条路可以考虑:一、与海都军战死或被其困死;二、弃军回国;三、投 降海都;四、弃军归汉。第一条路显然是死路一条;第二条路恐怕也只会落得被追 究责任而全家抄斩的下场;第三、四条路,则个人或许能保命,家小是怎么也保不 了的。最后,不得不选了第四条路。投奔赵矜时廉钧说道:“穷途末路,进亦死, 退亦死”——完完全全是大实话。至于走第三条路还是第四条路的心情差别,相信 廉钧在赵矜安慰他、众将陪他开宴会的时候,看到满目的中华衣冠,就应该会有所 感触吧! 那天宴会之后,雪仍在下,汉军主力因此驻留在苍岭关一带,暂不开回京城。 过了数日,赵矜亲自与众将出营,送廉钧与鹿祥两人回京。要赐给廉钧在安汉 城中的一座宅地,官职待议,总之先让他回京见见何安平、李荼等人。鹿祥则是因 为他已经残了一臂,而且是惯用的手臂,据随行医士诊断,恐怕难以全然康复,唯 一的治疗途径只有慢慢来,或许以后会渐渐地好转。 鹿祥虽然生性也算比较豁达,但是这样的伤患,怎能不让人意志消沉?他又非 常懂得从大处考虑,于是先烦恼自己不能再担任虎贲将领之职了——大王的亲卫, 岂能开玩笑的?残废人又怎么能胜任?鹿祥便主动向赵矜请求另行授予职位。 赵矜想了又想,最后这样决定:虎贲卫尉营不再分左右,暂时统一由李庆熙统 领;任命鹿祥为京兆尹——即首都安汉的地方长官。这是由于鹿祥受何安平历来影 响,不仅能打仗,也颇有议政、理政能力;另一方面,朝廷在任命各州官员时,也 早就想要任命一位京兆尹了,现在可谓得人。 京兆尹!应该说,是份“美差”。但即使如此,当赵矜与众将在风雪路上目送 鹿祥与廉钧等十几骑远去时,不禁都唏嘘不已。 雪势转大,寒风凛冽,霜凝冰结,虽然马蹄上都缠着布皮、干草等物,为大王 和众将带马的军士们仍不得不费尽力气地拉绳拽鞍。 众将跟着赵矜,在原地上凝望了许久、许久直到远去的人马影子早已望不见了, 还在那里静默。战袍上的积雪渐厚,也没有人去抖一抖。若从远处看去,彩色只是 零零星星,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惟有几十面旌旗于后飘扬,倒是鲜艳不减。其中赵 矜的那面大旆最为显眼,飘拂于白色世界之中,正如一句古诗所云:“风掣红旗冻 不翻”。 -------- 春秋书库